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里晴《情迷耀眼英雄》[天堂角之Firework事件簿之一]


出版日期:2014-11-14


  這個男人披著花稍的紅毛衣,踏著自信爆棚的步伐
  認識她還不到兩個小時,居然就開始評判她
  還在她面前,對她的父親展現出孺慕情深的模樣?!
  他知不知道,多年來因為父親制造炸彈的「才能」
  她有多少次被迫得轉學、搬家,離開熟悉的環境
  每一回等危險解除後,像他這樣的人呼啦啦的撤離
  她人是安全了沒錯,卻把她生活中的一切全都拿走!
  如果他不能理解她對這種狀況的厭煩
  又憑什麼以為丟幾個甜頭,就可以指揮她往東往西?
  氣極的她拿起高跟鞋把這個男人像打蟑螂一樣趕了出去
  卻在當晚差點被歹徒擄走,最後還是得靠他拯救──
  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她只好接受被他保護的事實
  慢慢的,她發現這個男人雖然招搖、幼稚
  但他也充滿男子氣概,把保護她、珍惜她當作第一要務
  人生第一次,她希望有某個男人喜歡她
  那個男人就是他,她這輩子遇過最不合拍的對象……


  序 萬里晴

    親愛的大家,安安,好久不見了。

    靶謝大家拿起萬里的《情迷耀眼英雄》,這可是萬里的第十本書書喔!

    第十本了,真是不容易啊!首先,萬里要為自己歡呼幾聲,感謝自己默默耕耘,才能有十部作品問世。

    同時要大感謝的,是禾馬出版社的工作人員,以及拿著書的各位。有大家的支持,小小萬里才能實現出書的心願。謝謝!

    〈Firework事件簿〉是萬里的新系列,它不是獨立于〈天堂角〉之外哦,是依附在之下,一個小團體的故事。

    這個系列,是從一個叫瓦倫斯的爆破專家開始寫起,寫他的本事如何為他惹來麻煩,以及如何為他找到一群忘年之交。系列之作,就是這群忘年之交所發生的故事。

    當初把這幾個人扯在一起的,是一件爆炸案。一棟華宅,數十顆炸彈,五個天堂角菁英身陷死局,全賴這位瓦倫斯先生出手,才能撿回性命。

    人是福大命大的活下來了,但是,那起爆炸案卻在他們的生命中,引發輕重不等的後續效應。

    對萬里來說,這是一個比較新鮮的作法,試著從「一起事件對幾個人造成的不同影響」來發展故事。會這麼構思,是因為事件有不同的面向,每個當事人所得到的,只是屬于自己那一邊,單側的片段。

    但是,事件是立體的呀!如果把每個人持有的那片段找出來,拼湊回立體的形貌,應該會非常有趣吧!

    基于這個想法,萬里寫出了〈Firework事件簿〉之一,《情迷耀眼英雄》。

    話說,稿子易寫,書名難想。每次想書名,萬里的腦門都麻麻的。在寫完將近十一萬字的稿件後,又過了一個多月,才終于想到一個可以使用的書名。

    「耀眼英雄」,說的是男主角里昂.布里克。

    他是一個很有表現欲,也很樂天的男人,天生就是如此,即使在遭遇過生命危險之後,依然如此。他呢,開心時當然嘻嘻哈哈,不得志的時候,也不會垂頭喪氣,反而會積極的想辦法振作起來。

    這個男主角讓萬里寫得很愉快,尤其在寫到某處,他跳一段幼稚的舞蹈時更是快活。托他的福,在寫稿過程中,萬里每天都很有元氣,希望大家看了也會喜歡。

    有任何想法,歡迎跟萬里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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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楔子

