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琦拉《巨賈》【寵妻大丈夫3】

簡介

忘不了三年前的那個夢,夢中有個宛若謫仙的女子,
她在他最窮困潦倒、貧病交加時救了他,
即使她只是隨手救人,根本就沒把他放在心上,
他卻著了魔似的拒絕所有投懷送抱的女子,只因她們不是她……

現在他的夢,卻活生生在他面前出現,並狠狠撕扯著他的心──
即使她骨瘦如柴、臭氣沖天,是人市上賣相最差的女奴,
他依然一眼就認出她,那個他心中的仙女!

無法見她吃苦受辱,就算她要價黃金萬兩他都願意買下她,
心疼她遭逢巨變,他出手闊綽,只要她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
她也從一開始的驚慌無措,到無條件的信任依賴他,
只在他面前鬧小脾氣,調皮的看他賠禮道歉、對她千依百順,
為他縫衣納鞋,關心他起居生活,盡情展現她的嬌美,
他漸漸覺得她不再只是遙遠的夢,而真實的給了他一個溫暖的家,
想要給她最好的,所以他成為真正的富商巨賈、白手起家的傳奇,
直到曾與她兩心相許的戀人出現,他才知道,好夢由來最易醒……

第一章

  「小姐,法若寺到了。」一個梳著雙髻的可愛小丫鬟,隔著軟轎的布簾向主子稟報。

    「嗯,讓轎夫就在這裡停下吧。」一道柔婉清嗓從素雅精致的軟轎中傳出,
  從那宛若天籟的溫潤嗓音便可感覺出主人良好的教養。

    「是。」小丫鬟轉頭吩咐轎夫停轎,然後為小姐掀開布簾。

    一隻柔若無骨的小手搭上小丫頭的手臂,緊接著,一名身著素衣的女子步出軟轎,她身材縴細,黑髮如緞,臉上罩著薄紗,雪白的額心中央,
  點著一枚鮮紅的梅花鈿。

    「小姐,您小心些。」小丫鬟仔細叮嚀,動作更是小心萬分。

    這位小姐雖然只有十五稚齡,但來頭可大得很,她的祖父是當朝宰相,爹爹是戶部尚書,娘親更是皇親國戚律王爺的掌上明珠,
  家裡的叔伯兄長個個都是朝權親貴。

    小姐名喚裴若衣,是家裡最小的孩子,上面的堂哥親哥一籮筐,獨獨她一個女孩,男孩多到可以當青菜蘿菠一樣來賣,可想而知,
  裴若衣在家中有多得寵。

    嬌滴滴的裴若衣也是很得人疼,一張小臉美艷不可方物,琴棋書畫樣樣拿手,尤其一手女紅,好得連京城第一繡坊的頭牌刺繡師傅都要甘拜下風,
  這樣的家世、這樣的條件,自然是聲名鵲起,哪家的富貴公子不想娶到這種老婆?那些狂蜂浪蝶自然像看到蜂蜜一樣,盯上就不放。

    因此,宰相家的門檻早被來來往往的媒人踏爛了十幾條,甚至誇張到要預約排隊才能登門拜訪的地步。

    「閱琴,放輕鬆些,今天不是廟會,人沒那麼多。」裴若衣人溫柔,聲音也溫柔,聽著都覺得像是如沐春風。

    「哎呀,小姐,您不懂啦,那些人個個精得不得了,一旦被他們知道小姐來法若寺上香,還不蜂擁而至!您忘了上次的事啦?」

    上次小姐也是毫不聲張地出行,卻被認出,害得她們跑給一群可怕的媒婆追,結果小姐被嚇出病來,在床上躺了半個多月。

    「所以這次只帶你一個人來,並改乘普通的轎子啊!」裴若衣眨眨眼睛。這丫頭未免擔心過頭了。

    爺爺和爹爹怕她寂寞,打小就給她挑了四個貼身丫鬟,閱琴、閱棋、閱書、閱畫,她和閱琴最投緣,兩人幾乎是無話不談,閱琴只比她大一歲,
  卻像個小母親似的,天天管東管西。

    「小姐,不是閱琴說您,雖說您虔心向佛,但在家裡拜拜就好了,幹嘛跑這麼老遠來法若寺?這種多事之秋,難道您還沒嘗夠那些媒婆的厲害」
  閱琴小心攙扶著小姐,盡量躲避開人群。

