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琦拉《再嫁皇后》【皇帝的那口子3】

她的男人勵精圖治、夙夜勤政,是西蒼國的一代霸主,
出色如他,身邊妃子多如浮雲,他對待後宮雨露均沾,
雖然無法給她唯一的愛,但她每月侍寢的次數卻是最多的,
這是他對結髮妻子的尊重,卻也是她的悲哀!
身為他賢德的皇后,她得雍容大度的和那些嬪妃交朋友,
當看著他的寵妃坐在他的大腿上時,她心痛如絞,
想起他滿口答應只專寵她一人,卻依然周旋在各色美人之間,
愛讓她失去自我,漫長的等待讓她從熱情到心死,
即使知道觸怒他的下場會被廢後,她仍自請離宮守陵,
她真的不知道他在想什麼,明明是他休離她的,
卻莫名的追著她而來,不但野蠻的不許別的男人接近她,
兩人拉拉扯扯滾上床時,驕傲的他甚至向她道歉示愛……

楔子
  
  夜露深重,重重深宮中,飛簷峭壁之上,下弦月清冷幽然。
  
  打更聲從狹窄矮小的角巷中遠遠傳來,野貓淒然的冷厲尖叫,讓守夜的太監、宮女心上陡然升起一陣寒意。
  
  這是一個靜寂到有些不尋常的夜。
  
  皇后和真所居住的鸞鳳宮前,兩排守夜侍衛,手按在腰際的佩刀上,雙目清亮、目光機警,時刻保持警戒。
  
  一陣夜風猛然吹過,卷帶著沙石,將垂掛在簷下的大紅宮燈吹得七零八落,燭火忽明忽滅,叮叮咚咚的竹鈴聲響徹整個鸞鳳宮。
  
  砰!宮中的某處突然傳出一聲巨響,緊接著火光也亮了起來,染紅了大半個黑色的天幕,遠遠瞧來,竟有幾分觸目驚心。
  
  守在鸞鳳宮前的侍衛們雖然看到了亂象,但每個人的臉上都維持著一貫的冷漠表情,對於他們來說,除非這鸞鳳宮中的主子下令,否則,就算是天塌下來了,他們也會站在這裏一動不動地執行職務。
  
  轟!又是一聲巨響傳來,這次有了人聲,晚風吹來模糊的聲音,似是有人在下著什麼命令,緊接著,冰冷的刀劍撞擊聲、嘈雜的號哭聲也跟著傳來。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救命!求皇后娘娘救救我家主子!”鸞鳳宮的巨大紅漆包金銅門上的獸環被拍得震天響,一個丫頭驚慌的哭喊聲,終於震碎了鸞鳳宮內的平靜。
  
  侍衛們仍是一動不動,但捏在刀柄處的大手加重了力道。
  
  冷冷的月光射進鸞鳳宮內,穿過層層外室,直到溫暖馨香的內室,金絲檀木案幾上燃著一支粗粗的宮燭,點點紅淚流落在燈座中。
  
  暈黃的光溫柔地籠罩著內室,這裏彷佛是平靜的港灣。
  
  “娘娘。”和真的貼身宮女鈴蘭,身上只罩著白色的中袍,長髮隨意披散在背上,她手掌燈燭,匆忙走進內室。“娘娘,大事不好了!”她跟了皇后娘娘這麼久,耳濡目染之下,性子自是穩重冷靜,何曾見她如此慌張過?但是此時她早已失了分寸,眼神慌亂,臉色幾近慘白。
  
  睡在床上的和真驀然睜開雙眸,她的額上佈滿冷汗,霍然坐起身,雙手猛地拉開厚重的雪緞罩簾。
  
  “出了什麼事?”縱是心跳急速,她的臉上依然是平靜無波。
  
  “娘娘,合貴宮的主子出事了!”鈴蘭的語氣驚慌,但見主子冷瞥了她一眼,她這才意識到自己失態了。可是沒辦法呀!合妃阿瑪雅手下最寵愛的宮女可是她的手帕交,要知道,在這個爾虞我詐的禁宮中,能交到一個知心人是多麼不容易的事情呀!
  
  和真何嘗不知道鈴蘭的心思,因為已進宮五年的阿瑪雅,待人大方得體、和善溫柔,與她也很是投緣,兩人的交情深厚。
  
  阿瑪雅雖美冠六宮,深得皇上薩武剛的寵愛,但她在和真的面前,仍是甘願伏低做小的。
  
  和真就是這樣,人敬她三分,她必禮讓人家個分,何況阿瑪雅多才多藝,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與和真有很多共同喜好,閒暇之時,兩人經常在一起聊天對弈,多年來相安無事。
  
  誰知會突然傳來這樣的事情
  
  “聽說是什麼事了嗎?”和真冷靜地問鈴蘭。同時,她俐落的下了床,用最快的速度穿上中衣和外衣。
  
  她的衣服必定擺放在伸手可及的地方,這是她多年來養成的習慣。人在深宮,唯有小心警惕才是萬全之策。
  
  何況鈴蘭已經六神無主了,她只能自己來。
  
  和真熟練地挽起宮髻,插上一支簡單而不失高貴的點翠鳳鳥珠花,她斜看鈴蘭一眼,仍是呈現呆滯狀態,不得不叫了一聲,“鈴蘭,現在不是發呆的時候!”
  
