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曼奴《絕對囂張》[塔羅情緣之二]

沈曼奴《絕對囂張》[塔羅情緣之二]

「囂張情侶」——史上最強鴛鴦大盜?
那姓章名煌,叫起來「蟑螂」,
別名「痞子」,又號「登徒子」,
綽號「小雜碎」的傢伙在幹啥啊?!
真是腦筋秀逗,臉皮厚到犀牛家了!
放著身邊波霸美女不管,
竟在這節骨眼兒跑來向她示愛,
沒看見她正懸在空中,
忙著偷……呃,辦事,
還笑她人如其名——「曉乃」!
可惡……君子報仇,「馬上不早」!
等一拿到「魔鏡」……嘿嘿……
許卿長安

楔子

  切 牌

  可切可不切,且切牌隊數不限。一般以三次計。即收牌橫放後,左手放在紙牌上,專心地將問題詢問紙牌,然後憑感覺將牌切分成三分,再彙集起來。

  蒙眼的布帶被解開,保羅·屈麥奇多再次被推入烏漆抹黑的密室內。

  他停在門口,沒有向前走去,懶懶地打一個好大的呵欠,溢出的眼淚倏地流至下巴。他累得忘了每回進這密室時的害怕。

  大燈啪啪燦亮,保羅顧不是燈光刺眼,「哈——」地,張大嘴又打個呵欠。

  這差事不是人做的!雙王一後事件落幕沒多久,神秘人便要他去幫忙塔羅牌中的主牌——大阿爾卡那——裡頭的第十三張牌:死神……

  讓死神免於一死……這樣的任務真是撲朔迷離,聽來一頭露水呀!不過,救死神沒有上回救皇帝一般順利,原以為這會兒糟了個糕,想不到,讓他誤打誤撞,發現神秘人急欲理清人選的十二張牌——吊人,及第十七張牌——星星……

  可以將功贖過,開心嗎?開心…當然開心……個大頭鬼啦!還沒有與那個獨行俠碰上面,他的骨頭便快被折騰當得散光光了,甭提以後人叫他接近他們,他會被整成什麼樣!

  好不容易確定他們應該是秘密人要的人,他全身酸痛、腦筋絞成一坨漿糊地回到意大利威尼斯的家中,心想終於可以好好睡個像樣的覺……身子才上床,來不及睡死過去,來不及流一大坨洗枕頭的口水,就被秘密人綁架來這不知名的鳥地方,他真的好累、好想睡。

  保羅·屈麥奇多立在密室門前,睡著了。

  「吱——」護音機發出穿耳魔音!保羅霎時額醒!他吸回溢出嘴的口水。人家他剛剛夢到三圍三八、二四、三六的性感尤物,他的手已經探入尤物的衣領裡面了說……

  「這樣也能睡?」經過變造的冷酷聲音,透過擴音機在密室內響起,「你越來越有能耐了嘛!」

  「托福……」保羅往前走了幾步。「托福……」啊……女人!不管怎麼樣,今天離開這裡後,他一定要找幾個美女好好享受享受!

  「正經點!」神秘人的怒吼中,夾雜一道拍桌的聲響。

  保羅·屈麥奇多一嚇,總算被喝回了神。他甩甩頭,甩去癡迷淫惡的目光。在心中告訴自己再忍耐一會兒,等打發掉神秘人,便能隨心所欲地快活去。

  「你解釋清楚,我叫你去俄羅斯,你跑到中歐去做什麼?」神秘人的口氣極差,大有保羅若回答不出合理的解釋,便要人把他拖出去斬了的意味在。

  這種時候,保罹難得老神在在。「如您所料,死神被他的組織陷害、圍剿,但當小的利用千鈞一髮之際想出手相助時,有人比小的動作更快,在眨眼間救走死神……所以……」

  「誰?」神秘人急躁地打斷,插話問道:「誰救了他?」

  保羅發覺神秘人非常神經質。事情若出乎意料、不在他掌握之中,他就緊張得要命。

  「這……小的還沒查出來……」保羅於他發飆之前忙說:「請您先聽小的說下去……」保羅吸口氣,先前濃郁的睡意暫時褪去——少說他曾是情治界的名人,報告事情時,總有那麼一點拍英雄片的味道,只不過他飾演的是誰都可以替代的小卒。