    她細心觀察小姐的神態,卻發現小姐薄紗下的臉蛋驀地紅透,一雙眼睛也彷佛藏著什麼羞人的心事般不敢瞧她。

    閱琴的心一沉,突然悟出小姐的心思。「小姐,您是來見品少爺的?」

    裴若衣被說中心事,尷尬地不敢回答,微撇開小臉,低聲道︰「不要亂說,上次隨娘親來法若寺,我許了願,這次是來還願的,和他沒什麼關係。」

    閱琴緩下臉色,但還是憂心地說︰「小姐這樣說,閱琴就放心了。品少爺雖然算是人中龍鳳,但他父親只是士農工商中最低賤的商人,
  就算他們是京城第一富豪,大人和老太爺也不會瞧得起他們家,小姐和品少爺是絕對不可能的!」

    「別說了!」裴若衣有些惱怒。她何嘗不知道兩人之間困難重重?

    她家和許品家是鄰居,兩人算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地長大,他們志趣相投,都喜歡琴棋書畫,
  私下裡會讓下人遞個紙條對對詩句、做個小曲什麼的,直至年齡稍長,不適合光明正大地見面,便藉著來法若寺還願,順道見心上人一面,稍慰相思。

    閱琴擔心的看著她家小姐。小姐性格恬靜,向來少發脾氣,可是瞧她現在的樣子,柳眉緊皺在一起,眼睛裡藏著苦惱,她向來知道小姐的心意,
  別看小姐外表柔弱,一旦固執起來,連老太爺祭出家法都不管用。

    「小姐,閱琴明白您的心意。如果能由閱琴說了算,當然任由小姐您喜歡,可是老太爺、大人、夫人再如何疼寵小姐,也不會把小姐嫁給品公子的,
  更何況,以您的身份地位,說不定皇上還會湊上一腳,給您賜婚……」

    「我明白,不要你多嘴。我今天不過是來上個香,你未免囉嗦得太多了。」裴若衣冷淡地揮揮手,「你心裡裝了太多的紅塵俗事,不適合進寺院,
  免得讓神靈瞧出你的不敬,在外面候著吧!」

    哎呀,小姐真的生氣了!趕緊跟上她加快的腳步,「小姐,您一個人進去,奴婢不放心,還是讓奴婢跟著您吧!」

    「不要來。」裴若衣板起臉孔,「上完香後,我還要與靜海大師參禪,待我叫你,你再來吧。」

    「小姐……」閱琴還是不死心想跟上去。

    但見小姐一個冷淡警告的眼神投來,她便噤若寒蟬地再不敢說話了。

    裴若衣回身,正待舉步,一隻骨瘦如柴的手捧著隻又髒又破的碗突然伸到她面前,她嚇了一跳,立即向旁邊退開。

    閱琴趕緊跑上前,張開雙臂,擋在小姐的面前。

    兩人定眼一瞧,原來角落裡縮著兩名乞丐,拿著碗的是個五六十歲的老頭,穿得破破爛爛,灰白的頭髮披散糾結,
  另一個垂著腦袋的是個二十多歲的壯漢,同樣衣衫襤褸,又髒又臭,但好手好腳的模樣,怎麼看都不像是一名乞丐。

    「小姐,爺兒倆已經餓了好些天了,善心的女菩薩,給點施捨吧!」

    「要飯就要飯,幹嘛躲在這裡嚇人!」閱琴凶巴巴地雙手叉腰,指著年輕男人道︰「他不是有手有腳,這麼大一個男人,不去找活做養活自己,
  卻讓老爹給自己討飯,真是丟臉!」

    見一老一少蹲在一處討飯,閱琴想當然就把他們當成父子倆。

    裴若衣仔細觀察那個年輕男人,他始終垂著頭,不說一句話,沒有被污漬沾染到的皮膚紅得有些不尋常,每次呼吸,喉嚨裡都發出「呼呼」的聲音,
  軟弱無力的樣子像是染上了重病。