  “是!主子!”回過神,她不禁為自己羞慚。
  
  “到底是什麼事,你清楚嗎?”和真伸出手,讓鈴蘭為自己套上貂皮大氅。
  
  她的手一頓,沉默半晌,方低沉道出,“叛國,是叛國罪。”
  
  和真身子一僵,閉上雙眸,只緩緩說出兩個字,“死、罪!”
  
  若阿瑪雅叛國屬實,絕對是必、死、無、疑!
  
  和真帶著自己的侍衛,匆匆趕往阿瑪雅的寢宮。
  
  合貴宮被舉著火把的三千禁衛軍團團圍住,熊熊燃燒的熾烈火光,幾乎照亮了半邊天空。
  
  一時適應不了的她,竟然被火光刺得差點流出淚來。
  
  “皇后娘娘!”站在最尾處的禁衛軍發現了她,立刻轉身跪下。
  
  其他士兵一聽皇后駕到,也立刻單膝跪地。
  
  禁衛軍統領繁森將軍躬腰快步跑到她的面前,恭敬地低聲叫道:“皇后娘娘駕到,微臣有失遠迎,還望娘娘—”
  
  他的話尚未說完,就被和真打斷。
  
  “繁將軍不必多說,想必此時皇上已在合貴宮中。本宮既為皇后,掌管六宮乃分內之事,合妃若犯了錯,本宮也難逃關係,這事,本宮不得不管!”
  
  一番話說完,和真就要進入合貴宮,不想,繁森卻大膽伸出一隻手臂,攔住了她。
  
  “娘娘恕罪,合妃叛國茲事體大,涉及國家社稷,並非小事,還是請娘娘回宮……”
  
  “讓開!”她抿緊唇,眸中射出不容侵犯的冷光。
  
  皇后的尊貴和強勢,讓繁森左右為難。
  
  一邊是高高在上的帝王,一邊是眾人敬仰,連皇上都禮敬三分的國母,這……
  
  他的額上落下冷汗。
  
  和真自然曉得他的難處,她向自己的侍衛使了個眼色。“竟敢阻攔本宮?你們將繁將軍扣下!等稟明了皇上,再回來辦你。”
  
  繁森只約略掙扎兩下,便心甘情願地被扣住雙手。
  
  她眼一抬,冷聲道:“怎麼?你們還有人想要阻攔本宮嗎?”
  
  唰的一聲,三千禁衛軍立刻向兩邊分開,給皇后留出一條寬闊的步道。
  
  和真一句話也沒說,獨自走向合貴宮。
  
  她跨過高高的大紅門檻,垂在身側的雙手緊緊握成拳頭,根本不會有人知道,她此時心中是驚慌、害怕。
  
  是的,她其實比任何一個人都害怕,怕得想直接轉身就逃,但這是她的責任,她是一國之母,她要做一個配得上西蒼國君王的皇后,所以,無論前面迎接她的是什麼,她都要義無反顧地踏上征程。
  
  火光在眼前不停地跳躍,火把燃燒時嗶嗶剝剝的聲響,扯緊她的神經。
  
  合貴宮的大庭院中站滿了手執木杖的執法太監,整個宮裏啼哭聲一片。
  
  小丫頭、小太監嚇得四處亂竄,大太監忙著跟在後面捉人。二個多個宮女跪在一處,緊緊抱在一起,懼怕地等待著即將降臨在她們身上的悲慘命運。
  
  而那個背身站立在階臺上的高大男人,身著西蒼國傳統便服,絳紫色黑龍紋紗罩袍,腰束黑色龍紋錦緞織帶,腳蹬豹皮靴,烏黑的長髮在中段用黃色的緞帶隨意束縛,他強壯的身軀,被緊緊包裹在華服之中,頂天立地的霸道站姿,彷佛天地都盡在他一手掌握之中。
  
  和真的視線落在男人的背上。
  
  這個男人—薩武剛,西蒼國的皇帝,整個西方大陸的掌控者,他冷峻堅毅、鐵面無私,從接掌霸業後,便勵精圖治、夙夜勤政,終使西蒼國問鼎西方霸主的寶座,其下附屬小國、部落無數。
  
  但也正因為如此,他不能像個普通丈夫那般……
  
  快走到他身邊時,她止住了腳步。
  
  她看著他的眼神,充滿複雜的感情,壓抑而又渴望,美麗的黑瞳映著火光,有幾分不真切。
  
  他敏銳地感覺到她的到來,倏然轉過身子。
  
  和真立刻收斂情緒,深吸一口氣,向他走過去。
  
  薩武剛轉過臉,英俊的臉龐在見到她的那刻,便出現了不滿的情緒。
  
  他的眉間有著深深的印痕,那個地方她曾無數次地溫柔撫摩,只為了讓他展眉歡笑,她是多麼熟悉他此時的表情,凝重嚴肅,可又同樣地不希望他擺出這樣的表情。
  
  “你不該來的。”他的聲音低沉渾厚,震得她的心臟微微發麻。
  
  她不躲避他投來的責怪視線,淡然回道:“臣妾是西蒼國的皇后,應該知道自己所管轄的地方發生了什麼事。”
  
  薩武剛的薄唇微撇,語氣帶著幾絲嘲諷,“你與阿瑪雅向來交好,如果是替她求情,那就不必了。”
  
  他的神情立刻多了點疏離防備,轉回身,繼續盯著眼前的一片混亂。
  
  “銀海。”他冷酷地下令。
  
  “萬歲爺。”大太監立刻俯身聽令。
  
  “合妃在哪里?”他如鷹隼的視線從跪在地上的宮女間掃過,確定沒有合妃的身影。“禁衛軍可把整個合貴宮都包圍了?”
  
