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脫軌
城市的夜晚終于在霓虹燈的漸次閃爍中隆重而華麗地登場，夜幕低垂，星子的光被城市的燈紅酒綠映染得黯淡無比，車輛川流不息，商家招牌更是被奇奇怪怪的燈光映襯得五顏六色，散發着說不出來的怪異卻又似乎很和諧的光彩。
夜的城市，像一頭莫名其妙的怪獸，蟄伏着，準備制造出各種奇怪的事件，充分讓人明白并深刻了解“光怪陸離”這個詞語的含意。
市中心，十字路口附近，面西的方向，街道上有無數家小店和餐館，包括大一點的酒店和服裝店。當然，如果你朝其他方向看過去的話，就會發現其實其他路上也是類似的布局。沒辦法，城市始終是這樣，讓每一個想撈到第一桶金的人在這裏做着發財的美夢，就像每家店鋪上方所挂的招牌一樣，或明或暗地吸引着客人，至于賺到多少……誰知道？
北京時間晚上七點二十六分，從天橋上方匆匆地走下來一個身穿白色襯衫、黑色套裙的女子，襯衫的袖口和領子微微露出在套裙外，看起來就是标準的Office Lady的模樣，但是之所以稱呼她為“女子”，有三個原因。
首先，她看起來年紀似乎不太小了，起碼二十五歲上下，在這個城市裏，凡是八二年之前出生的女孩子，就已經被稱呼為“剩女”了，而她，年紀很顯然的就處在這麽一個尴尬的階段上。
其次，她的手指纖細而手掌較小……當然，重點不是說她的手很漂亮，我們主要看的是她十指光光，很明顯的，她沒有結婚。
最後，既然已經有了些年紀，但是卻又沒有結婚，說她是“女人”，似乎有些不尊重她的意思，說她是“女孩”，但是又恐怕有替她裝嫩的嫌疑。
所以，基本上我們可以判斷出她是一個年紀在二十五歲左右的未婚女子。
當然，根據她此刻的模樣，我們還可以判斷出其他信息。
她是一個長得還算不錯的大齡未婚女子。
有人說女人三分長相，七分打扮，而她，似乎卻是剛剛好反了過來，七分長相，三分打扮。
黑發利落地盤成發髻，幾乎看不出發簪的痕跡，身上的套裝完美地襯托出她不太胖也不太瘦的好身材，而三寸高的鞋跟令她走起路來更顯婀娜多姿。
至于那張臉，膚色白淨已經占了極大的外觀上的便宜，何況她又有一雙漂亮的眼睛。雖然表情略顯冷淡，但是當她調适心情一般試着微笑的時候，貝齒紅唇便已經充分遮掩了這一點點的小缺憾。
另外，她的經濟狀況不錯，說不定就是都市裏最常見的所謂“白領”一族，而且，還是大公司的那種白領。
為什麽？
原因很簡單。
她的套裝雖然乍一看很呆板，但是剪裁卻非常合身，布料更是上乘，絕對沒有半分水貨的痕跡，尤其設計上別具匠心，在領口處不是采用一般的西裝領，而是運用了一種很柔和的手法，将領子設計出微帶荷葉邊和褶皺的圓弧感覺，領口處則直接以一枚銀色胸針固定住，看起來并不缺乏時尚的感覺。
當然，看衣服之外，我們還要看她身上的佩飾。白金項鏈和寶石耳墜——別說那是假貨，身為一個Office Lady，起碼的虛榮心還是有的。
手裏的皮包，如果沒看錯皮包上的Logo，那個包應該就是傳說中的“名牌貨”。
所以，她的收入應該還不錯。當然，不排除她本人出身小康家庭的可能性。
所以，綜上所述，她是一個年紀在二十五歲左右、長得還不錯、在公司裏可能職位尚可、極可能家庭出身也不錯的未婚女子。