    反觀老頭瘦歸瘦,卻是兩眼精亮,不時閃著算計的光芒,再者,此時已是初秋,老頭衣服雖髒,可該包的地方都有包到,
  而年輕人只有一件破爛的單衣蔽體。

    想了想,她對丫鬟說道︰「看他們挺可憐的,給他們些銀子吧。」

    「是,小姐。」閱琴撇撇嘴巴,不敢反抗小姐的命令,從隨身的小更包裡拿出些碎銀,扔到老頭的破碗裡。

    老頭一見到銀子,立刻露出貪婪的目光,急急把銀子放到嘴巴裡去咬,發現是真的就立刻塞進懷裡,對著主僕倆猛磕頭道謝。

    閱琴翻了個白眼說道︰「這些銀子夠你和你兒子生活一段時間了,這段時間讓你兒子好好找個工作,他頭好壯壯的,竟然出來要飯,
  也是遇到我們小姐這樣心善的人,才會賞銀子給你們。」

    「是是是,小老兒從今以後,每天都會念著女菩薩的恩德,在佛祖面前給小姐祈福。」

    「你就別折我的福了。」裴若衣眼光冷了些,「像你這樣心術不正的乞兒給我祈福,只怕會加深我的業障!」

    「小姐,您這說的是什麼話」老頭心生不滿,跳了起來。

    「你利用這位生病的青年來凸顯自己的可憐,故意讓人誤會你們是父子,兒子四肢健全卻要讓老父來乞討養活,世人當然會可憐你,
  把銀子自動送到你面前。可惜,細節出賣了你。」

    「你、你……」老頭啞口無言,抓著銀子,漲紅著臉結巴道︰「反正我是不會還給你的!」

    轉身,一溜煙跑了。

    「啊,你這個老不羞,竟然如此狡猾!給我站住!」

    閱琴跺著腳,萬分惱怒地對著老頭倉皇逃竄的背影大叫。

    裴若衣也不理會,蹲下身子,絲毫不嫌棄年輕男子的髒臭,伸出手試探他額際的溫度。

    好燙!

    她心一沉。這男子不知道病了幾日了,再這樣下去會不會燒壞腦袋呀?

    是該替他叫位大夫還是多給他點銀子就算了?

    正躊躇間,男子動了動,半掩的雙眸緩緩張開,視線漸漸上移,尋找到額上那柔軟觸感的來源。

    裴若衣竟然有了幾分緊張,心兒像是被一隻不知名的大手緊緊抓住,她不自覺的屏住呼吸。

    那男人一張臉又髒又黑,根本瞧不清長相,只有一雙眼瞳顏色深得像黑夜,不顯深沉,反而老實忠厚得能讓人一眼看穿他的想法。

    此時,他呆愣地一個勁盯著她瞧,雖然她明白,他不可能透過薄紗看清她的面容,但薄紗下的臉蛋還是不可抑制的滾燙通紅。

    這落魄男子,竟然擁有一雙能輕易撼動人心的眼睛!

    裴若衣鎮定心神,輕聲問道︰「你還好嗎?」

    又嬌又軟的聲音,伴隨著幽幽的香氣,穿進他燒得發痛的耳膜,喚回他心神。

    他是看見仙女了嗎?一定是的,十幾日少吃少喝,又重症纏身,他肯定已經死了。
  只是這天府裡的仙女好溫柔啊,覆在他熱燙額頭的縴手又軟又涼……全佑福忍不住舉起自己的大手,貼在那柔若無骨的冰涼小手上。

    閱琴根本來不及阻止,只能驚瞪著眼看那登徒子吃小姐的豆腐。

    裴若衣只覺得臉蛋發燙,但對方是病人,自己又抱持著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的道理,所以她示意閱琴不要發話。

