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打《賀劫親》[月圓人倒楣?!煙火篇之三]


出版日期:2012/2/10
這中土人究竟怎麼回事啊?
不就是正月十五嗎,幹嘛搞得這樣奢華、隆重
好像不這麼喧鬧一下,正月十五就會忘了來似的!
在她的族裡,每逢正月十五之時
所有人皆靜靜坐在山頭上吸取天地日月精華
哪有閒情逸致人擠人的猜燈謎、鬧元宵、辦婚禮──
其實她今天晚上是有「任務」在身的
那就是闖進張家千金的喜房,把新郎倌給劫走!
事前她可是仔細思量又思量,沒想到行動時還是出了岔
最後落得和昏沉沉的新郎倌一起落腳在山間小破屋
她還中了暗算,幸得新郎倌出手相救,才保住了小命……
她一直很好奇自己劫走的男人究竟是個什麼來歷
直到有一天,三個凶神惡煞找上門來
對著那男人齊齊跪下、痛哭流涕地喊「主子」
她才知道,原來他竟是赫倫草原上的大人物──
清靜天啊!若早知道他的身分
她絕對不會有那個膽冒險去劫他……


歡迎光臨,二〇一二  蘇打

  早在二〇〇九恐怖大王失約之後便開始等待二〇一二的蘇打,在一成不變的宅姊生活中,就這麼又把日子給混了過去,不僅一路混到了二〇一二,還再度擠上書展套書列車,有機會在二〇一二開春就大喊歡迎光臨,真是可喜可賀、可喜可賀。

  而無論是一路不離不棄捧蘇宅姊場所以看到、抑或是不小心翻到這篇序的姊妹們,都請容蘇宅姊在此向大家說聲同喜同喜,元宵快樂,畢竟相逢就是有緣。

  說起緣分啊,實在很微妙,有時哪怕只差個一秒、稍微恍個神,就可能一輩子陌路,不過有時就算差個十年,恍了半輩子神,該遇見,還是會遇見。

  蘇打是個無庸置疑且無可救藥的宿命論者,更是個怪力亂神的狂熱愛好者,平生做過無意義之事數不勝數,其中,就包括記錄夢境這一項。

  《賀劫親》一言以蔽之,就是個講述關於「遇見」的故事,內容場景,取材自「蘇打夢境記錄」〇〇三二號檔案,檔案類別:「前世夢」。當然,夢的內容是否真與蘇打的前世相關,沒人知道,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作這個夢時我心情很好。

  遼闊的草原、知足的我,與某人快馬擦肩而過時、兩人不經意回眸間的一抹似曾相識與莫名悸動,以及,多年後草原再次飛馬擦肩而過時,彼此那瞬間伸出的手,那再不願錯過的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夢很長,雖然醒來後細節並不是記得的那樣清楚,只能用擺放在床旁的筆匆匆記個大概,但整個情境就是浪漫得一塌胡塗啊……(當然,真正的夢境部分我沒有寫得太清楚,但如果這世間真有人可以憑這樣的片段夢來與我相認,恩……恩……歡迎收看蘇打的奇妙異想人生。)

  好,回歸正題。

  此時此刻的蘇打,實在不能不感謝上蒼賦予我的一份幸運,因為當個創作者的好處就在——可以盡情將夢裡的那份觸動化為文字,然後東添添、西加加,讓自己在很愉快甚至很自戀的情況下,美夢成真。

  由懂事起一路混到二〇一二的蘇打,早明白人生不隨人意走,但無論如何,總歸是自己的人生嘛,所以儘管宅,但蘇打依然宅得很安然、很努力,然後在安然與努力中,繼續宅著期待未來會遇見什麼樣的人、碰上什麼樣的事、作上什麼樣的夢,宅著期待二〇一二後的每一天。

