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豆子《日久變人夫》


出版日期:2013-07-31



  以前每當有人這麼說︰「艾小夏,你感覺不出來彭五一喜歡你嗎?」
  她的反應就是嗤之以鼻加上仰天大笑,再解釋他不可能愛上她,
  不是她看扁自己,實在是她最丑陋的一面他知道得一清二楚,
  就算有再多遐想也會灰飛湮滅,連個渣都不剩,
  所以她總是能夠淡然接受他給予的所有疼寵,
  反正就當是哥哥愛護妹妹,兄妹情深嘛,
  不過這位好哥哥最近不曉得是被雷劈到還是被鬼打到,
  居然搖身一變從有禮紳士成了尾巴搖浮搖的超級大色狼,
  不僅對她這邊摸摸那邊抱抱,親她的小嘴更是家常便飯,
  這樣的改變讓她開始思考他以往為她做的事──
  在她最落魄無助的時候對她不離不棄,
  也在她最傷心難過的時候提供溫暖的胸膛,
  可惜她愛情智商零蛋,等領悟的時候他已經結交了新女友,
  難道他們真的只能以兄妹相稱,老公老婆什麼的一律不可能了?


第一章

    艾小夏,二十八歲,在一家小廣告公司做最普通的助理,每天朝九晚五,很少加班,因為總共也就那麼一點半死不活的薪水,她犯不著拚命。說是助理,實際上就是打雜的,每天穿梭在同事間,听著此起彼落的「艾小夏,幫我列印一下這個檔。」、「艾小夏,幫我送一下這個企劃。」

    她至今單身,相親無數、閱男人無數,可惜每次都沒有下文,對她有興趣的,她對人家沒興趣,對她沒興趣的,她更沒興趣。

    多數的時候,艾小夏相親是因為寂寞、無聊,偶爾踫到極品渣男,她都會對他們優雅地說︰「你媽媽可好?」然後拍拍**走人,所以每次相親結束,對方對她的印象都是負分。

    在公司,她跟人不冷不熱,沒有關系特別好的朋友,也沒有關系特別差的仇人。她笑起來很好看,眼楮眯成彎月,兩個酒窩可以淹死人,同事背後總結說她這個人不討喜,也不討人厭,就是感覺跟她之間隔了一道鴻溝,隔岸相望她熱情相迎,卻跨不過去。

    她有三樣最珍貴的東西︰一盒紙鶴,有二百零九只;一本書,是梁鳳儀的《紅塵無淚》;一條項鏈,用紅繩系著像淚珠一樣的玻璃,地攤貨,十塊錢。無論搬多少次家,輾轉多少個地方,這三樣東西她始終帶在身邊,但是從未示人。

    不過,有一個人看過,這個人就是趙敏,說起趙敏跟她的孽緣,那可不是一句兩句話說得完,但趙敏卻說她們這不叫孽緣,而是志同道合,艾小夏還記得當時自己做了個嘔吐的動作,還說白話一點就叫臭味相投。

    趙敏工作後經過幾次爭取,終于得到父母的首肯,搬來跟她合租房子,說這樣自由,好釣帥哥,男朋友換了一個又一個,也沒見她找個人結婚,其實艾小夏知道,趙敏是怕她孤單,不然誰放著舒服的日子不過,來自討苦吃啊。

    對于她那三樣寶貝,趙敏見一次罵一次,就像現在。「艾小夏,你有點出息好不好?當年是你畏畏縮縮,對袁易的表白硬了心腸當沒看見,他爹好歹也是個官,他外號小黎明,竟看上你這樣的歪瓜裂棗,我就覺得他的審美觀有問題。

    「那時他天天折紙鶴,寫肉麻的情話,搞得幾乎全校的人都知道‘袁易喜歡艾小夏’,結果你倒好,屁都沒放給他一個,等他被人搶走了,你就開始淒淒慘慘戚戚;你說你留著這些破玩意兒有什麼用?紙鶴都讓你看得起毛邊了,書也被你翻得發黃,項鏈更是扔地上都沒人撿的玩意兒。袁易現在不知道在哪里風流快活呢,難道你打算一輩子摟著這幾樣東西終老?還是早點嫁人吧。」

    艾小夏雙手枕著腦袋,淡淡地說︰「我嫁不嫁人,關袁易什麼事?我留著這些東西是祭奠逝去的青春,證明我艾小夏也是有人喜歡的。」

    趙敏?的朝她**巴下去,「你是存心氣我的吧?姊姊我好歹也是天姿國色,閉月羞花,可你看看我周圍那些男人,有錢的長得像史瑞克,人還過得去的卻窮得一清二白。

    「再看看你,追求你的不是帥哥型男就是有錢有勢,還在這說風涼話,我就納悶了,你也不是什麼花容月貌,怎麼那些男人就讓眼屎糊了眼呢?欸,你是不是狐狸精轉世?如果是,教我點媚功,讓我誘惑一個有錢有閑又有料的回家。」

    艾小夏一腳把她踹下床,「我有內涵,內涵你懂不懂?要有錢有閑又有料的有啊,唐僧啊,人家是皇親國戚,有錢;閑得天天念經,有閑;常年取經鍛鏈身體;有料,加上禁欲那麼久夠你受的了。」

    她不想再繼續袁易的話題,十年前的事,誰能記得那麼清楚?

