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包《偽紳士》[臥狼當道之二]


出版日期:2012年3月20日


臥狼檔案:002號
觀察目標:「魔術師」尼克,美國籍男子,褐髮,193CM。
觀察心得:擅長槍械零件,有一雙受到上帝祝福之手,
愛心氾濫,老人與小孩之友,曾在戰場上抱著小孩躲子彈,
活動調情機器,看上的女人衣服從沒留在身上超過48小時,
相貌俊美的超級發電機,溫柔體貼脾氣好,堪稱完美情人,
看似風度翩翩有禮退讓,其實只對在意的人事物產生情緒反應,
日前因任務受傷前往台灣休養,結識當地女子蘇郁婷(女警,
破案率與遇到案件的機率一樣高,正義感過盛,檔案編號002-1),
兩人迅速墜入愛河,夜市甜蜜約會,激吻交纏火花四射,
後因女方撞見他深夜與美女同夥接頭,誤會提出分手,
他由於尚未明白自己早已深陷情網,不曾挽回並打算回國,
所幸他智商高、反應快,及時發現錯誤並修正,
回頭纏爛打裝可憐,深情無賴手段盡出,誓言追回小甜心……
結論:極度危險人物,異性勿近!



楔子

暗夜,一座臨海廢棄倉庫。
空氣中充斥著海水的腥味,為平靜的空間添上風情,又帶點危險。
有道巨大的黑影潛伏在夜色中,迅速且無聲地移動著。
地形環境已刻劃在腦海中,他同機器般精準,按腦中路線前進。鑽進已被破壞的鐵窗縫隙,巨大的身影沒對他造成絲毫阻礙,輕巧得猶如鬼魅,行動毫無聲息。
進入倉庫後,本該是廢棄的環境卻有著不自然的微弱光線。
他眼中見到的不是那微弱的一點亮光,戴著特殊夜視鏡的他,眼前畫面一直是混合了灰黑及青綠色,對他而言,等同白晝般清晰。
他迅速摸清了所在位置的情勢。有六個人,比他們估計的少,但每個人手上的火力足以彌補人數劣勢。
目的不在這些人身上的尼克飛快偵察完周遭情況後,利用遮蔽掩護,如逛自家後院般地迅速大膽,而且毫無猶豫地前進。
他摸上倉庫二樓,一間完全密閉上鎖、無法從外窺知裡頭情況的小房間,除了樓下四人,小房間隔壁尚有兩人看守,在他果斷地悄然扳壞門把,卻發現房間裡不是目標對象時,瞬間腦中警鈴大作。
槍聲幾乎在下一秒就響起。他迅速閃避並還擊,整個倉庫登時槍聲大作。
「情報有誤,陷阱。」情況有變,現在也用不著躲了,尼克直接對頰邊的麥克風說道。
原本應該只有六人的倉庫頓時熱鬧非凡,人數不斷增加,槍林彈雨,簡直像在開另類轟趴。
尼克感受到被他撲壓到一旁的小傢伙正在自己懷中瑟瑟發抖。小男孩看來不過十歲出頭,手腳遭捆,嘴也被裹了圈膠帶,雖然不是他們的目標,應該也是另一個無辜的受害者。
他無視外頭爆炸般的槍響,語氣非常輕柔地在小男孩耳畔安撫,並替他鬆綁。「小英雄,你能走嗎?走?跑……」
不確定男孩的國籍,他試著說了幾種不同的語言與單字,直到小傢伙顫抖地點點頭。
「勇敢的男孩。」西班牙文可以溝通!尼克揉揉他的頭,將他護在懷中。「當這是個遊戲,我帶你闖關……」他輕聲在小男孩耳畔安撫,並告訴他接下來的任務行動,直到他認為小傢伙準備好了,才帶著他往槍林彈雨中前進。
護著小傢伙往回退的尼克仔細躲過亂飛的子彈,在混亂中有條不紊地前進。
夾雜在各式聲響中,一聲爆炸忽地傳來,他伏身將男孩護在懷中,閃避爆炸的震盪及火花,卻無法預料地被炸飛的機具砸了個正著。
撕心裂肺的低吼也同時從他喉嚨炸開。
「啊—」
「X!尼克!」後頭響起一陣叫罵,混雜著各式嘈雜聲響。