  元宵快樂,一切順心。

TOP


第一章

  正月十五,平安城,酉初三刻。

  原本閒逛在城內各處賞花燈、猜燈謎、逛市集,且臉上各個帶著歡快笑意的人潮,開始緩緩向同一個方向走去——「好平安市集」西北角,因為戌時將施放的花火,在這裡看得最清楚。

  只此時,人潮較為稀少的東城門旁,一個掛著「問物」旗幟的小小攤位前,卻坐著一名憂心忡忡的老婦,以及一名身著藏青色長襖,面貌清臞、神情淡然的中年女神婆。

  儘管進城人潮隨著傍晚的到來愈發洶湧,人聲吵雜得讓人煩躁,但神婆卻恍若未聞,只是低眉斂目、一語不發地五指平伸。

  她的拇指與小指指縫間,垂著一條紫繩,繩的盡頭,有一顆淚滴形的紫晶石,正在一個羅盤上緩慢旋轉著。

  坐在神婆身前的老婦心底雖很焦急,卻始終忍著沒有開口,只是屏氣凝神地緊盯著那顆緩慢旋轉的紫晶石,直至它終於緩緩停下後,才滿懷期待地望向神婆。

  「東南邊,有井的地方。」神婆確實開口了,嗓音低啞又含糊。

  「謝您了,我一定往東南邊找去!」聽得此言,老婦喜極而泣地連番道著謝,但半晌後,又像是想起什麼似地急忙問道,「對了,神婆,明兒個我家小虎子要出遠門,不知您覺得哪個時辰……」

  「午後開始有大雨,傍晚會停。」徐徐將紫晶石放入一個紫絨布包中,神婆淡淡說道,「一會兒人多,自己小心。」

  「這樣我就明白了。謝謝神婆、謝謝神婆。」

  恭敬虔誠地將問事金放入小攤旁寫著「隨喜」的紙盒中,老婦雙手合十對神婆又道了半天謝後,才緩緩轉身,邁開老邁的步子,逆著人潮向城外走去。

  只老婦才剛走兩步,手肘便被人一把扶住,而身旁,再度響起神婆那低啞又含糊的嗓音——

  「我與您一道走吧。」

  「神婆今兒個怎麼這麼早就收攤了?」望著那兩個逆著人群緩慢向城外移動的身影,一旁賣雜貨的少年好奇問著身旁挽臉的婦人,「一會兒生意不是會更好嗎?」

  「你忘了今兒個是元宵節啊,一會兒看花火的人全擠進城來,那個人多吵雜的,向來習慣清靜的神婆肯定受不了。」婦人一邊替人挽臉一邊說道。

  「這倒是。」遠望著神婆低眉斂目,唇旁掛著一縷似笑非笑、飄飄然遠去的身影,少年喃喃說道,「神婆果然是神婆,那股仙風道骨之氣就是跟尋常人不同……」

  少年口中這名仙風道骨的神婆,在將老婦送出城後,依然繼續緩步前行,只突然,她一個回身,以驚人的速度拐入一條窄巷,在確定四周無人後,徹底箭步如飛!

  高速跑動間,她一邊將臉上的人皮面具扯下,脫下身上的長襖,急匆匆地將之塞至牆角的一個竹簍下,然後穿著那身便於行動的黑色夜行服,七拐八彎的在那無人長巷中疾奔時,還不忘由懷裡掏出一條大黑巾,將自己的小臉以及及腰馬尾整個裹住。

  好險,再耽擱下去,就真要錯過時辰啦!

  心中雖是這麼想,只是盤元左白皙柔嫩的頰旁,汗還是不斷地泌出,因為她千算萬算,也沒算到今日城裡的人竟會這樣多,多到她覺得本來她一輩子才能碰到的人,全在這兒了……這中土人究竟怎麼回事啊?

  不就是正月十五嗎,到底為什麼竟辦得這樣奢華、隆重,恍若不這麼敲鑼打鼓、大肆喧鬧一下,正月十五就會忘了來似的!

