唐席《裸愛美少女》[億萬美夢之三]

唐席《裸愛美少女》[億萬美夢之三]

世界上大概沒有比她更倒楣的人了吧!?
上課不順、打工不順也就罷了,
這會兒連老天爺都要欺負她──
降下傾盆大雨淋得她一身濕還不夠,
還讓她撿到一個滿身是血的大男人!?
更誇張的是──
那男人竟就這樣賴在她身邊──不、走、了!?

身家財產數十億,更是國際知名鬼才導演的他,
身受重傷躺在大雨中已經夠可憐了,
這沒神經的女人竟還在他身上踩上一腳!
不過,沒關係!
他正好可以藉機裝失憶賴在她身邊,
好暗中調查到底是誰想暗殺他──
只是沒想到這待著待著,他竟然不想走了!?
只因這迷糊的小女子實在讓人放心不下……


【出版日期】 2003年04月27日
許卿長安

唐席

  親愛的小魚兒:

  日前曾聽說你為了求職的事,弄得大家雞飛狗跳,不知如何是好。

  從事餐飲業,怕廚房熱,不到一個月就賦閒在家;好不容找到到精品屋工作,又嫌站太久,還沒拿到薪水,就又恢復待業身份;從事電腦工作,怕得綱球肘、近視;難得央求親朋好友,找到某公司的總務工作,嫌坐太久,和同事、上司發生一些口角後,憤然離職;建議你試著寫作,怕傷腦力;從事業務,又不想面對陌生人、外頭太陽太……

  就這樣每天在家晃來晃去,守著電視看日劇、韓劇……

  問你,為什麼不去找工作,或再考學校?

  你說:「沒找到適合的工作,讀書?我已經讀膩了。」

  問你,什麼樣的工作,才覺得適合?

  你說:「錢多事少離家近,位高權重責任輕。」

  呵呵呵……所有人啞口無言。

  親愛的小魚,你真是有所不知了。

  「錢多」——殯儀館燒掉的錢最多。

  「事少」——路邊的野溝事最少。

  「離家近」——打掃樓梯的清潔阿婆,離我們家最近。

  「位高」——清洗大樓窗戶的工人,位最高。

  「權重」——管理員伯伯,權最重。

  「責任輕」——收回收瓶的阿婆,責任最輕。

  這六種職業,你挑一個去做吧。

  「在人的一生中,有些事,是非去做不可的!」我說。

  你說:「活得好好的,我為什麼要去找什麼非做不可的事?勞心傷身又無聊。」

  賺錢?學歷擺出去,經歷算什麼?

  交朋友?又不是沒朋友。

  拓展視野?網路無遠弗屆……

  所有人說不過你,只好摸著鼻子走人。

  那可真糟糕了!

  小魚兒,有些事,你真的該知道。

  家裡不缺錢沒錯,但是你缺錢呀!家裡的錢是父母辛苦大半輩子賺來的,那可是他們將來年老、動不了時的生活費,你這個年輕力壯的少年人不去打拼,吃老年人的老本做什麼?

  學校裡學來的理論、技術,要到社會上去驗證、磨練,才會真正的變作你的,放著只會生鏽、落伍,再說,各種技術日新月異,昨天的新技術,說不定今天就變了,不跟進的話,只會被淘汰。

  職場是真正考驗實力、磨練心性的地方,只有身在其中、自得其樂的人,才能體會到箇中樂趣與挑戰性。

  真的,「在人的一生中,有些事,是非去做不可的!」

  而眼前,你非做下可的事是——不管興趣取向或學術取向,找到自己想做的事,把它當作非做不可的重要大事。

  第二件非做不可的事是——進入職場,把每件交代下來的工作,當作「非做完整不可」的事!

  第三件非做不可的事是──一無論如何待滿半年。

  為自己寫一份計劃書,把每個小步驟,都當作「非做好不可的事」!

