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青 --《天之驕子》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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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之驕子》作者:岳青

出版日期:2009年12月09日

內容簡介:
如果說,這世上真有所謂的「天之驕子」,那他絕對當之無愧──
他不但是含著金湯匙出生,家境富裕到令人垂涎三尺;
外表更是俊美、英挺,是整個家族裡最受到寵愛的唯一繼承人;
更別說,他那天賦異秉的音樂造詣,簡直被盛讚有加,
就連出國比賽,都能傲視國際……唉!所有好康的,大概都被他獨享了。
只不過有一點很令人納悶,不是說:學琴的孩子不會變壞嗎?
那他為何心腸壞到不行,沒同情心無妨,沒同理心亦沒什麼大不了,
但殘忍得欺負人,那會不會太超過?
可因為他的背景太強勢,以致被他壓搾的人通常都是敢怒不敢言,
才會造就他那不可一世的鴨霸心態!
而他在年少時期曾經做出一件「令人髮指」的壞事,更是常令他有點後悔,
所以一當他遇到當年那個她,他的心竟然變柔軟了?!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難道他對她……


***

p.s.女主好慘,身世好可憐.......:'(
    男主好殘忍........:@
春有百花秋有月
夏有涼風冬有雪
若無閒事掛心頭
便是人間好時節

  序幕

  他,是一個天之驕子──一個不折不扣的天之驕子!

  但是要說明他是一個如何的天之驕子之前,得先說明一下他出生的那個「秦家」──

  「秦家」就是現今排名TW第一大企業「秦天集團」的創辦者。

  從開創的第一代、擴張的第二代,輪替到現在創新的第三代,秦家在「秦天集團」裡始終是那個手中握有的股份絕對足以壟斷董事會的大股東,另外,家族栽培出來的子孫更是團結到足以穩穩盤踞住集團的所有高層,所以能夠出生在這個「秦家」,就已經算得上是所謂的天之驕子了。

  只是關於他這個天之驕子所得到的眷顧並不只於此,因為他是秦家第四代的嫡傳長子,是那個一出生就擁有第一順位繼承權的東宮太子,甚至他還遺傳有秦家長輩娶進荷蘭美女後所演化出來的俊美外表,以及天生具備的優雅尊貴氣質。

  除此之外,他所擁有的天賦更是強化了他這個天之驕子的「純度」──他是一個以三歲稚齡便能把所有聽過的旋律,用鋼琴模仿而出的音樂神童!

  秦家上下全都驚羨於他所展露出的天賦異稟──原來天若是有心,也會是偏的,且獨獨就偏向這個秦家的天之驕子,給盡他所有的優勢。

  由於秦家從來都不缺商場上的人才,再加上秦家大老──秦天一非常寵溺這個嫡出的長孫,所以整個家族全都順從著這個天之驕子與生俱來的天賦,並且縱容他走上音樂家這條路。

  然後憑藉著秦家雄厚的家底,將他的學琴之路鋪陳得順暢無比──

  五歲即得以拜TW第一位以「資賦優異」身份出國學琴的鋼琴名家陳元淇女士為師,七歲時拿下全國鋼琴大賽的第一名,之後更在國家音樂廳以莫扎特的《第二十三號A大調鋼琴協奏曲》震驚TW樂壇。

  十一歲拿下日本「柴可夫斯基國際青年鋼琴家比賽」的第一名後,便進入紐約的茱麗亞音樂學院就讀,從此師從蓋瑞.格拉夫曼,也就是弗拉迪米爾.霍洛維茲的學生。

  十六歲那年再次拿下在國際鋼琴大賽中屬於金字塔等級的李汶垂特音樂大賽的首獎。

  那次的大賽是專為鋼琴家所舉辦的,由蓋瑞.格拉夫曼、克勞德.法蘭克、里昂.佛萊雪、彼得.塞爾金……等十多位大師擔任評審專家,並在首?從缺三年後的那一天,一致同意頒給這個年僅十六歲的天之驕子鋼琴家。

  而這位天之驕子得到的是與十幾家美國著名交響樂團簽訂獨奏會的協議,還有與RCA唱片公司簽訂錄音合同的機會。

  然後到了十七歲的今日,緊接而來的更有IMG演出經紀公司的合約──只要與其簽訂後,這位天之驕子就是一個職業級的演奏家了。

  但是就在他考慮是否要與IMG簽約時,秦家大老秦天一的一通電話卻硬是將他叫回了TW,以致中斷了他心中原本的計劃。

  就這樣,這個天之驕子在最潮濕、最悶熱、最令人心浮氣躁的炎炎夏日,被迫回到他的出生地──TW。

  而從他回台的那一天開始,秦家位於陽明山上的大宅每晚必定舉辦宴會慶祝;至於「秦天集團」位於台北信義區的總公司也同樣每天有著絡繹不絕的訪客──許多人藉著這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假藉道賀之名,行逢迎拍馬之實。

  但身為天之驕子的他,卻拒絕出現在這種充滿虛與委蛇的場合。

  身為他父母的秦東遊與趙毓襄,從來都拿這個被秦天一寵溺的長子沒轍,所以也不敢強迫他參加。

  至於身為他爺爺的秦天一則是逢人就笑稱他這個孫子是因為沒有經過雕琢,所以才會像塊璞玉般的充滿了稜角,然後再加上一句──可是……聽說許多音樂家都是這樣!

  從他的笑談間,聽得出他的驕傲。

  由此可見,這位第四代的東宮太子就算不坐上「秦天集團」的總裁寶座,也不會因此而失去秦家太子第一順位繼承的這個優勢,也因此,任誰都知道對他只能巴結,不能得罪!

  偏偏這位秦家的天之驕子不只有稜有角到難以相處,還非常的任性妄為,這點可以從他對食衣住行所提出的種種苛刻要求得知。

  所以,就算是替秦家服務了四十餘年的老管家,也只能提心吊膽的對底下的僕傭們耳提面命,叫大伙好生伺候這個天之驕子,而這也讓大部分在大宅裡供人差遣的僕傭們鎮日叫苦連天。

  說到底,秦家的天之驕子當然是被老太爺給寵壞了。

  但是在秦家,有誰敢說呢?

  不過這個天之驕子至少比那些一事無成甚至是敗光家產的紈?子弟好得多,至少他是個揚名國際的鋼琴家!

  只是……每當這個秦家太子爺練琴時所流洩而出的琴音,卻讓眾多僕傭們覺得是鴨子聽雷,有聽沒有懂;甚至還在背後嘀嘀咕咕──這樣也可以揚名國際嗎?

  當然,這些大不敬的評語就只能在秦家人的背後,小聲的流傳著……

  拒絕食用因烹調不當而充滿油脂與魚腥味的晚餐,秦朗日就這樣任性的丟下手中的餐具,不發一語的起身離開餐廳,逕自走回陽明山大宅裡那個專屬於他的房間。

  想他這次回到TW,並未住進父母位於外雙溪的房子,而是選擇住進秦家位在陽明山上的大宅,就是因為他原本預期,待在爺爺的大宅裡會比較清靜,卻沒想到竟然連續好幾天舉辦晚宴來打擾他。

  直到他第三次不耐煩的言明絕不參加任何晚宴後,爺爺才把接下來的宴會改到秦家位於天母的別墅進行,不然他寧可去住飯店!

  然而,爺爺就算再怎麼寵溺他,卻還是有不妥協之處──好比固定的家族聚會!

