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瓔《願娶有情娘》【圓月彎刀2】

記得當時年紀小,為了一逞那大俠風範,
不忍她這漂亮小女生為個臭洋娃娃哭不停,
他就這樣一失足,跳下大水溝去撿娃娃,
成了日後十年恨!
恨呀,他實在恨死她也愛慘她了,
她「奪走」他的處男之身後,竟不告而別,
害他這個天才只能在三流大學吊個車尾,
也沒臉回去當孝子,接掌威風家業,
成天坐鎮賽車場,偶爾飆兩圈和死神搏命,
他如此悽慘落魄,她不該奉獻一生來賠嗎?
可誰知她竟即將要嫁入豪門好命去了,
不行,沒有給他一個交代,他不許她嫁!

楔子

學期結束的最後一天,天氣冷得不像話,氣象報告說中部氣溫介於十一度到十四度之間,全省都是陰偶陣雨的氣候型態。

凌彎刀把外套甩在肩膀上,嘴裡不成調的哼著歌。

他覺得今天才不到十一度咧,不過可能是他長年練武的關係,他根本不怕冷,晚上睡覺也是一條薄被打發了事。

他覺得只有女生才會用暖爐、暖氣、暖暖包那種無聊的東西,他冬天也照樣喝冰的,一點都不忌口,從小到大壯得像條牛,從來沒有生過病。

十三歲的他,身高一百六十公分出頭,還不算太高,可是他已經很努力在打籃球了,想必下學期他一定會「有所長進」。

其實高不高無所謂啦,反正他們還是國中生,可以長高的空間還很大,但如果一張臉長壞了,那可就沒得救。

他不是說他自己,而是他班上的康樂股長黃建民,那人生得小鼻小眼大餅麻子臉的,再怎麼努力說學逗唱,也敵不過他凌彎刀一個酷酷的眼神。

他一張俊臉早已橫掃靜悠國中無敵手,數不清的女生拜倒在他學生褲下,可是他對她們才不屑一顧。

他可是凌門少主,自有他的傲氣和銳氣,太早和一個女生定下來太沒氣勢了,他要維持他的神秘和高調……雖然小鎮裡人與人之間都熟得很,根本沒什麼神秘感可言,可是他還是堅持這件事。

「凌門武道館」在鎮上很有名,他父親凌道南名氣更是響亮,嚴厲加嚴肅,他戲稱他父親為凌嚴二,還沾沾自喜,認為此名頗有東洋風。

誰都知道凌門武道館的館主凌道南威震八方,他出神入化的凌拳令武術界人士津津樂道,光是每年從北、中、南三地湧進道館內,要拜師學藝的學生人數便可窺得一二。

從小到大,他一直擁有許多師兄弟,而他的生活也過得多采多姿。從幼稚園起就開始練拳的他,雖然現在還是個國中生,但在凌門裡他是師兄級的,擁有最高段黑帶的等級,一到寒暑假,學校裡那些跑來學拳的二、三年級學長們,可都要叫他一聲師兄呢。

幸好父親只收男弟子,要不然他可就煩了,成天要和一堆女生一起練拳,想起來就頭大,因為女生最麻煩了,矯揉造作,一點都不可愛。

喏,像他本人就飽受女生騷擾之苦,她們常趁他去上廁所的時候把情書塞進他書包裡,害他每天丟到手軟。

他真不懂,他們才國中而已耶,談什麼戀愛?如果他有時間,他才不會浪費在跟一個女生談情說愛,他情願去練拳。

所以他認為,普天下的女生都是麻煩的,除了他那位可愛又開通的母親之外,他無法忍受任何女生,包括他的孿生姐姐凌圓月。

他恨極怨極了圓月,誰叫她要比他早出生一分鐘,害堂堂男子漢的他要叫她姐姐,真是沒面子……

「嗚嗚……嗚嗚……」

一陣壓抑的啜泣聲傳來,彎刀瞬間皺起了眉頭。有個女生在哭。看吧,他就說女生最麻煩了,動不動就哭,跟沒人要的小動物沒兩樣。

他不想去理是誰在哭,但這是他回家必經的捷徑,他還是無可避免的看到那個像小貓般哭泣的聲音來自何處。

前面是一排矮矮的平房,平房後門有條大水溝,有個女生正站在大水溝前,淚眼汪汪的看著臭水溝哭。

他揚起眉毛,心裡想,水溝有那麼臭嗎?臭得她掉眼淚?