    趙敏見艾小夏心情變了天,開始跟她聊八卦。

    「小夏,你還記得咱們班那個張娜嗎?就是被車撞了,你幫忙送去醫院,結果她不還你錢居然跑去割了雙眼皮,晚上睡覺不閉眼那個,當時她們寢室同學都快嚇哭了。」

    「嗯,記得。」

    「前兩天听另一個同學說,她嫁了個有錢人,現在可得意了,見到老同學都鼻孔朝天。」趙敏對當年那件事仍耿耿于懷,一提起就憤憤不平。

    「人家這叫老天有保佑,車從腿上壓過去都沒事,要不你也去找輛車試試,說不定也能嫁個有錢人。」艾小夏氣定神閑地說。

    「呃,那個……小夏,我听人說,袁易結婚了,老婆不是你當年的那個情敵,據說那女的家里超有錢。」趙敏最終目的其實是想說這個。

    半天沒有回音,就在她以為艾小夏睡著的時候——

    「敏敏,如果時光能夠倒流,你最想做什麼?」

    趙敏想了想,說︰「我最想跟範雪尼浪跡天涯,他唱歌,我給他扛吉他。你呢?」

    艾小夏沒有回答,因為時光不可能倒流。

    早上起床,艾小夏頂著一頭蓬亂的短發,在敲了趙敏的房門無數次卻毫無動靜後決定放棄,她今天要去幫同事送一份企劃去客戶那,不能遲到。

    趙敏學的是新聞專業,畢業後在電視台做記者,因為去電視台會路過他們公司,所以經常開車載她上班,不過看來她今天要自己坐公車了。

    上班尖峰時間,等公車的人排著長長的隊伍,可是等公車一靠站,隊形就亂了,人群蜂擁而上,艾小夏使出吃奶的力氣才擠上車,好在住的地方離公司不是很遠,只有五站。

    車上,她感覺自己快要缺氧了,早上走得太急沒吃早餐,加上空氣五味混雜,此刻她的胃已經是翻江倒海,但她還記得緊緊護住自己的包包,被偷過幾次後終于長了記性,到哪里都把包包抱在懷中,大有包在人在,包亡人亡的架式。

    靶覺到有人在她身上蹭來蹭去,艾小夏嫌惡地動了動身體,她回過頭,只見一個干瘦的男人,直勾勾地盯著她,剛想問他看什麼,卻發現他的手正伸向旁邊一個女人的口袋,她馬上意識到是扒手,可能是見自己警覺性太高,無處下手,轉而選了旁邊的人。

    男人警告地瞪了她一眼,估計是要她少管閑事。艾小夏轉過頭,假裝什麼事都沒發生,突然大喊一聲,「大家管好自己的物品!」

    頓時車安靜下來,每個人都低頭檢查自己的東西,片刻後沒有听到有人說丟了東西,她知道那個男人應該還沒有得手,經她一喊,也沒有機會得手了。到站後,她邊喊著借過邊擠下了車,終於呼吸到新鮮空氣。

    她深吸了幾口氣,抬手看看表,等走到公司,時間剛剛好。

    沒走兩步,艾小夏感覺背後有人跟著她,回頭一看,是剛才那個干瘦的男人,她停下來,一臉無辜地問︰「這位先生,你有什麼事嗎?」

    男人顯然沒有想到艾小夏竟然會問他,看了看周圍等車的人,他惡狠狠地說︰「臭娘們兒,以後少管閑事,下次你就沒這麼幸運了。」

    她笑了笑,「我不管閑事的,但是也提醒你不要惹我,不然怎麼死的都不知道。」說完留下錯愕的扒手,吹著口哨走了。

    艾小夏剛到公司,跟她關系不錯的同事王月第一時間湊過來說︰「小夏,告訴你個好消息,今天晚上金總請客,去‘孔雀王朝’。」

    「金總?他怎麼會舍得花大錢請我們去孔雀王朝?」那個摳門到去住滾館還拿免費肥皂回家的老總會這麼大方?

    「這你就不知道了,金總後進門的老婆給他生了個大胖兒子,他一高興,就大手筆了唄,說今天提前一小時下班,讓大家打扮打扮,晚上請大家吃飯,然後再去孔雀王朝狂歡,還特意強調不能缺席。唉,看來老婆還是小的好啊。」

    她聳聳肩,不置可否。金總的前妻一路跟他打拚奮斗,沒想到一有點小錢就把妻子和女兒掃地出門,將可以做女兒的小情婦扶正,不過人家倒是爭氣,過門就添丁,看來這一毛不拔的鐵公雞是真的高興。

    說到孔雀王朝,可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豪華娛樂城,一瓶礦泉水在里面賣五十塊,趙敏總說,只有腦子秀逗了才會去里面消費。

    艾小夏的公司是個不怎麼出名的小廣告公司,一共就十幾個人,她身兼數職,既是總機又是助理,但她完全不覺得吃虧,看看那些設計師,人家絞盡腦汁,她出體力,雖然工作雜但是不會過勞死,有什麼不好?