槍聲、爆炸……撞擊……往他所處方向狂奔的步伐……這些聲音,尼克已聽不見。此刻,他肌肉抽搐,血液奔騰,耳中只有血液流動以及心臟用力撞擊的聲音。
但他沒忘了自己身下的男孩。
捂著小傢伙雙眼的手逐漸移開,他咬牙,撐起全身力氣交代。
「小英雄,有沒有看到那個洞?」他忍著痛,指向不遠的一處遮蔽。「現在趴在地上,慢慢爬過去……把自己縮成球狀,不要亂看,等有人過去接你時再開張眼睛……」
小男孩眼神難掩驚恐,但在他堅定的目光下終於緩緩點頭。他見小傢伙照他交代的貼在地板上爬行過去,才回頭望向痛處。
眼前所見的是炸開的血肉,以及直接從肉中刺出的白骨。
只差一點,他的左大腿就要與他分離。
他大口呼吸,腦中閃過的第一個念頭是慶幸。
他媽的這條腿還在!
他費盡力氣從厚重的鋼板底下奪回自己的腿,找到另一個掩蔽,連滾帶爬地爬過去,身旁的槍林彈雨他已無暇顧及,也不擔心,其他兄弟會替他掩護。
非常迅速地,有人來到他身旁,但他已覺得過了許久,久到自己就快撐不住。大量失血讓他開始暈眩,唇色發白的他,全身佈滿冷汗。
「兄弟,撐住!」趕過來的人急忙替他處理傷口,可傷勢太嚴重,除了看不出效果的可笑包紮,唯一可行的辦法是立即送醫。
他需要的是手術。
他甚至無法移動。
「小傢伙……」暈眩中,他不忘交代夥伴保護那小男孩。
「老天,你這奶爸,他不是我們的目標!」正在替他包紮的夥伴受不了地低吼抱怨。見到人就救,他們可不是開庇護所的。
但為了讓這超級奶爸安心,他還是直接朝通訊麥克風交代。「柯特,過去接那男孩。」
「多久?」看著還沒包紮好便已濕透暗紅的紗布,尼克咬牙,盡力保持清醒地問。
「兩分鐘內送你出去。」
兩分鐘……尼克眼前已開始閃爍著白光。
「我不能走。」
「放心,救護車直接開進來。」
即便在煙硝瀰漫的戰場,情況如此危急,他的夥伴依舊能開玩笑,可手上的槍不曾停過。
尼克想回應兄弟的玩笑,但在最危急的情況過後,他連扯動嘴角的力氣都使不上來,有的只是全身不斷冒出的冷汗。
兩分鐘……他僅存的一點神智已在盤算訂做義肢的細節。
價錢無所謂,他在意的是實用性,起比手傷,腿傷他還承受得起……他相當樂天的想。
只是這一趟回去,不曉得得躺多久才能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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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他們又遇見了。

    不算大的電影院,人潮早在電影落幕的那刻逐漸散去,對黑底白字的工作人員名單有興趣的人不多,字幕跑不到一半,人群早已走光。

    字幕中途,工作人員幾度進來察看,見到廳里還有客人便再度離去。

    今日,電影廳內只剩兩人留到最後。

    又是他們兩個。

    當屏幕終于只剩一片漆黑時,尼克從位子上站起身,他坐在電影放映廳的最後一排座位,早在一開始就注意到了前方那縴細的身影。

    這已經是他們第三次遇見。

    又或者,是他第三次見到她了。

    坐在前方的是個看來嬌弱的東方女性,他在的地方是台灣,沒意外的話她當然會是台灣人,他向來猜不透亞洲女性的年齡,可現在該是大多數上班族的上班時間,也非這個地方的學生寒暑假期間,她是上班族嗎?或是學生?