  不管是人際關係、工作技術或心智成熟度,不斷的密練,是走向未來唯一的路。

  時代是場大洪流,每個人都要被推著走,而每個被推著走的人的一生,都是由這些「非做不可」的「小事」串連起來的。

  這些「小事」,串連出總統、諾貝爾獎得主、阿姆斯壯、企業大亨、科技新貴、職場中不可或缺的螺絲釘……

  反觀那不知將這些「小事」當成「非做不可」的人,落在洪流外,變成了被公司裁員的人、一事無成的人、無法養家活口的人……

  每個人都有一條自己的路,這條路,無論如何,非用自己的腳去走下可,及早磨練,有百益而無一害,快快進入時代的洪流吧,別讓自己落在洪流外,變成「四不一沒有」——

  你說的話,我們「不」會當真——因為歷練淺薄。

  你做的事,我們「不」會放心——因為經驗不足。

  你對自己的未來,「不」會準備——因為毫無頭緒。

  你對自己,從「不」負責——因為不知責任為問物。

  你的生命裡,什麼都「沒有」!

  呃……無論如何,都別讓自己落入這「四不一沒有」……(頻頻擦汗中)

  無論如何,都要努力的過日子喔。

  加油!加油!加油!
許卿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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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齊氏在演藝界的聲望與成就,一直讓人望塵莫及。

  齊氏數代以來不乏享譽國際的導演、明星、歌星,和幕後工程設計師。

  全家族所累積的財富,已非億兆所能計數。

  而這一代最功業彪炳的,要算是齊盡。

  齊盡年少即出外闖蕩,沒幾年的時間,就在國際間闖出名號;早年拿最佳男演員、最佳男主角、最佳男配角的獎座,近年拿最佳編劇、最佳導演、最佳影片,甚至開了家——只要出片,全球票房數十億的電影公司。

  才三十出頭,即創造億萬身價,在國際間闖出「鬼才編劇」、「鐵腕導演」的名號,為齊氏貢獻輝煌,連父執輩也望塵莫及。

  近幾年來,人人已將「齊盡」兩個字,和「一流品質保證」畫上等號。

  打拚數十年的齊家老太爺,在上個早期溘然離世,遺囑言明財產第一順位管理人,為成就最輝煌、輩分卻最小的齊盡。

  這遺囑在齊氏掀起軒然大波,許多居功厥偉的長輩心生不服。

  「那小子算什麼?數十年不見回來一趟,卻要掌管我們所有人的的心血?」

  齊氏家業龐大,齊老太爺握有最大的股權和管理權,「財產管理人」的意義,即掌握行政權、決策權、處分權和財產分配權。

  「輩分最小,卻要我們聽他發落?我看老太爺是老昏頭了!」

  「老太爺那麼老,頭腦根本不清楚,這份遺囑怎麼能算數!」

  「但是下個星期,律師就要找齊盡回來執行遺囑上的交付了!」

  說準確點,通知函已經寄出了。

  「他憑什麼管理我們?憑什麼要我們看他的臉色度日?」

  「我們絕對不能讓齊盡剝奪我們的心血。」

  重點是不能讓別人發現,他們暗中幹了些什麼偷雞摸狗的勾當。

  「他常年在國外,誰知會不會碰上恐怖分子或危險之徒?」

  「又沒有人保證他能順利回國繼承。」

  「那倒是。」

  為了保住自身利益,歹毒陰謀暗中成形。
許卿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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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包艾菊她敢說,再也找不到像她命這麼苦的人。

  白天除了上課外,還得往廣告公司、拍片現場、廣播電台跑,已經忙得人仰馬翻,那沒良心的包艾蘭,自己結婚去,卻要她頂替她去pub打工!

  噢,讓她死了吧!

  老天爺並沒有給她兩個身體和一天四十八小時,可不可以放她-條生路?