    晚上吃飯的時候艾小夏掃了一眼同事們,個個打扮得花枝招展,害她不知道他們是要去放松還是去相親。

    這時坐在旁邊的王月踫了踫她,小聲說︰「你怎麼沒回家換件衣服啊?離你住的地方又不遠。」

    她低頭看了眼自己的小套裝,覺得沒什麼不妥,平時大家都穿著比較隨意,但她偶爾也會穿個套裝什麼的,套趙敏的話講,好歹你得裝個OL。

    金總喝得有點High了,興奮得大吼大叫,「感謝大家對公司盡心盡力,總之一句話——跟著我,有肉吃!來來來,干了這杯,咱們就去孔雀王朝!」

    進了孔雀王朝的KTV包廂,艾小夏找個角落一窩,拿出手機開始玩游戲。其他同事爭先恐後的點唱,他們公司年輕人多,喝酒的喝酒,唱歌的唱歌,以往這樣的活動,她都是這樣度過,不缺席也不參與,任他們熱鬧。

    餅了一會,王月大概是喝多了,要艾小夏陪她去廁所,艾小夏極不情願,但是看王月走路搖搖晃晃,只好陪她一起去。

    站在廁所外听到里面傳來一陣嘔吐聲,她搖搖頭,哪個在職場的人不辛苦呢?拚了命工作,豁出命應酬。

    迎面走過來一個服務生也扶著一個喝得面紅耳赤、酒氣沖天的男人,男人經過艾小夏的身邊,看了幾眼陡地站著不動了,對服務生說︰「你們這也流行制服誘惑嗎?哈哈,來,陪老子喝幾杯去。」說著就拽著艾小夏的胳膊不放。

    服務生急得直冒冷汗,連忙安撫,「對不起,先生,這是我們的客人,不是這里的服務生。」

    「什麼客人不客人的,上這來還穿成這樣?你唬我呀,不就是要錢嗎?陪我喝一杯一千塊,怎麼樣?」

    王月吐完出來看到這陣仗,嚇得大氣不敢出一聲。

    艾小夏甩開男人的手,「走開。」

    醉漢來了脾氣,罵罵咧咧又上來拽人,服務生把頭偏到一邊對著耳麥說了兩句請求支援的話。

    艾小夏拉著王月就走,醉漢卻一把抓住她的頭發往後拖,見狀,服務生也顧不得其他,死命地拖住醉漢,「小夏姊,你快走!」

    「哈哈,還說是客人,你不是認識嗎?制服小姐,今天老子高興,你非得陪我喝幾杯不可。」醉漢說著就想親上去。

    艾小夏在服務生的幫助下掙脫,霍地一腳踹開斜對面的包廂門,走進去也不理一屋子人錯愕的表情,拿起半瓶沒喝完的紅酒沖出來,朝著醉漢腦袋就是一下,所有人頓時傻了。

    「姑奶奶也請你喝一杯,一杯一萬塊,靠!小衛,給這個包廂再拿瓶酒。」對著包廂門口的幾個腦袋燦爛地笑了笑,她拍拍手,走了,王月兩腿發顫地跟在她後面一路小跑。

    醉漢暴跳如雷,這時接到請求支援趕過來的經理問明了情況,說︰「先生,不如這樣,您今天的消費全算我們的,並且賠償您的醫藥費,還是別把事情鬧大了吧。」

    醉漢不依,大聲嚷嚷,「叫你們老板來,今天我非得讓那婊子跪地上給我道歉不可!」

    「這可是您說的,我都勸您別把事情鬧大了,既然您堅持如此,我這就給老板打電話。」

    醉漢看著經理那說是不想把事情鬧大了,卻是一副不鬧大他還不樂意的表情,感到十分不解,但想到能好好教訓剛才那女人,便一臉得意地跟著走了。

    另一邊,王月忐忑不安地跟著艾小夏回到包廂,酒也嚇醒了一半,又不敢聲張剛才的事,感覺到她的緊張,艾小夏拍拍她的手說︰「沒事,理虧的又不是我,大不了賠他醫藥費。」

    罷坐下,艾小夏的手機響了,她看一眼號碼,心想來得還真快。

    「艾小夏,你給我上來。」

    「我跟同事在一起呢,不去。」

    「馬上!不然我就叫人去你們包廂請你!」

    幣了電話,她對王月說︰「你們接著玩,我去去就來。」

    王月還算仗義,死命拖住她,「別去啊,小夏,要不我們報警吧。」

    「又不是多大的事報什麼警啊,再說這里的老板我認識,還會為難我一個弱女子嗎?」艾小夏安慰王月。

    王月心想,你這還叫弱女子啊?看那架式,跟黑社會大姊頭一樣,砸人腦袋的手法超純熟的。

    艾小夏來到頂層,推開一道厚重的辦公室門,已經包扎好的醉漢正坐在沙發上,旁邊還坐了兩個男人,似乎是他的朋友,剛才的服務生小衛和經理也在。

    見她進來,醉漢從沙發上蹦起來就要動手,經理眼明手快,按住了他。

    在沙發另一邊,一個星眉劍目的男人懶洋洋地坐著,衣著講究,他拍拍身邊的位子示意艾小夏坐下來。男人姓彭,他五月一日生,又因父母結婚紀念日在五月一日,便給他取名叫五一。

    她走過去大大咧咧地坐下來,小衛立刻遞了杯鮮榨的果汁,她一口氣喝光。「小衛,麻煩再來一杯。」

    醉漢剛才是借著酒勁兒,想揩點油,這會兒看著艾小夏就跟個大爺一樣,心里隱隱覺得大事不妙。

    「剛才就是他要你陪酒?」男人發話了。

    「彭五一,我看今天的事就算了,他也是酒喝多了,我呢下手也重了點,給這位大哥道個歉。」艾小夏沖著醉漢的方向舉了舉手里的果汁。

    醉漢身邊的朋友見狀馬上陪笑說︰「呀,這位美女是彭少爺的朋友啊?我朋友眼拙沒認出來,又喝High了,才冒犯了這位美女,我代他賠個不是,還望彭少爺看我幾分薄面就別追究了。」

    艾小夏心想,這馬屁拍得可真好笑,不眼拙你就能認出我是誰了?