  「小的盲目去搜尋死神蹤影,但一無所獲,正不知如何向您請罪的時候,意處發現了堪任倒吊男及星星的兩個人……」

  「哦?」神秘人被他引出了興趣。「說來聽聽。」

  「這是一個靠團隊合作的時代。組織吸收優秀人才,妥善運用先進科技,來達成領先的目的。」如果神秘人真欲籌劃史上最強組織,必需積極尋找各地能人,並用計收攬。「大部分的人都有歸屬,但仍有人例外。很巧合的是,極有可能成為您手下的倒吊男及星星的兩人,正是叱吒風雲,您若錯過絕對可惜的兩位獨行俠。」

  保羅曾經認真想過,與其說秘密人的計劃可笑,不如說是可怕。他所挑選的人皆不容小覷,不是極有野心、想要自己獨霸一方的強者,便是不屑向任何人低頭的能人,葛特夫·梅達若控制得了這些人,世界已然在他腳下。

  再加上他搭配能鑒往知來、賦有神密力量的塔羅牌——人稱用塔羅牌便能聽見神的聲音,倘若連天神也與神秘人站在一起……

  保羅單是想到這裡,便全身寒毛直堅。太可怕了,真的。而他再往上想,腳便軟了。塔羅牌主牌、副牌加起來共七十八張,神秘人不會要他找齊七十八人吧?

  還有,若這七十八人,全是活在這世上的正常人也就算了,保羅伯的是神秘人遲早要他穿越時空,去尋找其他年代的能人異士……別以為他異想天開,怪事他看多了,早學會人不能鐵齒,世界上什麼荒謬的事都可能發生。

  只是,保羅真的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著見神秘人願望達成—一他早晚不是被神秘人整死,便是在艱巨的任務中陣亡。

  啊啊……若他有能耐,他也想自己稱霸整個地球,甚至整個宇宙……

  「廢話少說!」說什麼錯過絕對可惜,他什麼時候教他練習當推銷員,學會吊人胃口!「快把那兩個人的身份、背景說清楚!」

  「是!倒吊男——章煌,二十八歲,中華民國台北出生、成長。年少時曾受某國際地下正派組織的龍頭賞識,予以栽培、訓練,但章煌堅決不願加入其組織,儘管如此,該組織仍不時介入他的生活為他效勞,章煌常為對方將他視為接班人感到厭煩。

  「他獨自承接各類千奇百怪的委託案,為了委託案遊走世界各地,而僱用他的人也遍佈全世界,包括軍人、政治家、黑手黨、商人,什麼樣的人都有。與其追究他有何專長,不如相信他無所不能。您應該聽說過一新近成立的俱樂部——惡男俱樂部——章煌是少數非財閥公子卻被他們邀請入會的人士之一。」

  「另外,星星——蕭曉乃,歲數可能在二十四、五之間,如無意外,應該也是台灣人。曾經是某神秘組織的核心人物,因為真實身份經過多重變造,所以已經很難查出。據說唯有一死才能退出該神秘組織,蕭曉乃卻在兩年前安然無恙地退出,且至今一點事也沒有。兩年來她表面上是個普通上班族,事實上她仍聽令於某人出過多次任務。她與一對姊弟堪稱生死至交,值得一提的是其中那個姊姊……」

  「夠了!你憑什麼認為這兩個人是倒吊男和星星?你所說的一切我認為全部風馬牛不相干!為什麼混為一談?」神秘人問。

  唉唉,一針見血哪!哪還有為什麼?他只是不想空著腦袋找死,想試試能不能瞎貓碰上死老鼠……

  不過,都掰到這裡了,他當然得繼續拗下去。

  「因為……他們有成為那兩位牌神的特質。」保羅·屈麥奇多正經八百地說。

  神秘人沉默幾秒。塔羅牌神的特質?虧他說得出口!

  「台灣是什麼鬼地方?」

  保羅心裡哈哈大笑。他快變成神秘人肚子裡的蛔蟲了!當他對那兩個人的出生地——台灣有興趣,表示他已經接受他的說詞。

  話說回來,當人家肚裡的蛔蟲,似乎沒什麼好高興的。

  「不是什麼鬼地方,台灣就是個鬼地方。」保羅到過台灣兩天,覺得把那裡稱為人間煉獄也不為過。根本不是人住的地方!「中國大陸東南方,一個地圖上找不到的小島嶼。島上人自私、變態到了極點,除了自己.啥都不關心,整個社會腐敗得像臭水溝裡的爛泥……然而,所謂時勢造英雄,台灣島當地出現了不少怪胎,令國際許多高層人士忌憚的怪胎。如蕭、章二人即是一例。」

  「台灣……」事實上,神秘人對這個地名並不陌生。「我不喜歡!」台灣也是東南孤島之一。難道真如多數預言者所言,二十一世紀是黃種人的世紀?他無法接受!雖然他體內流著四分之一東方人的血液!