  “合妃就算是插翅也難飛!”銀海絲毫不敢怠慢。“奴才這就進寢宮中再仔細搜一遍。”
  
  “嗯,”薩武剛點頭。“搜不出來,就把合貴宮給朕整個燒了。”
  
  銀海身子一震,但他旋即奉旨行事。
  
  和真站在薩武剛的身邊,從他開始下令,就沒有插過一句話。
  
  合貴宮的金匾被摔在地上,曾經在陽光下閃耀著金光,代表著深受聖寵的“合貴”二字,如今已被泥土污染、任人踐踏。
  
  她的腦中閃過阿瑪雅嬌豔美麗的臉龐,曾經的某個春日宴上,阿瑪雅跳了一曲母國羌瀾國的傳統舞蹈,那充滿異域風情的美豔,讓向來冷靜自持的薩武剛失去了平日的嚴肅,一把將阿瑪雅抱在大腿上。
  
  她現在還記得,當時丈夫渾厚的大笑聲,是怎樣敲擊著自己的心。
  
  那時,每個妃子的臉上,交織著羡慕和嫉妒的神情,恨不得自己才是那個逗笑聖顏、被皇上抱坐在膝的女人。
  
  可當時如此的寵愛,不過轉眼時光,現在呢?
  
  和真轉過臉,看著丈夫的側顏。
  
  冷硬無情。
  
  高挺的鼻樑,薄而寬的唇緊抿,下頷M收斂,強壯的脖頸因為憤怒而佈滿青筋,火光同樣跳躍在他的臉上、泛著琥珀光澤的瞳眸中,可往日對於阿瑪雅的寵溺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皇上,臣妾只有一事想問。”她轉回臉,與丈夫同看著合貴宮的亂象。
  
  薩武剛才開口,但只有簡單而乾脆的一個字,“問。”
  
  和真沉吟著緩緩開口,“阿瑪雅所犯的叛國罪,罪證確鑿嗎?”
  
  突然他轉頭看向她,狹長的深眸微瞇。
  
  她知道,她犯了他的忌諱。
  
  後妃不可幹政,在薩武剛這裏,尤其不能!哪怕就是多問一句,都會不得他的歡心。可她確實有問的必要,她不能讓丈夫亂殺無辜,否則,她也愧對西蒼國的所有屬民。
  
  阿瑪雅是屬國羌瀾國進獻的美人,這攸關兩國的未來,不可不問。
  
  但更重要的一點是,她不相信向來可人安分的阿瑪雅會背叛薩武剛。她與阿瑪雅同為女人,怎麼可能會看不出,阿瑪雅一直深深愛著他呢
  
  薩武剛雖然不高興妻子問起這事,但她是和真,他的結髮妻,除了過世的母妃外,她是他最敬重的女人。
  
  “我絕對不會濫用皇帝的權威。”他知道她此時心中的想法,奇異的,他一點都無法忍受她的錯看。“合妃與羌瀾國三王亞山的私信被我的探子攔截,他倆不但在羌瀾國時就有舊情,亞山還希冀借助合妃的力量,在我面前進獻讒言,挑撥兩國關係,他坐等漁翁之利。”
  
  這已經是他最大限度的解釋,若是別人,他根本不會多解釋一個字。
  
  做了這麼多年的夫妻,和真自然知道丈夫的性子。但她是女人,站在阿瑪雅的立場來考慮的話,她推測,阿瑪雅可能舊日確實與亞山有染,結果他用兩人的私情做為威脅,阿瑪雅才不得不就範。
  
  薩武剛瞥了妻子一眼,知道她此時腦袋瓜裏轉著的,肯定是為阿瑪雅開脫的說辭。
  
  他的這個皇后呀,究竟什麼時候才能明白,世人並非她想的那麼簡單呢?尤其是後宮中的女人,表面純真善良,背後陰險狡詐的比比皆是。
  
  “阿瑪雅私自篡改了我給羌瀾國王的信劄。”他淡淡說出一句。
  
  和真的眼睛驀地睜大,不敢相信阿瑪雅真的敢做這樣的事。
  
  亞山想要做羌瀾國國王的野心,人盡皆知,此番利用阿瑪雅,是意圖讓薩武剛把老王拉下王座,擁兵自重的他自然能得到王位。
  
  可就算事實是如此……
  
  “皇上,您是決意要治阿瑪雅的罪嗎?”她輕輕問。
  
  “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更何況她只是一個小小的嬪妃。”薩武剛想也未想,直接答道。
  
  “死罪?”和真說出兩個字,輕得幾乎快消散在風中。
  
  他點頭,一字一字說得果斷,“按照國法處置,罪當該死,我絕不姑息!”
  
  那你曾經對她的喜愛呢?是假的嗎?“小小的嬪妃”?女人在你眼中,就是如此不重要嗎?若是有一天,我也犯了錯誤,你也會這麼做嗎?
  