    筆事起始

    透明的防護箱宛如一口水晶棺材,橫在實驗室中央,構成它的那層防爆玻璃比烈酒杯底更厚,卻依然晶瑩透光。

    瓦倫斯將精秤後的藥品放入試管中,打開箱蓋,將試管一一放在固定的位置上,而後,將箱蓋關得密密實實。

    實驗開始。

    他捧著一本攤開的筆記本,低頭研究。

    紙面上散落無數焦黃的點,顏色最深的幾個,紙面已經蝕穿了,那是化學藥品所致。本子邊緣泛黃,看來有些年頭,里面密密麻麻寫著無數符號、化學式及計算公式,看起來像密碼。

    事實上,也只有他才看得懂。

    這本子里,每一頁都是他的心血,他研發出來的炸藥配方。

    靠著藥品的選擇、分量的拿捏,他可以隨意操弄焰火。劇烈的方子,足以將堅固的政府建築物炸得殘破;花俏無害的方子,可以舉辦一場盛大的花火大會。

    他啟動防護箱里的機械手臂,將藥品混合在一起。

    作用那瞬間,白金光芒濺射出來,他早已戴好護目鏡, 啪亂炸的火光讓他的眼神亮了起來。

    他喜歡實驗室,喜歡冰冷的儀器和刺鼻的化學藥品。實驗室之于他,猶如度假聖地之于任何人,化學反應的氣味更如花香一般迷人。

    他抓起原子筆,將過程與結果記在本子里。

    他兩鬢灰白,誠實反映出快到六十的年紀。年輕時,他不懂韜光養晦,使自己被犯罪組織控制住,那些人拿他與他家人的安危當籌碼,逼他造下許多罪孽,歐洲、美洲十幾起到現在還沒結案的爆炸事件,他得負很大的責任。

    後來,他學會用專長換籌碼,跟惡魔打交道,一步步換回自由。這十年來,他終于擺脫那些家伙,不必再代人殺人。

    比起過去,現在的他,過得很安逸。

    安逸之中,卻迭有不安。

    在內心深處,他知道自己的罪孽太深重了,過往的惡魔、鬼魂遲早會再找上他,要他吐出更多代價。

    遲早。

    電話鈴聲在此時響起。

    忙于記錄的他,隨手抓起話筒,夾在耳朵與肩膀之間。「哈?」

    「瓦倫斯?是你嗎,瓦倫斯?」

    他沒听出試探的語氣,直覺問,「什麼事?」

    「真的是你!」那聲音充滿驚喜,「原來這支電話還打得通!」

    他這才有所警覺,可已經晚了。

    他放下本子,看清楚電話顯示面板上的數字,發現這是從他以前的舊號碼轉接過來的電話。

    曾用這個舊號碼聯系他的人,都是要借他之手殺人的惡魔,如今不是死了,就是恩怨兩了,照理說,不該再有人打來。

    「你是誰?」他謹慎的問。

    「阿里,阿里.安達司盧。」

    他的呼吸頓時窒住。

    「正確的說,我是小涪里,你認識我老頭。」

    他記得老阿里,台面上的身分是旅居法國的正派商人兼慈善家,實際上是伊朗軍火商,混蛋之中的大混蛋。「你怎麼弄到這個號碼的?」

    「我老頭掛了,我繼承他的所有身家,包括保險櫃最底層的一批數據。」話筒那端傳來紙張翻過的聲音,小涪里愉快的說︰「里面有你的數據。」

    他閉了閉眼楮。

    「你來自哪里,你長什麼模樣,你干過哪些事,還有……你的家人。」

    狽娘養的老阿里,他答應過會銷毀,但他沒有!

    「原來傳說中的炸彈專家瓦倫斯,竟然有妻子,還有女兒。」小涪里嘖嘖驚嘆,「我不禁想,是什麼樣喪心病狂的人,會在自己也有家人的情況下,炸毀無數家庭,奪走幾十條人命?」

    就你老頭那種人!有許多炸彈是他逼我做的!