  在她的族裡,正月十五之時,所有人皆靜靜坐在各自選定的山頭上吸取天地日月精華,哪有這種閒情逸致在這兒人擠人的猜燈謎、鬧元宵,還看花火……

  正當盤元左急匆匆向目的地狂奔而去時,突然感覺肩頭似是與人有些小擦撞,她下意識脫口說道——「啊,抱歉。」

  「抱歉。」

  與她含糊嗓音同時響起的,是另一個含糊嗓音。

  糟,她的習慣壞事了,不過這人怎麼也……

  兩個暗巷中的黑影一起微微定住腳步愣了愣,然後心照不宣地繼續向各自要前進的方向奔去。

  哦,看樣子今晚要幹壞事的不只她一個……

  當腦中浮現出「吾道不孤」四字時,盤元左的嘴角不禁微微向上彎起,只她的腳步依舊沒停,然後在巡過一圈自己所安排的暗樁,確定每個環節都沒有出錯,並終於由暗巷抵達那棟賀客滿盈、門前掛滿大紅「囍」字燈籠,且大門旁還矗立著兩塊金光閃閃的「為富有仁」、「祖宗積德」超大號金牌的宅邸旁時,一個飛身,將身形隱沒在簷間黑暗處。

  「張大老爺,恭喜恭喜啊!」

  「哪的話,請進、快快請進啊!」

  就見金光燦燦的大門前,一個腦滿腸肥、全身穿金戴銀、笑得嘴都快咧上天的中年男子,一手熱情握著道賀人的手,一邊不斷回身斥著下人,「愣什麼愣,還不快把賀客禮送給李大人!」

  望著一旁下人用雙手捧出、讓每個客人都笑逐顏開的貴重賀客禮——一塊如手掌般大小的沉甸甸金牌,躲在簷間的盤元左都不禁咋舌了。

  果真是以財大氣粗著稱的張大富,納個婿不僅納得全城要人都到了,更把婚典會場硬是弄成了個財力展示大會。

  原本納婿也無甚稀罕之事,可張大富家納婿,那就當真稀罕了,畢竟張大富雖妻妾成群,卻只生得一女,所以此女理所當然地受盡張家上上下下萬千寵愛,自小吃的、用的、穿的全有人張羅不說,更是一點委屈也受不得。

  結果,這麼一寵,就是把張家千金寵成了個性情乖戾、驕縱無度,連飯也不會自己吃、衣裳也不會自己穿的超重量級、名副其實的「千金」小姐。

  按理說,就算再驕縱無度、再無身材曲線、再無生活技能,看著張大富家的萬貫家財,也該有人上門提親,只可惜,那些自動送上門的,張家千金沒一個看得上眼,反倒是看上了兩個月前,她前去月老廟求姻緣時不慎失足落水,硬將她「千金」之軀拖上岸的一名外鄉人。

  據說,張家千金落水之時,本有不少人為著那豐厚的報酬咬牙卷起了衣袖,只她一句「快救我啊,誰救了我,我就讓我爹納你為婿」的呼救聲,當場嚇退了那群只想要財不想要人的民眾。

  終於,在張家千金真的快滅頂時,一名不知是意外落水、抑或被人推下水的壯漢,一把將她扛上岸來,然後兩人一起倒地不起……

  咦,沒空胡思亂想了,只剩一刻鐘啦,她重金禮聘的媒人婆到底搞定沒啊!