  她想問,卻問不出口,嘴巴張了又闔,闔了又張。
  
  “皇上!皇上放過臣妾吧!”披頭散髮、衣衫不整的阿瑪雅,突然從寢宮中沖了出來,手中抓著一把剪刀,眼神慌亂,太監和宮女們沒一個敢近身。
  
  “還等著做什麼?給朕拿下。”薩武剛冷酷下令,眼神中的冷厲讓見者喪膽。
  
  “皇上皇上,臣妾錯了!”阿瑪雅砰的一聲跪在地上,膝行至他的腳邊,抱著他的大腿,淒淒低訴,“臣妾是愛您的,求皇上饒了臣妾一命,以後皇上讓臣妾做牛做馬,臣妾心甘情願……”
  
  薩武剛雙手一背,冷漠轉身。“拉走。”
  
  “我不要!你們這群賤奴才給我放手!”阿瑪雅嘶吼著,拚命踢踹想要抓住她的太監。
  
  “阿瑪雅,你先冷靜一下。”和真看不下去,蹲下身子,好心地想要安撫她。
  
  “皇后,你救救我,我是被逼的,是亞山!他說我不照他說的做,就要把我跟他的事告訴皇上,我不要!我要皇上愛我,皇上不可以知道……”阿瑪雅瘋狂的眼神立刻投向她,“你M求皇上,別讓我死,我不要死啊!”
  
  和真唯一能回應的,只是無奈的沉默。
  
  阿瑪雅瞪圓了眼睛,猛地一把推開她,她一時不察,差點跌倒,幸虧薩武剛及時將她拉起,攬在懷中。
  
  “哼!你怎麼可能替我求情……”看著緊緊擁在一起的兩人,阿瑪雅的臉上佈滿嫉恨。“你恨不得我早點死吧!你以為我喜歡對你卑躬屈膝嗎?天天頂著一張冷傲高貴的臉,好像全天下都不放在眼中似的,我恨你們,恨你們!”她聲嘶力竭地吼叫,狂亂地揮舞著手中的剪刀。“你們都給我滾開!”
  
  身邊的太監和宮女們嚇得立刻後退幾步。
  
  “阿瑪雅,”薩武剛的下頷繃緊,聲音不大卻充滿警告意味。“放下手中的剪刀。”
  
  “皇上!”她哭著,聲音弱了下來。“皇上,念在你我舊日的情分,就饒了阿瑪雅吧!”
  
  “不可能。若寬宥了你,我堂堂西蒼國律例形同虛設,天下黎民不服,閣老重臣不服,國法鐵令如山,君無戲言。”
  
  薩武剛是個鐵面無私、是非分明的情人,可明知如此,和真還是為阿瑪雅感到難過,不但是為她,也是為自己。
  
  當寵愛的女人與江山社稷擺在了一起,薩武剛會毫不猶豫地選擇江山。
  
  這個道理,和真明白,阿瑪雅也懂。
  
  “皇上,你我夫妻一場,阿瑪雅只能陪你走到這裏了!”她淒聲大喊,說時遲那時快,舉起手中的剪刀,直直向胸口插去。
  
  那一刻,和真呆若木雞,溫熱的血濺到她的臉上,她只感到從頭涼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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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他們赤裸著身子……
  
  火熱甫平,她還在他的懷中,這是她習慣的姿勢,背對著他,被他圈在厚實的胸懷中。既是貪戀他的體溫,也是不想讓他看到她臉上的真實表情—
  
  並非幸福滿足,而是悵然若失。
  
  他只抱了她一會便起身,赤身走下床鋪,來到側廳被畫屏隔開的地方,那裏有一隻很大的澡桶,裏面裝著水溫正合適的溫泉水,澡桶中鋪滿了鮮紅的花瓣。
  
  薩武剛坐入澡桶,舒適地伸了一個懶腰,閉目養神。
  
  在床上的和真看似已經睡了,但她只是在閉目養神而已。
  
  他一走,冰冷便很快入侵她的身體。
  
  成親七年來,他的習慣未曾改變過。一旦親熱完畢,便立刻要洗浴,除去女人身上的味道,他會泡一刻鐘左右,然後她就必須起身,伺候他穿戴衣物。
  
  然後,他會回到自己的寢宮—寶龍殿,徹夜看奏摺,直到寅時才閉目休息一個時辰,卯時便要起身,準備上早朝。
  
  和真睜開眼睛,將身子翻轉到他曾睡過的那側,蠶絲被上還留著他的體溫和味道,她將臉深深埋入,彷佛只有這樣做,才可以暫時滿足心中長久以來的渴望。
  
  只有在這張床上,她的床上,只有在兩人身體緊緊相貼的時候,她才能感覺到自己是完完全全擁有他的,他為她銷魂,為她瘋狂,可這讓她除了更陷入深愛他的陷阱,更多的是,激情退卻後的悲傷。
  
  他不是只這樣對她一個女人,西蒼國後宮中的三千佳麗,他雨露均沾,只是他特別的尊重她,每旬必有過半的時間都讓她這個結髮妻子侍寢,他說,這是對她的尊重和敬愛。
  
  他可知道,聽到這樣的話,她除了悲哀再無其他。
  
  她個四歲就嫁給當時還是太子的他,當年他二個歲,兩人是政治聯姻的少年夫妻。做為終年為西蒼國守護皇陵的剎西族,她從當上族長的那日起便深明自己肩負的使命。
  
  剎西族為母系氏族,雖然部族弱小,但卻擁有西蒼國西邊沙漠中最大的一處綠洲,也正因如此,常常受到其他強大部族的覬覦,無奈之下,剎西族與西蒼國簽訂條約,成了西蒼國的屬國,除了終年為西蒼國守護皇陵外,剎西的女族長必定為西蒼國皇后,世代共榮共辱,不得反悔。
  
  嫁給薩武剛,可能是她這輩子最美好的夢。因為他,不但是她的丈夫、她的國君,也是她此生最愛的男人。
  
  女人又怎麼能不愛他呢?
  