  因為爺爺非常重視家族的向心力,所以一直以來,秦家家族的親屬們必須定期碰面,以便交流,這是不變的秦家家規,因此就算他再怎麼不認可這樣的規定,還是得準時出席今晚的聚會。

  偏偏晚餐的食材與烹調方法都不能達到他的要求,甚至還讓他因過度期待美食而產生極度失望的感覺,造成他的情緒大壞,甚至讓他不顧爺爺對家族聚會的看重,而恣意妄為的離席了。

  除此之外,秦家親屬們對於他的過多詢問,也是造成他提早離席的原因之一,因為他實在懶得與眾人交際應酬,就算那些人是他的親叔伯姑嬸和堂兄弟姊妹們也是一樣。

  像這樣的聚會很令他感到疲累,也很令他覺得厭煩,在他的眼中看來,這種聚會一點意義也沒有;所以他離開得一點都不留戀,也完全不心虛。

  也所以,當他回房後,第一件事就是脫下身上的衣物,將那些衣物連同旁人所吐出的污穢氣息,一起丟進髒衣籃裡,然後才略為放鬆的走進浴室裡準備沖洗一番。

  卻在走進浴室後,立刻就氣紅了一張俊臉──不!該說是……他簡直已達暴怒的階段!

  因為此刻在他房間的浴室的浴缸裡,正蜷縮著「一隻貓」!

  不,不是一隻貓,而是一個像貓的人!

  也不對,更正確的說法應該是──一個像貓的孩子才對。

  她是從哪裡跑進來的?

  她污穢了他的私人領域,這讓有點潔癖的他很不能接受!

  他強逼自己先冷靜下來,走回房間把衣服穿上,然後一股對不潔感的噁心感覺讓他立刻打從心底戰慄起來,更讓他的情緒直接壞到了谷底。

  所以他完全不假思索,伸腳踹踢那個蜷縮在浴缸裡的小小身影。

  「起來!」

  浴缸裡的小小shen體在他的踹踢下,僅是瑟縮成蝦米的形狀,完全沒有起身離開的動作。

  他怒瞪著她賴在浴缸裡的模樣,心中的怒火簡直是愈燒愈旺,「起來!給我爬起來!」再惡狠的連續踹踢著她。

  這下子,小小的shen體再也承受不了他殘忍的舉止,開始一下又一下的顫動著、痙攣著,卻還是沒有任何維護自己或是閃避危險的動作,就只是更加緊閉著雙眼往浴缸裡蜷縮。

  「你立刻給我爬起來!」他終於忍受不了她的毫無反應,將她踩踏在腳下,再用力的施壓。

  小小的shen體被踩壓得喘不過氣來,才終於在猛一個震顫後,伸出雙手,用力推開了踩踏在她身上的那隻腳!

  而他因完全沒料想到她的舉動,以致跌坐在地上。

  就在他驚怒得還沒能反應過來之際,小女孩突然張開了一直緊閉的雙眼,以一種緩慢到接近詭異的速度轉動頸部,在將他的身影倒映在她的瞳孔裡後,才突然動作敏捷的撲跳到他的身上,開始瘋狂的攻擊著他──又踢又咬、又抓又打……

  她的攻擊行徑真是把他給氣壞了!

  「你這個神經病!到底是從哪裡跑出來的?你最好停下來,不然等一下就有你好看了……」想他這個天之驕子,曾幾何時遇過這樣的事?又哪裡會承受過這樣的氣?

  而更令他氣不過的是──以他一個十七歲的大人,竟會壓制不住一個看起來不過才五歲大的孩子?!

  「住手!你給我住手……」如此屈居下風的事實讓他終於也跟著出手了,他打她、出腳踹她,直到把她踹倒在地上,他還不滿足,立刻拿起身邊的衣物將她給綁住,讓她動彈不得。

  受到束縛的女孩突然全身僵硬到轉紫、發黑,變得像是一具屍體般的模樣,讓他驚嚇到不行。

  片刻後,小女孩才慢慢的張大了嘴,發出一聲又一聲的淒厲尖叫──那是一種高頻的、絕望的尖叫方式,絕不是一個正常孩子可能會有的大聲嚷叫。

  那種令人毛骨悚然的泣叫聲,讓他就算是摀住耳朵,也還是無法阻隔;甚至就連待在一樓餐廳用餐的秦家親屬們也都聽見了!

  不過是一、二分鐘的時間,他的房門就被管家以備用鑰匙打開,他的房間立刻被秦家眾多的親屬給佔據。

  秦家大老秦天一最關心的當然就是他寶貝孫兒的狀況,所以當他看見秦朗日身上被抓咬到滲血的傷口時,手中的枴杖幾乎是立刻就朝那個還在不斷驚聲尖叫的小女孩身上打下去!

  「你這個該死的雜種,是誰讓你跑到這裡來撒野的?」打完一下又一下……

  無情的痛擊讓小女孩的淒厲尖叫倏然停止,秦朗日這才開口阻止,「夠了,爺爺。不要把她打到吐血,這樣會弄髒我的房間。」

  他受不了別人身上的穢物出現在他的私人領域,「爺爺如果要繼續處罰她,可不可以等離開我的房間後再打?」在他話語裡的驕縱意涵,毫無隱藏的張揚著他得寵的任性。

  而聽到這麼不像話的說法的秦天一,卻是順從的將舉高的枴杖放下來──這樣的舉動明顯表示著,他是這麼不重是非的寵溺著這個長孫。

  「坤良!」秦天一沉聲叫著某人,從他話語中的憤怒語調,聽得出他因寶貝愛孫受傷,而決定要讓始作俑者得到該有的懲罰。

  李坤良瞭解自己所犯下的罪責,立刻從人群中站出來領罪,「爸爸。」低下頭恭敬的應答。

  「把你的雜種帶走,別再讓我看到她出現在不該出現的地方!」威嚴的嗓音裡明白表現出失望的意涵,「另外,處罰她三天沒飯吃;至於你,明天就回上海去,聽到了嗎?」

  自知犯下深重罪孽的李坤良,默默的領受著秦家大老的責難,「是的,爸爸。」低頭走過幾名秦家親屬身邊,默默抱起被打趴在地上的女兒,然後有如一隻落水狗般轉身離開。

  就在他快要走離秦家親屬鄙棄的視線時,秦天一又說話了,「坤良,是你先傷了我秦家人的尊嚴,所以理所當然的,你別期待她會得到秦家人的認同,知道嗎?從今爾後,你若要留下她,就要把她留在秦家人看不到的地方,懂了嗎?」

  「是的,爸爸。」李坤良低著頭接受該有的責難,只是他到底是為了承受自己曾犯下罪孽的羞恥心,還是因為想隱藏自己牽累到女兒的慚愧感,他已經分不清楚了!

  「去吧!以後有朗日在的地方,就沒有你李坤良和她李相思存在的必要。」秦天一很清楚的表現出──得罪了秦家的天之驕子,就別想在秦家安身立命的狠絕態度;卻在轉身面對自己最寵愛的嫡傳長孫時,笑出滿臉的慈愛模樣,「朗日,你的傷要不要緊?」

  「哼!只要沒這麼多人站在我的房間裡污染空氣,我自然會沒事。」秦朗日臉色難看的諷刺著站在他房裡看好戲的秦家親屬們。

  秦天一立刻將手中的枴杖重擊在地上,「都聽到朗日說的話了。」讓閒雜人等全都識相的自動離開。

  就在人都走光前,「寶玉……」秦天一突然叫了女兒的名字。

  秦寶玉順服的停住腳步,低頭溫婉的問:「叫住寶玉有什麼事?爸爸。」

  「不要太軟弱了,不該留的,就要趁早丟棄!」明指的,是李坤良從外面帶回來的雜種;暗喻的,則是背信忘義的李坤良本人。

  秦寶玉只能把委屈壓抑住,露出一抹哀傷的笑容道:「謝謝爸爸的關心。」

  秦天一看見了女兒的委屈,「算了,爸爸會讓留在上海的南翔幫你看著李坤良的;至於你,只要把自己照顧好就行了,別老是為了那個雜種而浪費心思,懂嗎?」

  唉!秦家子弟各個強勢,偏偏他唯一的女兒寶玉,天生就是這樣的溫順善良,一點脾性也沒有。

  所以李坤良的背叛才會令秦家人這麼的痛心與寒心──

  想他李坤良只是個毫無身家背景的孤兒,能被秦寶玉愛上並且認定,進而進入「秦天集團」成為一號人物,他應該要心存感激,一輩子忠於婚姻,誰知他竟敢背著寶玉,在外面搞外遇,甚至連女兒都有了!