  「不行!」樂團的主唱小品首先發難,「你不幫忙,我們三個怎麼辦?難道你狠心眼睜睜看我們變成街頭遊民?」

  「是啦,艾菊,我們知道你很辛苦,但是,如果你棄我們於不顧,我們恐怕只有餓死一途了。」樂團的其它兩位成員苦苦哀求。

  包艾菊天不怕、地不怕,唯一怕的,就是「死」這個字。

  她苦苦的點頭答應,就恨自己這副軟心腸;「喂,你就拒絕嘛,拒絕又不會死。」回家被艾竹批評一頓。

  「如果會死就解脫了。」艾菊好沮喪的癱在桌上。

  「我也幫不了你,下星期就要上機實習了,你好白為之,」艾竹說。

  艾竹是旅運大學的學生,每隔一段時間要上機當空姐。

  再說,冒充頂替是艾菊這個替身演員的拿手好戲,她可做不來。

  「連你也不在家照顧我,我會累死、餓死、瘦死、忙死啦——」艾菊極力閘述自己的無助和可憐。

  老天爺,同年同月同日同時生的四胞胎,為什麼梅和蘭嫁到好老公,竹也那麼輕鬆,她卻這麼命苦?「不然,看你要投靠誰,就去吧。」艾竹雙手一攤,表明愛莫能助。

  「沒良心。」

  「喂,你是除了我之外,四姊妹中積蓄最多的耶,還有什麼不滿意?」竹不高興的指出她努力工作所獲得的成就。

  梅和蘭變成億萬富翁的老婆,當然不能算數。

  二千塊多幾十塊,有什麼好滿意的?艾菊不服氣的反駁。

  而且還是除了她之外耶,扣掉梅和蘭,她還不是最後一名?講那麼好聽騙她喔?「你不會找些名目,自我安慰一下?」竹不服氣的反駁,她也沒比她多到哪裡,一千塊多一兩百而已。

  因為家族龐大,她們賺的錢,全貢獻給「家庫」,應付那繁雜的交際應酬去了。

  「人家是在表示捨不得你離家實習耶。」艾菊帶著撒嬌的門吻。

  本來四個姊妹住的公寓,現在只剩兩個,竹再去實習的話,只剩她-個……那樣變得好空洞。

  「少來,不敢自己住就直說。」膽小鬼。

  「是沒人照顧我。」艾菊扮個鬼臉,才不承認自己會害怕。

  「連照顧自己都不會呀?」艾竹也對她扮鬼臉。

  「算了,求你也沒用,你又不會請個傭人照顧我。」艾菊撇撇嘴,「等我成為億萬富婆再說吧。」

  就這樣,一個星期後,艾竹去實習,艾菊過著暈頭轉向的忙綠生活。

  這如果不叫「屋漏偏逢連夜雨,颱風遇上土石流」,她包家第一倒霉女王的寶座,就換人坐!早上上課時,被教授威脅要把她死當,三年不得翻身。

  下午為一支新廣告試鏡,她沒趕上,遲到的代價是工作飛了。

  傍晚去電台,電台沒電,四個小時的時薪也沒賺到、去拍片現場演路人甲,不小心被電線絆倒,跌個狗吃屎不說,還被罵得狗血淋頭。晚上去Pub,裡頭有道上兄弟喝酒鬧事,鬧著要把Pub包下,不准任何人進入。

  悻悻然的回家,走到一半,連日來不穩定的氣候下起大雨,把她的衣服全淋濕了。

  舉腳快跑,又在慌忙間和一個人倒成一團。

  這還不打緊,她還狠狠地踩了他一腳!老天爺,今天是她的生日耶,怎麼讓她這麼倒霉!「對不起,你沒怎樣吧?」艾菊趕緊起身驚惶地問。

  奇怪,不是才踩了一下下,怎麼那個人就倒地不動了?是她撞到他嗎?還足他絆倒她?天太黑、雨太大,她沒看潔楚。

  雨很大耶,這個人怎麼還不快起來?