    又或者跟他一樣,也在放長假休養?

    他暗自猜想,拖著剛拆石膏不久、尚不能過于使力的左腳……跛一跛地離開電影院。

    在他離開時,那位女性仍在座位上,雙肩一抖一抖地,看似正在平復情緒。

    他並非好奇寶寶,隨時對陌生人都能揚起探測儀般的興趣,可他已經連續來這間電影院報到好幾天,通常在散場後,廳內只會剩他一人留到最後,雖然她不是這段時間他第一個見到和自己留到最後一刻的人,但絕對是他看到感情最半沛的一個。

    昨天的卡通,她覺得溫馨而哭他能理解,但今天是動作片。

    難道她覺得片中的反派角色被射殺很可憐?

    他不懂。

    尼克拖著不良于行的左腳離開了電影院,沿途的路人及工作人員幾乎都會忍不住朝他行注目禮的多瞧幾眼。

    他擁有一百九十三公分的身高,加上長期鍛煉的健壯身材,在東方世界里顯得非常高大。寬額方顎,刀削般立體深邃的五官,以及那頭微卷的褐發,無一不讓他這位外來客走到哪都少不了驚艷的注目。

    更別說這張俊俏得足以和任何男星、男模比拚的臉蛋,即便他走路微跛,也絲毫影響不了他純粹男性的性感魅力。

    口袋中的手機傳來震動,他接起電話,低沉性感的嗓音響起,“Hello。”

    “嘿,兄弟,你在哪?”

    “台灣。”尼克慢下步伐,唇邊揚起幾不可見的微笑。

    “台灣?”電話那端跟著復誦的語氣有著疑惑。“亞洲?你腿上包著石膏還能跑那麼遠?”

    “當然不能,我搭飛機。”他笑答。“石膏拆了。”

    “噢——”

    “別擔心,我會好好休息一陣子。”尼克搶在好友吐出一長串嘮叨前截斷他的話。“我會在台灣待幾個禮拜。”

    “上帝保佑。只要你肯乖乖養傷就好。”

    “我躺了快半年,身體都生銹了。”

    “小子,不到半年。”對方反駁。

    “再躺下去就要滿了。”他笑說。“錢匯進戶頭了?”

    “進帳了。”確認他會乖乖休養後,話筒那端語氣轉為取笑消遣。“這筆帳要得真不容易,你查查尾款,多五十萬,算是給你留做義肢。”

    “去你的。”

    “我說真的,小子,你該控制自己泛濫的愛心,要不我就得考慮日後是不是就讓你接托兒所的任務,照顧嬰兒或教小男孩、小女孩讀書。”要不是這家伙夠機警,當天支援也夠,他的腿就沒石膏可拆,而是要裝義肢了。如果不是護著一個男孩,他不該受傷。

    “老白,難怪範說你唆。”面對消遣,尼克不痛不癢地輕笑,反丟了另一位好友曾說過的話回敬。“長途電話很貴,有空我再打給你。”