  「公子,您感覺如何?」

    仙女不但全身散發著好聞的香味,連聲音都好聽得像是小鳥在鳴唱,全佑福覺得輕飄飄的,剛才尚覺得無法忍受的痛苦,一下子全飄走了。

    「公子?」美麗的黑色瞳眸帶著疑問看向他,他卻傻呼呼的只知道貪看她。

    那隻又大又厚的手掌並沒有使力包覆她的小手,她其實輕易就能掙開,但那雙篤實的黑眼睛裡寫著滿滿的信任和景仰,她不想傷害他。

    心底有個聲音告訴她,她不能就這樣放下他不管。

    裴若衣照著自己的心意做了。

    「公子,你能試著站起來嗎?」仙女又對他說話了。

    全佑福這一次終於有了點反應,他點點頭,不想讓仙女失望,他試著想要站起來,但身子實在太虛弱、完全不聽使喚。

    只聽得「咚」的一聲,他龐大的身軀向後癱倒,腦袋踫上身後的牆壁,發出更巨大的聲響。

    連裴若衣都替他痛,他卻仍是一逕傻愣愣的盯著她猛瞧。

    裴若衣有些惱了。這個傻瓜到底怎麼回事啊?她好心救他,他卻只會盯著她傻看,早知道就不要管他的閒事了。

    想是這樣想,她可不會救人救一半。

    沒辦法,裴若衣只得對閱琴說︰「你去把轎夫叫過來。」

    「小姐。」她有些遲疑。「我們還是別管閒事了。」

    「胡說,他病得那麼重,我不能丟下他不管。」

    「小姐是女兒家,又能管他多久?」

    「我會向寺裡捐些錢,讓靜海大師收留他一段日子。」

    裴若衣認為這是最好的方法。

    閱琴沒辦法,只能不甘不願地去喚轎夫。

    「公子,等下我家僕人會送你進寺院裡,我會請靜海大師派人照顧你,這段時日,你安心修養即可,等身子好了,再做打算。」

    溫柔的甜嗓讓全佑福回過神來,他神態憨,說話也很憨。

    「你……你不是天上的仙女?」

    那憨傻的眼神和話語,讓裴若衣不由得噗哧笑出聲來,「公子,你還好好活在人間呢,哪來的什麼仙女?」

    全佑福抓抓腦袋,憨澀一笑,終於有點理清現狀,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那個柔軟的嬌嗓又開始說話了,話中卻帶著羞澀,「公子,你可否鬆開小女子的手?有、有點痛……」

    「噢!」全佑福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不知什麼時候抓住人家小姐白嫩柔滑的小手,不但如此,還下意識地使了點力氣。

    他是個粗人,又力大無窮,莫說是個嬌滴滴的小姑娘,就算是身強體健的壯漢也抵不過他的三分蠻力。

    「對不起,對不起。」他忙不迭的鬆開仙女滑嫩嫩的小手,「沒傷著你吧?」

    「沒什麼。」裴若衣輕搖螓首,對他有了些好奇,她試探問道︰「公子,你為何淪落至此?」

    全佑福無奈一笑,「姑娘就別‘公子、公子’地叫我了,全某是農戶出身,祖籍在山西,爹娘死得早,幾位兄弟早早分了家,全某雖是個粗人,
  但力大無窮,靠著幾分薄產,倒也不致餓死。」

    「無奈去年山西招了蝗災,禍不單行又鬧旱災,老百姓都快餓死了,尤其是我那些兄弟,各個都有妻小,全某沒有家室,又是兄弟中最身強體壯的,
  於是把自己積蓄下的救命糧和家產都分給兄弟們,隻身從山西逃來京城,沒想到十幾日少吃少喝,又犯了風寒,才會落魄至此。」

    這是個憨厚老實的大好人。

    裴若衣心中起了幾分憐惜,暗自慶幸自己剛才沒有丟下他不管。

    正在此時,閱琴領著轎夫走了過來。

    「你們扶著這位壯士隨我進寺裡。」裴若衣對兩名轎夫下令。

    轎夫彎下身子,一人架住全佑福一隻粗壯的胳膊,硬是使了好些力氣才把他架起來,兩名轎夫臉憋得通紅。

    「對不起,我有些重。」

    全佑福很是不好意思,無奈餓了十幾日的身子不聽他使喚,腳步虛浮得很,但凡他有些力氣,也不願意麻煩別人。

    裴若衣回身看他,打算告訴他這沒什麼,這一看,她卻愣住了。

    天!這、這男人會不會太高大了點?