    瓦倫斯鐵青著臉,忍住不回應,希望小涪里只是在吹噓,並不是真的掌握了他的老底。

    「畢竟是壓箱寶,太久沒更新了,最近我讓人去查,得知你老婆三年前死了。」又一頁紙張被翻過,聲音雖然輕微,威脅力卻十足。

    瓦倫斯忍不住猜測,他還查出了些什麼。

    「未成年少年酒醉駕車,她當場死亡。」小涪里哼哼兩聲,「這種案子最多只判幾年吧?你老婆死得真不值!」

    瓦倫斯的下顎抽緊了。

    小涪里談起這些細節,無非是在炫耀他對情況很了解。

    一個無所求的人,不會費力去做這些事。

    「你要什麼?」他直接問。

    「嘿嘿,」阿里笑了笑,合上文件夾。「我說我來敘舊,你不會相信的,對不對?」

    「你當然不是。」瓦倫斯冷冷的說。

    「既然你這麼想就好了。瓦倫斯,我要拔掉一些眼中釘,看在跟我老頭的交情上,你不會袖手旁觀吧?」

    「你父親跟我有過協議,十年前,我幫他完成最後一爆,從此兩清,沒什麼交情可說。」他的語氣繃得很緊。

    小涪里好整以暇,「那我換個說法好了──我想炸幾個我看不順眼的仇家,需要你幫忙。」

    「不,我不再做那種事了。」

    「那你願意讓你女兒吃苦頭?」

    瓦倫斯的呼吸變得粗重,「她、她在你手上?」

    「還沒,但快了。我知道她在哪里,隨時能下手。」阿里假惺惺的說︰「不過,直接動手太沒禮貌了。我想先問問你,要是你肯幫,沒必要驚動她。」

    瓦倫斯口氣一軟,「不要動她。」

    「這取決于你,瓦倫斯。我要不是叫人擒住她,就是放出風聲,讓道上的人知道她的身分。」

    想到那情況,瓦倫斯幾乎發狂。他的女兒會被人追獵到死。「別──」

    「你知道外面有多少人在找你,消息一旦流出去,會有更多人搶著抓她。所以,」小涪里早已想清楚利害關系,知道該如何擺布他,「今天是你的幸運日,只要你幫我,我就替你保守秘密;我幫你保守秘密,她就能安全。作為回報,你要持續供應我炸彈。」

    簡直是惡夢重演。小涪里不愧是老阿里的兒子,繼承了他的貪與狠!

    「我說得夠清楚嗎?」小涪里親切的問。

    瓦倫斯從齒間迸出回答,「非常……清楚。」

    「很好。你會幫我吧?」

    瓦倫斯捏緊了拳頭。

    他一直知道,太平日子不會永久,有一天,過去會追上來,找現在的麻煩。

    只是他沒想過,那一天竟然就是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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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她被跟蹤了。

    走在倫敦街頭,瓦慈有這種感覺。

    自從下午下飛機,領了行李,走出入境大廳之後,她身後就多了幾道陌生的視線。

    一開始,她以為是扒手盯上了她──黑眼瞳、黃皮膚的華人女子,獨自拉著行李箱,穿越層層接機人潮,走到機場門口召車,沒有跟團,也沒有同伴互相照應,的確是心懷不軌者眼中的肥羊。

    但她也不是好惹的。她暗自心想。

    別人不惹她就沒事,真要來惹,她也能順手拔下高跟鞋,利落的在混蛋的腦殼上敲出一個洞──雖然從沒實踐過,不過,她早在心里演練過無數次。

    麻煩不斷的單親家庭,加上獨生女的身分,讓她從小沒有太多被嬌寵的機會,她的出身環境教育她,隨時做好保護自己的準備。

    她可以不好戰,但必要時,絕對不能任人宰割。

    然而,她一路平安的搭著出租車,經過倫敦眼、海德公園,到達飯店,順利入住。

    應該沒事了吧?那時她心想。

    在房里略事休息之後,她外出用餐。

    那幾道陌生的視線又出現了,從她踏出飯店後,就牢牢的跟著她,跟她穿過大街,走過小巷,即便在人潮川流不息的鬧區,也沒跟丟。

    他們只是尾隨,沒有動手,就目前來說不造成危險,但這種狀況很不對。

    她不喜歡被人惦記、被人窺伺,那意味著比當街行搶更大的麻煩。

    心里這麼想著,她慢慢的停住腳步,欣賞起珠寶店的櫥窗。

    ☆

    那個女人很聰明,利用珠寶店櫥窗里的鏡子,觀察跟在她後面的兩個男人。

    有趣的是,那兩個跟蹤技術不差的家伙毫不知情,看她又在windowshopping,不約而同的翻了個白眼,從口袋里掏出煙,站在路邊吞雲吐霧,他幾乎可以听到他們心中那句「又來了!」的呻吟。

    里昂忍不住輕笑。

    一路上,她走走停停,利用這一招反監視回去。

    她是在前三條街,那家櫥窗內釘滿寶藍絨布的商店前,利用深底色與玻璃片造成的倒影,抓到那兩個人的身影。

    而此時,她看起來像在欣賞櫥窗里的首飾,由左而右,一件接一件慢慢品味,實際上,是在用不同的角度觀察那兩個人。他敢說,稍後若是給她一位肖像繪圖師,她可以精確的把那兩人的模樣描述出來。