「喂。」他在小女生前兩公尺處停下來,很高傲的叫她。

她抬起淚眼,漂亮的鼻子哭得紅通通的。「大哥哥……你……你可不可以幫我把洋娃娃撿起來?」

彎刀一愣,這小女生還真好看。

「什……什麼娃娃?」他反問。

怪了,人家是哭得結巴,他結巴個什麼勁兒啊?真是見鬼了。

「水……水溝裡的娃娃……」她吸吸鼻子,講話比較完整了。

「我的布娃娃掉進水溝裡了,你幫我撿起來好不好?」

他斜目掃了大水溝一眼,還真看到一隻布娃娃飄在髒髒的、靜止的水面上動也不動,好像在做日光浴。

「你沒事幹嘛把娃娃扔進去?」他又皺起眉頭了。

一邊數落她,一邊目測著大水溝的深度,他忖度著彎腰是絕不可能撿到的。

換言之,他必須犧牲大我,整個人跳下去撿才行。

可是那會讓他變得又臭又髒,為了一隻布娃娃,值得嗎?要是被同學經過看到,他凌彎刀會被笑死。

她搖搖頭,美眸裡淚光閃爍,神情竟帶著幾分早熟的悽楚。

「是我爸爸丟的。」

「你爸?」他瞪視著她。

怎麼會有這麼無聊的爸爸?像他家的凌嚴二就從來不會去碰女人家的東西,更別說丟掉圓月的布娃娃了。他們凌家的男人才不會跟女人一般見識。

「娃娃是我媽媽買給我的,所以爸爸就不許我要,氣得把娃娃扔進水溝裡。」說著,剛剛止住的淚水又有氾濫的趨勢。

「為什麼?你爸爸很討厭你媽媽嗎?」他極訝異,且無法理解,因為凌嚴二和他老婆很恩愛。

小女生垂下彎彎翹翹的長睫毛,難以啟齒。

半晌之後,她的聲音才細細弱弱的傳進彎刀耳裡。

「媽媽跟台北來的男人跑了,去當模特兒,她不要我們了,爸爸就再也不讓她回來。」

他點點頭,這樣說他就明白了。「我懂了。」

看她的容貌,想必她媽媽也是個美人,而她媽媽跟城裡來的男人跑了,難怪她爸爸會氣得將她媽媽買的布娃娃給扔進水溝裡,不潔的女人買來的東西也是不潔的。

「那你……你可不可以幫我把娃娃撿起來?」

她期待的清澈瞳眸移到他臉上,天就快黑了,再不撿起布娃娃,恐怕明天來找就找不著了。

「娃娃已經髒了。」他的神情不是很樂意。

「沒關係,我洗一洗就好!」她連忙道:「我平常也洗全家的衣物,我會洗娃娃,洗得很乾淨。大哥哥,你幫我撿起來好不好?」

這是媽媽買給她的禮物,她不知道要過多久才可以再見到媽媽,所以她非留下娃娃不可!