  從那一刻起,李坤良原本可以當個「人物」的機會就被他自己給毀了!

  包括他在外面搞出來的雜種也注定一輩子都不會得到秦家人的認同,甚至還注定一輩子都上不了檯面,就只配平凡、勞碌的過一生,因為這是向心力強大的秦家對自家人的維護啊!

  「我知道,爸爸。」秦寶玉眼眶微紅的勉強笑道:「我會把那孩子看好的。」

  「唉!你怎麼這麼傻呢?」說不聽也點不醒,這讓秦天一惱怒到不想再多說,「反正別讓她再來打擾朗日,否則你們要留她,我也不會准的!」

  不留下那個小雜種,當然是最好。

  「我會告訴坤良的。」秦寶玉用最溫順的表相來掩飾她內心不可摧折的固執──她就是要留下那個孩子!

  秦天一直到人都走光後,才出言關心,「朗日,可以讓爺爺看看你的傷嗎?」

  「不礙事。」秦朗日直接背過身,拒絕爺爺的關懷。

  「沒傷到你的手吧?」

  「沒。」不但話不肯多說,還不耐煩的揮揮手。

  秦天一卻把愛孫的不敬行為全都包容下來,「爺爺已經讓人再去幫你重新準備一份晚餐了,待會兒就替你送上來好嗎?」

  「不要!」秦朗日的聲音更冷了,「時間過了,我就不吃了。」一再的拒絕爺爺的好意。

  秦天一卻還是難掩關心的繼續問道:「那吃點你愛吃的紅豆湯圓怎樣?」那是他一大早親自吩咐廚子準備的。

  卻得到更為不耐的回答,「不要!這裡又吵又亂又混雜的……讓我覺得很累,所以我要直接洗澡、睡覺了。」

  秦天一隻能順從,「好、好,那你就先休息吧!我會叫管家多注意,不會再讓人過來打擾你了,這樣好嗎?」

  「謝謝你,爺爺。」總算是讓難以討好的秦朗日點頭了。

  「好、好,那爺爺也走了。」人心本來就是偏的,所以秦天一對自己的偏心,一直都覺得是理所當然。

  所以,還有誰敢多說什麼呢?

  位在豪宅左後方的三層樓建築物,是專給僕傭們住的;然而自從李坤良犯下罪責後,每次來到陽明山的這座豪宅時,就只能住進這棟建築了──因為他知道秦家大老秦天一之所以會做出這樣的安排,就是要他認清自己現在的地位已經形同僕傭!

  但是,無所謂了,能不能在秦家做個「人物」對他來說已經不再重要,只是犯下罪責的人是他,卻得連累他的女兒陪著他一起受磨難,這讓他感到很罪惡。

  「相思,對不起,是爸爸對不起你。」李坤良將手指沾滿藥膏,一次又一次的塗抹在女兒身上的紅腫處。

  站在他身旁的秦寶玉在聽見他的自責時,不禁難過的哭紅了雙眼,「坤良,對不起,都怪我太膽小,不敢幫相思求情,相思才會……」

  「不要。」李坤良沉重的搖搖頭,「你根本就不需要對我說對不起,寶玉,因為犯錯的人是我,是我……」

  「不要說。」養尊處優的手輕點住李坤良的嘴唇,「只要你一直留在我身邊,那就沒什麼是不可以原諒的。」

  沒錯,秦寶玉的姿態,柔軟得楚楚可憐;秦寶玉的表情,冀望得非常卑微。

  「我有什麼好呢?」他明明只是一個很貪心、很自私,又很軟弱的男人──既想要和他一起在育幼院長大,並一起在現實中掙扎的梁紅荳;更想要秦天集團總裁秦天一的掌上明珠秦寶玉……

  直到紙包不住火了,他還是不肯放手,所以他背叛的,豈止是秦寶玉一個人?!

  秦寶玉柔順的靠在他的臂膀,一點責怪他的意思都沒有的說著,「你什麼都好。」只因為,他是她自己選擇,並堅持想要倚靠一生的良人。

  所以,她沒有後悔的餘地!

  「寶玉,我們送走相思吧!」李坤良遲疑的攬抱著秦寶玉柔弱無骨的嬌軀,試探性的說出了他幾經思量後的念頭,「留下相思,對你太不公平;況且,秦家也容不下她!」

  「不要!坤良,算我求你了。」秦寶玉卻是驚慌得跪坐在李坤良的身前,嗚咽的、哀求的哭喊著,「她已經是我的女兒,就一直都會是我的女兒,所以我會學著勇敢一點,我會……我會保護她的,真的。」

  嗚、嗚……她不要李相思被送走啊!

  還不要啊!

  「好了,別哭了。」李坤良溫柔的替妻子拭淚,「我只是考慮到未來我必須長期留在大陸,不能幫著你一起照顧她,而且……她還是個這樣不正常的孩子,所以……我是真的不想讓你受到如此的委屈。」

  婉轉的試著說出他一而再、再而三的祈求及心願。

  「不會,不會委屈!」秦寶玉聽出他話語裡的一點妥協意味,慢慢的笑出了梨花帶雨的麗容,「你相信我,我很願意照顧她。」

  不過就是照顧一個沒有反應的孩子,這有什麼辛苦呢?對她而言,這一點都不辛苦啊!

  「謝謝你,寶玉。」最後,他還是選擇順從他的妻子,他還是將自己的心眼完全的蒙蔽上──以為只要不看見,一切就都會好轉!

  而他之所以會對妻子的請求不再堅持,當然是因為秦寶玉在得知他的背叛後,依然對他不離、不棄,所以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連累相思來成全他自己的成就了!

  其實,他應該把記掛在心裡的梁紅荳也一併丟棄,不要再想起才對,只是她都已經往生了,如果他還不能將她放在心中記憶,有誰能證明她曾存在過的事實呢?

  那種生時無人記掛,死後無人記憶的景況,實在是太過淒涼了,所以就讓他偷偷的記憶著一點點,用以證明梁紅荳曾經存在過就夠了。

  至於他與紅荳的女兒相思……

  李坤良低下頭看著側躺在床上的女兒,看著她那雙空洞到毫無任何神采的雙眼,心中頓時充滿了難以言喻的痛楚與慚愧。

  他和紅荳的相思啊……是他對不起他們的相思啊!

  他應該要堅持讓相思離開秦家、離開寶玉的,但他卻……始終無法拒絕那個將他的錯誤全部包容下來的寶玉所提出的要求──只因為就在某一天,當他發覺到寶玉是很痛苦的在包容他所有的錯誤時,他才知道原來自己早已愛上了她──秦寶玉!

  所以,只要寶玉還願意當他的妻,他就可以做到連累自己的女兒相思承受磨難;就算相思那雙空洞的眼中將永遠不會記得他,更不會記得在她初生之時就撒手人寰的母親梁紅荳……他都不在乎!

  因為他,就是個可以把自己的女兒給拖累的沒良心的男人!

  良心對他而言,他早已把它掩埋掉,只要寶玉肯一直都想當他的妻,那就足夠了……其它的事,他無能也無力去想、去管!