    真不愧是瓦倫斯的女兒,腦袋絕非裝飾用。

    里昂.布里克斜靠在對面的電線桿上,享受黃雀在後的樂趣。

    那兩個跟蹤者是黑發黑眸的中東裔,走在街頭並不突兀,應該對倫敦不陌生。

    而她,擁有一頭削得很短,幾乎跟男人差不多的短發,發尾燙鬈,使那屬于東方的淺顯輪廓變得立體許多,而染成亞麻色的頭發,少了華人一貫給人太過厚重的印象,看起來格外清爽。

    就五官來說,她不是艷驚四座的大美女,但很耐看。眼楮大大的,嘴巴小小的,眉色深濃,不說話時,白皙小臉上有抹冷冷的神情,不容易被親近。

    他一路跟在她後面,看到許多經驗老到的街頭小販巧妙的避開她,不向她叫賣。那些人看得出她是外地人,但不是觀光客,不可能停下來挑選紀念品,干脆不把時間浪費在她身上,彷佛她身上就掛著「別浪費我時間」的披帶。他又低笑。

    而她的穿著打扮,附議了這一點。

    此時的她,穿著腰間束起的卡其色風衣,咖啡色短靴,看起來率性又帥氣。

    早前在餐廳用餐時,她把風衣脫掉,里面穿著一襲米白洋裝,從領口到裙擺全無綴飾,奇妙的是不顯單調。她玲瓏有致的身材,讓單色洋裝有了非常優雅的線條,每道光灑在她身上,都呈現出豐富的光與影。

    以他過人的閱歷來說,得要身材非常好的女人,才撐得起這種衣服。

    這也是他覺得她耐人尋味的地方。

    在發型上、衣著上、氣勢的表現上,她都避開浪漫風,他可以感覺到她想表現效率與紀律;可是,在另一方面,她的身材卻充滿了女人味,腰肢縴細,tun部挺翹,酥xiong飽滿,這種身段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擁有,他能從她的小腿線條,看出她有固定運動的習慣。