    他結束了通話,將手機收回口袋里。

    電影院外,下午應有的艷陽被厚重的雲層遮住,甫入春的三月尚帶著濕冷的涼意,不若路上行人的厚重大衣,尼克只穿了件薄長袖外搭一件同樣輕薄的黑色風衣外套。

    他喜歡這個地方的冬天,濕氣重,且溫度宜人,讓他像是回到海上,他懷念泡在海水中的感覺。

    他繼續步行,來到離電影院不遠處的快餐店,拐了個彎進到店內,來到A。M前查詢自己的賬戶金額,確認無誤後到櫃台點了份套餐,找到店內一個隱蔽角落,準備填飽自己的胃。

    幾聲歡迎光臨,他習慣性地瞟向入口,注意來往人潮,這一眼,他又見到剛才電影院里那位小姐。

    在電影院內,他沒能仔細地看過她的五官,但他認得她的穿著,此刻,她的眼楮和鼻子都還紅通通的,那顯然不是因為天氣而被凍紅的。

    唇角不由得一勾,他面露莞爾。

    看著她到櫃台前點餐,不久後捧著咖啡色餐點托盤來到離他不遠處的前方,尼克暗地觀察她。

    這位小姐有雙寶石般的黑色眼珠,現在眼楮有點腫,但無損那雙眼眸的美麗,鼻子小巧,不是很挺,雖然五官小巧精致,她卻不像一般亞洲女性嬌小。

    依他目測,她身高絕對超過一米七,那頭過肩的半長秀發未做造型,烏黑直亮地披散在肩上,她讓他想到中國娃娃,秀氣,靈淨……但他還是看不出她的年紀。

    彷佛注意到打量的視線,她突然抬起頭來,兩人目光對上。

    呃……外國人?

    蘇郁婷沒想到一抬頭會見到一個外國人盯著她瞧。

    ㄟ……他有什麼問題嗎?他應該不會把她當成服務生了吧?應該不可能呀……而且她……她不敢和老外說英文耶。

    她愣愣地朝他眨了幾下眼,下一秒回過神,像受驚嚇的小鹿般立即垂下視線,繼續啃她的薯條。

    阿彌陀佛,干萬別過來跟我講話……

    干萬別過來!

    見她似乎受到驚嚇的舉動,尼克濃眉微挑。

    若沒記錯,他臉上應該沒有駭人的疤才對,而且通常女人見到他只會笑得更燦爛,難道這中國娃娃怕生?

    他也跟著將視線調開,轉向窗外景色,裝回若無其事的陌生,繼續食不知味地咀嚼著口中食物。

    外頭天色陰沉中透著些許微光,經歷過今晨雨水洗刷後的城市在陽光不足的天候下呈現淺淺的灰色調,上班時段行人不多,現代化的高樓和稀疏的人群,有秩序地在這城市交錯穿梭……

    台灣,台北。

    這里沒有激進的恐怖分子,沒有瘋狂的宗教人士,沒有血腥殺戮,十分適合獨自靜養。

    他喜歡這里。

    ㄟ……又見到他了。

    布幕一片漆黑,好不容易這部電影無聊的程度終于沒再害她哭得亂慘一把,蘇郁婷在字幕最終的那秒同時站起身……轉頭就見到坐在最後排的高大身影。

    她微愣。

    現在是晚上十點多,她中午也在同家電影院的另一個廳見到他,認得他就是昨天在快餐店看見的那個外國人。

    才幾個小時,他們竟然又遇見了?

    尼克也發現她,但不是此刻。他習慣坐在最後一排,早在她進場時他已經發現她了。

    連續的偶遇巧合得彷佛非現實一般,即使是冷靜的他,也不免對這情況感到一絲逗趣的荒謬。

    這到底是第幾次了?原本只認得大概輪廓的對象,在短時間密集相遇,尼克相信,就算他沒刻意去記這個中國娃娃的長相,現在肯定也熟悉透了。

    更別說他在訓練下,早習慣在幾秒間便記住一個人的長相。

    兩人視線在空中交會,彼此似乎都看出對方眼中的特殊情緒,有些不可置信,夾雜了一些其他無以名狀的波瀾……瞬間,兩人竟也就這麼定定地看著對方。

    但下一秒,蘇郁婷又別開了眼。

    對于她和昨天相同的驚嚇舉動,尼克不知道是出于什麼原因,或許是他的身形、長相,又或者是其他。他有些疑惑,但也沒特別好奇,彼此不過是陌生人,如果她沒發現他,他還是會像幾天前一樣默默離去。