  「喂,你沒關係吧?」艾菊動手撥地上的人。

  奇怪,那個人連動也不動。他該不會……死了吧?膽小的艾菊不禁打個寒顫。

  「喂,你起來,醒醒。」艾菊用力推那個男人。幸好那男人還有體溫。可是下知為何,卻還是動也不動。「喂,你再不起來,我就放惡拘來咬你!艾菊急中生智。既然推不醒,就威言恫嚇,就不信他不怕惡犬。

  如果他有常識、有耳朵,就該飛快爬起來。那個男人卻大出意料,沒有任何逃命的跡象。

  「難道我踩死人了?怎麼辦?對了,快叫救護車!」艾菊翻出手機,卻看到手機半個訊號也沒有。

  「什麼?停話?!怎麼剛好在這緊要關頭停話啦?沒天良的電信公司!」這才想到,她已經兩個月沒繳通話費了。

  艾菊額上降下一堆陰影,她已經從包家第一倒霉女王,躍升為台灣第一倒霉女。她倒霉就算了,可不能書這男人也跟著倒霉,萬一他死在她面前……艾菊打個哆嗦,生平最怕碰到「死」這個字。

  「我倒霉就算了,你可別跟我一起倒霉。」艾菊對地上的男人說。事到如今,她只好想想法子了。她將男人的右手拉起,連帶拖動比她大一號的身體,往五百公尺外的公寓移動。「你很重耶,是不是平常吃太好?」她忍不住埋怨一句。

  命很苦的宇宙第一倒霉女王,變成辛苦的扛工,拖著比她還重的身體,在雨中艱難的移動。

  傾盆大雨的深夜,在某棟公寓四樓的燈亮起同時,傳來-陣尖叫。燈剛打開時,艾菊被男人身上那殷紅的血水嚇了一大跳,驚魂甫定,再睜開眼時,又被他胸前血肉模糊的傷口嚇得魂飛掉-半。

  「嗚……怎麼會這樣啦?怎……怎麼辦?」艾菊嚇得不如如何是好,老天爺,她麼撿了具活屍體?要是被當作兇手,怎麼辦?

  「鈴——」正不知該如何是好之際,桌上的電話石破天驚的響起。

  「啊!」突來的尖銳叫聲,把艾菊嚇得跌坐在地上。

  老天,今天怎麼有這麼多驚悚事件?難道她只能活到二十歲生日這天?艾菊忍不住胡思亂想。電話還是響個不停,好像打算跟主人槓上似的,艾菊拖著發軟的雙腳去接。

  「喂?」她連聲音都是抖的。

  「喂,包艾竹在不在?」電話那端是個不太生分的男聲。

  「她……不在。」現在就算是艾竹打電話回來,她也嚇得認不出來。

  「她幾時回來?你告訴她,體檢報告已經出來了,叫她有來來醫院拿。」

  因為上機的關係,艾竹每隔一段時間,都要做一次體檢。

  「呃……你是哪位?」艾菊的腦袋瓜鈍得連動也動不了。

  「我是你在醫院當醫生的堂哥,笨包艾菊!」

  「醫院……醫生……」艾菊喃喃地重複他的話。

  被嚇鈍的腦袋瓜艱難地動了幾下,終於找到關鍵宇。

  「堂哥!我……我撿到一具活屍體,快來救我!」艾菊簡直是聲淚俱下。

  「什麼事?你好好說。」連堂哥也緊張起來。

  「他……他的血一直流,肉都跑出來了……他……」艾菊嗚咽不成句。

  她沒嚇死就偷笑了,還要她好好說?根本是強人所難。

  「好,你別怕,我現在馬上過去。」堂哥丟下電話,火速前往艾菊的公寓。

  艾菊放下電話,看著那具愈來愈蒼白的活屍體,和地上的血水,居然眼前一花,昏了過去。

  「哈啾!」艾菊是被自己這聲噴嚏吵醒的。醒來後,她發現自己的身上,覆著一件毯子。

  「包艾菊,你真的很笨耶,真搞不懂你是怎麼活到二十歲的。」人還沒有完全醒,耳邊就傳來一句嘲笑聲。

  「你才笨!」還沒看清人,艾菊就一口頂回去。

  奇怪,屋裡怎麼有別人?揉揉眼睛一看,這人正是在醫院當醫生的堂哥。他正替地上那具活屍體包紮。

  「救個人回來,自己反而被嚇昏,不叫笨叫什麼?」堂哥撇舌嘴說。膽子這麼小也想救人?太不自量力了吧?