    不管她有沒有意識到,她都想讓自己保有很女人的特征,這代表在內心深處,她想當一個迷人的女人,這跟她表現在外的氣勢完全矛盾。

    這矛盾,讓他興起了探究的興趣。

    此時,她正在看櫥窗最邊邊的一對珍珠白鑽耳環,看得很「投入」。他估量一下,那個角度的鏡子可以將他的身影映在其中。

    有那麼一下子,里昂覺得自己可能被發現了。

    他隨即轉身,避免跟她在鏡中對視。她很有意思,他還想多看一會,不想這麼快就引起她的警覺。

    他摸出手機,撥打出去。

    「瓦倫斯,我看到她了。」他輕松的對忘年之交說︰「對,有人在跟蹤,不過她行動自由……別擔心,我會看著辦,保持聯絡。」

    收起手機後,他注意到,她又往前走,他繼續跟上。

    這時,跟蹤者之一接到電話,講了幾句後,用手肘頂了頂另一個,收起了之前散漫的調調,跟得更近。

    兩人交頭接耳了一陣子,又各自打了幾通電話之後,盯著她的眼神變得肆無忌憚,似乎不再怕被她發現。

    大概是察覺到氣氛轉變,她也不像之前那樣東繞西繞,改走最短的距離,直接回飯店。

    讓里昂感到詫異的是,那兩個跟蹤者沒有等在外面,他們也走了過去。

    能擔任飯店門房的人,目光都是犀利的,能一眼看出來人是不是住客,需不需要擋下來盤詰,可在那兩個人走近時,門房仍拉開大門,躬身歡迎他們進入。

    不妙!事情有了變化。

    里昂匆匆跟了進去。

    ☆

    踏入飯店後,里昂的目光在幾架電梯前梭巡。

    當他以為自己慢了一步時,恰巧看到那抹卡其色身影在角落隱約閃過。

    他立刻跟過去。

    角落是飯店內附設的酒吧,以方方正正、磨到發亮的黑色大理石為牆,柔軟的暗紅地毯為底。在這里,一樓的來去喧鬧被攝去雜音,只留下清靜。

    他進入時,瓦慈已經在吧台深處坐下。

    酒吧里客人三三兩兩,那兩個跟蹤她的人也坐在吧台前,比較靠近門口的位置。

    他迅速打量一圈。這里不直接對外營業,要進要出只有一個門口,就是他剛剛走進來的地方。

    如果瓦慈要離開,勢必走過那兩個人身後,她的任何行動不可能逃過他們的注視,也就是說,即便機靈如她,來到這里,也被困住了。

    他微微一笑。是英雄出場的時候了。

    ☆

    瓦慈也沒想過,她會被困在酒吧里。

    當她進了飯店大門,正要走向電梯時,從牆壁金屬條的反射中,看到那兩個跟蹤者也進來了。

    她不知道他們為什麼沒被門房或大堂經理阻擋,但在方才那一路上,她已經反復確認過,他們是在跟蹤她。

    而現在,他們跟進飯店來了。

    那門房本該是保護她的第一道防線,大堂經理是第二道,但都失效了。

    出于危險直覺,她改變主意,決定先不上樓。進了電梯,上了她住的樓層,客房外的走廊通常又空又靜,會發生什麼事沒有人知道,等有人發現也來不及了。她還是待在有人的地方比較保險。

    對于被跟蹤,她心里有個大約的猜測,如果猜測成真,事情可以變得很糟糕。

    這趟來倫敦,她有重要的公務要辦,可不願意讓糟糕的私事牽絆住。

    走入吧台最深處坐下後,她點了一杯加了檸檬片的氣泡礦泉水。

    選這個位置是為了便于觀察,好將酒吧內發生的所有事盡收眼底,可是,當那兩個跟蹤者也走進來,坐上吧台中段,她暗叫不妙。

    比起剛才在街上,他們的眼神與行動明顯大膽了許多,不再回避她。此時的相對位置,足以讓他們看清楚對方的一舉一動。

    人唯有在破釜沉舟,要做絕某些事情時,才會有這種態度。

    她把手伸進包包里,握住手機,猶豫該不該打電話給臆測中的麻煩來源。

    她不想驚動那個人。如果他坦承,麻煩來自于他,她會很不開心;但是如果他否認,下一個困擾將會是他想幫助她脫困,她卻不願意。

    不是人人都搞得定父女關系,她就很不行。瓦慈嘆了一口氣。

    就在她拿出手機要撥號時,酒保踅過來,「打擾一下。」他放下厚紙杯墊,將一杯調酒放上去。

    那是一杯……給女人喝的調酒,從底而上,橙黃、粉紅、桃紅迭加上去,色彩鮮艷,層次分明,上頭還綴著兩顆連梗櫻桃。

    瓦慈驚訝的瞪著他,「我沒點這個。」而且光是用看的,就知道這酒跟她很不搭吧?

    「是那邊那位先生請你的。」酒保用手示意一下。

    她轉過頭,看到一個男人舉起杯子,在對她致意。

    那應該是個出外差旅的商務人士吧?她猜。他坐在一般座位,面前擺著一杯黑啤酒。他的領帶已經扯下來了,成卷放在桌上,身上的粉彩襯衫合身有型,鈕扣開了幾顆,一件大紅色毛衣搭在寬闊的肩膀上,鮮明的色彩看起來很有活力。

    他慵懶一笑,神情中有滿滿的自信,彷佛已經擁有了她。

    太好了,這個時候她最不需要的,就是來找一夜情的陌生男人。

    她板起臉,轉回來,把那杯求偶用的調酒推開一些。這個拒絕夠明顯了吧?

    顯然,世界上有些人不懂什麼叫識相。

    「嗨,我是里昂。」那男人端著酒杯,眨眼間走過來。

    他一臉魅力十足的笑容,讓那雙深藍色眼眸、那頭沙金色頭發,格外閃亮。

    「介意我坐在這里嗎?」問歸問,他已經拉開高腳椅,要一**坐下去。

    「等等,我的包包。」她趕緊低呼,本想假裝不會講英文的小計謀破功。

    還以為他會就此閃開,可他沒有,他保持著即將入座的姿勢,絲毫沒有讓開的意思。

    瓦慈撐了兩秒,為了不讓心愛的包包印上他的tun印,只好先把它拿起來。

    他立馬坐下來。「謝謝!」他轉過頭來,愉快的對她說。

    無賴,我本來沒打算請你坐的,你這家伙真懂得得寸進尺!