他撇撇唇。

要他堂堂凌門少主跳進一條臭水溝裡去撿一隻髒娃娃,這實在非他所願,但不替這可憐的小娃撿,又有違俠義本色……瞧她,唇抿得緊緊的,大眼睛裡又開始水汪汪,像是又要哭了。

「好啦,幫你撿就是。」他煩躁的揮揮手,就說女生最麻煩了。

他把書包取下擱在地上,俐落的順著溝壁爬下大水溝,一股惡臭頓時沖鼻而來,他差點作嘔吐出。

「大哥哥,你小心啊!」她不放心地叮囑。

此刻他俊臉實在不太好看,他是會小心,但小心有什麼用?惡臭又不是他小心一點就可以聞不到的。

然後,他拎著被污水浸透的髒娃娃,一臉扭曲的爬上來了。「拿去!」

真他媽的,下回絕不幹這種蠢事。

她如獲至寶,也不顧骯髒便緊緊將濕娃娃緊攬在懷裡。

「大哥哥,謝謝你!謝謝你!謝謝你……」她聲音越來越小,到最後還帶有一絲哽咽。

「喂!你怎麼回事,這樣抱著,你的衣服也要濕了!」他開口阻止她的愚行。

這個笨女生,她又不像他有武功護體不怕冷,還穿得這樣單薄,連件外套都沒有,現在又把個濕娃娃抱得這樣緊,她的衣服不濕透才怪。

「這樣……好像媽媽在抱我……」她笑著說,眼裡卻湧出了淚水。

「你--」

四個很成熟的字眼冒了出來--於心不忍。

這就是他對她此刻傷感的神情的感覺,然後不知道怎麼搞的,他的外套披上了那小小的肩頭--他親自動手的。

「穿著,要不然你要感冒了。」他粗聲說。

「大哥哥,你對我真好。」她感動的看著他,瘦小的她矮了他兩個頭。「我叫小淨,你……叫什麼名字啊?可以告訴我嗎?」

她眼裡湧現崇拜與感激,像看天神般的看著他。

「我叫凌彎刀。」他傲然地說。

鎮上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的凌道南就是他爸爸,他凌彎刀也算小有名氣,這下她可嚇到了吧。

「這名字……」她想了一下,與她班上那些周維揚、王品文、孫祥恩都不同。「好怪。」哪有人的名字裡會有個刀字的,而且叫做彎刀,刀若彎彎的要怎麼切萊?

「不跟你說了。」沒得到讚賞,他惱羞成怒,拾起書包要走人。

「大哥哥,我就住在那間。」她渾然不察他的怒氣,漂亮的白皙指頭指向一棟舊舊平房的後門,紅唇彎起淺淺笑痕,殷勤地說:「你明天再來,我把外套洗乾淨了還給你。」

「不必了,我死也不會再來!」

真他媽的!這個沒有眼光的笨女生,竟敢說他名字怪?!他凌彎刀要是再來,他就是小狗!

可後來他不但做了小狗,還做了很久、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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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依山傍水的石盤鎮位於中部某好山好水的福地山上,鎮上雄偉的蓮花廟前有一株碧綠蒼蒼的千年大神木,這裡是鎮上老人黃昏下棋乘涼的絕妙地方。

別以為如此,石盤鎮就老土而古舊。

雖然鎮上的老人家不少,但年輕人也沒有外流,因為石盤鎮是縣裡最美麗的示範鄉鎮。

它整潔的街道和古色古香的建築常在週末假日吸引許多觀光客,也因此年輕人願意留下來,無論從事民宿也好,民俗藝品店或餐飲業也皆宜,只要做得認真實在,都有不錯的收入。

除了觀光業蓬勃發展中之外,石盤鎮裡多半是農家,傲人的名產便是用清甜水質種出來香Q好吃的「石盤米」,還有在地果農自行研發栽種的「石盤梨」也有口皆碑,粒粒碩大多汁,甜分充足,每年外銷的成績亮眼,利潤頗豐,足以讓果農們衣食不缺一整年。小鎮上只有一所國小,名為靜悠國小,也只有一所國中,名為靜悠國中。

通常靜悠國小畢業的學生會全部進入靜悠國中,而靜悠國中畢業的學生則全部進入鎮上唯一的高中--靜悠高中就讀。

也因此嘍,共同讀了十幾年的書,就算不同班,大家也都熟透了。

整整十二年面對的都是同一些人,除了偶爾有一、兩個轉學生轉進又轉出之外,學校裡就再也沒有什麼大新聞了。

靜悠國中三年級的凌彎刀是老師眼中的頭疼人物,他不時打架滋事,功課卻又名列前茅,這樣的「文武雙全」,叫人又愛又恨。

「凌彎刀,我們待會要去醫院看車禍受傷的吳老師,你要不要來?」副班長李金佩甜甜地問他。

向來,班長與副班長若剛好是一男一女,都會被配成對。

凌彎刀英俊帥氣,不但是班上最高的男生,也是全年級功課最好的男生,配她李金佩綽綽有餘,她很樂意當他的女朋友。

「吳三小路用又不是我撞的,沒興趣。」

那是他給數學老師吳安紳取的綽號,因為他覺得蒼白兼弱不禁風又有點神經質的吳安紳,看起來很沒用。

「可是,我們探完病要去冰果室聚聚,大家聊聊天,要是你不喜歡去醫院的話,你可以先到冰果室等我們。」李金佩不死心地說。

她盼望和凌彎刀約會已經很久了,可是三年了,他都不參加他們私下的聚會,讓她好苦惱。

他究竟要折磨她到什麼時候?他不知道她對他已經芳心暗許了嗎?