  在滿是賀客與家丁的宅邸簷中小心翼翼地移動著,半晌後,盤元左終於滿身大汗來到喜房前的暗簷間,而雙眸,緊盯著屋內的所有動靜。

  「這『走百病』啊,不僅有益身心健康,還可延年益壽、青春長保,有病治病、沒病強身,許願願靈、要啥得啥,更何況,每年就只有正月十五這日走才算得時,機會難得,錯過可惜啊……」

  擠滿人潮的屋內,就見媒人婆口沫橫飛、語重心長地說著,說得一旁的盤元左自己都想去「走百病」了,只那張大千金卻動都沒動一下,只是嘴裡吃著身旁下人塞進她口裡的糯米糰子,眼裡盯著床上那名被五花大綁、身著大紅衣裳的男子。

  「為了今夜姑娘能與姑爺順利圓房、早生貴子、一生相守、永不分離、不被搶走,更讓張大富家富傳千秋,這『走百病』的儀式,是怎麼也省不得的!」眼見張大千金怎麼都不動心,媒人婆不得不使出最後的撒手鐧!

  「好吧,那我就去吧……」

  聽及媒人婆那句「順利圓房、不被搶走」的說辭後,那滿身掛滿金牌的重量級新嫁娘終於不情不願地將一整夜緊盯在新郎倌身上的炙熱視線移開,在好幾名丫頭咬牙切齒的托撐下,依依不捨的離開新房,並直盯著在門口守候的家丁將新房房門用三條粗大的鎖鏈小心翼翼鎖緊後,才放心離去。

  總算走了……

  望著被簇擁著離去的新嫁娘,盤元左暗自鬆了口氣。

  雖說壞人姻緣著實缺德,可不能怪她啊,誰讓張家缺德在先,仗著財大氣粗,硬搶了別人家的當家來當自己家的女婿,壓根不管人家家裡還有妻兒老母痴痴地在盼著他……

  回想著幾日前,那名一身素淨、坐在自己身前絞著手絹靜靜垂淚的少婦,就算現在,盤元左還是覺得心疼。

  明明只是一個想在商旅途中順帶進城走訪一下親友的平凡四口之家,卻在一個意外與張家的霸道及威逼下,當家的給人硬生生帶走,妻兒老母則被強驅至城外,好好的一個家,就這樣破碎了。

  正因為此,那時的她,才會在明瞭一切後,故意指示少婦去城南破廟等候,然後自己化身為一名愛劫富濟貧、打抱不平的女義賊,故作一副與少婦巧遇又相談甚歡的情況下,收受了少婦的委託前金,承諾在今夜,將她的當家劫出來還給她……

  「喂,放花火的時辰好像快到了。」

  沒錯,就要到了,五、四、三、二……

  「啊,快看!花火開始了!」當耳際傳來一聲巨響與此起彼落的驚呼聲時,盤元左行動了,因為若錯過這個機會,她辛苦多日的布局,就全盤皆毀了!

  在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花火吸引而去時,盤元左一個飛身,火速竄向喜房旁,直接翻開早在幾日前被她改為活動出入口的木牆下爬了進去,一把撲向床上的男子,在割開他身上的五花大綁後,扛起人就準備往屋角的地道口衝——

  扛不動。

  因為那一身大紅的男子,身形不僅高大、肌肉堅實,並且似是因被下藥昏迷,所以整個人根本像石塊一樣,沉得讓本就體態嬌小輕盈的盤元左就算手腳並用也拖不動!

  「怎麼今年的花火時間這麼短啊,沒勁!」

  「就是,往年好歹也得放個幾刻鐘,怎麼今兒個的這就像要結束了?」

  聽著外頭家丁們的議論與腳步聲,用力扯著床上男子的盤元左全身幾乎都汗濕了,但男子卻依然動也沒動,最後,她只能用力掐著他的人中、擰著他的臉頰,並不斷在他耳畔低語,「喂,別傻愣著啊!我真扛不動你!快想想在家裡等你回去團聚的妻兒老母啊!」

  他哪來的家,又哪來的妻兒跟老母?