    她默默轉身,把包包放到靠牆的台面上。

    「很高興認識你,我是里昂.布里克。」他笑咪咪的自我介紹。

    「先生,我受寵若驚。」不,她其實是咬牙切齒。「謝謝你請的酒……」

    「別客氣!」他把方才被她推開的酒,再推回她面前。

    她再度推開,拒絕得直白,「我沒有交朋友的心情。」

    「哦?」他朝她微微傾身。

    由于另一側是牆,她無法遁逃,只好被他靠得極近,也因此,感覺到他身軀的魁梧。

    這男人有非常厚實的胸膛,盡管只是微微側著,就擋住了她與跟蹤者的直接對視。就算在此時,跟蹤者跳起來沖向她,也得先跳過這個大塊頭,才有辦法觸踫到她。

    她不願承認,但在這瞬間,她有一種近似小船駛進港灣的安全感。

    「我知道。」他的低語猶如呢喃,驚醒了她。

    你知道?那你干嘛還靠過來?

    「听著,我要你這樣做。」他好像不知道拒絕是何物,對她喁喁細語,「別再往內縮,靠我近一點,露出微笑,假裝很高興在跟我交談。」

    說著,他努了努嘴,暗示那兩個人正透過磨光的大理石牆倒影,在觀望這邊。

    瓦慈眯起眼楮,忽然覺得他的意圖似乎不只搭訕那麼簡單。她是不是錯過了什麼?他看著她的目光,比初次會面更熟絡一些,彷佛不是第一次見到她。

    用左肘撐著台面,里昂將臉完全轉向她這邊,對她眨眼楮,「如果你願意,也可以把手按在我的胳膊上,那會更有親密的感覺。」說著,他右拳一握,手臂肌肉抖了一下。

    棒著衣袖還能看到他胳臂上的小老鼠在顫動,這男人得有多壯才辦得到?

    原來是睪酮素太旺盛,怪不得侵略性這麼強!

    「以一個在酒吧對女人示好的男人來說,你太專斷了。」她冷冷的說︰「我本就沒打算邀你過來,也不想請你坐,現在,麻煩你滾回去原來的座位。」

    「請別發怒,瓦小姐。」

    他知道她姓瓦?她怔了怔。

    「你被跟蹤了。」極低聲說著,他笑出一口白牙,「而且你知道。」

    她微微瞠大雙眼。

    里昂繼續用低沉的語氣說︰「被吧台前的那兩個男人跟蹤。」

    她的眼神轉為驚疑不定。

    「在我過來之前,你正在煩惱該如何脫困。如果他們一直坐下去,你根本沒辦法甩掉他們。」他頑皮一笑,「你打算坐到打烊嗎?那會不會太累了?」

    如果有用,她不介意,但就怕這招也失效。

    意識到他來意特殊,她問,「你怎麼知道?」

    「我也在跟蹤你。」他喝了一口啤酒。「從你在小餐館吃炸魚薯條的時候起。」

    「怎麼可能?」她忍不住問。

    路途中,她曾經多次停下,就為了確認身後有幾個人,數來數去就兩個,她沒算到有他。

    一種不服輸的心情在發酵,他太顯眼了,那顧盼得意的神情,那亮眼至極的裝束,如果他也在跟蹤她,她不認為自己會看漏眼。

    「剛剛你不是這樣穿的吧?」她有點敬謝不敏的看著搭在他肩上的紅毛衣。

    他隨手拉了拉,讓它以完美的弧度貼在背上。「當然是。我沒有理由易裝。」

    「那我沒理由看不到你呀……」她喃喃。

    「如果我刻意躲開,你就看不到。」他不著痕跡的把調酒推向她的手,笑著稱贊,「很不錯的反監視技巧,瓦倫斯的女兒果然非同一般。」

    她怔了一下,神情更加戒備。

    連這個名字都冒出來了,她可以肯定,事情正朝著她不樂見的方向而去。

    「誰?」她垂下眼,舉起杯子輕啜一口,才發現那杯是酒,可已經咽下去了。「你在說誰?」

    「你知道我說的是誰。」他注意到她沒把酒杯推開,看來她也知道,微量酒精有助于鎮定。「听到那個名字時,你的眼角抽了一下。」

    這是她被說中心中事的反應,只有最親近、相處時間最久的母親才知道,但是才見面不久,他就發現了?