  就在那個晚上,一名廚子加上兩名個僕傭,因為秦家天之驕子的挑剔,而沒了工作;也就在那個晚上,做了四十幾年的秦家管家,也因為秦家天之驕子的受傷,被向來信任他的老太爺給叫進書房警告,告知若再發生一次讓人潛入秦家太子爺房裡的意外,管家就得回家吃自己。

  就在那個晚上……秦家的天之驕子不過是受了點小傷,擦個藥就好了;而李相思所挨的打卻讓她足足發了三天高燒,還加上不給她飯吃──這讓其實已經是八足歲的她,瘦弱到像是不滿五歲似的。

  至於十七歲的秦朗日,亦即秦家的天之驕子的秦朗日,卻還在持續著不愉快,只因秦家大老代他答應了總統府的邀請,限制了他回紐約的想法,以至於他氣壞了,恨不能找個出氣筒來發洩。

  所以,當他再次看到李相思出現在他的眼前,就好像是看到一個出氣娃娃似的,「你!爺爺不是已經警告過你不可以再出現了嗎?」秦朗日抬頭對著坐在牆上的她惡聲惡氣的吼道。

  李相思卻像是沒有聽見似的,繼續呆坐在兩公尺高的牆頭,無視於他的存在。

  秦朗日的心頭火立刻就被點燃了、爆發了,「你,說話啊!啞巴。」

  語氣中沒有一點側隱之心,有的只是單純的發洩,發洩著他得不到自由的煩躁感,以及她居然敢無視於他的存在的膽量──只因為,一直以來,人們對他就只有奉承,從來沒有人敢漠視他!

  偏偏,李相思依然無所覺的呆坐著,她抬頭看向天際,目光裡始終沒有他的存在。

  「你以為自己是誰?竟敢在我的面前裝聾作啞?」終於他的漠視,讓秦朗日老羞成怒的把她從圍牆上直接扯落到草地上。

  砰的一聲,李相思立即蜷縮起來,但在她那張青白的臉上卻是依舊沒有任何表情,在她那雙晦黯的褐色眼瞳裡也同樣沒有任何波動,甚至就連她那緊閉的唇瓣也沒有洩漏出呼痛的聲響。

  秦朗日則是置身事外的冷眼看著她毫無反應的模樣,一會兒之後,才又突然伸腳踢她,「你這個啞巴、聾子、白癡……為什麼你不乾脆去死呢?看看你這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醜樣子……」最後甚至殘酷的把她的臉踩壓進草地上的小水窪裡。

  直到泥水流進她的口、鼻,讓她產生了窒息感,她才伸手用力推開他,並且敏捷的從草地上跳起來撲向他,發狠的胡亂攻擊他。

  只是,「你這個神經病到底有什麼問題啊?」

  這一次,他已有心理準備,所以一點遲疑都沒有的直接將她踹到牆邊,「既然是個神經病,就應該待在精神病院才對。」

  他,實在是非常的討厭她──尤其是當她用那雙空洞到近乎呆滯的眼睛對準他時,他的心中就會產生一股極度的厭惡感,「你說!我讓爺爺把你送進精神病院如何?也許他們可以把你關出一點反應來,也許他們可以開一些藥給你吃,讓你變得正常一點,也許他們還可以用什麼電療法來電醒你……你這個白癡、智障。」

  而他之所以會這麼殘酷的對待一個看似智能有問題的人,真的不是他的錯──誰教他是秦家的天之驕子,誰教他是個天才,誰教他從沒見過窮酸又愚笨的人……

  誰教……秦家沒教導過他正確的待人處世觀念!

  「這就是爸爸最寵愛的孫子嗎?」突然一道涼薄的聲音在他身後沉重說道,彷彿帶著一種看透什麼的感慨。

  這話讓從來不曾低頭過的天之驕子不得不挺直背脊,轉身面對那人,「二叔。」那雙倔傲的黑色眼瞳裡卻淨是冷漠的神采,淨是那種對於自己欺侮弱小卻全然無愧於心的冷漠模樣。

  唉!「不過是個生了病的孩子,身為爸爸最寵愛的孫子的你,有必要這樣對待她嗎?」秦北奔隱藏在淡默表情下的那聲感歎不知是為了誰?

  「哼!不過是一個背叛秦家之人的私生女,二叔有必要這樣維護嗎?」那一晚,爺爺故意在他面前發難,目的就是要讓他知道秦家對自家人的維護,以及爺爺對他的絕對維護。

  所以,在他這個天之驕子的認知裡,但凡背叛秦家的人就注定永遠翻不了身,只配一輩子低人一等的趴俯在地下。

  秦北奔悲憫的搖頭,「驕者必敗!」試著說出警告以及想點化他的冀望。

  卻被天之驕子立即駁回,「應該是說,沒有實力的驕者才會失敗。」而他,不但具有實力,更具有秦家雄厚的家底作為靠山,這樣如何敗?

  當然是不可能失敗的!

  秦北奔只能默默的看著秦朗日驕傲的姿態好一會兒,然後不再多說什麼的轉身走向蜷縮在草地上的李相思,「嗨,小貓兒,你受傷了、走不動了,讓我幫你好嗎?」如輕風般的溫柔詢問後,淺笑的等待著。

  直等到李相思慢慢轉動著頸項,將他安詳、和善的姿態與模樣看進眼裡,靜靜的擺出不會反抗的態勢後,秦北奔才噙著溫柔的淺笑,試著將她從草地上抱起,「小貓兒,你不回答沒關係,只要在我把你抱起來時別把我當成是壞人抓傷就好。」

  但李相思就只是看著他,既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甚至連眼睛都沒眨過一下,讓她整個人看起來就好像是被遺棄在垃圾堆裡的蠟像似的。

  秦北奔無視於她病態般的詭異目光,以及僵硬到有如蠟像般的冰冷模樣,仍然像是對待正常孩童般用衣袖幫她擦拭臉上的污泥。

  幾乎是不可察覺到的,她看向他的眼瞳開始閃動出一點警戒的神采,她那沉重又迷濛得猶如黑洞般深不可測的目光確實是在轉動著……

  「真是個好孩子。」秦北奔不禁感歎著,這可憐的孩子擁有著一雙既神秘又美麗的眼睛,而那美麗的眼睛美到讓他甚至發自內心微笑出來;而在帶走李相思之前,他還是再次提醒自己被寵壞的侄子,「朗日,你好自為之了。」

  「不必。」秦朗日依然是不屑一顧的高姿態。

  這當然是因為──一個十七歲的天子驕子怎會料想得到自己也會有歷經失敗的可能性!

  他以為失敗只是那些窮人們的事,與他是完全不相干的。

  而李相思那病態般的反應卻已在他的生命中刻下微小的、不起眼的一點小影響,這讓他在一見到她就會產生極度的厭惡感;可原因是什麼,在這時候的秦朗日卻是不知道的!

  三天後,他在總統府舉辦的音樂會上表演獨奏,獲得了滿堂喝采,一夕之間,秦朗日成了所謂的「TW之光」,佔盡了報章、雜誌與電視媒體的宣傳之利,在極短的時間內就擁有等同於當紅偶像明星的知名度,被世人爭相討論著。

  接下來更有一些與秦家交好的長輩們開始迂迴婉轉的詢問著自家女兒與他一起前往紐約茱麗亞音樂學院學習鋼琴的可能性──但其實,他們多半只是想藉此機會製造出一個得以入主秦家當上太子妃的機會。

  對於那樣的處心積慮,秦朗日感到十分厭惡,所以就算是經過爺爺的親自篩選,那些被自己父母親手奉上的女孩還是一個又一個的被他奚落走了。

  直到他見到她──一個正值青春年華的十六歲女孩,既矜持、又嬌貴。

  只是她矜貴的地方不在於她的身家背景──因為她只是某個早逝的中小型企業家的女兒,而她家那搖搖欲墜的企業體只是依靠著她那以教書為生的母親所獨立支撐,所以任何人都知道,若想得到那女孩,只須對她的家族伸出援手即可;而那並不是吸引他秦朗日的主因。

  他之所以會特別注意到那女孩,全是因為她有一種從全身所散發出的嬌貴氣質,讓她就像是一朵滴得出汁液的嬌嫩芙蓉般的吸引住了他所有的注意力,所以就算她被剔除在爺爺的門坎外,他還是欽點了她!

  爺爺當然不滿意,卻還是任由著他──誰教爺爺從來都只是寵著他、順著他,甚至還幫著他呢!

  只是他不知道被他欽選的那朵芙蓉其實……是懼怕著他的!