這個城市中，其實存在着很多這樣的女子，只不過，這個時間出現在這裏的，只有她一個。
擡起長睫看一眼似乎近在咫尺的目的地，她似乎微微松了口氣，随即從包裏摸出了手機察看了一下時間。或許是因為沒有遲到的關系，她這才終于放下了心來，随即快步朝“K&Q”餐廳走去。
K&Q？
King and Queen？
心下微微揣測，但是卻沒有答案，所以她擡起頭對着那個奇怪的餐廳招牌笑了一笑。不過還好，在這樣近距離的燈光照射下，她的眼角居然沒有一點點的皺紋。
她已經擡腳朝“K&Q”餐廳大門走去，但是——
但是她卻突然停了下來，臉色瞬間有點改變。
怎麽回事？
她微微側眸，朝自己的腳下以不可思議的眼神看了一眼，随即邁步——沒動。
再看一眼，試着活動一下自己的鞋子——還是沒動。
她的臉上頓時浮現出了尴尬的神色，額頭忍不住有點冒汗，試着再次活動了一下腳踝。
Bingo！
你們的答案沒有錯，她之所以沒有動，是因為——
她的鞋跟被卡住了！
卡住她鞋子的是“K&Q”餐廳在第一層樓梯處所設計的下水道镂空設計，上面蓋了一面鐵網，形狀是漂亮的花形。如果在平常的話，這樣的設計絕對是讓人賞心悅目的，但是此刻，卻成為了卡住客人鞋跟的罪魁禍首。
看着近在眼前的“K&Q”餐廳，再看一眼害自己無法挪動半步的餐廳設計，她的臉上頓時流露出了哭笑不得的表情。
天，不會這樣耍她吧？
當然，或許你會建議她彎腰自我解救，但是很不幸地通知大家，她的套裙設計的裙長是在膝蓋上方。如果她彎腰的話，只怕會走光到讓她羞愧自殺的地步。
或許這套衣服原本的用意只是為了襯托穿者有多麽漂亮迷人的雙腿，但是此刻，卻成為了妨礙她自力更生的障礙物。
尴尬地看着“K&Q”餐廳內站在大門旁邊的門童，她的表情已經接近于發狂了。
誰來救救她啊？
“你是要進去嗎？幹嗎站在這裏擋路？”屬于年輕男生的懶散聲音從她身後突如其來地飄過她耳邊，帶着三分不耐煩的感覺。
“對不起，對不起。”她頓時慌亂地道歉，連回頭都不曾，只顧着拼命與她的高跟鞋奮力作戰。
嗚嗚！可惡的經理，害她加班到現在，要不然她回家換雙平底鞋也就不會這麽尴尬了。
“被卡住了？”剛才那個懶散的聲音卻又飄了過來，這次卻帶着三分笑意。幾乎不用她回頭，她都能猜出來這說話的家夥一定正在她身後偷笑。
但是習慣性的道歉的話卻還是脫口而出：“對不起……”
身子猛然一輕，随即她就發覺自己突然落入了一個陌生的懷抱之中，屬于年輕男孩子的氣息并不難聞，也不會讓她排斥到汗毛倒豎的地步。随即，仿佛只過了兩秒鐘，她就已經被人放到了一輛載貨三輪車上，光着一只腳，有點狼狽和莫名其妙。
“你你你……”她盯着剛才攔腰将她抱起來的人吃驚到幾乎說不出話來的地步，但是那人卻沒理她，瘦瘦高高的身子微微一彎，随即手上用力，順利地将她的高跟鞋從“陷阱”中拔了出來，然後站起來、轉身，再微微俯下身子，握住她的腳，将高跟鞋套上了她的腳。
“轟！”莫名的火辣突然蹿上了她的臉。
微微蹲下去的那個人卻沒有立刻站起來，只是稍微擡了下頭，看着她懶懶散散地開口：“下次小心一點兒。”
或許是這個城市的霓虹太過耀眼，又仿佛是“K&Q”餐廳的燈光太過明亮，她突然覺得自己有點頭暈目眩，仿佛看不太清楚面前這個男孩子的模樣了。