    「記得微笑。」他低聲叮囑,「表現出對我的話很感興趣的樣子。一點偽裝不會少掉你一塊肉,卻能幫你安全脫身。」

    也許是酒精在壯膽的同時,也軟化了防衛,她不自覺照他的話去做,小小梨窩在嘴邊綻開,「我不認識你說的那個人。」

    她笑起來竟然出乎意料的甜美,跟先前冷若冰霜的模樣判若兩人。他猜得到她為什麼不愛笑,一笑起來,她刻意擺出來的強人架勢全都消了。

    「他是你父親。」他十分篤定的說︰「我有東西可以證明我是他派來的。」

    「哦?」她不信的挑挑眉。

    他將扣在掌心的領帶推向她,「看看。」

    認出那花色,她有些錯愕的看著他。

    「檢查領帶夾,後面有刻字。」他繼續說︰「是你父母的姓名縮寫跟你的出生年分。瓦倫斯說,他曾跟你約定過,帶著這條領帶來見你的人,就是他委派的保護者,你看了就會相信。」

    瓦慈抓過來仔細端詳,那還真的是她高中打工時領的第一份薪水,應母親要求,買來送給父親的禮物。

    由于父親身分特殊,什麼時候會大難臨頭、波及到她,也很難說,所以他們之前有過這種約定。這就足以證明,眼前這男人說的話可以相信。

    再抬起眼時,她眸中的猜疑之色已經不那麼重,但也不是全然的信賴。

    「既然這樣,你應該不介意我打電話向他求證。」她握著手機,虛張聲勢。

    「當然不介意,不過,也不建議。」他掏出自己的手機遞給她,「如果你一定要打,就用這支,我的線路才是安全的。」

    她咬了咬唇。

    說真的,她沒那麼想跟父親說話。

    看出她的遲疑,他幫她找台階,「這里不方便講重要的電話。」

    心思被窺破,她有點惱,「讓我猜猜看,下一步,你要我邀請你回房間?」

    「當然。」他呵呵笑得開懷,「不然,我要怎麼把你安全的弄出這間酒吧?」

    沒有人護航,她還真的很難從那兩個跟蹤者的眼皮子底下走掉,她清楚,里昂也清楚。

    所以,他的笑容更大了,「快,為我傾倒,讓我裙下稱臣,我才能名正言順當你的護花使者。」

    討厭他囂張的態度,她稍嫌用力的將手機推還給他,「免談!」

    「微笑,美女,眉角含春,表現出你對我很感興趣的樣子。」他眨眨眼,促狹的叮嚀。

    「我或許有求于你,但對你不感興趣。」她用氣聲低吼。

    「我們要讓那兩個人相信你良宵有伴,不方便被打擾,他們才會乖乖解散。」他輕哄著,「再仔細看看我,說真的,我高大帥氣,英俊挺拔,應該不難被欣賞呀。」

    要不是孔雀這種生物的體型太過薄弱,跟他毫無相合之處,她會說,他像極了招搖開屏,以求注意的公孔雀。

    注意到她在看他,他挺起上半身,雙臂往後撐,擴胸仰頭,好像在伸懶腰,其實是在炫耀那身精壯的肌肉。

    瓦慈發現,她移不開眼楮。

    她一開始怎麼會誤把他當作出門洽公的商務人士?這男人在襯衫下起伏的肌肉,蜿蜒于脖頸間的青筋,很明顯不屬于蒼白文弱的上班族,即使是那些會在跑步機上邊審閱公文邊練身體的男人,也不可能練得出來。

    忽然間,她的雙眼彷佛多了透視能力,能穿透布料,看到真正的他。

    他身材雄壯,但不是健身房出品,沒有那種宛如人體復制的節制、優雅與精悍。他沒那麼呆板,手臂與大腿肌肉很發達,肩膀粗厚,甚至有些過頭了,使他看起來比較像戰士,而非猛男。