  「你……你怎麼進來的?我要叫警察。」艾菊說不過他,只好想辦法轉移話題。

  「你以為你們家那扇門擋得了人?」堂哥指指門。那扇門破爛得要命,他稍梢一掰,就整扇拆下來了。「你……」艾菊全面落敗,完全不知還能說什麼。

  都怪姊夫晏荊啦,把門弄壞了也不找人來修。

  「去把自己和他洗乾淨。」堂哥說。

  「他?」艾菊張門結舌,她為什麼要洗他?「你們兩個全身濕答答的,不剛洗嗎?」堂哥斜她-眼,懶人。

  「洗……也是你幫他洗。」艾菊光是想像那畫面,小臉就紅起來了。

  「要我這個醫術精湛的大師,在這簡陋殘破的地方救他已經僅委屈了,還要我做看護的工作?想都別想。」堂哥頭一甩,表示不理會。

  「哪有這樣的?」艾菊的臉寫滿苦字,「哈啾!」忍不住又打個噴嚏。

  她家只不過門有點殘破、客廳有點簡陋而已,他幹嘛說得像乞丐大本營?

  「總之,你快去放熱水,把你自己和他丟進水裡泡一泡。保證一切ok。」堂哥說得好像要看她的好戲似的。「可是他的傷……」有沒有別的折衷辦法啊?

  「他的傷該縫的已經縫好,該治的也都完成了,只要別讓繃帶碰到水就好。」堂哥對自己的效率很得意。「纏得全身都是繃帶,怎麼不碰到水呀?」很難耶,他的上半身都是繃帶。

  「那就是你要當心的地方了。」當然只洗下半身就好嘍。堂哥就是故意出題考這笨堂妹。

  「可不可以只洗手和腳就好?」艾菊討價還價。

  「如果你再不去放熱水的話,他就會被你凍出肺炎……傷好了,卻得個肺炎,如果死掉,也合該是他的命。」

  「好,我馬上去。」艾菊的良心受到嚴重威脅,跳起來去放熱水。

  「喏,別忘了要一起泡才有用唷,不然肺炎會發作的。」章哥「很好心」的提醒。

  他向來就愛逗這些堂妹,只要一想到她們因自己的惡作劇忙得焦頭爛額,心裡就無比得意歡快。

  「噢。」艾菊回答一聲。幸好瓦斯還沒用完,熱水器也沒突然壞掉。

  「那我走了,桌上這些藥是給他擦的。」堂哥留下一句,起身回家。

  「喂,堂哥。」艾菊跑出來,想叫他不要走,起碼幫忙把人抬到浴室,他卻已經下樓去。

  「怎麼這樣?」半點人情味都沒有,還說是親戚咧。艾菊看看地上包滿繃帶的木乃伊,再看看外頭的雨,忍不住又打個噴嚏。

  好冷。也許堂哥說得沒錯,先把身子泡暖和才是正事。包艾菊敢保證,這是她有生以來,最漫長的一夜。

  把那具倒霉的活屍體拖進浴缸,已經凌晨一點半,他身上當然又多了些撞傷、擦傷。

  把他的衣服剝光,花了將近半個小時——因為她連看都不敢,躊躇半晌,最後決定一手蒙眼一手脫。當她費盡千辛萬苦把他的褲子脫掉時,水已經涼了,她只好再打開熱水。

  雖然堂哥說泡就好,但她一看到他的腳和身體那麼髒,忍不住想去洗,可是眼神一投到他身上,就會覺得好害羞。為此,她又遲疑了半天。

  「你再不動手,他就要得肺炎死掉了!」腦袋中轟然響起堂哥的話。艾菊怕釀成大禍,手快腳快,三兩下就把他洗得乾乾淨淨。「呼,原來這麼簡單。」她拍拍手,覺得自己超厲害,「堂哥說我也要泡泡澡。」