  他聰明、機智、堅毅,手掌西土大陸最強大的帝國,而他的外貌長相,幾乎是每個少女最終極的夢想,英武偉岸、高大強壯,一張英俊的臉龐融合了堅毅強硬和清俊儒雅的特質,得自異族母親的琥珀色雙眸溫潤醉人,卻又能在必要時刻散發天地俱在我手的威嚴和霸氣。
  
  他是一個完美的帝王、完美的情人,卻是最不完美的丈夫。尤其當他的妻子深深愛上他的時候,那種折磨會讓任何一個女人發瘋。
  
  因為愛了,就必然想要完全佔有。
  
  而薩武剛,並不是一個能被任何女人完全佔有的男人。
  
  當夜晚降臨,他不在身邊,寂寞和煎熬吞噬著她,從太子妃到皇后,從懵懂無知、對愛情懷抱希望的少女,到現在寂寞壓抑、退讓隱忍的少婦,這其中難以言喻的無奈與悲哀,只有她自己能夠體會。
  
  就連最親近的宮女鈴蘭,都不曉得深埋在她心中的想法。
  
  和真閉上眼,最後一次吸嗅被褥中他殘留的氣息,甜蜜而又傷心,像是自己心中越來越清晰的決定。
  
  下一刻,她睜開雙眸,眼中再無一絲的留戀,她坐起身,穿上絲緞外袍。
  
  視線投向床幾上的一碗茶,她的眼神晦黯。
  
  她起身下床,去為他擦身穿衣。
  
  當婀娜的身影離開床畔,那床幾上的碗杯已經空了。
  
  薩武剛靜靜地數著時間,等待著她輕巧的腳步聲響起,他知道再過不了多久,她就會用她柔細的小手拂去他肩頭的沉重與疲憊。
  
  這就是他那麼愛來她這裏的原因。
  
  她的身體,彷佛生來就是為了讓他擁抱,與他是如此的契合,當激情爆發的那一刻,他甚至願意就此死在她的懷中。
  
  喜愛一個女人,那真是太容易了,可深深迷戀一個女人,對他而言是太陌生的事,他不承認如此依賴她是一種迷戀,那只是他對結髮妻子的尊敬和禮遇罷了。
  
  七年來,他都是如此警告自己。
  
  薩武剛舒展雙臂,伸了下背脊,他閉上雙目,靜靜養神。
  
  他想起第一次見她時的場景,那是他們成親大禮後的當晚。
  
  她穿著剎西族族長的大紅吉服嫁給他,嬌小的臉蛋稚氣未脫,粉嫩的雙頰看起來可愛極了。
  
  “竟然是個個四歲的小族長?”他用手指挑起她的下巴,口氣是戲謔調笑。
  
  她卻瞪著一雙圓圓的大眼睛,鼓著臉頰,不服氣地回道:“桑瑪說我會是剎西最好的族長!”
  
  他知道桑瑪是剎西族的女祭司,終生未嫁,養育了三代剎西族長,和真前面的一位族長,幾年前在西蒼國病逝,父皇還曾為這位皇后痛哭過。
  
  “噢?是嗎?”他笑著坐到她的身旁,雙手卻不由自主地攬住她纖細的腰身,將她抱到自己的膝上。“那你是怎麼當選為剎西族長的?”
  
  他裝出很有興趣的樣子,只是為了消除她的緊張感。
  
  因為從剛一進房,他就注意到了,小姑娘把手背在身後,握成兩個小拳頭在逞強呢!
  
  雖然知道這個男人是自己的丈夫,桑瑪也告訴過她夫妻間的相處之道,可這個英俊的年輕人是如此地讓人心弦顫動。
  
  小小的和真根本不知道該如何在薩武剛面前表現最真實的自我,她緊張得快控制不住身體的顫抖。
  
  當他將她抱到膝上的時候,她的身子都快軟了。
  
  幸得他用結實的手臂將她攬緊,當她一貼近他溫熱寬厚的胸膛,她嬌小的身子便僵了一下。
  
  薩武剛笑了,用手輕輕撫摸著她的背,讓她漸放鬆下來。
  
  她打了個哈欠,臉蛋紅紅的,有些渴睡了。
  
  “想睡了?”他逗她。”剛才問的問題還沒回答我呢!”
  
  和真不自覺地翹了翹小嘴。“怎麼當選族長的?”她轉了轉靈活的黑眼珠,想了想,然後答道:“前一代族長逝世後,女祭司就會選擇吉日,占卜問天,然後根據指示,從卦象上算出下一任族長的生辰及出生地,女祭司會親自前往該地,找到合適的女孩。”
  
  “如果那地方有很多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女孩呢,而且,還有可能是雙胞胎。”薩武剛繼續問道,一邊忍不住伸出手,捏捏她粉嫩可愛的臉蛋。
  
  她丟給他一個”你好笨”的白眼,撩著性子解釋,”刹西地廣人稀,這種可能性一般不大,但如果真的有這種特殊情況出現,女祭司會將所有女孩都帶回神殿,親自撫養三個月,然後再卜卦問天意,最後會挑選出一個女孩做族長。”
  
  “噢,原來是這樣呀!”薩武剛笑笑,覺得這小女孩可愛極了。
  
  雖然年齡如此之小,但聰慧過人,解釋問題條理分明。這個小妻子,他好像不是那麼討厭,反而……有了不只一點點的喜歡
  
  不過——他搖搖頭。就算再喜歡這小不點,現在還不是動手的時候,這嬌小的身子,根本還未發育成熟。明明就是個小孩子,如果他再讓他的小妻子懷了孕,她的身子吃得消嗎?孩子會健康嗎?
  