    彭五一似笑非笑地說︰「王老板,您是這里的常客,難道不知道孔雀王朝是正經地方,沒有那些不良服務?來之前應該有交代清楚,上這里鬧事得先掂掂自己有幾斤幾兩重。再說了,惹事的不是您王老板,您賠不是算什麼?」

    「行了行了,彭五一,來者是客,我也讓這位先生見血了,都有不對,這事就過去了。」她不想繼續鬧下去,開門做生意和氣生財,犯不著為這點事得理不饒人。

    他看了艾小夏一眼,揮了揮手說︰「既然小夏說不追究了,今天的事就到此為止,但是你們最好祈禱她平安無事,萬一哪天她出了問題,我會認為是你們的報復行為,帳就只能算在你們頭上。」

    那個醉漢連聲跟艾小夏道歉,完全沒有了剛才的囂張,她揮了揮手,阻止他繼續說下去。

    三個人陪著笑說著謝謝,趕緊溜了。

    這時艾小夏的電話又響了,是王月,她接起來,听到王月焦急地問她,「小夏,你在哪里啊?有沒有事?那些人有沒有為難你?」

    艾小夏心里一熱,雖然跟王月沒有深交,但是她情真意切的擔心還是讓她感動。

    「放心吧,王月,我沒事,你跟金總說一聲,就說我身體不舒服,先回家了,另外今天的事不要跟別人說起。」說完就掛了。

    彭五一點了根煙,蹺著二郎腿,朝她揚了揚下巴,「艾小夏,你真行,學人家對杠?你也不想想,若是在別的地方,今天吃虧的就是你了,不過現在有進步,知道得饒人處且饒人。」

    艾小夏拉著王月就走,醉漢卻一把抓住她的頭發往後拖,見狀,服務生也顧不得其他,死命地拖住醉漢,「小夏姊,你快走!」

    「哈哈,還說是客人,你不是認識嗎?制服小姐,今天老子高興,你非得陪我喝幾杯不可。」醉漢說著就想親上去。

    艾小夏在服務生的幫助下掙脫,霍地一腳踹開斜對面的包廂門,走進去也不理一屋子人錯愕的表情,拿起半瓶沒喝完的紅酒沖出來,朝著醉漢腦袋就是一下,所有人頓時傻了。

    「姑奶奶也請你喝一杯,一杯一萬塊,靠!小衛,給這個包廂再拿瓶酒。」對著包廂門口的幾個腦袋燦爛地笑了笑,她拍拍手,走了,王月兩腿發顫地跟在她後面一路小跑。

    醉漢暴跳如雷,這時接到請求支援趕過來的經理問明了情況,說︰「先生,不如這樣,您今天的消費全算我們的,並且賠償您的醫藥費,還是別把事情鬧大了吧。」

    醉漢不依,大聲嚷嚷,「叫你們老板來,今天我非得讓那婊子跪地上給我道歉不可!」

    「這可是您說的,我都勸您別把事情鬧大了,既然您堅持如此,我這就給老板打電話。」

    醉漢看著經理那說是不想把事情鬧大了,卻是一副不鬧大他還不樂意的表情,感到十分不解,但想到能好好教訓剛才那女人,便一臉得意地跟著走了。

    另一邊,王月忐忑不安地跟著艾小夏回到包廂,酒也嚇醒了一半,又不敢聲張剛才的事,感覺到她的緊張,艾小夏拍拍她的手說︰「沒事,理虧的又不是我,大不了賠他醫藥費。」

    罷坐下,艾小夏的手機響了,她看一眼號碼,心想來得還真快。

    「艾小夏,你給我上來。」

    「我跟同事在一起呢,不去。」

    「馬上!不然我就叫人去你們包廂請你!」

    幣了電話,她對王月說︰「你們接著玩,我去去就來。」

    王月還算仗義,死命拖住她,「別去啊,小夏,要不我們報警吧。」

    「又不是多大的事報什麼警啊,再說這里的老板我認識,還會為難我一個弱女子嗎?」艾小夏安慰王月。

    王月心想,你這還叫弱女子啊?看那架式,跟黑社會大姊頭一樣,砸人腦袋的手法超純熟的。

    艾小夏來到頂層,推開一道厚重的辦公室門,已經包扎好的醉漢正坐在沙發上,旁邊還坐了兩個男人,似乎是他的朋友,剛才的服務生小衛和經理也在。

    見她進來,醉漢從沙發上蹦起來就要動手,經理眼明手快,按住了他。

    在沙發另一邊,一個星眉劍目的男人懶洋洋地坐著,衣著講究,他拍拍身邊的位子示意艾小夏坐下來。男人姓彭,他五月一日生,又因父母結婚紀念日在五月一日,便給他取名叫五一。

    她走過去大大咧咧地坐下來,小衛立刻遞了杯鮮榨的果汁,她一口氣喝光。「小衛,麻煩再來一杯。」

    醉漢剛才是借著酒勁兒,想揩點油,這會兒看著艾小夏就跟個大爺一樣,心里隱隱覺得大事不妙。

    「剛才就是他要你陪酒?」男人發話了。

    「彭五一,我看今天的事就算了,他也是酒喝多了,我呢下手也重了點,給這位大哥道個歉。」艾小夏沖著醉漢的方向舉了舉手里的果汁。

    醉漢身邊的朋友見狀馬上陪笑說︰「呀,這位美女是彭少爺的朋友啊?我朋友眼拙沒認出來,又喝High了,才冒犯了這位美女,我代他賠個不是,還望彭少爺看我幾分薄面就別追究了。」

    艾小夏心想,這馬屁拍得可真好笑,不眼拙你就能認出我是誰了?