難道,他有別的喜歡的女生?

不可能啊!她是班上最漂亮的女生,這是公認的,加上身世好--她家在鎮上開一間銀樓,怎麼可能有別的女生能勝過她。

「每天見面還有什麼好聊的,無聊。」

彎刀睬也不睬一臉殷切的李金佩,他把所有文具書本掃進書包裡,椅子一合,長腿邁開就要走人。

「凌彎刀,你要去哪裡?」她一急,黨不顧形象的攔人。

俊眼不悅的掃一記白眼過去。「李金佩,你是副班長,現在你以為自己是副訓導主任啊?還管我去哪裡?我懶得跟你說。」

「你--你--」

集美貌與家世於一身的驕傲女生握緊拳頭,氣急敗壞卻又拿他莫可奈何,只得讓開身子,凌彎刀拳頭之硬,是全靜悠聞名的,她可不會笨得自討苦吃。

彎刀根本連點安慰俏臉鐵青的她的想法都沒有就離開了教室,他還有很重要的事要去做,懶得跟她糾纏不休。

疾如風的步履出了校門,拐往一條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路徑。

一路經過店家、樹林、河堤,最後來到一排老舊平房,他步履更快了。

他站在其中一間平房的後門,拾起石子丟向廚房窗子,連丟兩次後,開始靜待他要等人的出來,這是暗號。

瀕臨平房的大水溝已沒有當年的惡臭了,近年石盤鎮的環保做得不錯,許多河川水流的污染都整治好了。

三年來,這棟矮平房的後門變成他每天放學必經之地。

第一次,他只是來取回他的外套。

後來,那雙含憂帶愁的眼睛不知道怎麼搞的,常常在他寫功課寫到一半的時候闖入他腦海。

然後他又來了一次,無巧不巧地看到她獨自蹲坐在水溝旁哭泣,裙底下的雙腿都是傷痕。

他根本不曉得怎麼安慰一個女生,所以只好靜靜的走開,一個人回家之後卻心裡難過得要死。

再後來,每天放學後不知道怎麼回事,雙腿自動會拐到這裡來看看,發現她獨自蹲在水溝旁傷心哭泣的機率很頻繁。

他不承認自己關心她,他只是來看看她還有沒有活著,以免她被她的酒鬼老爸給打死也沒人知道。

真的,他才不是關心她,他凌彎刀傲視一切、目空所有,學校裡倒追他的女生多得是,甚至還有靜悠高中的大女生想當他的女朋友,他的女人緣可說是好得很哪!

那些女的環肥燕瘦都有,他一個也不要,又怎麼會看上瘦不拉嘰又愛哭的她?

半晌之後,一名穿著靜悠國中校服的女生慌張的開了後門出來,她眼眶紅紅的,白皙粉嫩的小臉上有清楚的指痕。

他懊惱的看著她,知道自己又晚了一步,她鐵定已經受過難了。

「怎麼?你爸又打你了?」他急著問。

已經國一的她只長高了一點點,可是模樣卻出落得更為清秀可人。

她早熟的雙瞳澄澈明亮卻半含憂,總給他莫名心悸的感覺,和班上那些老是談論明星的聒噪女生很不同。

「沒什麼,他出完氣就好了,已經出去了。」夏淨而故作灑脫的擠出一個笑容,不想他為她擔心。

「媽的!我去教訓他!」他衝動的要替她報仇。

「不要!彎刀,那是我爸!」她拉住他,就知道他看見她被打會激動,下回要是她再被打,就不出來見他了。

「就算他是你爸,他也沒資格動不動就打你!」

這個道理他跟她講過幾千遍了,她卻講不聽,總是逆來順受,怎麼也不肯報警讓員警處理。

她媽媽自從跟了經紀人上台北當模特兒之後就很少回來,但每年至少出現兩次,小淨和她妹妹生日的時候她都會回來,但那兩天也必定惹得夏父極端憤怒,同時也是夏家兩姐妹的受難日。