  和真又打了個皓欠。“太子,你要這樣抱著我直到天明嗎?”
  
  太子?薩武剛雖然早已聽慣了別人對他的稱呼,但從小妻子口中說出口,就是有那麼點生疏和不舒服,好像兩個人的距離霎時拉開了好遠。
  
  他捏起她的小下巴,很認真地對地說:“以後我們獨處時,要叫我‘剛’,知道嗎?”
  
  她雖然有些疑惑,不過什麼都沒說,從善如流地順著他喊道:“剛。”
  
  “嗯。”他滿意地點頭。
  
  “以後,你就是我的太子妃了。在外人面前,該有的禮教自不可少,但因為你是我的結髮妻子,私下相處的時候,我們可以你我相稱。以後,不管我會再娶多少個側室,你都會是我最在意的女人。”
  
  雖然她知道,像他這樣的男人不可能只有她一個妻子,但她還是因為他的話,心兒揪痛了一下。
  
  但她沒有讓情緒表現在臉上,桑瑪說過,嫁人後丈夫就是天,即使心中再委屈,也不能表現出來,她是未來西蒼國的皇后,更不能辱沒刹西族族長的身份。
  
  和真挺直了背脊,鄭重地說到:“你以後就是和真的丈夫,和真會敬重你,絕對不會背叛你!”
  
  “呵呵!有趣,有趣!’他爽朗大笑,眼角眉梢的剛硬線條瞬間軟化下來。
  
  她呆呆地看著開懷大笑的他,咕噥著,“你笑起來真好看!”比他們刹西族俊美的西瓦還好看上一百倍!
  
  薩武剛收回大笑,手指溫柔地撫觸著小妻子長而柔軟的發,琥珀色的眼眸在燭光下泛出柔暖光澤。
  
  “是嗎?小傢伙,你取悅了我。”說著,他毫無理警地微眯眼,抬起她下巴,強迫她看著他眼睛,口氣變得異常冷厲。“記住你說過的話,一輩子都要敬重我,永遠不能背叛我!”
  
  她傻愣愣地回視他,不明自他怎麼轉眼間就像變了個人。
  
  他的眼神與態度是那麼強勢,剛才的溫柔一掃而光,琥珀色的眸子射出銳利的金光,那一刻,她完全臣服了,像是被迷去了心魂,愣愣點頭,癡癡地說道:“我記住了。”
  
  那一瞬間,他眸中的風雪頓融,春水映梨花般的溫和笑容再次回到他臉上。
  
  薩武剛滿意地點頭。“這才乖,這才是我的好妻子。”他親親她的額頭,“你將會是我的皇后,只有我們的親生子才能繼承我西蒼國大統,但你要記住自己的誓言,否則——”他頓了一頓,微挑唇角。“否則就算是你,我的結髮妻,我也決不輕饒!”
  
  他的溫柔讓她沉溺,而他的強勢霸道又讓她渾身一抖。這個男人,像冰火兩重天,愛上了他,註定了要在冰與火之中煎熬翻滾。
  
  稚嫩的和真看著丈夫的臉,根本沒有想到往後的日子,她會因為這個男人,壓抑了最真實的自己,她會因為愛,而變成了自己最看不起的女人。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愛上他的,成親時的初次相見嗎?可能吧。
  
  但那只是一種感覺,一種明明是陌生人卻似乎相熟已久的感覺,真正愛上他,是一點一滴積累的。
  
  雖然他不愛她,但他確實很敬重她。
  
  成親後的一年,先帝過世,他順理成章地坐上王位,她這名太子妃,也毫無意外地當上了六宮之主。
  
  第二年,他為她的誕辰大肆慶賀,邀請各方嘉賓、王公貴旅,一時間,西蒼都城裏冠蓋雲集、滿城華貴,屬國使節接踵而來,也正是在那喧囂鼎鬧散去的夜晚,他拿走了她的童貞。
  
  那溫柔的纏綿,讓她在欲望翻滾間流下了淚,身與身交融的那一刻,她的靈魂都在顫抖。
  
  她知道,自己註定是這個男人的了,不只是身體,還有靈魂,為了他,她可以忍辱負重,她可以全部付出,她可以裝傻、努力做他想要的女人,只要他愛她,哪怕只有一點點都好。M
  
  七年的歲月,就這樣眨眼過去。
  
  她由開始的希望,到遲疑,到現在的絕望。
  
  這個男人,心中裝著的只有國家社稷、天下黎民,不會用於淺薄的兒女情長、風花嚳月上,他是一條紫氣騰升的巨龍,怎麼可能擱淺在小小的溫柔河灣?
  
  她在一次次希望與失望的交織中度過,因為他偶爾一次的寵愛歡喜,更因他一時的冷落而自悲自傷,一次又一次,看著他將視線轉移到別的女人身上,一次又一次,忍耐著他在她身邊,身上卻帶著不屬於她的香。
  
  她隱忍、退讓,只要他還對她好,她也許會這樣過一輩子,可因為阿瑪雅,眼前的迷霧就在刹那間消散,徹底理清楚了!
  