  這人,又是誰……

  微微抬起混濁的雙眸,被掐醒的男子無神且無焦距的眼瞳中,模糊映著一個身著一襲黑色夜行服,頭臉上矇著一塊黑布的晃晃身影。

  「就算不能動,好歹也別繃得像塊石頭!這位大哥,快想想家裡妻兒老母的眼淚……別讓我功虧一簣啊……」

  發現男子微微睜開眼後,盤元左連忙用力撐住他的身子,不斷低聲地心戰喊話,然後在他終於能自己施上點力後,猛地用肩頂住他,半扛半推地將他推至地道口,拉開木板後,一把將他塞進去,自己也跟著爬進去。

  就那麼一路推、一路爬,盤元左在滿身大汗間,突然聽得身後傳來的呼喊聲——

  「唉呀,新姑爺不見了!快來人、快來人哪!」

  怎麼這麼快就發現了,不行啊,再等等啊……

  一咬牙,盤元左用力踹著男子,就那樣一路將他踹至地道出口,然後在接應人的幫助下,終於將男子弄上預備好的馬車。

  「你是……誰……」

  正當盤元左坐上駕駛座,並將準備好的酬金分發給接應人之時,突然她頭上的黑巾被車內男子一把扯下,她那條長及腰際、在風中凌亂飄動的烏黑馬尾,便那樣映在男子混濁的眼眸中!

  身子,驀地一愣,只盤元左未及回頭,卻又聽得身旁揚起一名剛收完酬金的男子扯著喉嚨的得意呼喊聲——

  「唉呀,張家新姑爺給一女賊劫走啦!快來人啊!」

  這中土人實在……太不老實啦!

  一聽及那聲呼喊,盤元左幾乎傻眼了,但她還是二話不說,用力將馬鞭揮向那群拿了她酬金又想領張家擒賊花紅賞金的手,然後在準備駕車逃離時,發現身後男子不知何時竟爬上了馬,當機立斷地斬斷馬身與馬車間的繩索,一手拎著她的後領將她接至馬上後,瘋狂策馬前奔!

  是啊,那馬車確實可能被動手腳了,她怎麼沒想到……

  「捉賊啊!捉女賊啊!捉劫張家新姑爺的女賊啊!」

  在心底的佩服聲、耳旁的風聲及身後的呼喊聲中,西南禳族人,十七歲,走出大山兩年間一直以裝神弄鬼假神婆身分賺取盤纏的盤元左,榮登平安城劫親女賊第一寶座。

  ※ ※ ※

  「怎麼回事,怎麼到現在都沒來?該不會被張大富家的人發現,給捉去嚴刑拷問了吧……」口中不住喃喃自語,盤元左白皙、精緻、絕美的小臉此刻那樣無奈。

  因為在與當初那名少婦約好的破廟裡,她足足等了五天,都沒有等到那名少婦的出現。

  更讓她傷腦筋的是,這名被她劫來並藏在山中廢棄獵人小屋裡的新郎倌,除了在逃命之時短暫清醒了一會兒,便一直昏迷到現在,並且渾身熱度還高得驚人。

  這缺德的張家,為了確保拜堂儀式能順利完成,到底是給這名明顯還染著風寒的男子下了多重的迷藥啊!

  蹲在地上,盤元左望著那張熱得通紅卻不冒汗的臉,再望望由自己小錢袋倒出的那幾個小銅錢,真的有些欲哭無淚了。

  先前,為了確保這回「劫親」能劫得毫無差池,她不惜砸下重金,並來回反覆演練多次,以至不僅將那名少婦預給的酬金全用光,更把她由大山出來後一路裝神弄鬼積攢下來的盤纏也用盡了。

  如今,全身上下只剩這幾枚小銅錢的她,不僅得在這隱蔽處暫先躲避張大富家瘋狂的追緝,還得擔心這名男子到底醒不醒得過來。

  可她現在,哪還有餘錢去藥鋪給他抓藥?

  但人都劫來了,總不能這麼扔著不管啊……

  望著那張跟身上大紅衣衫怎麼也不相稱的粗獷、俊挺、男子氣十足的通紅臉龐,再望望屋外的天候,一身清寒的盤元左一不做、二不休,索性拉起了身後那長長的髮辮,手一翻,牙一咬,瞬間截掉了自己留了多年的一頭烏黑長髮!