夏文權現在並沒有工作,自從妻子跑掉之後,他心情愁苦,鎮日借酒澆愁,把過去的積蓄都花光了,平時只靠打零工賺點生活費。

今天正是小淨的生日,他知道她媽媽會回來,也算準了她會被打,所以整天上課都心神不寧,一心只想放了學,趕快來找她。

「其實……我知道爸爸心裡也不好過,他想媽媽,又氣媽媽不要我們,這些我都明白。」

彎刀氣呼呼的站著,神情在她哀求的眼神下逐漸軟化,什麼叫百煉鋼化為繞指柔,這個道理在他身上算是表達得很徹底。

算了,清官難斷家務事,既然她這個被害人都不計較了,他這個外人又有什麼資格替她打抱不平呢?

他撇撇唇,沒正眼看她,手一伸,拿過一個小紙袋遞給她。「喏,拿去。」

夏淨而乖順地接過,三年來他們的相處模式就是這樣,他這個人很霸道,總是只有她聽他的份。

她打開印著小碎花的紙袋。

裡頭是一隻漂亮的淺藍色髮夾,可以用來夾她柔柔的長髮,雖然他喜歡看她半垂著長髮的模樣,但她每天要做很多家事,還是把頭髮夾起來方便些。

「送給我的?」她喜出望外地輕撫著髮夾,感動的情緒緩緩流過心田。

他瞪她一眼,粗聲說:「難道我自己可以夾?」

她噗哧一聲笑了。「謝謝你,彎刀。」

除了她媽媽之外,只有一個人會記得她的生日,就是他。

他盯視著她淺笑盈盈的貝齒和酒窩,還有那雙比湖水還澄澈幽靜的瞳眸,神情古怪,不發一語。

「你怎麼了?」她笑著問。

他還是沒說話。

國一的她真是美呆了,秀氣漂亮的美人尖無人能敵,白淨的臉蛋比他班上那些長紅豆冰的女生好看一萬倍,纖細的腰肢使她看起來弱不禁風。

私心裡,他認為她是他的。

夏淨而是他凌彎刀的女朋友,他只是不想講出來而已,還很霸道的認為她也該知道這一點才對。

但如果她不知道呢?

哼,他根本拒絕去想這個可能,因為她只能是他的,只能!