  直到在即將離台的前三天,那女孩提早住進秦家大宅,他才聽到了她的心聲──

  「媽媽,我知道我可以前去紐約,並且進到茱麗亞音樂學院全都是因為他的因素,但是……我怕他……我是真的好怕他!就算所有人都盛讚著他那出眾的鋼琴造詣,可我聽到的卻是一個炫技的魔鬼……他一定是個很冷漠的人……」白水蓮以著很壓抑、很微弱的哭泣聲哀求著,「媽媽,我們可不可以放棄爸爸留下來的公司呢?那樣媽媽就可以繼續您最愛的教書工作,而我也可以留在TW就讀藝術學院……媽媽求求您……媽媽,別掛我的電話……」

  拿著只聽得到嘟嘟聲響的話筒,白水蓮無助的淚流滿面。

  而在相隔一片水泥牆面的距離之外,秦朗日則是聽得怒火中燒──只因為他向來沒受過任何的挫折,他高傲的自尊是容不下任何的質疑與拒絕的!

  秦朗日憤恨難平的甩上房門,直接走出房間,走進在弦月照耀下略顯幽暗的夜色裡。

  至於沉溺在哀愁裡的白水蓮則是直到被隔壁房間傳來的巨大聲響給驚嚇了,這才發現原來她被安排在距離秦朗日最近的地方,她的心不禁因那重重的甩門聲中所隱含的怒氣而感到恐懼、擔憂與完全的不知所措……

  她只得悄悄跟在他的身後,滿心的感覺都是hunluan的、煩惱的以及楚楚可憐的,卻是完全不知該如何收回已經說出口的難聽批評?

  秦朗日對於她的跟隨完全無所知,他只是憤恨難平的一直走向黑夜裡,一直走到一處林木蓊鬱的黑暗之地,這才發現他竟在不知不覺間走離了秦家的勢力範圍。

  正當他打算轉身離開時,卻發現到李相思的存在──一個非常適合讓他當作出氣娃娃的她!

  也因此,那些被白水蓮的質疑與拒絕所引發的絕對怒氣,全都不公平的落到了李相思的頭上。

  「算你倒霉,白癡、智障……」秦朗日撿拾起地上的石子,一顆接一顆的往上丟擊著高坐在樹枝上的李相思。

  但就算是被石子給擊中了,李相思還是沒有任何的反應。

  於是秦朗日撿拾的石子愈變愈大,他所使用的丟擊力道也跟著愈來愈大,直到鮮紅的血液流下李相思的眼角,秦朗日還是沒有一點側隱之心,繼續發洩著他心中所有的不愉快,「你這個沒人要的雜種,憑什麼這樣的心高氣傲?你愈是不說話、愈是不理人,就愈是令人厭惡,你不過是一個注定低下的雜種而己……雜種、雜種……」

  先前秦朗日被白水蓮所刺傷的驕傲感,此刻全都轉變成對李相思的厭惡感,「你下來!你根本就不配高高在上,聽見沒有?」

  只是李相思對於他所做的一切惡行依然是毫無反應,就連右眼都被鮮血給染紅了,她還是一動也不動的高坐在樹枝上頭,仰首望著天。

  就因為她的沒反應,秦朗日莫名的像是突然火山爆發了似的,「你這個聾子!看我怎麼把你給打下來……」

  低頭仔細的搜尋著地上,總算是被他找到了幾顆有如拳頭般大小的石塊,「看我怎麼打死你這個雜種……」

  第一顆大石塊,與她的肩膀摩擦而過;第二顆大石塊,從她的額角斜飛過去;第三顆大石塊,終於將她從樹上打落下來!

  「這下子你總該懂了吧?你就只配活得對我五體伏地,對我們秦家五體伏地……誰教你只是個雜種呢!」

  發洩過後,秦朗日對白水蓮的怒氣發洩了一大半,但對李相思的厭惡感卻是有增無減,「我真的從沒見過這麼讓人厭惡的人……為什麼你會是這麼的討人厭呢?我知道了,因為你是背叛秦家的證據,所以你這輩子注定是翻不了身的,也所以我這是在教你學會如何當一隻畜生,你懂嗎?因為你會需要的!」

  奚落完畢,秦朗日不再多看一眼因自己惡意的發洩而造成的傷害,因為……不需要!

  也因為這個才十七歲的天子驕子壓根就不懂側隱之心,更是完全沒有半點側隱之心,所以才可以這樣的欺侮一個不正常的孩子,完全沒有一點的心虛與愧疚。

  只是,就在他不屑一顧的準備轉身離開時,突然發現好多只垂涎著唾沫的野狗群悄悄的將他包圍住,其中甚至還有彷彿被石塊擊中而受傷流血的受傷野狗!

  秦朗日心下一驚,試著不動聲色的走開幾步,卻引發了野狗群的瘋狂吠叫,然後他就著反射的月光,看清了野狗群眼神裡的凶殘與狂亂……

  當第一隻狗朝他撲過來時,他回身往李相思所在的地方跑過去!

  這是因為……被恐懼泯滅了人性的他,被求生本能所主宰了行為的他,就在這存活的一瞬間,懂了如何讓自己避開危險!

  他就這樣想也沒想的抓起李相思,將她丟進發了狂的野狗群裡!

  等到野狗們轉移目標的撕咬起李相思時,他才像是逮著逃生機會似的緊急轉身逃跑,完全不顧處身在野狗群嘴下的李相思將會遭遇到何種恐怖的下場……

  直到他狂奔到距離秦家大宅三尺遠的地方,他竟意外的看見了跌坐在地上的白水蓮,從她那身髒污與狼狽的模樣來看,他於是知道了!「你都看見了是嗎?」

  秦朗日背著光的身影惡狠得有如邪魔鬼怪般的恐怖模樣,讓白水蓮嚇得完全藏不住她心底的巨大恐懼感,「沒有……我什麼都沒有看見!」顫抖的聲音卻已是不言而喻了。

  秦朗日低下頭,瞪進她畏縮的眼裡,「不准說!一輩子都不准說,聽到了嗎?」

  自水蓮承受不了他眼裡那無情的神采,只能驚懼的撇開臉,不敢再多看一眼他那充滿卑劣與惡意的俊美臉龐,「我不會說的!」

  她是不敢說!

  「我不相信!」若她透露此事,那他會從此身敗名裂的──即使現在才十七歲,是這麼的年輕,但秦朗日就是知道此事非同小可。

  「真的,我不會說的,一輩子都不會說的!」白水蓮畏縮的一再保證,只因她已能感覺到從他的shen體裡正散發出一種更加深沉的算計,那讓她更是畏懼到不行!「我可以立刻消失在你的眼前!」

  她是真的好希望能立刻從他的眼前消失,永遠離開這可怕的惡魔!

  卻沒想到她的這番言論,反而替她自己判了一場無期徒刑。「我不相信!所以我要你這輩子都待在我能看得見的地方,也就是我要娶你!」以便讓他能一直看守著她,感受著她的恐懼,讓她一輩子都不外洩這個可怕的秘密……

  「不要!我不要嫁給你……」白水蓮終於因受不了而哭喊出心中最大的恐懼──她不要嫁給一個連心都沒有的惡魔,她不要嫁給秦朗日!