瘦高、漂亮、仿佛動漫男主角般的狹長臉形，渾身上下都帶着些許玩世不恭的憂郁和邪氣似的。
但是他最漂亮的還是那一雙眼睛。看人的時候，眼角會微微上挑，散發着說不清道不明的魅惑，瞳孔極黑，襯着浪費在他身上的好皮膚，實在是讓人心頭不自覺地打個寒戰，幾乎讓她想用“漂亮到妖異”來形容。
但是……
她的目光努力掙脫開對他容貌的震驚，讓自己打量其他地方。不過這麽一打量，心下卻察覺出讓她感覺怪異的地方來。
臉上似乎不小心在哪裏蹭到了灰，讓她幾乎有種想幫他擦掉的感覺。
衣服……很髒，他多少天沒洗衣服了？或者可以說，他的衣服怎麽會蹭得這麽髒？
突然回憶起來，剛才他握住她的腳踝的時候，他的手指上，似乎很多繭子，硬硬地刺到她的皮膚。
他……
男孩子眨了眨眼睛，突然挑眉，臉上倒沒什麽表情，“你到底準備什麽時候從我們送貨的車子上下來？”
他說什麽？
她也跟着眨了一下眼睛，又眨了一下眼睛，随即對上他身邊另一個人的視線，但是因為猶自震驚于他的好相貌，對他身邊的那個人簡直毫無印象，只是呆怔着再次看着他，一副有聽沒有懂的樣子。
站在那漂亮男孩子身旁的男人呵呵笑了起來，暧昧地拍了他一下，“阿仁，她看你看到呆掉啊。”
男孩子看了她一眼，眉微微地一擡，随即再次對她開口：“你是要自己下來，還是要我再把你抱下來？”
他說着作勢手往前一伸，吓得她當場反應過來，超神速地從他們的送貨車上跳了下來。
男人立刻大笑了起來，男孩子卻只是不滿地看了他一眼，“別笑得這麽暧昧行不行？”
“阿仁，你靓仔啊，連姐姐類型的女孩子都被你吸引了。”男人繼續大笑，終于把她的魂給笑了回來。
看一眼面前的男孩子神色淡淡卻又有點襥襥酷酷的表情，她努力試着讓自己當作是看到日本傑尼斯演藝公司的美少年一般，果然，心跳平複了好多。
她微微點頭，“謝謝你。”
“不客氣。”男孩子的表情依舊襥襥酷酷的，帶着些許不在意的樣子。
仿佛是小孩子偏偏要裝出大人的樣子似的……
忍不住心下一動，随即她突然伸出手去在他額前的頭發上揉了一把，然後微笑開口：“小鬼，謝謝你了，你今天可幫了姐姐的大忙了！”
一邊笑一邊朝“K&Q”餐廳大門走去，回頭看他的時候，卻發覺他正臉色僵硬地瞪着她不知道在想什麽。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為什麽她覺得他此刻似乎有面紅耳赤的嫌疑呢？
果然是小弟弟比較好玩。
笑着走入“K&Q”餐廳，左右顧盼了一下，随即便見靠裏的位置處有人揚起了手，對着她含笑開口：“蔣心伊。”
“章洛。”她對着那人微微點頭笑了一下，壓抑住自己滿身心的激動，随即朝那個位置走了過去。
喊她過去的那個叫做章洛的年輕男子，大概年紀和她差不多，笑起來的時候周身上下都是溫文爾雅的氣息，戴着眼鏡，但是鏡片後的眼睛很是清澈，眼神也很沉穩。
“好久不見。”她坐了下來，對着他微笑開口，藏在桌下的手指卻神經質地痙攣了一下。
“的确，我們已經好幾年沒見了。”章洛笑得溫柔清淡，“你看起來……很不錯。”
“哪是啊，都已經上班好幾年了，怎麽着也多少沾染了一些社會上的壞脾氣吧。”她故作大方地揮了下手。
“真看不出來，”章洛再次微笑，“怎麽？你是能吃還是能喝，又或者養成了占公家便宜的壞毛病?”