小鎮的圖書館位在一間教堂旁,大大的閱覽室有足夠舒適的空間可以供民眾閱讀。這是教會捐蓋的圖書館,所以大家也就不排斥那些外來的熱情傳教士了。

「彎刀,你看看這樣對嗎?」夏淨而將自己寫好的作業習題給他看,很誠心的問。

他現在每天放學固定在這裡幫她補習一小時,升上國三的她,因為有個酒鬼老爸的關係,家裡根本無法讓她靜下心來讀書,功課老追不上別人,因此他才想出這個辦法。

「這裡錯了。」一雙劍眉斜揚,他只看了一眼,便圈出錯處,推回給她,要她再做一遍。

「對呵。」她崇拜地看著他,驚嘆於他的聰明。

凌家有兩姐弟,都是石盤鎮的風雲人物,他老是佔據男生的榜首,而他的孿生姐姐凌圓月向來只拿冠軍。

大家都說,不知道凌夫人怎麼會生出這麼聰明的兩個孩子,他們是凌家的驕傲,也是石盤鎮的光彩。

而她……她是完全無法與他相提並論的。

他是凌門武道館的少主,父親凌館主威儀並重,母親凌夫人和善開通,他擁有一個人人稱羨的幸福家庭。

她的爸爸鎮日借酒澆愁已經多年,媽媽為求星夢,選擇拋夫棄女,這是鎮上人人知道的醜聞。

他的出現對她來說,就像黑夜的一盞明燈。

若不是有他的加油打氣和安慰,面對總是彌漫著暴風氣息的家庭氣氛,她早就撐不下去。

她不知如何形容他對她的意義,他像夜空的北極星,總可以帶領她找到方向,讓她的心平靜下來。

雖然他對她總是那麼粗魯,可是她喜歡聽他罵她,給她一種有人在乎著她的感覺。

她怕透了那個冷冰冰的家,妹妹雪而自從媽媽離家之後,常常不發一語,在家裡根本沒有人跟她說話,只有面對他,她才可以盡情的說,而他總也願意聽。

「凌彎刀,給你!」

一個穿靜悠高中制服的女生一陣風般的走過來,長得不錯的她塞了封情書給他之後露齒一笑,便又走掉了。

盯著那封情書,彎刀鐵青著俊臉,臉色比墨汁還黑。

自從他上了高中之後,每天寫情書給他的女生就數不清,可是追到圖書館來送情書,這還是頭一遭。

媽的!笑什麼笑?這些女生真是無聊透頂。

「有女生寫情書給你耶。」夏淨而驚喜地看著淺粉紅色的信封。

她的反應讓他心情更加惡劣,隨手把情書捏成一團,用拳頭握得死緊,雙唇抿得比蚌殼還緊,嚴峻的表情叫人膽寒。

「常常有女生寫情書給你嗎?我看你要交個女朋友了,這樣就可以少點麻煩。」

她開玩笑的說,不是真心的,也沒想過後果,只是想緩和氣氛。

可他的臉色怎麼突然變得更難看,她不明白。

「該死!」彎刀突然詛咒一聲,修長的手一揮,把兩人的東西都掃進自己的書包裡。

接著他粗魯的拉起她,大步往外走,他步履大得很,她要小跑步才跟得上。

「你要帶我去哪裡?我們還沒做完功課……」她喘著氣問。

他把她拉到圖書館的後山坡,山坡上有一株會結白色小花的百年老樹,茂密的枝葉延展開來,春天可看冒芽的新綠,夏天可以遮陽,秋天則顯得詩意,冬天還可以享受樹葉落盡的蕭索美感。