  「蕭、章二人遊走世界各地。」真好笑,他不喜歡又能怎樣?他有能耐弄沉台灣那個鬼島嶼嗎?「小的追尋死神蹤跡到達維也納,在那裡發現蕭、章,便一路跟著蕭曉乃,她翻越、攀爬阿爾卑斯山,足跡踏遍中歐內陸,好不容易才在日內瓦落腳。巧的是,小的注意到,在這期間,章煌三番兩次和蕭曉乃出現在同一地點,而且並非故意。小的猜測,他們兩人接受了同一件委託案。順帶一提,這兩人先前或許聽過對方的名號,但彼此並不認識。」

  也就是說,他們很可能因為此次相同的委託案而碰頭。交手,分出高下。

  「然後呢?他們各自的行動得如何?」

  「他們在日內瓦時住同樣的飯店,小的……因為盤纏不足,只能鎮日守在飯店門前……等了三天,不見兩人有所行動,小的心想,時間差不多了,您會找小的來見您……所以小的馬上趕往台灣追查蕭、章二人的資料。」然後,他打算回威尼斯偷閒兩天,沒想到一個小時不到,便被送來這裡。

  嗜吹牛的保羅總把一分說成十分,神秘人當然知道他的話不可全信。只是,另一級人馬帶回來的消息也是一樣——死神的確就此失蹤。既然收納死神的計劃暫時被迫停頓,改讓保羅留意蕭、章也無妨。蕭、章?思考中的神秘人突然覺得這樣的簡稱不太妥當……

  「你立刻趕往日內瓦,跟緊那兩個人!我會派人匯一筆錢到你戶頭裡,以後缺錢直說,少在那拐彎抹角說你盤纏不夠!今天到此為止!」立即切斷密室的光源!

  保羅·屈麥奇多摸黑找到密室門口,什麼跟什麼!一路跟著蕭曉乃翻山越嶺已經去掉他半條命,現在完全沒得休息,還得繼續跟蹤那兩人!

  其實,打一開始,他看到蕭曉乃是是落單的東方女子,又出落得窈窕誘人……心想自助旅遊散心的她一定很容易上鉤,他才……孰知因此而發現她不是普通人物!經過調查,他對她完全不敢再有非分之想

  啊……先前一場春夢被打斷,他才發覺好久沒聞到正常的、無害的女人的味道……不管,趁神秘人賞他一筆錢,他要在那世界級的、一流的飯店好好享受一下!

  他扭轉門把出了密室。意外的,該守在外等著將他蒙眼、押出去的人不在!

  好機會!他一直想瞧瞧密室隔壁,即神秘人所在的地方!

  對保羅而言,密室以外的一切都是新奇的。這裡連走廊都先進、美輪美奐得令人昨舌!

  忽然,隔壁的自動門開啟,保羅機警地躲回密室,只探出一半的頭。

  一名瘦長的男子走出來,穿著純白條紋麻料襯衫,便裝似的西裝外套,及輕柔的米白長褲,一身休閒味道的極濃的打扮,在莊嚴肅靜的廓道上非但不顯得突兀,貴族的氣質裁更表露無遺。

  保羅的位置看不到男子正面,但單是男子的背影便給人極順暢纖細的感覺,髮際乾淨清爽,頸肌挺直修長,柔軟整齊的短髮隨著他走動的節奏輕飄……他是……神秘人?

  男子穿越走廊的當口突地停步,似是察覺有異樣的眸光跟著他。他回過頭……保羅狼狽地縮頭,整個人緊貼密室門邊的牆,暫時停止呼吸。接著懊惱自己的膽小,若他沒有退縮,他已經看到神秘人的長相!

  但,那真的是神秘人?居然如此年輕、優雅!在日本見過白玉之皇后,保羅以為第一美男子已非他莫屬,但剛剛……雖然沒見著那人的五官,但保羅敢發誓,那人的相貌絕不遜於白玉之皇……

  保羅悄悄探出頭,走廓上已空無一人。太令人詫異了!他原已假想神秘人是惡魔巴茲·契哈亞故弄玄虛,沒想到竟是個年輕小伙子!