    彭五一似笑非笑地說︰「王老板,您是這里的常客,難道不知道孔雀王朝是正經地方,沒有那些不良服務?來之前應該有交代清楚,上這里鬧事得先掂掂自己有幾斤幾兩重。再說了,惹事的不是您王老板,您賠不是算什麼?」

    「行了行了,彭五一,來者是客,我也讓這位先生見血了,都有不對,這事就過去了。」她不想繼續鬧下去,開門做生意和氣生財,犯不著為這點事得理不饒人。

    他看了艾小夏一眼,揮了揮手說︰「既然小夏說不追究了,今天的事就到此為止,但是你們最好祈禱她平安無事,萬一哪天她出了問題,我會認為是你們的報復行為,帳就只能算在你們頭上。」

    那個醉漢連聲跟艾小夏道歉,完全沒有了剛才的囂張,她揮了揮手,阻止他繼續說下去。

    三個人陪著笑說著謝謝,趕緊溜了。

    這時艾小夏的電話又響了,是王月,她接起來,听到王月焦急地問她,「小夏,你在哪里啊?有沒有事?那些人有沒有為難你?」

    艾小夏心里一熱,雖然跟王月沒有深交,但是她情真意切的擔心還是讓她感動。

    「放心吧,王月,我沒事,你跟金總說一聲,就說我身體不舒服,先回家了,另外今天的事不要跟別人說起。」說完就掛了。

    彭五一點了根煙,蹺著二郎腿,朝她揚了揚下巴,「艾小夏,你真行,學人家對杠?你也不想想,若是在別的地方,今天吃虧的就是你了,不過現在有進步,知道得饒人處且饒人。」

    艾小夏陪著笑說︰「知道是你的地盤我才這麼囂張的嘛,在別的地方,我哪敢啊,就只能讓人摸個夠親個夠唄。」

    一旁的小衛忍俊不禁,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小衛,你笑什麼啊,剛才謝謝你,要不是你攔著,我就讓那頭豬給親了。」

    「小夏姊,不用謝我。彭總,您不知道剛才小夏姊有多勇猛,一幫人全看傻了,我還想呢,小夏姊哪是那麼孬的人啊。」小衛越說越興奮。

    彭五一冷哼一聲,他趕緊住嘴,關門出去。

    「今天跟公司同事來玩?怎麼不讓昊哥給你安排一下?」

    「得了,那我還要不要在公司混,我們老總那只鐵公雞請客,這會不宰,更待何時?」

    「小夏,你說你窩在個不起眼的廣告公司,拿那麼點不夠塞牙縫的薪水干麼,來我公司上班不好嗎?」

    「停,不要說這個話題。至少我活得踏實,千千萬萬的人跟我一樣,拿著不多的薪水,難道他們就不能活了?去你公司上班,你是讓我坐著等拿錢,靠你養嗎?彭五一,你能養我一輩子嗎?」

    彭五一想,如果你願意,我就養你一輩子,只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他覺得上輩子自己是欠了艾小夏,這輩子她來討債的。

    想他堂堂副市長的兒子,英國伯明罕大學國際金融碩士生,回國後卻選擇做房地產,生意越做越大,這孔雀王朝他有大半股份,但對外主事的一直是他的哥們兒羅昊。

    在孔雀王朝待得久的員工沒有不知道艾小夏的,卻都不知道她到底是什麼身分,說是彭五一的女朋友吧,沒見過他們有什麼親密舉動,她也不是彭五一喜歡的類型;是普通朋友吧,大家都知道彭五一對艾小夏絕對的寵著、慣著。猜測人人有,可誰也沒膽子問。

    這麼一鬧,艾小夏有點累了,懶懶地說︰「我回去了,晚了敏敏會擔心。」

    「我送你。」

    「不用了,也沒有多遠的路,我搭計程車就行了。」說完她頭也不回地開門出去。

    回到家卻發現趙敏還沒回來,看看時間都已經十點半了,趙敏由于工作性質的關系經常晚歸,但是過了十點一定會打電話跟她說一聲,她不放心,打電話給趙敏,可響了很久都沒人接。等了一會兒再撥,這次有人接起,但不是趙敏本人,那人說趙敏正在醫院搶救,聞言,艾小夏拿電話的手都在發抖,拔腿就往醫院去。

    艾小夏趕到的時候,趙敏還在搶救,手術室外面站了好些人,趙敏的爸爸媽媽來了,她的同事和老板也趕來關心。

    趙媽媽正在抹淚,艾小夏連忙走過去安撫她,「趙媽媽,先別著急,敏敏怎會弄成這樣?」

    趙媽媽見到她,哭得更傷心了,「今天塑膠場著火,火勢太大,敏敏這傻丫頭去跑新聞,還來不及做個防護措施就沖進去,結果中毒,現在還不知道能不能醒過來。這個傻丫頭,敬業是好事,可也不能拚命啊,她要有個什麼閃失,我跟她爸可怎麼辦啊……」