    兩名轎夫已不算矮,也是會些拳腳功夫的壯丁,可一到了他面前,硬是矮了人家半截,兩人彷佛是被他挾著走路。

    他這已是餓了十幾日又有病的身子,真不知道他完全康復後又會是怎生模樣?定是熊腰虎背,讓人不敢隨便招惹的典型北方大漢。

    裴若衣目光平視只能看到他胸口,要想看到他的臉,還要退後幾步,脖子仰得高高的才成,怪不得他會說自己力大無窮,生得這樣壯實,
  想沒力氣都不成。

    「小姐?」

    閱琴輕推了她一把,不明白小姐怎麼對著乞丐發起呆來。

    「喔。」她回過神,白嫩嫩的臉蛋染上一層薄暈,她垂下頭,輕聲說︰「沒什麼,你們隨我來。」

    替全佑福打點好一切,裴若衣留下閱琴來照顧他,並吩咐兩個轎夫一個去找大夫,一個原地等著。

    裴若衣隨著靜海大師進禪房,聊了一會,把全佑福托付給靜海大師後,她留下些銀兩,藉口想去後院清靜清靜,便離開了禪房。

    法若寺是京城裡數一數二的大佛寺,當今皇上篤信佛祖,賜了好大一塊地給住持靜海大師。

    靜海大師愛靜,注重養心,命弟子們在後院裡種了菩提、榕樹、文竹、芭蕉等樹,每當風一吹起,林木蕭瑟,影影綽綽,很有一股風雅之氣。

    裴若衣一直都很喜歡這裡,第一次見過後,回到家裡便要求疼愛她的父親也在她閨院裡彷種了一個園子,可畢竟家裡不是佛門清靜之地,
  感覺仍是不一樣。

    她信步走入竹林,彎過熟悉的小路,經過一條清澈小溪,前面約莫有二十階石板鋪就的台階,她輕提羅裙,拾級而上,左手邊不過十來步的距離,
  便是一道木拱橋。

    此時,木拱橋上站著一位二十歲左右的公子哥兒,一身白衫,腰間係著一隻彩玉環璧,一見裴若衣緩步而來,他急忙上前迎接。

    「妹妹,近來可好?哥哥好想你。」

    一雙修長的手輕輕握住她軟嫩的小手,害她芳心噗通地跳個不停,心裡有些羞澀,想要抽回手兒,但男人不讓,還使了些力氣抓緊。

    裴若衣突然發現自己衣袖上有些污跡。啊,是剛才那位壯士抓她手時不小心沾到的,那位壯士就不會這樣強抓她的手不放……

    許品多日未見心上人,今日終於有了機會,自然有些禁不住地放肆。

    他過於親密的動作,讓裴若衣有些反感,她不著痕跡地往後略退幾步。

    「怎麼了?妹妹,難道你不想我嗎?」

    許品又近前一步,突然伸手,拉下她蒙面的薄紗。

    頓時,一張美艷得不可方物的小臉顯露出來,漆黑眸底有幾分羞惱,雪嫩粉頰點染兩抹嫣紅,牛奶般雪白的肌膚散發著淡淡光澤,
  簡直美得讓任何男人都會忍不住想強擄進懷中,肆意愛憐而不忍放開。

    裴若衣垂下眼,心底有些惱意。許哥哥以前向來不會這樣孟浪,怎麼今日兩人頭一次單獨見面,他便控制不住自己了呢?

    她畢竟是大家閨秀,對他逾禮的行為有些不悅。

    她動作迅速的擋住對方就要觸上她芙頰的手,急退一步,順勢把覆臉薄紗也拉回原位。

    「許公子請自重。」裴若衣聲音雖然嬌軟,但語氣強硬。

    許品自然聽出她的不悅,猛咳了幾聲,急忙解釋。

    「妹妹千萬別生氣,我不是有意冒犯妹妹,實在是多日未見,送進你家的拜帖都被退了回來,私下差人送給妹妹的信也不見回音,
  我怕這次妹妹終於願意見我,只是要跟我說一聲‘以後不再相見’,我心裡又苦又怕,因為妹妹而終日茶不思、飯不想,
  又聽說裴大人正在為妹妹物色夫婿,心裡更是急得六神無主,現在好不容易見到妹妹,一時犯了糊塗,才……」