  多次嚇得他差點屁滾尿流的,竟是個小伙子!這……未免太……

  「你看夠了沒?」拿著蒙眼布條的男人無聲無息地來到門邊。

  「夠……夠了……」保羅拍拍胸口。這裡的人不把人嚇破膽似乎不會甘願。

  等著吧,神秘人!他遲早拆穿他的真面目,讓他知道,他保羅·屈麥奇多不是一盞省油的燈!
許卿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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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又是那個男人。

  飯店附設的露天游泳池池畔,蕭曉乃穿著泳衣坐在躺椅上曬著暖陽。她將太陽眼鏡沿著鼻樑滑下,露出黑白分明的眼,盯著泳池內一名又換了女伴的東方男子。

  她經常看到他。不只因為他住在她隔壁房,在這之前她也看見過他不少次。比如,在帕思高原,在蘇黎世中央火車站的餐廳,奧地利提洛爾州的小村莊,還有維也納航運大廈的免稅商店……她不僅說得出地點,還可以說出當時他的穿著,及他身邊女人的長相、打扮。

  每回看到他,他身邊的女人都不同,所以一一記下那些女人的模樣、特徵,是蕭曉乃旅遊途中一項額外的樂趣。不過久而久之,她已經歸納出他的喜好,不管他女人再怎麼換,她都見怪不怪了。

  游泳裡,他摟著女伴,在女伴耳邊不知說了什麼悄悄話,那女人開心地張大嘴,笑得花枝亂顫,胸前半浮在水上的肉球沒命地晃蕩著,向外震漾出一圈又一圈的波紋。東方男子向來被認為無趣死板,他卻總能逗得那些碧眼尤物咯咯笑。

  若蕭曉乃沒猜錯,他的女友都是他臨時上街搭訕,兩人一拍即合後飛快地談場異國戀情。從這點看來,他是個非常沒定性、無法獨處且至今未斷奶的傢伙!

  池裡的兩人潑水嘻戲玩鬧著,蕭曉乃架回墨鏡,倒頭躺下,墨鏡下的臉極度平靜,讓人看不透她的想法。

  表面上,女人皆不屑那個花心籮卜,但若對方手指頭一勾,便有一大票人立刻拋卻原則向對方奔去。蕭曉乃要強調,她絕不在那一票人之中。

  她只是太久沒看到滿坑滿谷黑頭髮、黃皮膚的異性,才會覺得那個男人特別醒目,才會老是在人群中一眼認出他。

  暖陽在她雖無西方人雪白卻細緻的肌膚上烙下熱度。她摘下墨鏡,時間差不多了,再來回游兩趟便該回去辦正事。

  她將長髮攏在一起、倒轉盤貼在後腦,然後俐落地戴上帽及泳鏡。

  她選擇離那對開心喧鬧的情侶最遠的水道。漂亮地躍入池中後,以驚人的速度踢水前進,輕濺的水珠、閃耀的波光,她似寶藍海洋中的人魚,攫住許多人的視線。

  蕭曉乃游過水道中央,即將到達對岸——突然有礙障物出現。

  那個老是在公眾場合和女人談情笑鬧的男人,沒有好好待在另一頭,竟拉著女友順著水流漂來,橫亙在她眼前阻擋她的去路。

  她無意減速,也無意更改航道……直直地朝那名男子游去!而那兩位親熱得忘我的好男好女,竟在原地不走開!男子轉身,赤裸的胸膛正對蕭曉乃,他的女友則攀住他的後背,兩腿夾圈住他的腰,由他背著。

  蕭曉乃的左手直直地前伸,觸及男子的前胸後,特地曲起五爪抓劃了一下,但男了仍不讓開,她換了口氣,故技重施且加重力道!

  但他依然不為所動,使得她的頭頂頂到他,結果她的頭不敵他厚實胸膛,她被迫轉向,且呼吸節奏被打亂,險些嗆到水。

  到達對岸,她完全不休息地回轉。人體在水裡的肌膚比較脆弱,方纔她在他胸前至少抓了八道傷痕。這回他若還擋著她,她就改游蛙式,狠狠地用青蛙腿踹他!