    艾小夏頓時手腳冰涼,她無力地靠著牆,電話響了很多遍也沒听見,直到旁邊的人提醒,她才接起來。

    「小夏,你到家了嗎?怎麼也沒給我個電話呢?」彭五一的聲音從另一頭傳來。

    「彭五一,你在哪?彭五一,你在哪?」

    彭五一心一緊,「小夏你怎麼了?是不是出什麼事兒了?你在哪,我去找你。」

    「不是我,是敏敏,她現在在東友醫院搶救……」

    「我馬上到。」他掛了電話,邊走邊打電話聯系院長,請他務必救一個叫趙敏的病人,雖然不知道趙敏出了什麼事,但是听小夏那樣激動,問題應該很嚴重。

    十五分鐘後,彭五一趕到醫院,就見到艾小夏蹲在牆邊,頭都快垂到地上去了,他趕緊跑過去把她扶起來。

    艾小夏抬起頭來,嘴唇已經是一排深深的牙印,看得出來她有多麼努力壓抑自己的情緒,一見到彭五一就像看到了救星一樣撲上去,「彭五一,你不是很厲害的嗎?你想辦法救救敏敏,救敏敏!」

    「小夏,你別激動,我已經聯系院長了,請他務必救趙敏,實在不行,我們就轉到其他大醫院。」彭五一被抓得有些疼,但仍安撫著她。

    電視台老板認識彭五一,見他來了,走過去寒暄一番,知道趙敏是彭五一的朋友,他再三表示,無論花多少財力物力,一定要救趙敏。

    手術的燈終于滅了,醫生走了出來,如釋重負地宣布趙敏脫離了危險,但仍舊昏迷,需要有人看護,不能有太多的人打擾。

    艾小夏堅持留下來陪趙敏,讓趙爸趙媽兩位老人回去休息,兩人見女兒脫離生命危險,心中的石頭落了地,就听從了她的意見,回家休息。

    趙敏被轉到單人病房,可以陪床。她轉頭對彭五一說︰「彭五一,今天謝謝你了,你也早點回去休息吧,有我在這里就可以了。」

    彭五一哪里肯走。「你一個人我不放心,要不你先睡前半夜,我守著,後半夜我們再交換。」

    「得了吧,我還不知道你,你肯定不會叫醒我。你公司事情多,早點回去,我晚上在旁邊床上躺會兒,明天我請假,等趙爸爸趙媽媽來了換我回去睡覺。」

    彭五一知道勸不動她,只好依了她,囑咐一番便離開了。

    艾小夏緊繃的神經終于能放松,她坐在趙敏身邊,額頭抵著床沿,淚水大滴大滴落在地上,「敏敏,你怎麼這麼壞,嚇死我了,你知不知道?在這世界上你是我最親的人,如果你走了,我該怎麼辦?沒有人再陪我逛街,沒有人跟我吵架,沒有人催我找人嫁,我會變成孤零零的一個人。敏敏,以後不要再這樣嚇我了,就算你在天涯海角,只要你活著,對我來說就是安慰。」

    彭五一手里拎著剛買的宵夜,躡手躡腳的開門,卻听到這番話,心里難受得厲害,悄悄關上門退了出來。他知道小夏不想讓他看到她流淚的樣子,她內心所承受的已經超出負荷了,卻沒有人能幫她釋放,如果再失去趙敏,他不知道小夏會變成什麼樣,也許,再也回不來了。

    將宵夜放在走廊的椅子上,他煩躁地離開醫院,上了車給艾小夏發了個信息︰打開門,拿椅子上的宵夜,有事給我電話。

    他調頭回到孔雀王朝,剛走進去,羅昊就湊上來了,嬉皮笑臉地問︰「听說你家小夏讓人調戲了?哈哈,小衛還學給我听,笑死我了,誰這麼不長眼啊?」

    「王老板的一個朋友,你也不想想,小夏能吃這虧?不過小丫頭倒是懂事了,饒了他。」彭五一嘴角帶笑。

    「我怎麼又錯過好戲了呢?沒事兒我去打什麼牌啊我。小夏呢?要是需要收拾治理一下調戲她的人,讓她跟哥哥我說。」羅昊拍拍胸脯。

    「免了,你離她遠點兒,我看她就是學你耍流氓,砸人家腦袋,你教的吧?」

    羅昊訕笑,「我哪能教她這個啊,小夏那叫天生霸氣。」

    羅昊是放高利貸起家的,也是經過了生死搏命才有了今天這番事業。跟彭五一的交情,追溯到有一次他追一個賭徒的債,結果差點弄出人命,救活了也是終身殘疾,對方的家里有點勢力,非要置他于死地,剛好他的一個朋友認識彭五一,說找彭五一能擺平,他找到彭五一開門見山就說——

    「彭少爺,我羅昊是放高利貸的,一是我沒別的本事,從小就這麼混;二是我知道這玩意兒會害人,可是有正經生意人急需用錢的時候,我也會低利息幫他一把,說到底,我也是想給自己積點德。要是彭少爺這次幫我一把,我肯定銘記在心,若有一天能有用得著我的地方,我一定全力以赴。」

    彭五一听了後沒說什麼,讓他走了。過幾天對方表示願意私了。當天羅昊就帶一袋錢去找彭五一,錢往桌上一放,說︰「彭少爺,我年齡比你大,就不稱你為哥了,我知道你不缺錢,但是我沒辦法表達謝意,就意思意思,別跟我推辭。我說話算話,日後若有用得著我的地方,我一定竭盡全力。」

    彭五一把錢退回去,「你就叫我五一吧。羅昊,你讓我想起我的另一個朋友,所以才想幫你,而且也看得出來你是個講義氣的人。這樣吧,錢先拿著,你做地下錢莊也不能做一輩子,我打算開一個娛樂城,算你股份,由你來管理,對外就說是你開的。但是娛樂城必須干淨,黃賭毒都不能出現,只要不違反這幾條,其他都由你做主。」