她忍不住猛翻白眼，“我有那麽不堪嗎？就是沾染上了，那起碼也是一次受賄個十萬八萬的小毛病。”
章洛頓時被逗笑了，“蔣心伊，我怎麽上學的時候從來不知道你這麽貧？”
那當然，因為你根本沒有注意過我。
心下微微地黯然，但是她的笑容卻依舊甜美，“那真是太遺憾了，早知道我能逗得你這麽開心，那時候真應該湊到你面前給你說笑話聽。”
章洛再次笑了起來，過了片刻才微微斂起笑容，随即感嘆地開口：“時間過得真快啊。”
的确很快，快得甚至讓我喜歡你的心一直都沒有改變過。
蔣心伊含笑，“這次途經，準備呆多久？”
“明天中午的飛機，後天上午的面試。”章洛微笑，“時間還是很趕的。”
“這麽忙還特地撥冗來請我吃飯，實在是太感謝了。”她立即點頭，學日本人的模樣，“A~LI~A~DUO。”
“好久不見了，老同學聚聚不也是很正常的嗎？再說，以前在MSN上聊天的時候，我不知道欠了你多少頓飯了。”章洛微微一笑，随即開口。
“誰要你總是麻煩我跟你聊天給你解答疑問陪你解悶？請我吃飯也是應該的吧？”她掩唇輕笑，一顆心卻微微地亂了一亂。
聊天答疑解悶……還不是因為那個人？
傷了我的心，請頓飯也是應該的吧？
“對了，”章洛突然正色開口，“你知道辛晴和宋岩的事嗎？他們又和好了。”
“辛晴和宋岩？”她看他一眼，随即忍不住笑了起來，“我當然知道，我怎麽可能不知道？他們兩個之所以和好，這次全是我的功勞，要不是我勸辛晴飛了她那個不成器的‘前’男友，宋岩和她現在怎麽可能幸福地牽手？”
“原來是你？”章洛頓時失笑，“難怪，從以前我們都在說辛晴那個男朋友似乎不太對勁，但是她卻怎麽都不聽，這次居然這麽爽快……也只有你才能說得動她了。”
“沒辦法，”她嘆了口氣，“之前那個男人……很不好，我第一次見他就不喜歡。”
“我也早說過她，但是那時她好像很甜蜜的樣子，聽不進去。”章洛無奈地搖了搖頭。
“呃？真的？你也說過這樣的話？你見過那個男人嗎？”她頓時吃驚地看着他。
“沒有，”章洛嘆氣，“只是一種感覺罷了。他們一開始的時候辛晴就跟我說過。”
蔣心伊輕笑開口，心微微地跳成一團，随即試探地開口，神色卻未見改變，“那我們可想到一起去了，我看那個男人的第一感覺就不好。”
快點說啊，說我們心有靈犀……
章洛彎眉一笑，随即搖頭，“我倒是沒見過那男人。”
有些失望，但是她随即釋然，“沒見正好，反正也不是什麽好男人。”
“因為沒見過，所以其實也沒有什麽強烈的反感。一開始只是聽她說，但是我的感覺卻不是很好。”章洛好脾氣地嘆了口氣。
“前一陣子，她一直打電話給我對着我哭，不過現在好了，跟宋岩似乎很幸福的樣子，”櫻唇勾出弧度優美的線條，“現在打電話給我都是笑眯眯，真希望他們幸福。”
“宋岩初中時就和我是同學了，”章洛微笑，“是個好男人，他們會幸福的，不過……你怎麽樣？”
“我？”蔣心伊伸指點向自己，随即垂眸一笑，“我不是好好的？”
“你似乎比辛晴還大上幾個月，”章洛看着她輕笑，“年紀也不算小了，應該可以考慮一下自己的事情了。”
近乎狼狽地低下了頭，随即她掩飾性地用面前的杯子擋住自己的視線，“沒有合适的人選……公司裏好多都是結過婚的大叔，最年輕的經理也有了未婚妻了。”
章洛無奈，“難道你們公司男女比例那麽失調？”
蔣心伊一個頭簡直兩個大，“但是……大叔居多，難道你讓我去做第三者?”