  她目不斜視,直覺前方無人阻擋,便恣意加快速度,享受征服水流的快感。

  出乎她預料,一隻水怪似的魔掌扣住她手腕,她根本無從掙扎便被粗魯地抽出水面!池中央水深兩公尺,她也踩不到地,只好由著男子拽著她游動。

  章煌選中方纔她攻擊他的地點,該處水面剛好在他下巴蕭曉乃必須仰著頭、踮腳尖才不至於吃到水。

  蕭曉乃環視週遭,發覺他的女友離開泳池,剛剛爬上池畔。傲人的身段、三點的遮掩布料不足製成一頂泳帽,附近的男人全看凸了眼。

  蕭曉乃視線落回依舊箝住她手腕的男子,他不看顧好女友,抓著她做什麼?

  莫名其妙地,章煌朝她露出一個特大號的爽朗笑容。

  不用動腦筋想也知道其中有詐。蕭曉乃忍著不攢眉,回他一個嬌柔的淺笑,嘴角刻意不安的輕顫,男人很吃這套,她知道。

  「不用擔心。」德語、法語、意語,皆為瑞士的國語。章煌以法語出聲,「我不是為你在我胸前畫畫——」章煌一躍,露出胸前數條粉紅色的傷痕,並故意牽扯她的手臂,害她失去重心。「而找你報仇。」

  蕭曉乃硬是拒絕憑本能反應地攀住他。她在水中搖擺好一會兒,因適時屏息才未從鼻子吸進池水、嗆著氣管。

  「那就好。」她以英語有禮地回答。自大的傢伙,以為一口標準的、浪漫腔調的法語便能迷住她?單看她的鼻子、嘴巴,以及膚色便曉得她不是當地人呀!「我一遊起來便不長眼地橫衝直撞,有時傷到人也不自覺,不好意思。」

  她聽得懂法語卻以英語回答,章煌透明鏡片下的雙眼閃過一絲玩味,也改以英語說道:「泳池這麼大,我們身體會發生擦撞也是有緣,所以我不想錯過與一位美麗的小姐認識的機會。」

  「噢,謝謝你的讚美,我真是不敢當。」藉著泳鏡的屏障,她翻個好大的白眼。身體發生擦撞?這男人說起話來,跟欠扁的混帳一樣有趣!

  「希望你不會覺得我太過魯莽。」章煌將泳鏡挪到額上,然後很順手地將她的手拿來頰邊輕摩。

  「哪裡。」她一臉淑婉。任誰也不看不出她心裡正在大吼——拿開你的髒手!她覺得自己的教養不要這麼好就好了,她應該甩他一巴掌再折斷他的手骨才對。「幸好我沒有大叫,以免讓人以為你是個無恥之徒。」

  他瞇眼覷她,「我覺得你有點面熟。」手碰她的泳鏡,「介意嗎?」

  「我……」當然介意!戴著泳帽、泳鏡下水是禮貌!

  但她根本來不及表示意見,章煌拔高她的泳鏡,但手勁控制不當,連帶將她的泳鏡及泳帽也扯了下來。

  蕭曉乃半濕的長髮緩緩旋開瀉下,霎時肩後如披著一匹烏黑綢緞似的,洋溢一抹神秘風情。她並非國色天香,但五官鮮明、皓齒雪白,嬌俏的面容在垂睫、仰臉間,透露一股小女人的固執和嫵媚。

  「我料得沒錯,只消看你一眼就會怦然心動。」章煌低聲道。

  他的一臉正經看在蕭曉乃眼裡是一片輕佻。

  「你真會說話。」她巧笑著,瞳眸也凝出笑意,所以看不出她的笑全是假裝。她八歲的時候就學會不把心中想法寫在臉上。

  「你是哪裡人?由你高雅的氣質看來,不是日本人就是台灣人。」

  蕭曉乃好想挑眉。他在把她,當著他女友的面!而那尤物並不在意,因為有一群男人包圍她,爭著向她獻慇勤。

  「你同時稱讚了日本女孩及台灣女孩,卻傷了其他東方女孩的心。」老天保佑,這風流的偽君子和她不同種、不同族!「不過,幸好我是台灣人。」後面這句她改說中文,試探他的國籍。