    許品雖不是書香世家出身,好歹也是個富貴公子哥兒,又長得玉樹臨風,溫文儒雅的模樣,眼見他解釋得滿頭大汗,裴若衣也不便再冷著一張小臉。

    「下次不許再這樣了。」

    自小所受到的貴族小姐教養,已經在她的腦中根深蒂固,她的尊嚴絕不容許任何男子唐突冒犯,哪怕對方是她的心上人。

    佳人終於展顏,許品自是歡喜得打躬作揖,再不敢造次。

    「今天也不怨你。」裴若衣柔柔嘆氣,「我怎會不知道你的心思?」

    他們畢竟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就如同自己的親人般。

    原先感情就好的兩人,因為年齡漸長而需避嫌,兩人再不能光明正大地見面獨處,那種突然被割斷友情的茫然感覺,到今日她還記得。

    即使偶爾見到面,身邊也必定會圍著很多人,再不能像以往那般自在的談天說地,她不能說是不遺憾的。

    若非她已及笄,家裡急著給她找尋結親的對象,她可能會任著這淡淡的遺憾蔓延,但她不想嫁給一個陌生人,
  與其嫁給一個不知道高矮胖瘦、性情、脾氣如何的陌生男子,她寧願嫁給從小一起長大,一直對她很溫柔呵寵的許品。

  「我倆向來心意相通,我的一切都不曾瞞過妹妹。」許品想到現實中兩人的距離,搖頭苦笑,「也許,我應該放了你,才是對你真的好吧!」

    她無奈的道︰「不,別這樣說,這不是你的錯,是我家人太過勢利了。」

    「是我配不上妹妹,光是有錢有什麼用?去妹妹家求親的,哪個不是有錢又有勢的貴族公子,我算什麼呢……」

    裴若衣咬咬唇,似乎下定決心道︰「別人再好,我都不想要,如果一定要嫁,我……寧願嫁給你。」說完,她不好意思地低下頭,
  臉頰火辣辣燒得厲害。

    天吶,羞死人了,這可是她這輩子說過最大膽的話了。

    許品聞言,簡直欣喜若狂,他沖動地握住她的小手。「妹妹此言當真?」

    雖然對他沒有刻骨的相思情感,但她怎麼也不願嫁給未曾謀面的陌生人,不得已只能出此下策。裴若衣有些愧疚的看著他,輕輕點頭。

    「這輩子,我許品定不辜負妹妹的情意。」

    有了這句話,他就安心了,他是真的很喜歡很喜歡她,喜歡她的美麗,喜歡她的知書達禮,喜歡她的出身,喜歡她的溫柔。

    兩個人又敘了一會舊,約好了下一次的見面時間,說好在這段時間內,彼此都要好好想想辦法,看怎麼才能說服裴家的長輩們,讓兩人能得償所願。

    裴若衣希望事情能得到圓滿的解決,但願爺爺和爹娘能屈服於對她的疼愛,在成親這件事上讓她自己作主。

    果然是健壯結實的身體,全佑福不過在床上躺了五日,身子便好了一半。

    他不好意思在寺院裡白吃白喝,能下床的那一日,便跑到院子裡跟小師父們搶事做,還是大和尚勸了半天,才把他重新勸回床上,就是這樣,
  他還是把寺院前的廣場全掃了個乾淨。

    直到今日,他身子已經痊癒,誰勸也勸不住,在黎明前就起身,去後院的小溪擔了十幾趟水,把灶房前的大瓷缸全灌滿了,又抓著竹掃帚去前院掃,
  動作又乾淨又利落,把做慣這些苦差事的小沙彌們看得一愣一愣的,他們還沒回過神來,這力大無窮的大個子,又笑呵呵的抓著掃帚,
  準備去掃那佔地頗廣的後院。

    大和尚看見了,追著他來到後院。

    「全施主,你這是幹什麼?」

    全佑福抬頭,見是一直對他照顧有加的大和尚,爽朗一笑,「掃地啊!」

    「哎喲,廢話,我當然知道你是在掃地,可是你把事情都搶著做完了,那些人要做什麼啊?」

    「要不是師父們不嫌棄全某,救了全某一命,全某現在早就到閻王老爺那裡報到去了,全某別的沒有,力氣最多,就讓我做這些小事來報答你們吧。」

    「你說的什麼話,救你的可是裴宰相的孫女,戶部尚書裴大人的掌上明珠--裴若衣小姐,她若不給住持錢,我們哪裡有多餘的錢給你治病,
  再說,你吃的可不比一頭豬少多少。」