  但是,她可以不要嗎?她有選擇權嗎?
春有百花秋有月
夏有涼風冬有雪
若無閒事掛心頭
便是人間好時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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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十年後--

  「那個女孩後來怎樣了?」

  「我不知道,沒有人知道!」

  「天啦!這太殘忍了。」

  「而我,是那件殘忍事件的幫兇」

  「如果……」安德魯感到非常難過,「如果……」卻礙於身邊的愛人而語多保留。

  但是白水蓮卻自己說,「若果當時我立刻叫人去救她,也許她還有那麼一線生機……但是我沒有!不管原因為何,我沒有叫人去救她,我就是害死她的幫兇……多麼恐怖啊!我是害死一條人命的幫兇,而那條人命竟然還只是個五歲大的孩子而已……」

  「那不是你的錯。」安德魯將愛人緊緊擁抱在懷裡安慰著。

  「也不是那個孩子的錯。」白水蓮悔恨的淚水全都流進了安德魯的胸懷裡。

  就算她在多年後幫那女孩在廟裡安了個牌位供奉,她的後悔也從未消滅過一分一毫。

  「朗呢?朗後悔嗎?」安德魯在經過一番心底掙扎後,還是問了。

  「別問!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白水蓮充滿恐懼的聲音與表情已經說明了一切。

  「他還是不肯跟你離婚嗎?」安德魯將白水蓮巴掌大的小臉捧在掌心裡,「就為了要你幫他保守這個秘密,他便要一輩子困住你嗎?」對於愛人的遭遇,他實在是很不捨得。

  「是的。」白睡蓮的眼中因為承受不住太多秦朗日所加諸在她身上的恐懼與往事所帶給她的羞愧感受,因此漸漸變得迷濛了。「我只是一個為了機會而出賣自己良心的女人!」

  「別這麼說自己。」安德魯吻上東方人特有的鳳眸,「你是不得已的。」

  「嗚……」白水蓮在安德魯的輕憐蜜愛中,哭得像個孩子似的,「如果生命可以重來,我一定會回去救她,我真的會!」

  「我知道你會,因為你是全世界最善良的女孩,」安德魯將愛人吻倒在沙發上,「也是我最愛的女孩。」

  多久了?她已有多久沒被人如此真愛了?她好需要這樣的珍愛啊!所以她任由自己迷失在安德魯的愛情裡,忘了她是秦朗日的妻,也忘了她是害死一個小女孩的幫兇……

  因為她多想自己是安德魯的女孩,就只是安德魯的女孩啊!所以她才會背著秦朗日,一次又一次的投身在安德魯為她點燃的激情裡,讓安德魯擁有她的身與心,卻不知道自己早已將自己給送進了地獄!

  「很好,白水蓮,你表現得太好了。」此刻應該遠在維也納的秦朗日不知為什麼會突然出現在兩人面前,甚至還用力的鼓掌著。

  白水蓮蒼白的瓜子臉上立刻被恐懼給佔據著,她一如往常的卑微著,「秦朗日,是我對不起你,所以請你不要對付安德魯,我求你!」給了愛的女人多半是傻的,因為她寧願是傻的。

  秦朗日卻還是繼續拍著手,「白水蓮,你的背叛還真是理直氣壯啊!只可惜你愚蠢的沒能考慮到後果,你這以為你可以跟安德魯比翼雙飛嗎?你這個連一個秘密都守不住的女人還真是令我失望,竟敢說什麼你會救她的大話,你簡直是虛假的令人作嘔!」極盡嘲諷之能事。

  白水蓮更加恐懼的將自己所在沙發裡,再也說不出一句話。

  安德魯見狀,立刻把自己深愛的白水蓮給抱進懷裡,「朗,是我們對不起你!但是我是真的愛上了白,請你成全我們。」

  「你還真敢說啊!身為紐約愛樂的著名唱片製作人,為了別人的妻子,竟把你大好的前途這麼葬送了,這樣值得嗎?」秦朗日冷笑著掃落手邊的瓷器,「你別忘了,她是我的妻子,我可以告你妨礙家庭!」

  「朗,我們是真的對不起你了,但是為了一件十年前的錯事而故意綁住白的大好人生,這是不應該的!」安德魯悲傷的說著:「十年了,白沒對任何人說過這件事情,你為什麼還是不能相信她呢?」

  「因為你!因為她告訴了你,」秦朗日眼眸微咪,惡意兼殘忍的問:「她很好用是吧?所以你才會這麼愛不釋手的一用再用,甚至還享受到寧願忘了她是別人的老婆!」一再挑惹,挑戰人心的極限。

  這下子,向來好脾氣的安德魯是真的生氣了,「我是不敢相信你竟是這樣的人!」他一直都是那個支持著朗在樂壇發光、發亮的人,卻完全不知道在私底下的朗竟會是這麼卑劣的人!「為什麼你要這樣說自己的老婆?」

  「因為她是背叛的人!」而秦家人正好是最容不下背叛的事,「況且,這一不是她第一次背叛了,你知道嗎?」

  「就算如此,我還是愛她。」安德魯因太過疼惜白水蓮必須承受如此不公平對待長達十年,所以一點都不介意愛人之前的情史。

  「就算你這麼說,還是改變不了她是我老婆的事實!所以就算她很好用,你也沒有權利享用,你懂嗎?」秦朗日專挑痛處攻擊。

  痛苦蒙蔽了安德魯的雙眼,「白的肚子裡已經有我的孩子了!」他以為這個消息可以打擊到秦朗日,卻沒料到反而更是刺激到那個惡魔!

  「那實在是太好了,白水蓮應該有告訴你,一個在背叛下所生出來的雜種在秦家將會得到何種對待!」他很期待。

  「不!我絕對不會讓你們那樣對待我的寶貝…….」為母則強!若果秦朗日決定當個惡魔,那麼為了她的孩子,她也一定可以毀掉毀掉這個惡魔的!

  她可以的--因為她絕不會讓她的孩子變成第二個李相思!

  「白水蓮,這是你嫁給我的十年間,表現得最勇敢的一次了。」秦朗日露出輕蔑的笑容,「但是你愈是勇敢,我就愈是想打擊你,我愈是想打擊你,所以我們就等著看你肚子裡的雜種將會得到什麼樣的對待吧!」

  「秦朗日,你會不得好死!」

  「最好是!你最好讓你肚子裡的雜種在出生之前就先讓我不得好死,否則你就等著看吧!」哈……秦朗日笑得猖狂,猖狂到泛淚。

  面對於恐懼已達到極限,且護子心切的白水蓮,她在當下就作出了決定--只有地獄最適合殘忍無情的他和見死不救的她。為了孩子與安德魯的未來,她可以親手把秦朗日落下地獄,再拿自己當做陪葬!

  ***

  「十年後的現在,你終於等到你要的那個機會了嗎?北奔。」

  搖搖頭,「機會一直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秦北奔幾不可察的歎息了,「其實我並沒有把握事情會按照我的希望發展,畢竟秦家造就朗日的驕傲並非一朝一夕的事,只不過要我置身事外看著那孩子驕傲到把自己和別人的未來都給破壞殆盡,我實在是做不到!所以我想至少給他一個機會,讓他親眼看看自己毫無惻隱之心的殘忍……..」

  殘忍到就算經過十年的歲月,也一樣令他難以忘記,讓他至今仍苦痛的自責著。

  若不是有嚴家可以讓他托付臨危救下的李相思,秦家現在所背負的就真的是一條人命了!

  說到嚴家,乃是一個從明末清初傳承到現在的古老氏族,因為氏族裡代代皆有特殊能力者的存在,所以不得不發展出一些隱匿在黑暗的勢力來守護這個擁有特殊能力者的秘密。

  當嚴家隨著時代潮流的演變而發展到現今在世界各地皆有企業體存在的龐大失利後u,那些隱藏在黑暗的勢力便不得不接下某些透過關係的委託,去幫忙解決檯面上無法公開的諸多問題--那就是隱藏在嚴家企業體之下的「黯黑」集團必須一直存在的原因了。

  「黯黑」其實有點像是俄國的KGB,或是美國的CIA,但是「黯黑」得存在並不是為了國家而去對付恐怖組織,而是為了守護擁有特殊能力者的秘密才不得不因應而生的。

  然而現今的「黯黑」卻是為了保護嚴家企業體的平安與永續生存,才順應著時勢,做些類似特種部隊的工作。

  十年前,他之所以把命危的李相思托付給嚴正,一部分原因就是隱藏於嚴加之下的「黯黑」集團擁有極為先進的醫療設備與醫護人員的緣故;至於另一部分的原因則是關乎到嚴家現任的族長--嚴正這個人。

  嚴正本是個在髒污之地掙扎求生的孩子,卻因緣際會的被上一任族長,也就是他已逝妻子嚴巧鏡的父親所收養,因而得以進入「黯黑」集團學習,並在完成無數次的任務後,被允許進入「黯黑」的核心小組,加上他最後娶了上一任族長之女嚴巧鏡,才終於爬上手握權勢的族長大位。

  所以,當幾個有著過命交情的親友分別將遭遇淒慘的孩子們托付給嚴正時,他才會將心比心的收養那幾個孩子,她們分別是大地、火艷、御風和水練。

  但是每個孩子都是問題重重得讓嚴正既頭痛,又心痛,在他幾經思考後,他把希望擁有力量的火艷與御風交給「黯黑」的第一把交椅的修羅加以訓練;再把需要疼愛的水練交給退出核心小組的羅剎照顧……當然,他是不會知道這樣的決定是對或是錯--人生總是要走到底才會知道是對或是錯!