他們常來這裡,每當她情緒低落時,他就帶她來這裡,兩個人躺在草地上,看著天上白雲,幻想坐在雲上飛,心情就沒那麼悶了。

此刻天際夕陽火紅,他把她推靠在樹幹上,毫不溫柔。

高二的他,身高一七六公分,在他面前,她顯得纖弱無比。

「你很高興有女生寫情書給我嗎?」他咬牙切齒地問,雙手抵在她耳側兩旁的樹幹,騰騰的怒氣似乎快從掌心透出來了。

她睜大眼睛,知道他在生氣,可是不知道他在氣什麼。

「你說啊!」

見他那麼生氣,她趕忙搖搖頭。「不、不是,我只是--」

她沒說完,他逼近她的臉,突然堵住了她的唇。

這是他第一次主動吻女孩子,吸吮著她柔柔的唇瓣,他吻得笨拙、生澀,但滿足。

這下她總知道她夏淨而就是他凌彎刀的女朋友了,他才不需要交什麼其他的女朋友哩。

夏淨而渾身無力,軟軟的靠在樹幹上一任他吻著。

她不知道自己的臉有多紅,只感覺心臟怦怦地跳,快跳出胸口了,腳也像輕飄飄的踩不到地,身體在飛,飛上了雲端。

她形容不出被他親吻的感覺,但可以確定的是,這可比躺在草地上幻想在雲上飛震撼多了。

升上高三之後,課業沉重許多,彎刀打架的次數減少了,專心一意在準備聯考,可是他仍然抽出許多時間來陪夏淨而。

一年前的那一吻讓他們的關係徹底改變,在彼此懵懵懂懂的初吻中,他名正言順的把她視為自己的「女人」,她則更加依賴他。

「我們有兩部片子可以選擇,你想看文藝片還是科幻片?」她笑盈盈的抬頭問他。

他們的相處模式還是老樣子,總是他說一不二,她則甘之如飴,以他的意見為意見。

「科幻片。」他撇撇唇。「我可不想在電影院裡聽你們女生哭哭啼啼。」

假日的市區人潮擁擠,看電影的人更多,大家推推擠擠,他緊緊護住她的肩頭,免得有人趁機吃她豆腐。

她笑了。「我就知道。」

今天的她穿了件純白的圓領及膝洋裝,很簡單樸素的樣式,可是穿在皮膚白皙的她身上,卻格外誘人。

女生真的很奇妙,國中還看不出身材的她,上了高中居然大有救變,她隆起的胸部雖然不像他看過的A片女優那麼大,但也常引起他的遐思。

當然他都苦苦的克制著,不讓她看出自己的反應,以免嚇壞她。

據他所知,他們班上只要稍微長得平頭整臉點的男生,幾乎都不是處男了。

有女朋友的就更不用說,老早因為凍嘸條而失身,像他這樣女朋友美若天仙,但又保有處男之身的,真算得上是稀有動物。

他何嘗不想佔有她。

學校裡想追她的色胚子那麼多,雖然他是萬中選一的有為少年郎,但他也會擔心她被別人追走,尤其是那些惺惺作態的白面書生型,他不會講溫柔的話,就怕她被別人的甜言蜜語給打動。

他聽班上那些男生口沫橫飛地講過,要和一個女生「定下來」,最好的方法就是「吃掉她」。

他們說女生都是很死心眼的,一旦獻身就會從一而終,除非男生拋棄她們,要不然她們就會像古代的王寶釧……

「走吧。」夏淨而見他閃神,拉拉他的手提醒他。

他們隨人群進入電影院,出乎他意料之外的,這部科幻片不打星際大戰卻大談人類與外星人的纏綿愛情,銀幕打上The End後燈一亮,許多人都眼眶紅紅的,包括他的小淨。

他挑挑眉,不以為然的道:「有什麼好哭的?又不是真的。」

「我……感動。」她吸吸鼻子。

他伸手揉揉她的髮算是安慰。「唉,你們女生就是這樣。」

一個刻板印象打死一切,女生是天生感性的動物,跟男生的剛強根本不能比嘛。

出了電影院,人家是往下要下樓,她卻按了往上的電梯。這棟綜合大樓什麼都有,MTV、KTV、撞球場、賓館、冰宮、電動玩具場……應有盡有。

「幹嘛啊?」他不解地問她。

她沒有說話,嘴角帶著微笑,神情篤定。

她拉著他走進電梯,在他駭然的神情中,按了賓館那一層。

「小淨,你幹什麼--」他驚愕地瞪著她。

才隔電影院兩層樓的賓館很快就到了,她的舉動完全出乎他意料之外。

她緊緊牽著他的手走向櫃檯,在她要拿證件和錢包時,他這才回過神來,趕忙掏出皮夾,拿出自己的證件和付錢。

她還沒成年耶,怎麼可以讓她拿證件……

他不知道她為什麼要這麼做,但他待會可要與她好好談一談才行。

兩人進入房間,對於賓館房間的氛圍都頗不能適應。他皺皺眉頭,看著一臉靜待責罵的她,嘆了口氣,「說吧,你為什麼帶我來這裡?」

一年來,他對她最親熱的舉止也僅止於吻她,連撫摸都不敢,怕的就是自己的慾望會一發不可收拾。

而現在,她居然帶他來賓館開房間?

光是和她在這裡獨處,他就覺得口乾舌燥了,更不要說房間佈置得如此煽情,站在他面前的又是他最心愛的女生……

媽的!他是血氣方剛的少年耶,要是他衝動起來,可能真會在這裡要了她,到時她不會後悔嗎?

聽到他的問話,她半垂著眼,長長的睫毛輕輕顫動一下。

她絞著雙手,粉臉通紅,眼眸垂得低低的,看著殷紅地毯。

「彎刀,你別生氣,我只是……只是想把自己獻給你,如此而已。」

她的真情告白差點讓他噴鼻血。

「你在胡說什麼?」他痛苦的呻吟一聲,內心天人交戰,上帝也,受不了這樣的誘惑的……天哪!