    她瞪著他看,眼神調不回來。

    「嗯?看來你對我有點興趣了。」他低笑的聲音很醇厚。

    就算有,她也不會承認,而且被他這麼一說破,立刻煙消雲散。

    她從鼻子哼出氣來。「你會不會太自信了?」

    看來要說服她,有難度啊!里昂忽然想起之前對她的觀察︰這女人有點反骨,請她還不如激她。「你應該有過類似經驗吧?」

    「什麼?」瓦慈差點岔了氣,「你再說一遍。」

    「還是說,你從來沒跟男人調情過,所以辦不到?」那驕傲的眼神摻雜了一些些睥睨。

    「當然有!」她以超乎必要的快速回答,抓來調酒喝了一大口,雙頰也以超乎想象的速度飛快變紅。

    即使有,顯然也很少,他敢賭沒有。

    「你該不會在逞強吧?」睥睨瞬間轉為憐憫,「辦不到沒關系,說一聲就好了。」他將蒲扇似的大掌拍在她肩上,慰撫道︰「我的優點就是點子多、反應快。我再想想其他辦法。」

    不能讓他想,她無法忍受被同情!

    「我是個成年女子,當然知道調情是怎麼回事。」她昂高下巴。

    「是嗎?」他一臉不信。

    「是!」

    「那就表現給我看看。」他一臉沒期待的說。

    被看扁成這樣,她豈能輸?瓦慈再喝一口調酒。

    不過是調情嘛!誰不會?她需要的不過是一些幻想。她對自己洗腦︰假裝他很帥,假裝他很好看,假裝他是男人之中的男人,假裝他……

    邊想著,她邊醞釀情緒,看向他。

    里昂側撐著頭,回看她,那眼神帶著笑意,暖暖的,很溫柔。

    媽啊,他真的很好看。

    她的小宇宙忽然震了一下,心里彷佛有一道一直冰封著的牆裂開了,一些莫名的、陌生的感覺滲了出來。

    他的眼楮奇亮無比,蓄著活力與自信,再看得深一些,她找到了三十多歲男子的智慧。它們不滄桑,但閱歷豐富,眼周微微的細紋使那雙藍眼眸多了情感。

    她不喜歡此時心口動搖的感覺,但她控制不了。

    以一個不同種族的人來說,他對她莫名的有親切感,她不覺得他難以親近,但這可能是他很會瞎哈啦的緣故。

    她不由自主的滑下目光,看向其他部分。

    他的鼻梁很挺,微翹的唇角掛著笑意,笑得慵慵懶懶……不知為何,她想到了在非洲草原上曬太陽的獅子,看起來雖然懶洋洋,可從靜止到全速啟動,不用一秒鐘──先前她竟然想用公孔雀來形容他,真是太過分了,他比較像鬃毛張揚、睥睨一切的雄獅。

    是他精壯的身材讓她有這種感覺吧。

    目光再往下滑。

    他的襯衫是淡淡粉色,有點像早春的櫻花,柔和不俗麗,不至于模糊了他雄赳赳的男性氣概,只讓他顯得氣色很好。坐在她身邊的他,肩頭比她高,坐在同樣的高腳椅上,她的腳只能搭在腳架上,他光可鑒人的皮鞋卻能直接踩在地毯上,可見他有多高大。順帶一提,他腳上那雙銅棕色皮鞋,品味真不錯,他很懂得突顯優點。

    她忽然間有些領悟,這個男人的自信不是來自于虛無,能如此恰到好處的包裝自己,他肯定是有料的,她不禁有那麼一點點、一點點的……就說是欣賞吧。

    「嘿,這是打量,不算調情。」他調侃著。

    她揚眉看他,眼中淺蒙蒙的意動之色,讓他窒住。

    在他雙眼之間打了個圈,她的視線再往下,溜向喉結,男人的象征。

    里昂不自覺的動了一下,握起啤酒杯。

    面前的啤酒一定是退冰太久了,喝下去後,胸口才會熱熱的。他才不會承認,一個明顯沒有調情經驗的小女人,竟然只用幾個生澀的眼神,就讓他口干舌燥。

    「房卡呢?」他喑啞的問。

    在靜謐的酒吧里,這聲沒壓抑的詢問格外清楚,誰都听到了。

    她從包包里摸出來,壓在台面上。

    他接收過去,一把牽起她的手。

    「我們上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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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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