  畢竟在這全城通緝女賊的當口,扮個少年應該會安全點,況且這應該能賣不少吧,應該夠給這男子抓點藥、買套合適的衣衫,買些柴火、備些乾糧,以抵禦那場即將到來的瘋狂暴風雪……

  忍著後頸的冷涼感,盤元左先至與少婦約好的破廟繞了一圈,又趕忙到張大富家附近,擠至那急匆匆四處捉拿女賊的人群中打探了一下消息,在依然一無所獲之後,只得快快把長髮賣了,將該採買的東西全買全,便速速趕回那間小屋。

  一邊用個小破藥壺熬藥,一邊用力翻動著那如今動也不動的男子,盤元左努力剝下他身上那襲可笑的衣裳,打算為他淨一淨身後,替他換上那套普通的長衫,只剝著剝著,她的小手,驀地停下了。

  這人,不是個尋常行旅商販嗎,身上怎麼會有這樣多的刀箭傷?

  望著男子堅實且勁骨豐肌的身軀上,那交錯、雜亂的新舊傷痕,盤元左微微愣了。

  難道她……又受騙了?

  「唉,算了,受騙就受騙吧,反正也不是第一回了……」

  喃喃自語聲中,盤元左聳了聳肩後便開始為男子濯髮。因為儘管由大山出來後,她已上當受騙多回,但其實她並不真那樣在意。

  畢竟上一次當學一次乖,她本就是來體驗人生、了解天地、尋找答案的,下回注意些便是了,總不能因此本末倒置的遠離人群,將所有人都視為騙子啊……

  口中輕哼著小曲,盤元左在將男子的長髮用水潑濕後,緩緩回身,開始在自己的小包袱中尋找適合他的自製皂,所以她根本沒有發現,那名男子緊閉的眼皮下,原本靜止的眼瞳緩緩開始轉動了。

  要怪,就怪你自己,你的狼子野心,或許能成就一時之盛,卻永遠無法成就萬世之秋……

  你真的太天真了,要知道,在赫倫草原上,無有背景、徒有野心,是決計無法立足的……

  與其跟著你打那如海市蜃樓般的天下,我們寧可選擇唾手可得的榮華富貴……

  輕蔑的冷笑聲、滿天飛舞的惡臭腥血、被地獄之火灼燒般的痛楚與炙熱,令得男子——耶律獲——的腦際那樣紊亂。

  儘管連眼都沒睜,但他的右手,卻緩緩凝聚起一股殺氣,因為有一雙冰冷的手,正在他頸項上來回梭移……

  「我承認過日子確實不容易,要不你渾身血路也不會堵塞成這樣,可再不順,也得過下去啊,你說是不是?這位睡昏頭的大哥……」

  正當耶律獲凝滿殺氣的右手就要舉起時,他的耳畔朦朦朧朧傳來一陣腔調微微有些怪異的中土話聲。

  原本要舉出的右手,驀地定住不動,因為他發現,這說話之人,似是在為他濯髮,並且濯髮之際,還就著那有著陳酒香味的皂泡,用那雙冰冷的小手,在他後腦及頸肩部的穴位及筋絡上來回按壓、撥弄。

  小手有很力,穴位抓得很準,那夾雜著酸痛與酥麻的感覺,竟讓人莫名覺得痛快……

  「不過想睡就睡吧,反正再來啊,有一個月的大雪,哪兒都去不了,正適合休養生息。」

  在那微微的怪腔怪調與通體舒暢中,耶律獲右手的殺氣,緩緩釋去了,而意識,又開始混沌了。

  究竟過了多久,耶律獲不知曉,但當他又一次恍惚醒來時,他感覺有一個冰冷的身子緩緩鑽進了毛氈下,緊貼著他發燙的背蜷縮著,儘管如此,那裹滿衣物的身子,卻還不住發著顫,抖得他本就昏沉的腦子更天旋地轉。

  「這位大哥……只有一個炕……不介意我擠一擠吧……真的……好冷啊……」

  一個翻身,耶律獲有些不悅地將那身子強扣在懷中,想讓那人別再抖了,但當發現到那身子的嬌小與異常冰冷,再感覺到此人頸間脈動的詭異跳動時,他下意識地連點住對方背後五處穴道,然後在肩際處用力一拍!