    羅昊不得不佩服彭五一的膽識,對一個才見兩次面的人就敢做這麼冒險的決定,當下同意了他的提議,這幾年,孔雀王朝一直是干干淨淨做生意,業績反倒蒸蒸日上,擠垮了一些亂糟糟的小娛樂城。

    後來見到艾小夏的時候,彭五一才跟他說︰羅昊,你得感謝小夏,當初是你讓我想起了她,才決定幫你的。

    只可惜羅昊左看右看也沒發現自己哪里跟艾小夏像。

    彭五一很少來孔雀王朝,艾小夏倒是偶爾會來,有時候是她自己,有時候和趙敏,多半的時候她都是自己找一個包廂,放上震天的音樂,躺在那玩游戲。羅昊曾問她,要听歌玩游戲在家不也可以嗎?

    艾小夏回答,這里熱鬧啊。

    彭五一別的什麼都沒說,就交代他,艾小夏在這里只要不出事,就由她吧。

    他問過艾小夏,是不是跟彭五一有一腿?結果她給了他一腿,說他們只是朋友,或者說更像兄妹吧。

    羅昊也問過艾小夏,你也快成老女人了,怎麼就沒見你找個男朋友呢?

    艾小夏那次喝了點酒,打著嗝說︰昊哥,我也想找啊,可是我相親,相了很多男人,卻沒有一個是袁易。

    袁易是誰?羅昊再問她,她趴桌上咕噥一句「袁易就是袁易啊」然後睡著了。

    他跑去問彭五一袁易是誰,彭五一臉瞬間黑得跟包公似的,回他一句,你該干麼干麼去,還有以後沒事不許讓她喝酒!嚇得他再也不敢問起這件事。

    艾小夏酒醒後,羅昊問她袁易是誰?艾小夏皺著眉頭說,誰?袁易?不認識這個人啊。

    羅昊徹底崩潰了。

    趙敏終于在第三天醒過來,第一句話就是——

    「艾小夏,你一身什麼味道啊,臭死了,趕緊回家換衣服!」

    見到趙敏醒過來,她撲上去又哭又笑地說︰「敏敏,你嚇死我了!你下次要再嚇我,我就跟你絕交,老死不相往來。」

    「切,你舍得嗎?」

    連忙把醫生叫過來做了各種檢查,確定沒有什麼問題,也不會有後遺癥後,艾小夏終于松了口氣,確定趙敏這只九命怪貓又復活了,她趕緊打了個電話給趙媽媽,告訴她這個好消息,讓她做點好吃的拿來。

    「小夏,過來坐這。你知道嗎,我都感覺到自己要去另一個世界了,鳥語花香的,多好啊,可是就听見有人在哭著喊著讓我回來,我回頭一看,是你,我就想,我走了,小夏多孤單啊,我得陪著她,所以又拚命往回跑,就跑回來了。」

    艾小夏哭笑不得,趙敏還有精神胡說八道,看來沒什麼大礙了。

    趙敏的爸爸媽媽做了很多好吃的拿過來,趙敏剛醒過來吃不了什麼東西,倒是艾小夏狼吞虎咽地將食物一掃而光。趙媽媽心疼地跟女兒說︰「敏敏,這些天小夏睡沒睡好、吃沒吃好,就擔心你,你看她都憔悴得不行了。」

    「哎呀,趙媽媽,這是我應該做的,我是你半個女兒啊,敏敏是我的姊妹,別說這些見外的話。我先回家洗漱一下,睡個覺,有事給我打電話,我先走了啊。」艾小夏不給趙敏機會說煽情的話,她可受不了。

    走出醫院大門口,陽光讓她的眼楮有些不適應,她眯了眯眼楮,站在原地適應了一下。在醫院待了三天,她寸步不離,其實大可以不必這樣,但是她害怕自己一走開就再也見不到趙敏了。

    這個從小就陪她長大,給她力量的好友,對她來說何其重要,在所有人都拋棄她的時候,趙敏沒有,告訴她「小夏,別怕,有我陪著你。」在她沒有活下去的欲望時,趙敏說︰「小夏,就算全世界都不要你,我要你,你為我活下去。」所以,她害怕失去趙敏,因為她怕自己會失去活下去的動力。

    有時候她會想,人們總說「上帝為你關上一扇門,會為你開一扇窗」,為何給她開的是旋轉門?

    不停的開不停的關。

    睜開眼的瞬間,她見到了一個身影,只猶豫了三秒鐘就追了上去,她小心地跟在那個人身後,那人似乎也有所警覺,原地停了一下,又繼續往前走,在艾小夏放棄轉身要離開的時候,那人突然轉過來,看著她的背影,問︰「你是誰,為什麼要跟著我?」

    艾小夏頓時覺得天地都在旋轉,她不敢回頭,這個聲音,她思念了十年,卻沒有勇氣拿起電話問他一句,可是就在剛才,她大腦不受控制地跟在他身後,不確定,又想確認,現在卻不敢回頭。

    「小夏,是你嗎?」那個人的聲音遲疑地響起。

    這句話,讓她想起有一次晚自習結束,她一路遠遠地跟著他,突然他停下來,大聲地問︰「小夏,是你嗎?」借著夜晚,她像兔子一樣逃走了,那是他跟自己說的最後一句話。之後,一別十年。

    十年後,他說的還是同一句話,就好像命中注定他要一直確認是不是她。

    听到腳步聲近了,艾小夏第一個反應還是逃走,可是她的胳膊被一只手緊緊地抓住。

    「小夏,我知道是你,你又要逃走嗎?」

    她緩緩轉過身,擠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袁易,好久不見。」

    袁易的手有些發抖,他盡量控制自己的聲音不抖,「小夏,真的是好久不見,太久了!」

    「你好嗎?袁易。」

    「你會想知道嗎?如果你想知道,為什麼十年前你不問我?為什麼連見面的機會都不給我?