  於是她開始動手脫下自己那身濕衣服,眼光一不小心瞥到浴缸裡那勻稱的裸體,一股熱氣驀然從脖子蔓上耳根、頭頂,熱度直逼火山爆發。

  艾菊覺得她快因臉太熱而昏過去。

  「不行,我如果昏過去,他就真的只有得肺炎而死一途了。」艾菊趕緊拍拍臉,要自己維持清醒。一咬牙,她火速脫掉那身濕衣服,跳進浴缸。

  「哇!好熱!」她太冷,而水太熱,她哇哇叫著跳出浴主。

  也不知是被她吵醒,還是堂哥的醫術真的那麼高明,艾菊看見浴缸裡那男人的眼睛睜開來。

  「那個……呃……」艾菊一時慌得不知如何是奸,意識到自己光著身子,連忙抓地上的衣服來擋,「大色狼!」卻見那男人定睛看了她一眼後,眼一直,又昏了過去。

  艾菊又手足無措了。

  「喂!你是昏了,還是死了?」她很小心的一手拿衣服遮自己,一手去碰碰他。她真正想問的是:你該不是被我的裸體嚇死丫吧?!

  他的心還在跳,卻沒有再次醒來的徵兆。「喂,我可是宇宙天下第一美少女耶,你就這樣昏過去是什麼意思?」她咆哮,很想把他揪起來問清楚。「喂,看到美女的裸體就昏過去,是很沒禮貌的!」她覺得有教育他的必要。一陣風吹過來,艾菊打個哆嗦。

  「喔,好冷。」她縮著脖子,跳進浴缸裡。

  「喂,我不管你是真昏還是假昏,都不准非禮我,也不准看。」她把他昏睡的臉推向一旁。「你好髒。」看見他的臉和頭髮全是泥,艾菊又把他的臉轉回來,用毛巾擦拭。

  這一擦簡直不得了,那比任何明星偶像還要帥的臉,讓艾菊的心兒怦怦亂跳!不,不只是帥,那眉比一般人更有個性,鼻比一般人更高挺,還有那唇線,比任何人更倔氣,他的輪廓有一種說不出的味道,好像生來要勾人視線的!艾菊的心兒,完全不聽指揮地被拉走了。

  「可惡,包艾菊,你是花癡喔?!」她痛罵自己,才能勉強把視線收回來。再把他的半長髮擦一擦,那頭淺棕色的發跟女人的一樣閃亮。

  「難怪你看到我要昏倒,你照鏡子就可以看到美少年。」艾菊實在不想承認他的條件不輸美女,也不想承認自己極有可能被他迷倒。「討厭啦,你病好了後就快定喔,不要讓我自慚形穢。」艾菊喪氣的說。她有美女心結,因為每次試鏡,導演選用的都是美女。

  「哼,老天是公平的,你雖然長得帥,但一定個性很壞沒人愛。」安慰自己。艾菊泡了一會兒,覺得身子已經不那麼冷,起身穿衣服。

  「咦,你沒有衣服穿。」這下子可傷腦筋了。

  穿了衣服,恐怕也會濕掉,還足先把他扛出去好了,艾菊終於想清楚先後順序。

  「我家沒空房了,你就睡客廳好了。」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將人弄上沙發,艾菊自己也累得氣喘吁吁。用毛巾把他的身體擦乾,她的力氣已經用盡,再也沒力替他穿衣服。看看鐘,時針指著三的位置,不知不覺中,二十歲的生口已經過了。「祝我昨天生日快樂。」她打個大哈欠,拖著疲累的腳步走進房間。