  「唔……」

  當一聲悶哼響起,一陣腥血在空氣間彌漫開來時,耶律獲懷中之人再沒動靜,連呼吸,都沒了。

  這名中了「寒冰符」的人,似乎並不是個體魄剛強之人,那他方才那一掌……

  渾沌、錯亂的腦際隱隱浮現這個想法後,耶律獲又下意識地將手掌抵在身前人的背心上,將真氣源源不絕地輸入對方體內。

  「我怎麼……睡著了?」

  幽幽由一片冷之又冷的極凍空間中轉醒,盤元左喃喃說道,只話聲,那樣氣若游絲。

  但她的氣若游絲,起因並非耶律獲,而是方才為他濯完髮後,她還是決定在大雪覆城前再去破廟前尋那少婦最後一回,而就在她在那破廟旁繞過來又繞過去時,莫名出現的一記凌厲怪掌。

  她並不知那人為何要攻擊她,但當一陣掌風襲來時,她下意識的一躲,因此那掌只打中了她的肩際。

  雖只擊中肩際,她卻覺得身子霎時被冰凍住了!

  靠著在大山中練就出的一身絕頂輕功,她雖成功擺脫那人逃回了小屋,卻逃不過那陣恍若沉入冰河底的絕對冰冷——

  直到她身旁大哥的那一掌,將一塊詭異的碎冰由她口中震出——雖然他也震出她一口鮮血,更震得她連呼吸都停了片刻。

  「大哥……您真是個……好人……都昏頭了,還不忘……照顧弱小……」

  感覺著由背心處傳來的陣陣真氣熱流,倚在那個有如火爐般的懷抱中,盤元左喃喃說道,然後在身後人似乎又一次昏睡過去,堅實的手臂就那樣落在她的腰際,而她的身子又漸漸開始發冷、意識緩緩剝離時,眼眸驀地再度闔上——

  「不過……您的手……真的很沉啊……能不能……稍微拿開些?」

TOP


第二章
本帖隱藏的內容需要回復才可以瀏覽

TOP


第三章
本帖隱藏的內容需要回復才可以瀏覽

TOP


第四章
本帖隱藏的內容需要回復才可以瀏覽

TOP


第五章
本帖隱藏的內容需要回復才可以瀏覽

TOP


第六章
本帖隱藏的內容需要回復才可以瀏覽

TOP


第七章
本帖隱藏的內容需要回復才可以瀏覽

TOP


第八章
本帖隱藏的內容需要回復才可以瀏覽

TOP


第九章
本帖隱藏的內容需要回復才可以瀏覽

TOP


第十章
本帖隱藏的內容需要回復才可以瀏覽



                            【全書完】






☆☆☆好☆http://www.happyfunnyland.com☆睇☆☆☆

TOP

3Q

TOP

回復 1# shek


    尴尬

TOP

Thx

TOP

回復 1# shek


谢谢

TOP

感謝分享

TOP

thanks a lot
Hello~~

TOP

谢谢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TOP

3Q

TOP

JinTech Semiconductor Co., Ltd JinTech Semiconductor Co., Ltd - About Us JinTech Semiconductor Co., Ltd - Our Service JinTech Semiconductor Co., Ltd - Expected Quality System Certification JinTech Semiconductor Co., Ltd - Contact Us Our Partners – Sai Fung Electronics Lt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