    此刻,工作人員正好出現,他站起身,移動艱困的步伐往門口移動。

    在他專注于腳下步伐時,蘇郁婷的視線則不住偷偷溜回他身上,注意他不流暢的肢體動作幾眼,確認他步伐雖跛,卻不需要特別幫助後才又收回視線,早他一步離開了電影院內。

    出了電影院,刺骨寒風迎面襲來,她拉了下脖子上的圍巾,腦中突然又閃過剛才那外國人的影像。

    嗯……昨天沒瞧仔細,今天又連續遇到兩次,她終于注意到這阿豆仔生作什麼模樣了。

    猛男。

    就是猛男。

    根本就不需要她的火眼金楮掃瞄,那個外國人的身材好到就算套著寬大外套,也還是一眼就能看得出來。她可以保證,那外套底下的身材絕對一級棒,害她剛才多瞄幾眼就不小心小鹿亂撞,還得趕快別過頭怕被發現自己一臉“饞相”……

    “咳……”接近門口,由大門外吹進的冷風再度喚醒她的理智,她輕咳了聲,收斂腦中稍微失控的想象。

    沒辦法,誰教自己長期浸淫在陽剛味十足的環境中,早養成了“無肉(肌肉)不歡”的猛男喜好。身邊同事和她家里那群男人雖大多還算敬業,維持著好體能與標準身材,但挺著大肚子需要強制運動減肥的也不算少,可他們全都沒有這外國人來得有料。

    “唉……”要不是她有英文交談恐懼癥,她還真想上去認識一下這個優質的猛男,只可惜她這癥狀沒救了。

    感嘆地嘆了口氣,蘇郁婷拍拍自己的臉頰,將沒用的幻想丟到腦後,再度拉整脖子上的圍巾後,走入夜晚亮著各式霓虹的街道。

    來到這幾日經常造訪的快餐店,她點了杯大杯的玉米濃湯後,坐到窗邊欣賞夜色中的車水馬龍。

    不久後,她見到一道在幾小時內突然變得異常熟悉的高大身影正一跛一跛地從窗外走過,接著進到了快餐店內。

    听見那幾聲歡迎光臨,她心跳瞬間加速,狂跳不已,目光忍不住又主動尋找那道身影。

    顯而易見的,這外國男子非常高大。

    寬肩窄臀,雖然外套遮住了大半身形,可依舊能看出他的腰身結實有力的肌肉及線條……牛仔褲底下有雙健壯的長腿……修長又有力……她一邊掃瞄,腦中慢慢拼湊起他的裸體畫面,並且因腦中的幻想染紅了雙頰。

    咳,她真像個欲求不滿的色女!

    這也沒辦法,眼楮太久沒冰淇淋滋潤了,不能怪她“見色心喜”,吃不到大餐,補補眼楮也好。

    察覺櫃台邊的身影轉身,蘇郁婷急忙垂下頭,攪拌著冒煙的熱湯。

    她沒听見他行動不便的腳步聲,反倒是他風衣摩擦的聲響較為清晰,朝自己越來越近,而她的心跳也隨著距離拉近越來越強烈。

    尼克在她前方那張同樣靠窗的座位入座,他知道這中國娃娃在偷看他,她僵硬的舉止實在太明顯,害原本想避開的他方向一轉,忍不住又走近。

    可走近一看,不得了,這中國娃娃瞧他瞧到臉紅了?

    他發現她發中露出的耳根紅了,加上她詭異僵硬的舉止,這可不是被凍紅的吧?難不成前幾次她的緊張舉止並不是害怕,而是害羞?

    尼克頓時恍然大悟,他的心情在這沖擊下感到幾分好笑與復雜。

    好吧,走遍那麼多國家,他當然不會只遇上熱情豪放的美女,害羞的小女孩之前也遇過不少,但“害羞”這兩字擺在這中國娃娃身上,感覺就是不對。

    怎麼說呢……她圓圓的大眼看來像小兔子般無辜,但全身又散發出一股彷佛精靈身上才有的靈氣與堅毅。他見過她走路的姿態,從容自信,實在不像是遇見陌生人便怯生生的柔弱少女。

    發現她臉紅,他不像過往想對這些涉世未深的小女孩保持距離,心中反倒驟然升起一股想逗弄她的念頭。

    幸好她已經成年——除非今晚這場電影工作人員沒檢查證件——但他也很清楚,純潔的女孩不在他的獵艷範圍。

    自己最好別隨便招惹她。

    聲音已停止移動許久,蘇郁婷還是繼續攪著杯中濃湯,直到湯品都快涼了之際,才終于鼓起勇氣,以她自認為最緩慢、最不動聲色的速度,轉動眼球偷偷往前覷。

    呼……幸好……切正常。

    那外國男人只是靜靜的吃著他的東西,欣賞窗外夜色……她視線跟著往旁——

    喀噠!