  「哦,我的天!」章煌好誇張地張開兩手,也以中文說道:「我們是同鄉!我好想擁抱你!」他立刻將渴望付諸行動,緊緊地攬了她一下。「我可有榮幸得知你的芳名?」

  蕭曉乃咬住下唇,笑容在被他擁抱的瞬間微微發僵。她開始後悔沒有一開始便揍他一拳,掉頭就走!誰教古語有云——伸手不打笑臉人。

  「你可以叫我黛安娜。」她說。試著抽回一直被他扣住的手。抽不回來!她倒也不強求,任何情況下皆保持冷靜是她最大的優點。

  「那麼我可巴不得自己是查理王子羅!我美麗的王妃。」他益發得寸進尺,把她的手拿到嘴前,重重地吻她手背。

  自比和一個老女人偷情的王子,蕭曉乃還覺得委屈那王子呢!而且她懶得提醒他,那兩人早已離異。

  她將印到他口水的手背在水裡甩了甩,顯然想到,他在水裡作過無數次的吐納,他的氣息、唾沫都溶在這看似非常乾淨的清水裡……呃……好噁心!

  「呵呵呵……」她嬌笑了起來,「你好幽默,逗得我快失態了。」她絕不會在這種登徒子的面前情緒崩潰!「可是不好意思,你不用陪你的女朋友嗎?」暗示得這麼明顯,他不可能還聽不懂吧?

  方纔圍繞那尤物的男人們已經不在,不是因為競爭者太多自動放棄,就是被原來的女伴拉回去;再說那些男人之中,少有人的雄性魅力抵得過章煌,尤物也就將姿態端高,甩掉最後厚著臉皮留下來的幾個傢伙。

  「我選女朋友的最重要條件是,她們必須有容人的雅量。」尤物朝章煌猛揮手,他視而不見。

  真凱!不客氣地告訴她他的女人以複數計。蕭曉乃熬了好久,終於可以正大光明地垮下臉,以表情回答他:她這妞兒脾氣拗,沒有容人雅量,很抱歉無法成為他的女友之一。

  「我和朋友有約,必須離開。」她說。

  章煌懂她的意思,且他也不喜歡與人糾纏,自然不會強留她。「大家住在同一家飯店,應該還有碰面的機會。」

  已經轉身走向岸邊的蕭曉乃回過頭,笑道:「我也這麼期待著。」再掉頭馬上又是臭著臉,低聲追加兩個字:「才怪!」

  數百年前,一艘滿載東洋扶桑及漢民族字物的商船在海上沉沒。多年前,船上許多珍寶陸續實在打撈、尋獲,而後在古物界不斷地被轉手,炒作。

  在日內瓦布蘭巴雷廣場附近,一幢博物館規模頗大,為私人所有。所有者不惜高價收購該艘沉船內大部分珍貴文物,於今日下午開始在博物館展出。

  蕭曉乃此趟旅遊的目的地,便是這家博物館。雖然董爺尚未告知目標是哪一項,她卻心底已有數。

  只要順利取得這回董爺指定的寶物,她便不須再聽令於他。然後她終於得到自由,真正的自由。

  她已有博物館每個樓層的建築平面圖,先前來過一次進行實地勘察。今天在寶物正式展出的日子再次前來,一踏入館內,她便察覺防盜設備及保防人員加強許多,她穿梭在人群之內,巧妙地進入來賓止步的廊道。

  避開牆上好些個電眼,蕭曉乃躲進洗手間,自背包拿出一套維修工作的制服,換上裝,再戴上鴨舌帽。

  她大搖大擺地走出工務室,扛出一具鐵梯,與兩位館內員工錯肩而過時壓低鴨舌帽,使對方看不清她的面容。

  主電腦控制前的走廊監視設備更嚴密,並禁止一般職員進入。蕭曉乃停步,趁四下無人,單手快速地卸下該條走廊電燈開關的路線板,稍稍動個手腳,不到一秒鐘,整排大燈同時熄滅。

  蕭曉乃仍仰著頭,在一盞熄滅的燈下架好鐵梯,敏捷地爬上去,技巧性地移開一片天花板,裡面有多條纏錯的電線及各種光纖分叉導管。

  蕭曉乃的手伸入制服的工作袋,聽聞腳步聲靠近,她掏出一把鐵鉗及小型強力手電筒,往上爬一格,整個頭從那個四方孔沒入黑暗的天花板中。

  腳步聲停在鐵梯旁。「你們今天效率不錯!隨叫隨到。」

  蕭曉乃扭亮手電筒,黑瞳左右移了一下。那是她耳熟的男聲!是上午露天泳池的那個登徒子!他怎能進來這裡?