  「睡覺時不准吵我、非禮我。」在房門口對他說一聲,爬上床,很快就沉沉睡去。這漫長而倒霉的一天,終於結束了。

  ※※※

  接到律師通知回國的齊盡,手上只提了個公文包。

  雖然正逢空檔期,可以暫且把國外事業交代給可信任的助理,但是他並不打算在台灣久留。他已經刻意低調,也把引人注目的披肩長髮束在腦後,沒想到還是惹來一堆關注、迷戀的眼光。只是回來辦點小事而已,可不希望引來記者炒作。天快黑了,他快步離開機場。

  「你是齊盡?」在機場外等計程車時,有兩個人上來詢問。

  「我是。」他點頭承認。

  「我們是齊家派來接你的,請上車。」

  「謝謝。」齊盡不疑有他,上了車。

  車子順暢的往前行駛。

  「旅途很勞累吧?要不要喝點東西?」他們友善的遞給他瓶連動飲料。

  「謝謝。」齊盡接過來,拉開拉環,仰頭暍起來。

  也只是那麼一下子而已,他居然眼前一黑,自律神經完全失去功能。

  「嘿,想下到堂堂大導演,居然這麼沒有防備。大哥,要把他帶去哪裡?」

  雖然陷入昏睡狀態,齊盡的耳朵卻比任何時候更靈敏。

  「依照計畫,我們要殺了他,拍照存證,以證實我們沒有殺錯人,再把屍體解決掉。」

  「屍體的解決最麻煩,我們要丟在哪裡?」

  「麻醉的時間有四個鐘頭,夠我們繞台北幾十圈慢慢想。」

  不知多長的時間裡,耳中只有冷氣吹送的運轉聲。齊盡想睜開眼逃命去,或解決這些人,卻無能為力。這兩個人自稱是齊家的人,聽來應該也是,但是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做?

  「憑他也想掌握管理權?啐。」

  「老太爺若知道他屬意的人這麼弱,肯定會吐血。」

  「作掉他之後,齊家就落到我父親手裡,這麼一來,我們要做什麼,就方便多了。」

  「我們就先大辦幾場選秀會、試角會,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女……嘿嘿。」

  「我們真是心照不宣的好兄弟啊。」這兩個人,一個叫齊亮,另一個是他的跟班。

  漫長的時間裡,齊盡聽著這兩個人,計畫如何運用齊家的財勢,幹些喪心病狂的勾當。他終於明白自己原來被不相熟的堂兄弟綁架了,而且極有可能被滅口。不知過了多久,耳邊傳來開門的聲音,他被猛然拽下車。

  頭部撞到地面的感覺,並沒有很痛。然後,他感覺到胸門被插入了什麼,拔出來,又插進去……如此重複了不知多少次,他才感覺到那隱隱約約的痛楚。

  「角度弄正一點,記得打閃光燈。」

  「大哥,他的臉腫成那樣,怎麼拍?」

  對了,他對麻醉類的藥物過敏。

  「管他的,反正就是快拍。」

  然後,他聽見按快門的聲音,一次又一次。

  「大哥,他的東西怎麼辦?哇,還沒在台灣販售的手機、限量供應的皮夾。」

  「當然歸我們,但最好還是帶回去,作為有力的證明。」

  然後,門開了又關,車子開遠了。

  原來棄屍荒野,是這樣的感覺。齊盡對自己苦笑。

  如果自己沒有粗心大意喝了東西,躺下的就是他們,而不是他。

  為了堅持品質,他招惹的人不計其數,只是沒想到最後竟栽在自家人手裡。唉,想不到一代鬼才的他也會落到這步田地!連動都動不了,就算想討回公道,也不切實際得可笑。

  也許他就要一命嗚呼了!