    全佑福搔搔頭髮,有點不好意思,「我自幼就能吃了點。」

    「你這麼大的個子,也是必然的。」大和尚一臉理所當然。

    他躊躇了半晌,還是忍不住問了,「你說的裴若衣小姐,是不是那日蒙著薄紗的仙女?」

    見他古銅色的臉頰染上一抹淡紅,大和尚嘆息道︰「正是那位嬌滴滴的小姐,你這傻大個,別妄想吃天鵝肉了,她那種身份的小姐,
  可不是你能想的。」

    全佑福愣了一下,臉頰潮紅更盛,連忙擺手,「不不不,我不敢我不敢。」

    「也別想著什麼要報恩的傻念頭,他們那種富貴人家,幾錠銀子救個人是常有的事,肯定不會把這種小事掛在心上,你的那點報恩,人家也瞧不上。」

    大和尚雖已皈依佛門,但人情世故早已參透大半,又怎會看不出他的心思。

    對於大和尚的話,全佑福只是勉強傻笑一下,默默垂下頭,繼續掃地。

    這大和尚語氣一頓,又繼續道︰「不過話說回來,這位裴小姐倒真是個一心向善的大好人,她常常捐錢修佛寺,不定時就讓人扛著粥飯、
  饅頭到寺前發放給窮人們……」

    大和尚拉拉雜雜說了一堆,從裴若衣的家世、學養、名聲,說到她家人最近給她選婿的大事,說媒人一見她就追著她跑,
  前段時間甚至把嬌小姐嚇病在床上,躺了好久。

    這麼美好的人兒,是該選個好人家……

    全佑福陷入沉思,驀然想起那日的相遇。雖然從頭到尾都沒有看清她的面容,可她身上的香氣,卻一直縈繞在鼻尖,未曾遠去,
  還有她溫柔的嬌甜嗓音,清亮的大眼,那雙曾讓他感覺像是來到仙境的柔嫩小手……

    若不是她可憐他,這輩子,她都不可能會多看他一眼吧?

    全佑福喉頭的酸澀像一層一層漣漪,在心湖底淒涼回蕩。

    也對,他這樣的大老粗,哪裡配得上那天仙般的好姑娘?他有這種念頭,對她都是一種褻瀆,他這樣的人根本不配……

    「……喂喂喂,我說你的魂兒是飛到九霄雲外去啦?」

    大和尚彎著腰,挑著眉毛,在全佑福眼前揮舞著寬大的灰色袍袖,想拉回他不知神游到哪去的魂兒。

    「咳咳。」他乾咳兩聲,「大師父,對不起,麻煩你腳抬抬。」

    「呃?」大和尚一愣。他在說什麼啊?

    全佑福的溫潤黑眸往下盯著大和尚雙腳,含蓄道︰「大師父若一直站在上面,我怕傷到你。」

    大和尚低頭。原來他太忘神,站在人家大竹掃帚上,這全佑福力大無窮,大掃帚一揮,說不定就直接把他揮到西天見佛祖了。

    尷尬地摸摸鼻子,他兩腳一抬,跳出大掃帚的勢力範圍。

    全佑福二話不說,繼續埋頭苦幹。

    「唉唉唉,你倒是和我說說話啊……喂……」大和尚追著他跳。

    「喂喂喂,那個誰誰誰,你停下來啊……」有個大姑娘也跟著追。

    全佑福不想再聽到裴若衣小姐要嫁給誰的話,兩隻粗壯的大手緊緊抓著掃柄,拚命向前掃,心裡希望大和尚識趣些,別再來給他的心窩裡撒鹽,
  那會好痛好痛。

    「喂,叫你停下來,你是聾了嗎?」

    咦?這聲音,怎麼聽都不像大師父的聲音,倒有點像是姑娘家……

    「喂,你這傻大個,叫你停住,你還起勁地往前掃,你是故意的是不是?」

    一雙小手突地抓住他的掃帚柄,害全佑福嚇了一跳,趕緊收回掃帚揮出去的力道,結果那過大的力氣讓掃帚狠狠的打在他身上。

    一旁的大和尚抱著禿腦袋,擠了下眼睛。痛啊,他都替這傻子痛啊。

    不過全佑福天生神力,一身厚皮也不遑多讓,雖然結實粗壯的手臂已被掃帚抽出一條紅痕,他還是沒事人似的,連看都不看一眼。

    疑惑地抬頭瞪著眼前的清秀小丫頭,「姑娘,你是在叫我嗎?」

    剛才那一幕,閱琴還驚魂未定。那掃帚堪堪就要掃到她身上來,她曉得這粗莽漢子的力氣,不由得又在心中怨恨小姐,幹嘛要對這粗人那麼好?!