  她不回應,相信他覺得無聊自會走開。

  「什麼時候可以修好?」章煌大剌剌地向左邊牆上的電眼打招呼,自在地像在自個兒家裡一樣。「上回你們保證一年不會再發生問題,才過沒幾天又這樣,不但讓我們不好辦事,你們公司的信用也打折扣。」

  他是這家博物館裡的人?鬼才相信。蕭曉乃依舊不甩他。

  「喂!」章煌扯她的褲管。「你有沒有聽我說話?」

  「操!」蕭曉乃晃腳,甩掉他的手且差點踢到他的頭。「你他媽沒看到老子這裡很該死地難搞嗎?」壓低聲音咒罵。

  「哇!脾氣這麼大……」章煌後退一步,拍拍胸口,一副被嚇到的樣子。「老兄,你一定很愛打老婆。」

  「打!」蕭曉乃手撫鐵梯,身子後傾後才瞪視下頭的章煌;如此她的臉在暗處才不會讓他看穿。「還不走!」她拉拉袖子,作扁人狀。「好……好……」章煌摸摸頭,畏懼惡勢力的陪著笑臉走開。

  孬種!等他走遠,蕭曉乃掏出一台微電腦,利用袖珍電線與監探系統的電路連接,偵測館內各個電眼所攝得的景象。

  這家博物館的所有人不簡單。所有防盜裝置以電腦自動操作,不定時更改程式,令蕭曉無從行竊。這套先進電腦設備的價碼,遠勝過展覽會場上那些破銅爛鐵,奇怪的是,利用網路切入這家博物館的主機時,卻抓不到任何保防機密,害她不得不在動手前親自走一趟。

  蕭曉乃原要潛入沒有人在的主電腦室,裝上一隻發射器,如此一來她便可利用自己的手提電腦並聯遙控。結果被那個傢伙耽誤了那麼一下下,一群大驚小怪的電腦技師已經趕來,她無法久留,接合天花板後便快步離開。

  換套率性又不失女性柔美氣質的套裝,蕭曉乃回到二樓展示場,剛關上上頭掛有來賓止步牌子的門,轉過身,便又遇見壞她正事的傢伙!

  「好巧。」章煌臉上帶著一貫的特大號笑容,除了拉近一人之間的距離,更將他瀟灑的風采表露無遺。

  他捧捧胸口,「突然有一種遇見今生情人的悸動,你感覺到了嗎?」

  「嗯,真的好巧。」蕭曉乃甜甜地笑,懶得理會他自栩為情聖的嘴臉。「你在這裡工作?」博物館後部設有工作人員入口可以進入,而且他沒有變裝,比她還大搖大擺地在走廓上晃,不是工作人員是什麼。

  「我在這裡工作?怎麼會呢?」穿著最上等合身的休閒衫及鬆軟長褲的他兩手一擺,像名超級男模,馬上將一旁穿著死板黑西裝白襯衫的人比下去。

  一等一的男性身段之外,他的五官稱不上俊美,但深刻而醒目,笑臉背後有一抹捉摸不定的深沉,絕不是絕對的正派,但也構不上反派。

  他說起話來八面玲瓏,將自己的精練及幽默拿捏得很好,且絕不驕矜自見。現在這樣的男人其至比徒有英俊臉孔的人吃香。

  他很有成為花心男的本錢,蕭曉乃沒挑剔他。

  她掩嘴笑自己,「瞧瞧我問了什麼話,真沒大腦。」心底則明白得很——這個人有問題!

  章煌一哂,幫她解圍道:「女人笨一點沒關係,可愛就好。」

  「真的嗎?」蕭曉乃俏皮地眨眨眼,噘嘴,「那麼我好好努力,因為我又笨又可愛。」

  「太好了,我本來以為你是個跋扈、做作、富心機的女人,結果是我自己多疑。你應該是最單純的台灣女孩,我看我一定會愛上你。」章煌眼中閃著光芒。

  蕭曉乃表情驟變,隨即安慰自己:這登徒子說出這種話一點都不令人意外。但她詛咒他一出去就慘遭天打雷劈,省得她被他愛上。

  「我到現在還不知怎麼稱呼你。」她說。是同行嗎?到這種地步,她不得不如此敏感地揣想。如果真有競爭者,她必須早知曉且做好防範對策,畢竟這是她最後也最重要的任務,失誤不得。

  「不是說好叫我查理嗎?」章煌側頭,很肉麻地眨了眨左眼,「你專有的查理。」

  「討厭!」蕭曉乃花癡一般興奮地呵呵笑,開心得像要飛上天。「又讓我想起上午你那機智幽默的對話,我又要失態了……」什麼跟什麼!她想到的是自己曾泡在一個溶有他口水的泳池裡……噁心極了,她肯定有一年半載不敢再下水。

  「我姓章,單名一個煌,章煌。」章煌突地報出自己的姓名,在她快要笑僵的時候。

  章煌!他就是章煌!達一行中最高竿、最專業的人物!