「我沒有胡說。」她傷感地說:「你就快要去北部上大學了,那裡漂亮的女孩子那麼多,我怕……好怕你會忘了我。」

他的第一志願是北部最好的大學,依他的聰明才智,要考上根本像囊中取物般簡單,秋天,他們註定要分離了。

「我才不會!」他粗聲否認,氣她如此不信任他。

「可是,你那麼優秀,喜歡你的女生那麼多……」她心頭酸酸地說。

「她們再喜歡我也沒用,我只喜歡你一個!」

說完,他大手一伸把她拉進懷裡,懲罰地吻住她紅潤的唇。

這沒心沒肝的傢伙,居然胡亂編派他罪名,多年來,他心裡只有她一個,何曾多看別的女生半眼?

吻著,他的自制力漸漸棄他而去,她緊緊抱住他結實的腰,反應比平時熱烈,他雙手鎖住她小小的腰身,在迷亂中拉下了她洋裝的拉鍊……

聯考的前兩天,彎刀照約定的時間來到他熟悉的大水溝前,他和小淨約好要一起去寺廟求平安符,保佑他聯考考得科科順利。

雖然他家裡已經有兩個分別由在凌家幫傭了二十幾年的吳媽,和他外婆替他求來的,但這些當然都比不上他的小淨替他求的平安符來得甜蜜。

想起來他就覺得好笑,他們的第一次在彼此都很慌亂之下完成。

那天,出了賓館他們又去速食店裡坐,他捨不得與她分開,直到晚上八點多,兩人才回到小鎮上,他依依不捨的送她回家,心頭盈滿對她的疼惜和憐愛。

他暗暗對自己發誓,夏淨而就是他凌彎刀的老婆,他娶定她了!也非她不娶,今生他絕不負她,絕不!

後來的幾次都是他要求的,這大概就是男人天生的獸性吧,食髓知味後就很難克制火燒般的慾望。

不過也因為有了親密關係,他對她感覺踏實多了,不再怕那些愛說花言巧語的登徒子會追走他的小淨。

事實證明她是對的,雖然他也想要她,可是他不敢造次,是她點燃了他的勇氣,讓彼此的感情更穩固,他真的不能沒有她,多年來,她早就變成他的生活重心,看似她依賴他,事實上,他更加依賴著她……

等了許久,早已超過約定的時間,他拾起石子擲向窗子,照舊丟兩次。

半晌過去,毫無動靜。

他心頭湧起不祥的預感,該不會她又被她的酒鬼老爸打了吧?

最近聽說她爸爸瘋得厲害,不但迷上賭博,好像還沾染了不該沾的黑道人物和地下錢莊……

他心急的繞到前面巷子,疾步奔到夏家。

「小淨!小淨!夏淨而!」

他狂按門鈴,又猛烈拍打深鎖的生銹鐵門。

「少年耶,不必按了啦,裡頭無人。」在門口摘菜葉的婦人告訴他。「早上已經有人來找過他們了,一群兇神惡煞想討債。這個夏文權也不知欠人多少錢,帶著兩個女兒三更半夜跑路,造孽哦……」

他心一沉,整個人霎時狂亂無比。

他不願相信小淨會這樣無聲無息的離開他,他守著門不肯離去,直到日落西山,希望逐漸渺茫。

「少年耶,你還在?」出來倒垃圾的婦人驚見他仍在等,好心地說:「不然你留電話下來好了,要是他們有回來,我通知你……不過我看他們不會回來了,聽說這個夏文權在外面欠了幾百萬,回來準死啦,伊不會那麼笨回來。」

彎刀的心,在淌血。

不會回來……真的嗎?他的小淨不會回來了……

他在夏家門口守了一天一夜,直到凌道南派出的人找到他為止。

他們硬將他架走,因為隔天就是聯考日。

縱使有兩個平安符護身,但因第三個平安符了無蹤影,他心情惡劣,考得其差無比,自認連三流大學都進不了。

考後,他到夏家走了一趟,依然沒有他們父女三人的消息,他在鐵門上貼了留言字條,盼望過幾天他們就會回來。

「小--淨--」

他走到海邊對著大海呐喊,在沒有人看見的所在,流下他沉痛的男兒淚。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而他的心,太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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