  但是通常到了知道時,就什麼也來不及了!

  所以他只希望這些被老天爺拋棄的孩子們都可以像他一樣擁有改變原本命運的機會,當然若可以因此得到重生的機會,那就更好了。

  只是就算他權勢在握,也還是有太多做不到的事情……「我可以答應你給他一個機會,但是如果他在親眼看過自己的殘忍後,還是不肯認錯的話,那你就要按照我的方法來重新雕塑她,可以嗎?」嚴正酷寒的眼中說明著沒有轉圜餘地的霸氣。

  秦北奔則是因為太過清楚這其中的緣由,只能點頭同意,「妹妹的愛恨情仇,爸爸的毒霸專斷和侄子的驕傲殘忍……如果朗日那孩子真不肯低頭認錯的話,就請你將我和秦家一併懲處吧!」畢竟是他們秦家寵溺出了一個驕傲到完全沒有惻隱之心的朗日的。

  「我知道了。」嚴正接受了。

  「另外,關於白水蓮那孩子招惹到紐約黑幫一事,也請你幫忙,」秦北奔向來單薄的表情下,隱隱透漏著一點心痛,」泯滅人性的最後,通常是自取滅亡啊!那些傻孩子難道不知道嗎?」

  「她至少是個肯為自己孩子犧牲奮鬥的好母親,雖然她所用的方法不可取。」但是嚴正向來只看表面之下的真誠心意,「我會盡快解決。」

  「謝謝。」

  「這句話就太多餘了。」嚴正背過身去,關心道:「在你說服自己哥哥來替他的兒子做出這些安排後,你該不會立刻又要走了吧?」

  「我暫且不會走,因為我要在適當的時候代替東遊去見一見朗日,並且看一眼我在十年前所救下的那個孩子,之後再走也不遲。」秦北奔回憶起十年前的慘事而短暫的黯淡了向來清明的眼神,「『羅剎』待她極好,為什麼不讓『羅剎』直接收養她呢?」

  「『羅剎』從來都不在乎這個世界的。」

  「也是。」秦北奔微笑道:「是我太過世俗了。」

  愛,從來都不只一種模式,他應該知道的。至於驕傲的秦家人也該是要知道了,秦北奔衷心的期望著。

  ×        ×          ×

  所謂的十八相送,大概就是這樣吧--

  「不想做了,就回到家裡來,知道嗎?」

  「知道。」

  「不喜歡老闆,也回到家裡來,知道嗎?」

  「知道。」

  但是他還是不放心。「為什麼你一定要去工作呢?你才十八歲,才剛要上大學,應該要跟朋友出去玩,而不是去工作,你......要不要改變主意?」

  「不要。」

  他就知道。「那換個工作怎樣?你才十八歲,才剛要上大學,為什麼一定要去做那種管家兼看護的工作呢?要打掃,要煮飯,還要照顧生病的「男性」老闆,熊爸覺得這樣很不好,你就換個工作好不好呢?」

  「麻煩。」

  「不麻煩,一點都不麻煩。」眨巴著討好的銅鈴大眼,人高馬大的熊家康自動在女孩面前矮化自己,「熊爸可以幫你安排,你說怎樣?」

  「謝謝,不需要。」

  「唉!我們家的水練長大了,不需要熊爸了……」商量不成,就裝可憐。

  女孩卻看也不看的說:「我要走了。」

  「等熊爸一下!」裝可憐也不成的熊家康不敢伸手去拉住轉身要走的女孩,只好移動自己龐大的身軀亦步亦趨的跟了過去,「不然叫十四去幫你,像是打掃,搬『重物』那類的事都交給十四去做,好不好?」

  「不好。」走出修車廠的大門,嚴水練沿著右邊的馬路走了兩分鐘,然後右轉繼續走兩分鐘,最後再右轉又走了一分鐘,「到了。」

  在拿出鑰匙打開門之前,「熊爸,你可以回去了。」

  「不要!除非你跟熊爸一起回去……」什麼都不成,就耍賴吧!

  嚴水練卻把出一副以不變應萬變的態度。「要叫小蟬媽媽來嗎?」就足以應付熊家康了。

  熊家康只好垂頭喪氣的妥協,「那,熊爸回去了。」一步一腳印,回去的路好沉重啊!

  「我說大熊師傅啊!讓水練出去歷練一下有這麼恐怖嗎?」學徒之一陸十一從車底滑出後,很不可思議的問道。

  「不懂就閉嘴!」心情不好,所以熊爸立刻遷怒。

  但是才剛隨便的吼了一句而已,態度立刻就改變,只因為--

  「大熊……」恬柔的聲音從樓上住處飄了下來。

  「來了。」熊家康再度把修車的工作丟給了一票學徒,三步並兩步的跑上樓,「有什麼事嗎?小蟬。」聲音自動修正為最溫柔。

  黃小蟬但笑不語的坐在沙發上,恬靜的望著他。

  熊家康立刻不敵的自行招供,「對,我就是捨不得水練,我就是捨不得水練去替那種爛人工作!」

  「你沒忘記水練姓嚴吧?」

  一句話就足以凍結熊爸那可熱血澎湃的男兒心,「我現在記起來了。」熊家康二度垂頭喪氣中。

  「過來陪我。」黃小蟬笑著對丈夫伸出手。

  熊家康靦腆的看了一下自己的手,「我,髒兮兮的。」

  「過來陪我。」黃小蟬堅持道。

  熊家康只得先繞進廚房洗手,之後才敢過去牽握老婆堅持等著他的白嫩玉手,「我會提醒自己水練姓嚴的。」雖然難過,卻不能不認清事實。

  「傻瓜,我的意思不是你想的那樣。」

  「不是那樣,那是哪樣?」熊家康難掩心酸的問。

  黃小蟬見狀,怕怕他蒲扇似的大手安慰道:「名義上,水練是嚴正收養的女兒;但在實際上,水練卻是我們親手帶大的,這點事永遠都不會改變的。你懂嗎?」

  「我聽不懂。」那有什麼分別?又有什麼用處?水練反正一直都會是嚴正的女兒,所以他們現在才必須聽從嚴正的話,把水練送到某個爛人的身邊,去當個任人使喚的管家兼看護,不是嗎?