  和真身著大紅緞袍,手捧厚厚的白棉布,她赤著腳,像貓般優雅,長長的黑髮垂到小腿,腳踝上的銀鈴串發出玲玲脆響。
  
  她推開眼前的畫屏。
  
  薩武剛背對著她,強壯的手臂搭在木桶的兩邊,她的手穿過妖豔的花瓣,滑過他健壯的胸膛,搭上他的肩膀。
  
  他仍舊閉著雙眸,但唇角輕抿起。
  
  他將臉微偏,貼上她肌膚柔嫩的手臂,輕輕摩擦。
  
  “你醒著?”她或輕或重地揉捏著他的肩膀,讓他放鬆下來。
  
  “嗯。”他依然只簡單應聲,卻不像從前那般即刻就起身,等她伺候他擦身穿衣。
  
  她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忍不住又加了一句。“這水已經有些涼了,會染上風寒的。”
  
  薩武剛輕笑一聲,睜開雙眸看著她。“這麼急著趕我走?”
  
  她垂眸,低聲道:“臣妾不敢。”
  
  在她看來,他今天的行為反常,莫非他今晚想宿在鸞鳳宮中?
  
  剛如此想,和真便暗暗搖頭否定自己。怎麼可能呢,這七年來,他可從來沒在哪個女人的床上睡過一整夜的。
  
  “我今天想好好休息一下,最近真有些累了。”他怎會看不出她的想法?歎口氣,他將身子向後靠,頭枕上她柔軟的胸口,愜意地閉上雙眸,低聲說道:“給我添些熱水吧,等下你也進來陪我。”
  
  這次,和真是真的毫不掩飾自己臉上的驚詫之意,她卷翹的睫毛眨也未眨,當下愣在原地,手上的動作也跟著停住。
  
  “別停,再用些力,好久沒享受你的按摩了。”他的聲音中飽含著奇異的輕鬆愉快。“不過,你有個小毛病,知道嗎?”
  
  “什麼?”她傻傻同道。
  
  “一緊張或者一不贊同我,就會用‘臣妾’來自稱。”他淡淡說著,便沒再多說什麼了。
  
  她愣愣添完熱水,大腦還未回神,完全是按照他的指令行事,不但自動爬進木桶中,還自動送進他的懷抱。
  
  他們臉對著臉,他疼愛她的時候,特別喜歡這個姿勢,有一次,在他完全瘋狂失控的時候,他曾對她大喊說,他愛死了這樣的她,美得如冰冷的冒蓮在瞬間變成了妖嬈牡丹。
  
  她沒有因為他的大聲示愛而激動,因為再不濟如她也知道,男人在床上的時候說愛,並不等同於真正的愛。
  
  可她還是好害羞這樣的姿勢,總是需要一點時問來適應。
  
  他將她的雙手放在肩膀上。“我肩膀好痛。”
  
  這是薩武剛嗎?
  
  和真一邊疑惑,手上的動作卻未停,可接著按著,她的臉蛋紅了。因為她明顯感覺到,他身下已經起了反應。
  
  他張開寫滿欲望的眸子,口氣有些無辜。“怎麼辦?它似乎一遇上你就特別容易激動。”
  
  她咬著唇,不只臉蛋紅紅,連雪白的胸脯都染上了一層嫣紅。他的眼眸立刻被吸引,眼光帶著毫不掩飾的欣賞落在她赤棵的酥胸上。
  
  “皇上…”她小聲囁嚅。
  
  薩武剛低下頭。嘴唇一張,便吻上她誘人的嬌胸。“皇上?”和真急道,手猛地抓住木桶兩邊,高高昂起腦袋。“不許叫我皇上,我是剛,是剛……”他帶著急促的喘息咕噥著,用手臂緊緊圈住她似乎一折便斷的柳腰。
  
  “可、可是……剛,你的奏摺……啊……痛……”她嬌泣,只因他突然施力。
  
  “別管它,我現在只想要你!只想愛你!”他粗聲低吼。
  
  他的話,讓她驀地睜大雙眸。這是第二次,是他第二次說愛她,但,怎麼可能呢?
  
  不要再自己欺騙自己了。
  
  和真閉上眼,當他狂野熱情地進人她身體的時候,她的眼角滴下了一滴淚。
  
  這越積越滿的愛,快絕提了。
  
  每日早朝,她比他更早起身。
  
  多年來如一日,她會在梳洗完畢後,帶著鈴蘭和眾奴才來到寶龍殿,親自喚醒他,服侍他梳洗、穿上朝服,七年來不假他人之手,而他,也習慣了她的服侍。
  
  曾經有個被薩武剛寵極一時的嬪妃,自作主張學著她的樣子,清晨帶著奴僕來到寶龍殿,要服侍薩武剛早朝,結果他二話不說,直接將這個嬪妃打入冷宮。
  
  從此以後,後宮再無人敢越雷池一步。
  
  後宮的女人都知道,薩武剛雖然不愛她,但其他所有女人加在一塊,可能都不抵一個皇后,要想獲得聖寵,就不能動皇后。
  
  所以這些嬪妃哪里是真敬她?而是因為薩武剛才不得不敬啊!
  