  看得出章煌以逸待勞,等著欣賞她的錯愕。但她一點異樣也沒有,她的心裡越是颳風下雨,外表越是風平浪靜。

  偌大的驚詫留著一個人的時候再說。重要的是,剎那間他讓她明白很多事……同樣的,他一定也知道不少,先前不該只把他當作光會泡妞的凱子!

  「我姓蕭。」她毫不隱瞞地說出自己的全名。「蕭曉乃。」在這行她不是專職,單做竊取寶物,名號不響,不過他可能查過她的底。

  章煌沒做任何表示,五官朝中心皺了一下,著實憋不住,一串瑣碎的嗤嗤聲逸了出來,笑得很不文雅,甚是譏嘲。

  「你笑什麼?」蕭曉乃心底有數仍問道。

  章煌拉拉臉部肌肉,視線忍不住在她不怎麼傲人的前臉徘徊,「你的名字給我一時間有某種聯想,我很抱歉,我太惡劣了,你可以生氣。」

  「我知道。」男人,再幼稚不過的動物!要她同他生氣?她不屑!

  一名洋妞走過他們身旁,巍峨的景象只可用波波動人來形容。她看看自己,和洋人比起來……她實在發育不全。「小」已經很可憐,居然還是比較級的「小小」……事實上也是這樣,她早認命了。

  她聳聳肩,「很可惜,我恐怕不合你的胃口,讓你失望了。」

  章煌搖搖手指頭,「不,不,我沒關係。」

  「可是我有關係,我不喜歡當大魚大肉之後的青菜蘿蔔。」

  「可是我現在不要魚肉也不要青菜蘿蔔,我比較想來一碗熱呼呼的白稀飯。」

  「中華餐館應該找得到。」她轉身想走開。


  「一起去?」

  他想攬她的肩,被她躲開。

  「對不起,我今天不太想吃中國菜。」章煌又要開門時,她舉手阻止,「別牽就我,我不想打擾你喝熱稀飯的興致。抱歉,我和朋友有約,再見。」背包一甩,走人。

  既然她毫不遲疑地從他眼前走開,章煌毫不留戀她的背影,他轉眼瞧牆上日本能劇的般若面具,失望地嘀咕道:「又和朋友有約?可惜啊……」

  飯店房間內,蕭曉乃啟動手提電腦,進入網路,再鍵入密碼,取得董爺寄給她的機密電子郵件,確定了她要博物館上拿的東西。

  她將隨信附上的圖片放大,不禁露出微笑,果然不出她所料。一分鐘後,螢幕閃爍不定,那一份電子郵件被撕毀似的襲成許多碎片。呼地被風吹散一般消失無蹤,自動銷毀。

  蕭曉乃面無表情,端起咖啡啜一口。冷了,又苦又澀,她放棄。

  將電腦與手提電腦連線,側面拷貝到的博物館監控畫面一一出現,沒有遺漏掉館內任何角落。

  這些都沒有用處了。蕭曉乃起身走到落地窗前。

  博物館的電腦系統已經被章煌遙控!難怪她切入博物館主機找不到想要的資料,難怪他可以自由進出博物館後部。

  「章煌……」不提他以往輝煌的戰果,單看他將一個連美國政府都敬畏三分的國際組織拒於門外。該組織卻一直低聲下氣地巴著他不放,便可以想像得到他是個很不簡單的人物。他完全不將他的能耐表現在外,一派吊兒即當、嘻皮笑臉,刻意要人輕視他似的。但……也有可能是她想得太多,也許他的本性就是那麼低級、不要臉。

  蕭曉乃側頭,可以看到隔壁章煌的住房滲出的燈光。現在時間還早,他已經帶女友回房。是日內瓦市區夜裡太無趣,還是在飯店房裡比較有搞頭?

  蕭曉乃挑眉,發覺自己似乎太關心他了一點。

  他鎖定的目標和她一樣嗎?

  蕭曉乃下顎低附,唇線一抿,緩緩拉上窗簾,心中已有決定。

  不管一不一樣,她都必須——先下手為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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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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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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