  「傻大個,」黃小蟬無奈的揉捏著丈夫哀怨的臉皮,才又提起往事來試圖開導丈夫的死硬腦筋,「你還記得水練剛被帶到嚴家的私人醫院時是什麼樣子嗎?」

  然而一旦提及,她一向恬靜的臉龐也不禁流露出心疼的模樣。

  至於熊家康就更慘了,每次知道想起水練以前的樣子,他都會忍不住痛哭流涕,「我記得!她不但營養不良到長不大,還傷痕纍纍到差點就活不了……」

  「是啊!前兩年必須呆在醫院裡的時候,水練就像是個空殼子似的,對這個世界沒有一點反應,是不是呢?」所以說,她實在很討厭這個世界,討厭這個連小孩都被放棄的世界,卻在她準備放棄這個世界時,被一個傻大個的愛情給硬是留了下來。

  嗚……「空殼子?小蟬形容的真是好。」熊爸向來直來直往的一顆心一旦傷心時,就會直接放聲大哭,一點都不覺得難為情。

  卻也真實到硬是把她給流了下來。「所以說呢!嚴正之所以會讓我們把水練帶到這個小據點來照顧,就是因為他已認同我們在治療水練的期間,對她產生的感情早已如同父母般的放不下了……」

  黃小蟬拿出手帕替她的傻大個擦拭傷心的眼淚,「因此,從那個時候開始,水練就算沒有改姓熊,也已經是我們貨真價實的女兒了。」

  「什麼?」什麼女兒?為什麼會突然脫軌的這麼厲害?害他完全聽不懂小蟬正在說的話。

  唉!「傻大個,對水練來說,全心全意愛和她的我們才是她的父母,但是……」

  「但是什麼?」熊爸繼續在脫軌中。

  「但是就算我們再愛水練,也不能不顧及嚴正當初收養水練的善意,和他後來把水練交給我們照顧的愛護之意,你懂嗎?」

  熊家康慚愧的低下頭,「還是不懂。」

  黃小蟬只得耐心十足的繼續說明著,「驗證自己也曾在爛污之地掙扎過,所以他對他收養的幾個孩子一直都是很寬容的,從未要求他們一定要加入『黯黑』集團學習,是其中幾個孩子硬是想進入『黯黑』集團以追求力量,他才不得不替他們做出比較適當的安排;至於水練,嚴正和我們都太過清楚童年時的悲慘際遇讓她不得不關閉自己的部分知覺,以便讓自己存活下來……那也算是一種本能了吧!只是不能分辨人們的長相,不但讓她不適合成為『黯黑』集團的一員,同時也會讓她難以進入集團去生活,也因此,嚴正才會把她交給我們教養八年之久,直到今年初得到水練的同意,才又替她安排進入大學去試著與人群相處,這就是嚴正對水練的愛護之意。

  所以今天我們如果仗勢著教養了水練八年的事實,變成只看得見我們自己對水練的關愛,那就真的是太自以為是,也太自私了;因此就算嚴正要讓水練去當個管家任人使喚,而我們這麼的不以為然,我們也要試著去尊重他的別有用意,這樣你懂了嗎?」

  「懂了。」去照顧一個爛人確實簡單過去瓦解一個恐怖組織,這確實是嚴正沒讓水練進入『黯黑』集團的另一種愛護之意,「但是由我去照顧那個爛人豈不是更好?」因為他會直接把那個爛人打到低頭認錯,這樣嚴正就不必拐彎抹角的,不是嗎?

  「不好。」無法溝通的最後,她緊蹙的眉眼立刻橫掃過去。

  「對,這樣不好。」就算真傻,熊家康也立刻明白她的警告。

  至今,就算他耿直的心思還是不太明白小蟬的說明與嚴正的迂迴計策,但他也不敢再有任何喚回水練的歪腦筋,因為他的小蟬已經用眼睛在對他說話了--

  對他來說,任何事情向來都是,小蟬說了就算!

  ×         ×

  屬於天之驕子的命運之輪,在秦朗日十七歲離開台灣後,便開始有了轉變--

  當作曲家兼批評家約翰.法蘭西斯第一個站出來唱反調的說出,「如果有人盛讚秦朗日所彈奏的音樂作品,那他或許會以為蕭邦或貝多芬只是在夜總會裡的音樂家而已。」

  而一旦有了批評之聲,接下來便有一堆附和--

  「秦朗日的詮釋將作曲家掩蔽在自己的影子裡!」

  「秦朗日的光彩似乎只能停留在比賽的現場!」

  「炫技的魔鬼觸碰不到天使的靈魂!」

  類似的負面批評一一漫流開來,秦朗日的職業演奏家生涯於是招致到更多的爭議。

  直到三個月前的一場搶劫,才終於把那些曾經數以秦朗日的眷寵,那種獨屬於天之驕子的眷寵,一點一點的消磨殆盡了!

  秦朗日恨極的掃羅身旁所有的物品,「為什麼不讓始作俑者付出代價?」

  他相信那場搶劫是白水蓮的精心設計,目的在於要他的命!

  而不是他的腳!

  偏偏直接射入他胸膛的子彈沒能射死他,卻離奇的卡進他的脊椎,造成他半身不遂的下場。

  「該死的笨賊人!」強烈的憤恨和深沉的痛苦,逐漸將秦朗日的個性更是扭曲到無人敢親近的地步,就連那些被高薪誘引而來的管家兼看護,也總是不出兩天就寧願放棄了。

  而因為他的不願意面對現實,以致只能故意把他的扭曲歸咎於他已不再是個揚名國際的鋼琴家,然後為了更加自暴自棄,他甚至拒絕復原幾率有著百分之五十的手術,離群索居的塑造出「沒有第一,他就什麼都不是」的廢物形象,直到那最寵溺他的爺爺也會放棄他為止……

  「你到底會不會做事?你沒看到這裡又髒又亂嗎?還不趕快過把這些垃圾打掃乾淨!」任性妄為的遷怒每個人,藉以發洩他心中巨大的憤恨和痛苦。

  但是才剛踏進客廳的新任管家兼看護嚴水練確實聽而未聞,直接走到他身邊,往他身後的廊道走去,「三十分鐘後,我會開始工作。」言簡意賅的將他的憤恨完全的忽視。

  秦朗日氣憤的推著輪椅追趕過去,卻被之前讓他掃落在地上的碎裂物給絆住而失去平衡翻倒在地……

  他氣極的試著用雙手撐住地面爬起,卻反而被玻璃碎片扎進皮膚,令他痛的悶哼出聲,然後便放棄了掙扎。

  強烈的憤恨感,佐以他暴怒的情緒,卻在達到最頂點時,他反而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氣般的消沉了,所以他放棄了掙扎的躺回滿地碎片中,頹然的瞪著天花板上轉動的吊扇,直到看見她走來的身影時,才又開始掙扎起來,「你!滾出去。」

  嚴水練卻仍像是聽耳未聞的先把輪椅扶好,再走過來將他的右手擱在她的右肩上用力撐起。

  但是他非但不感謝、不合作,還反過來勒緊她的脖子,「我要你滾出去,現在!」試圖威脅她。

  嚴水練只得彎肘頂上他的胸部,在趁著他痛到無力反抗時將他推進輪椅裡安坐好,再把輪椅推進一間她為自己的暫住所選擇的房間。房裡的行李中有她隨身攜帶的醫療用品,她拿出剪刀,幫他剪開衣物;他卻二度伸手想攻擊她,再被她的一個手刀給劈麻了整只右手!

  「你這個白癡!你知不知道我的手是用來彈琴的?」他惡聲惡氣的怒罵著:「我不要你!你滾,滾出去,現在!」

  嚴水練卻完全不受影響的繼續剪開他的褲子。

  秦朗日簡直是不敢置信的驚吼出聲:「你這個智障!你到底在幹什麼?」接著更是著急的想去抓住她的手,「我不准你這麼做!你聽到沒有?」

  嚴水練只好再次使用手刀,讓他的雙手變得麻軟下來,再快速剪開他身上所有被玻璃碎片扎破的衣物,一一幫他清理、上藥,嚴重一點的才將之包紮起來。

  之後,秦朗日依舊是氣急敗壞的不斷吼叫著、怒罵著;而嚴水練卻依然完全不被他惡毒的言語所影響的進行著清潔客廳工作。

  所以當夜幕低垂,當秦朗日吼罵到幾乎沒有聲音之時,嚴水練已經讓原本惡氣沖天的房子重新飄出了淡淡的松木清香。

  彷彿帶走了一些什麼似的,又彷彿帶來了什麼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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