    為什麼要消失在我面前?」袁易有些激動。

    「袁易,這里是醫院,不是敘舊的好地方,以後有機會再見吧。」艾小夏掙脫他的手。

    袁易哪里肯放她走,再次抓住她,掏出手機打了個電話,「思怡,我踫到一個老同學,晚點再過去。」

    聞言,艾小夏一陣心痛。思怡應該是他老婆的名字吧?

    她開始掙扎,袁易卻不肯放手,「我們去哪里坐坐比較合適?」

    「袁易,思怡是你老婆嗎?」

    他一愣,點頭,「是,可是……」

    「我們之間沒什麼可聊的,我要回家。」她絕對不想招惹已婚男人。

    「你別想再跑了,只要在這個城市,我總會找到你,到哪里去都沒用。」

    「我能跑到哪里去?我還有什麼地方可以去?我只是要回家給我老公做飯了,請你放手。」

    袁易一呆,艾小夏趁機掙脫了鉗制她的手,疾步走開,袁易沒有追上來,她想是最後一句話讓他止步了。

    攔了出租車直接去孔雀王朝,讓小衛給她找了個包廂,她囑咐任何人不要打擾她,鎖上門,她失聲痛哭,哭夠了,她開始唱歌,一首接一首,唱到喉嚨沙啞了也不肯停下來。

    有一句話是這麼說的,「在一起需要兩個人決定,分手卻只要一個人決定。」而他們在不在一起,都由她一個人決定了。

    十年前,我們相識,你不屬于我,十年後,我們相逢,你仍不屬于我。

    當初袁易和她告白,說喜歡她、想和她在一起,甚至承諾永遠不分開時,她心里不知道有多麼開心雀躍。

    可是她說出口的話只有一句——「袁易,我不喜歡你。」

    斑二的時候她休學過一陣子,高三復學後轉到新班級,袁易坐在她的前面,袁易的大名她早有耳聞,高大英俊,成績優異,爸爸是警察局長,在眾人眼中就是天之驕子。

    那時的她總是冷冷淡淡,除了趙敏,她幾乎不跟誰接觸,總是獨來獨往,她沒有想到有一天袁易會在她借給他的書里夾一張紙條,寫著︰小夏,我喜歡你。

    她沒有響應,只當沒看見紙條,並且和別的同學調換了座位,可是她的眼神從來沒有離開過袁易,教室里,演講台上,球場上,她沒有錯過任何他的演出。

    袁易見她換了位子,每天折紙鶴送她,每只紙鶴都有一句話,譬如「在天願做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看看我吧,我快窒息了。」「我想永遠跟你在一起。」一共有二百零九只。、、十幾歲的孩子,不知道什麼是愛情,只以為喜歡就可以是一世。

    有一次袁易看到她在看梁鳳儀的書,就跑去書店買了本《紅塵無淚》放在她的桌上,在扉頁寫上︰送給摯愛的艾小夏,沒有落款。

    她沒有將書還給他,因為沒有落款,怕自己還回去袁易會說不是他送的,徒增尷尬,但是她將書看到可以倒背如流。

    斑三那年的母親節,袁易送了一顆淚珠形狀的玻璃制品給她,說︰「小夏,你總有一天也會做母親,可是我不知道能不能看得到,所以今天祝你母親節快樂。

    「我不知道你到底為什麼這麼堅決地拒絕我,不要說我們太小,不懂得愛情,我不相信你對我沒有感覺,小夏,我不知道你到底是什麼樣的人,沒見你笑過,也沒見你哭過,但是請你將這顆淚珠收起來,希望你這輩子不要流淚。」

    但袁易卻不知道她這一生的眼淚幾乎在那一年流盡了。

    第二天,她離開了學校,那一年的大學考試也沒有參加……

    「叩叩叩。」

    正陷在回憶中的艾小夏,思緒被敲門聲打斷,彭五一的聲音在外面響起,「艾小夏,你把門打開,不然我撞門了。」

    她知道彭五一說到做到,只好把門打開。

    「小夏,你怎麼了?我听小衛說你把自己鎖在房間里狂唱歌,發生什麼事了?」他焦急的問。

    「彭五一,你可以抱抱我嗎?」她靠在彭五一身上無力地說。

    彭五一一把將她拽到懷里,很多年前他見過一次小夏這樣的神情,那是他心里永遠的痛。

    「小夏,你跟我說,發生什麼事了?再大事情也不怕,有我在。」

    「我見到袁易了。可是我覺得自己沒有想象中的開心和激動,我以為我變得夠好以後就可以跟他站在一起,可是他結婚了,雖然我早知道這件事,但是親耳听到他叫他老婆的名字,我好難過……我幻想過自己還有機會跟他在一起,可是時光再也回不去了。」說到最後,她已經哭成淚人兒。

    彭五一緊緊抱著她,讓她哭個夠。袁易是艾小夏的結,艾小夏是他的劫。

    如果那年他沒有找到小夏,他們的人生是不是會不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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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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