  就是太明白,因此她雖深受薩武剛的信任,但行事向來低調,從未恃寵而驕,更不擊爭風吃醋,久而久之,自然也得到了嬪妃們的敬重,
  
  “銀海,皇上醒了沒?”和真褪下肩上禦寒的小披肩,銀海立即恭敬地接過。
  
  “回皇后娘娘的話,皇上寅末方歇,奴才不敢驚擾。”皇上剛起床那陣暴烈的脾氣,全天下只有皇后能對付,他一個小小的太監,項上只有一顆人頭,真的沒那個熊心豹膽。
  
  銀海的話,讓和真的臉現上明顯的擔憂。
  
  這幾日因阿瑪雅的事情,西蒼與羌瀾兩國關係緊張,在羌讕國擁有不小實力的三王亞山,開始隔空與薩武剛較起勁來,他不知使了什麼詭計欺上瞞下,再加上羌瀾國老王昏庸無能,本來是罪證確鑿的事情,忽然間變得複雜起來。
  
  薩武剛本以為小事一樁,交予外事大臣處理,但大臣辦事不力,事情竟從原先的阿瑪稚與三王勾結私通,轉為西蒼國仗勢殺害羌讕國所進獻的嬪妃。嚴重傷害兩國關係。
  
  外事大臣忙得焦頭爛額,又不敢上報,直到事情終於壓不住後才呈報帆廷,薩武剛大為光火,龍顏震怒下調動境內百萬大軍,開赴西、羌邊境,明裏說是練兵演武,實質是行威懾之實。
  
  和真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她歎口氣,走進內室。
  
  玲蘭指揮捧著水盆、布巾、朝服、早膳的太監和丫頭們魚貫而人。
  
  才進門,和真頓時一愣。
  
  因為薩武剛已經好整以暇地坐在了床中央,清明的雙眼不似睡不到一個時辰的模樣,他沒有穿上衣,寬而厚實的肩膀上佈滿了可疑的紅痕。
  
  她臉一紅,快步走到他面前,為他披上白色的照衣。
  
  他看著她的眼神有些使壞,即刻勾起她關於昨日兩人之間火辣的回憶。
  
  “皇上,國境駐紮百萬大軍,不但驚擾百姓,國庫也會因支付龐大的軍餉而吃緊,你要不要考慮……”她一方面是想轉移話題,打散現在的暖昧氣氛,另一方面也是希望他不要將太多心力放在這件事上,他就算是金剛鐵打,終究也是個凡人,她擔心他的身體會吃不消。
  
  可是他根本就不瞭解她的心意。
  
  本來他還是在昏沉的睡夢中,不知怎地,她雅致的聲音就沖人了他的耳朵,他突然就睜開了眼睛,坐起身等待著她的到來。
  
  莫名想看見她驚訝的表情,她果然如他所願,讓他見到了她平時不願多表現的另一面,正想挑逗挑逗她,將她拉到懷中好好溫存一番,結果她竟說出這麼讓人倒胃口的話。
  
  他臉上的閒散疏懶頓收,琥珀色的眸中射出防備與精明。
  
  和真歎了口氣,知道他誤會她了。
  
  她已經不想再解釋,反正不管她怎麼做,這個男人對她豎起的心防都只會讓她感到疲憊和無力。
  
  她在心底苦笑一下,如此的思緒轉變,完全未在臉上流露出一絲一毫。
  
  已經夠了,他的心門,從來都不會對她敞開,她總在外面敲門,他始終不應,她真的好累了。
  
  “皇上,臣妾只不過是擔心你的身體,軍國大事,臣妾懂的本來就不多,不該插嘴。”每一次的解釋,都是一樣的語句。
  
  “你只要做好我的皇后就夠了。”他低聲在她耳邊警告,眸中警色雖稍斂,但還是刺傷了她脆弱的心。
  
  和真勉強笑了下。“臣妾知錯了,讓臣妾服侍你起身吧。”她雍容轉身,有條不紊地吩咐奴才們,“玲蘭,讓丫頭把水端過來,你在盆里加些熱水。銀海,今日天氣有些寒,讓奴才們將皇上的朝服在銅爐上烤一下。”
  
  她吩咐完,轉身想先去佈置早膳,卻被薩武剛一下子摟住了腰。
  
  “你要去哪里?”他的語氣有些不不滿。
  
  “皇上!”和真驚訝地輕叫一聲,她有些羞赧地看看四周。
  
  奴才們全部低下了頭,不敢作聲。
  
  “皇上,奴才們都還在呢。”她小聲地提醒他。
  
  “讓他們看!”他不在乎!薩武剛掃視一圈,口氣霸氣個足,“諒他們也沒這個膽!”
  
  和真有些迷感,心下又不免有些不解。他最近到底是怎麼了?前些日子連著在她房中歇了好幾宿,而且事後都沒有回到寶龍殿,若不是近日因議事需要,他很有可能還會在她的鸞鳳宮中歇宿,這對於薩武剛來說,簡直是破天荒的事,因為他從來沒有如此對待過一個女人!
  
  但她不敢也不願多想。
  
  因為——
  
  她已經做下了今生最困難、也最重要的決定。
  
  既然已經做下決定,他再怎樣對待她,都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
  
  “那皇上究竟想要怎樣?”和真只能無奈地讓步。
  
  “讓他們下去,就你一個伺候我。“
  
  他黏人的態度再次讓她驚奇,但她巳無力多想,那樣只會動搖自己已經堅定的心意。
  
  “可不可以?”薩武剛仰著頭看她,用一種她從未見過的眼神看她,他的眼睛閃閃發光,讓她忍不住軟下心腸。
  
  她柔聲地答應了他的請求。“好。”
  
  他回報她的,是溫柔的笑,柔化了他眼角的冷硬,讓她心弦跟著顫動。
  
  那笑,幾乎讓她的淚溢出眼眶,她趕快側身,偷偷拭擊眼角的濕意。
  
  這樣的笑,她還能再看見幾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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