    因篤嫌怨,她口氣態度自然很差。她沒頭沒腦地把一樣東西甩到全佑福眼前,也幸虧他手快,就在東西要掉地的時候接了起來,
  可惜只接住一條白絹帕子,帕子裡包著的一隻鳳凰金簪就這麼滾到泥地裡髒了。

    閱琴眉頭一皺,「笨蛋,連個東西都接不好。」

    牌子、金簪,稍征聰明點的人,都會先抓那枚金簪吧?!

    全佑福看著子簪子,一時摸不著頭緒。

    懶得和他多扯,閱琴疾速說道︰「既然你身子好了,自然可以隨時離開這裡。這簪子是我家小姐可憐你的,她讓我轉告你,用這簪子換些錢,
  好好地經營個小生意,賺些錢,早早回家鄉去。」

    多好心的小姐啊!全佑福只覺得胸中翻攪一陣陣復雜情愫,又酸又痛又感激。

    他小心翼翼撿起金簪,這金簪掐著琺瑯絲兒、綴著一圈小小的紅色寶石,似乎仍殘有半絲幽香。

    他粗糙的拇指摩挲著美麗的花紋,一句感謝的話都沒說。

    「我話已經帶到,怎麼做是你自己的事。還有,我們小姐救了你,你可別到外面亂說話,壞了我們小姐的名聲,我第一個不饒你。」

    閱琴凶巴巴的念完,氣呼呼的走了。

    只有全佑福仍抓著那隻金簪發呆。

    大和尚看到全佑福失魂落魄的樣子,搖頭嘆氣。唉,世間痴情小兒女啊,何苦偏要深陷情障呢?

    全佑福活到二十歲,識字不太多,從來不曉得什麼風花雪月、兒女情長,偏偏栽在一個貴族小姐手裡,
  那個他一輩子都不可能攀折到的富貴牡丹花兒,他甚至連遠遠看著她的資格都沒有。

    明知如此,他是把她放到了心裡。

    即使之後有一次,他在後院掃地時,她打他身前走過,望都沒望他一眼,他根本不敢走上前去,謝謝她的救命之恩,卻又忍不住偷偷跟著她,
  看見她與一個英俊的男人私會,心窩痛到快裂開,他都不願忘了她。

    不願忘了啊!即使今生沒福氣擁有,他也不願忘了她。

TOP

第二章
本帖隱藏的內容需要回復才可以瀏覽

TOP

第三章
本帖隱藏的內容需要回復才可以瀏覽

TOP

第四章
本帖隱藏的內容需要回復才可以瀏覽

TOP

第五章
本帖隱藏的內容需要回復才可以瀏覽

TOP

第六章
本帖隱藏的內容需要回復才可以瀏覽

TOP

第七章
本帖隱藏的內容需要回復才可以瀏覽

TOP

第八章
本帖隱藏的內容需要回復才可以瀏覽

TOP

第九章
本帖隱藏的內容需要回復才可以瀏覽

TOP

第十章
本帖隱藏的內容需要回復才可以瀏覽

TOP

謝謝分享

TOP

Thx

TOP

thanks

TOP

THX
50 字節以內
不支持自定義 Discuz! 代碼

TOP

谢谢分享

TOP

謝謝

TOP

謝謝

TOP

thx
渭城朝雨浥輕塵

TOP

謝謝

TOP

JinTech Semiconductor Co., Ltd JinTech Semiconductor Co., Ltd - About Us JinTech Semiconductor Co., Ltd - Our Service JinTech Semiconductor Co., Ltd - Expected Quality System Certification JinTech Semiconductor Co., Ltd - Contact Us Our Partners – Sai Fung Electronics Lt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