    她手上湯匙掉了下來。

    那男人正透過跛璃窗,朝她微笑致意。

    像有火花在腦門炸開一般,蘇郁婷整張臉瞬間漲紅。

    她腦中一片空白,不知道該擔心這外國人會以為她在對他放電而上前攀談,還是得對自己的偷看被抓包而羞愧。

    她直覺反應的舉起紙杯,咕嚕咕嚕地將濃湯一飲而盡,雙掌往桌上倏地一拍而起,欲立即逃離現場。

    可站起身後,發現垃圾筒在他身後,特地繞路過去又太詭異,她只好一臉壯士斷腕地快步走過去,並決定就算那家伙開口發出聲音,自己都要當沒听見,要速戰速決地離開!

    沒錯,就是這樣!

    五步、三步、兩步、一步……垃圾傾倒完畢——耶,危機解除!

    就在蘇郁婷正松了口氣時……道低沉好听的嗓音突然響起——

    “Hello。”

    沒听見、沒听見……她什麼都沒听見……

    腦中一片空白,蘇郁婷全身繃緊,僵硬地轉身想要落跑。但她的手臂在下一秒被抓住,她驚嚇地全身彈跳起來。

    她像只被嚇壞的小白兔,惶恐的眼神直直地盯著抓住她的那只大掌,接著移到手掌的主人臉上,撞進一雙深邃美麗的琥珀色眼眸中——她的表情更僵硬了。

    尼克挑眉。這中國娃娃的反應真奇怪,若她能瞧他瞧到臉紅,現在為何又像受到嚴重驚嚇般一臉蒼白?

    “Hello?”他又試探性地喚了句。

    確認她是真的嚇壞了,他手緩緩放開了她,同時一並輕聲道︰“我不想嚇你,你的東西忘了拿。”

    蘇郁婷循著他的目光,發現原來是自己太緊張,包包留在位置上忘了拿了。

    她尷尬地想道謝,但對方說完話就回到他的位置上去了,從頭到尾她就像個瘋子一樣反應過度,這外國人根本就不——咦?

    等等等等等等……他說中文

    她驀地瞪大了眼,在原地呆站了好一會兒。

    尼克發現她遲遲未移動,好奇地回過頭,發現對方還站在原地瞪著自己,便朝她丟去疑惑的眼神。

    蘇郁婷的反應只是將嘴張大,像魚般一開一闔地,沒發出半點聲音。

    尼克挑高濃眉,將頭偏向一邊。“需要幫忙嗎?”

    “你會說中文!”她的手指控地指向他。

    “會一點。”他勾唇。

    “你不——”早講……她緊急收了口。

    尷尬彷佛又更上了一層,蘇郁婷小跑步回到原本的位置上,取回自己的包包,當她再回到這外國男子的身前時,她滿臉通紅地朝他道了謝。

    “謝謝。”要死了。早知道他會講中文,她就不用像個神經病一樣!

    尼克微笑地以帶了些口音,但非常字正腔圓的中文響應,“不客氣。”

    觀察她的反應變化,他想,他知道這中國娃娃奇怪的反應的原因了。

    她不會說英文。

    “呃……你……你的中文講得真好……”她紅著臉,支支吾吾地想講些什麼來彌補自己先前的無禮舉動。

    “我有個台灣朋友,他是個好老師。”他揚起笑容,頰邊漾出兩個深深的酒窩。

    近距離遭遇笑容電流攻擊,加上他輕緩得有如情人間呢喃的語調,蘇郁婷差點噴鼻血加腿軟。

    救命啊,這是哪來的發電機

    他的聲音也太致命了吧!