  躺了不知多久,大雨開始落下。詩人說雨聲是洗滌人心的樂聲,他現在終於可以好好聆聽了。也許雨真的太大,他隱約覺得身體在漂流,流了好久,久到他都要睡著。

  「對不起,對不起!」咦?有人?還是個聲音不難聽的女人。

  「對不起,你沒怎樣吧?」有人在動他?「喂,你再不起來,我就放惡狗來咬你!」

  不,是個母夜叉。

  如果我起得來,會躺在這裡任你恐嚇嗎?啐!

  「難道我踩死人了?怎麼辦?對了,快叫救護車!」

  呼,想不到這母夜叉,到頭來還是他的救命恩人呢。

  他依稀看見了生命的曙光。

  「什麼?停話?!怎麼剛好在這緊要關頭停話啦?沒天良的電信公司!」

  停話?齊盡彷彿又看見死神在對他招手。

  看來,天要亡他。

  「我倒霉就算了,你可別跟我一起倒霉。」

  以為那母夜叉會棄他而去,想不到她開始扛他。

  藥效稍微退了,他感覺得到身形嬌小的她,拚了命地拖著他。

  她很拚命,但他覺得自己愈來愈虛弱,以她這種速度,他恐怕在得救之前就嚥了氣。既然她這麼拚命,那他也爭氣點吧。

  他盡量使力,用自己的腳尖蹬行。

  「啊,終於到了。」

  在氣力衰竭之前,他聽見那女孩氣喘吁吁的這樣說。然後,他感覺到自己在滾動,如果沒猜錯,應該是樓梯。從樓梯上滾下來四次後,暈頭轉向的他終於被摔在平地上。救命啊!她壓在他發疼的傷口上;然後,她發出了一堆震破耳膜的尖叫。好像是被吵昏的,他失神了不知多久。再聽見聲音時,是一個男人的聲音。

  「算你運氣好,刀子並沒有插得太深,但這些苦頭有你吃的了。」

  他覺得男人在動他的身體,讓他痛不可當。

  「我家的笨堂妹,笨得要命,如果讓我知道你欺負她,小心我拿你當活體實驗。」身體又一痛,他再次昏了過去。

  再次醒過來時,他的身體不再那麼冷,有小命被救回之感。睜開眼,他看見一幅只有仙境才能看見的美景。

  凌波仙子騰雲駕霧而來,溫婉的對他微笑,那笑容,讓他忘卻傷痛。沒想到拍過幾支異次元電影的他,有聿見到東方傳說中的仙子。他想多看她一眼,只可惜他陷入昏迷,她也幻化無蹤。

  「我要這美麗的仙子,當我的新娘。」

  他心中的聲音好強烈。於是,他理所當然地認定她。

  ※※※

  齊盡抵達台灣的隔天,齊家某一棟大樓的某間辦公室裡有個秘密會晤。

  「這是昨天做的?」齊雄看著手中的相片,再抬頭看看兒子。相片中有具屍體,身材、外型和報章雜誌上的齊儘是相同,但臉太腫,難以確認。

  「是的。」齊亮回答。

  「我需要更好的證明。」齊雄說。

  「這是從他身上搜到的東西。」齊亮把皮夾和手提箱遞上去。齊雄看看證件和護照,證實是齊盡無誤。

  「很好,現在齊家對我們來說,已如探囊取物,演藝王國也將屬於我們,」齊雄仰頭大笑。「哈哈哈。」所有野心分子全哈哈大笑。

  「齊盡死了,接下來呢?」

  「過一陣子,我會再指示。」齊雄回答。

  他打算等風頭過去一點,就對哥哥——齊英下手,屆時,管理權自然落到他手。為了維持善良形象、拉攏向心力,這種事,當然要做得神不知、鬼不覺。

  「那齊盡的財產,我們是不是……」人死了,財產不挖來用,難道等著充公?

  「隨便你們,我什麼都不知道。」

  齊雄很大方,因為他的目標是齊氏的管理權,齊盡的個人財產,他一點興趣也沒有。現在呢,是一切具備,只等時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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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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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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