    她得極力克制,才能不做出扶住桌椅的丟臉舉動。

    “咳……你……呃……嗯……應該也是個優秀的學生……”她腦中一片空白,努力地想接話認識這位大帥哥,卻不知道自己口中講了什麼。

    面對她掩飾不住的態度,尼克濃眉微挑,微笑地接受了她的贊美。

    “很晚了,你不用回家嗎?”他指指自己的手表,“我記得……十二點以前?”

    看著他的舉動,蘇郁婷愣了幾秒後才反應過來。

    “我二十七歲了!”她低聲驚叫。她看起來像未成年嗎

    “噢——”他一臉驚訝。“抱歉,”他帶點歉意微笑道︰“我總是看不出亞洲女性的年齡。”

    她哭笑不得,就算自己打扮得休閑,但她這身材也不該被當成未成年少女吧。她身高可是接近一七五呀!而且她的長相也不是稚嫩型的。

    “沒關系,我會把它當成贊美。”她聳聳肩……副他在恭維她的模樣。

    “那真是太好了。”尼克再度揚起誘人的笑容。

    剛才一個訝異,蘇郁婷回神後已清醒許多,不再被他的電流電得頭暈眼花。

    尼克則繼續盯著眼前這張紅如艷桃的臉蛋,保持微笑。殊不知她看似嬌羞的舉動下,正在腦中猛流口水意淫他——若他知道她腦中正在幻想些什麼,肯定就不會把她和清純二字聯想在一塊了。

    兩人間靜默了幾秒。

    蘇郁婷正在努力克制自己別再亂想一些五四三的,得想辦法和他聊些有建沒性的話題時,尼克朝她指了指自己前方的空位。

    “要坐下來嗎?”

    光線微弱的夜色中,飄起了絲絲細雨,冷空氣在快餐店的跛璃牆上覆上薄薄水珠。

    “原來你也在休假。”

    “是呀,但我不是受傷。出了點錯,被強迫休假。”

    “美女出錯是可以被原諒的。”他笑。

    “咳,你知道嗎,我還是第一次被人說是美女。”

    “台灣的男人都瞎了嗎?”

    “你怎會這麼說呀,你看。”如此直白的贊美,令蘇郁婷心情大好,不畏寒冷,直接卷起了衣袖。

    尼克看著她露出的手臂,蜜色的肌膚肌肉勻稱,非常漂亮。

    “嗯?”

    “看到沒?”她戳戳手臂上微隆的肌肉。“我很壯。”

    尼克不客氣地嗆笑。

    “抱歉,你說‘壯’?”是他腦中想的那個字嗎?“是指肌肉、高、大……的那個‘壯’?”

    “對呀,在台灣我算很壯了。”她點頭。

    現在是冬天,全身包得緊,只露出這張臉,還能騙騙人,若換上短袖,她全身上下的結實肌肉一看就知道不像一般女性柔軟,加上高身高,總會讓不少男人卻步。

    她將這些告訴他。

    尼克一臉夸張地搖搖頭。

    “相信我,你一點也不壯,而且很漂亮。”他予以肯定。

    “你肚子還會餓嗎?我請客。”她笑容燦爛,半開玩笑地指指櫃台。

    尼克也笑了,她懂得幽默。

    “尼克,你打算在台灣待很久嗎?”

    “不會很久,等我腳傷好,或許幾個禮拜,或一兩個月。”他聳肩。

    “因公受傷?”

    “是。”他微笑。“但我不能告訴你是什麼工作,這是秘密。”

    他逗趣的表情讓她笑了出來。“OK,那麼讓我們保有彼此的小秘密。”

    “這很棒。”

    “當然,我的工作有點嚇人。”她做鬼臉。“很多人听到後就會逃跑。”

    他哈哈笑。“這說法很犯規,會引起別人的興趣。”

    “小秘密。”她伸出食指放在唇前。

    “對,小秘密。”他不會問。

    兩人開朗的態度讓談話顯得輕松,尼克感覺極佳,他發現,蘇郁婷不像他第一眼印象中的中國娃娃,她不文靜,反而很風趣大方。說不定他能交到一位台灣朋友。

    兩人坐在快餐店內,越聊越融洽,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過了深夜,店內客人來去,只剩幾只小貓,店外更是黑壓壓一片,偶爾才有行車經過。

    不知不覺間來到早上,天色還是有些昏暗,依舊飄雨,卻已開始出現通勤的人車。

    當蘇郁婷發現快餐店外又有行人走過時,看了下手表。

    “天呀,早上了!”指針已指向五點。

    “早安。”尼克微笑。

    “外面看起來很冷。”她透過跛璃窗朝外望去,城市依舊籠罩在夜色及雨水中,路燈未熄。幾輛行經的機車騎士緊包著雨衣,遠遠出現一兩個行人也是撐著傘,穿著大衣戴著口罩,全副武裝。

    窸窣幾聲,尼克突然脫去外套,伸長手,將寬大的外套披掛在她肩上。

    蘇郁婷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愣住,她看著他,他則還是那笑臉。

    “我不冷,外套可以借你。”

    她伸手抓住大衣,布料上還留有他的體溫,她抿唇,朝他道了謝,心髒瞬間跳得有些快。

    “你對女性總是那麼體貼嗎?”她帶點玩笑的試探。

    “這是禮貌。”他笑。

    她以笑容掩去些許失望。

    一晚下來,她發現眼前這男人真的很有魅力,不只是他那會讓人流口水的身材及外貌,他紳士、風趣,也有知性、感性的一面,兩人天南地北的聊著,從這幾日看過的電影到國際時事,什麼都能聊。他們不過初次見面,她已感覺兩人非常合得來。

    可惜,他似乎只當她是個聊得來的朋友,沒有其他意思。

    “好像聊太久了。”

    “和你聊天很愉快。”他笑容誠懇,卻沒有其他表示。

    “我也是,否則我應該聊到一半就睡著了。”

    “我想那會是個很有趣的經驗。”他咧嘴,深深的酒窩彷佛也在笑。

    這男人確實有本錢說這話,而且不會讓人感覺有任何不對。

    “外面在下雨,你需要外套。”蘇郁婷在心中嘆了口氣,對方可是個發電廠等級的超級大帥哥,她眼楮吃吃冰淇淋就算了,有些事只是妄想。

    她心里如此想著,卻又有些不甘。

    或許還是有可能的。第一,他不是台灣人,說不定在他的審美觀中,她還有點可看性,誰知道?第二,初認識兩人就聊天聊通宵,這給了她不小的希望,至少他肯定不討厭她。

    但現在說什麼希望都還太早,通宵的下場就是——他們都該回家睡覺了。

    反正她已經做好長期抗戰的準備。

    “我住附近。”他指了指她身後方向。“前面轉彎就到了。”

    “華登飯店?”

    “真厲害。”他揚眉……臉贊賞。“噢,我還可以借你雨傘。”

    “你不介意我弄濕你的外套的話,我戴著帽子就行了。”她拉起他外套的大帽子。“我搭捷運,過條馬路就進捷運站了,不需要雨傘。”

    尼克看著她站起來,也跟著她起身,她落落大方地與他握了手,互道了很高興認識彼此的話,而後拉整身上過分寬大的外套準備離開。

    看著她整理儀容,尼克知道眼前的女性在這晚釋出了不少機會。他們很聊得來,他覺得她不錯,但他不和好女孩玩游戲,更別說是個聊得來的聰明女孩。

    腦中的警報告訴他別亂來,所以他只能送擇回避,讓彼此成為能聊天的朋友已是極限。

    “尼克,你明天……呃,應該是今天了,還會來看電影嗎?”她問。“我們都在休假,可以互留手機,想看電影或無聊想逛一逛時可以聯絡。”

    “晚上我會來。”他與她互換了手機號碼,兩人一起出了快餐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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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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