章洛一笑開口：“為了理想未嘗不可。”
如果他不是章洛而是別人的話，那麽她一定當場拿杯子砸到他的頭上。
拜托，說一些有建設性的話好不好？
辛晴那家夥，說是要撮合她跟章洛，怎麽章木頭依舊毫無感覺的樣子?到底辛晴幫她做了什麽事情?不要告訴她她還沒來得及開口……
章洛看她面色郁悶，連忙補了一句：“我只是開玩笑而已。不過，這麽大的城市，适合你的那個人總是能夠被找到的吧？”
蔣心伊郁郁寡歡，依舊糾結于上一個問題：“堅決不做第三者。”
章洛笑了，“你太被動了，看來要多多和別人認識才可以。”
“辛晴也說我的生活太單調了，每天就是上班下班，周末偶爾出去逛街……”蔣心伊突然發覺，原來自己這樣還真是挺孤單的，所以越說越是沮喪。
“是嗎？”章洛看着她微微輕笑，“那大概是她想報答你了。”
報答？
為什麽他會這麽說？
他說這兩個字是意思？
好緊張啊！
蔣心伊擡頭，看向章洛，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你說的……什麽意思？”
章洛微微沉吟，随即看着她，“你撮合了她，如今，她和宋岩反過來撮合你跟我。”
蔣心伊的手微微一顫，一杯水頓時潑了些許出來，“我跟你？”
辛晴，我太愛你了，你居然真的跟他說了，耶！
“是。”章洛鄭重地點了點頭。
“她她她……居然這麽說？！”她激動得話都有些說不好了。
她不是被吓到了吧？
章洛察言觀色一廂情願地如此認定，随即開口：“你別介意，她也只是希望你過得幸福。”
“沒，我沒有生氣，怎麽會因為這個生氣。”她頓時笑着開口，随即偷偷背過臉去，悄悄比了個“V”的手勢。
章洛舒眉一笑，“果然大方啊。不過你看你，都把她嫁出去了，自己還是孤身一人，是不是太灑脫了？”
“我也想啊，家裏頭也在催，但是……總不能讓我在大街上随便抓一個人出來交差吧？”貌似不經意地掩飾，但是心內卻開心無比。
快點問我啊，問我會不會答應？
但是很顯然的，章洛這家夥的默契跟她有得商量，“對了，譚維你還記得嗎？”
“記得。”她點頭，不知道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譚維？
不就是以前高中時坐在她身後的身後的那個男生？
他怎麽了？
章洛眼神定定地看着她，随即仿若字斟句酌地開口：“他也在這個城市……”
“我知道。”笑容依舊甜美，但是心裏卻仿佛突然多了一根刺，她神色僵硬地看着他，随即緩緩地、一字一句般地看着他，“你想撮合我們？”
對面的章洛輕輕點了下頭。
失望。
巨大的失望。
無法言說的失望讓她幾乎沒有辦法接受，粉唇微顫，臉上帶着勉強擠出來的笑容看着他，“即便你……看不上我，也不能像辛晴一樣……随便給我拉郎配啊。”
之前的開心在她的心內漸漸褪去，她的手心裏此刻冰涼一片，看着對面的年輕男子，突然發覺那熟悉的、讓她一直都那麽喜歡的眉眼，似乎突然變得陌生起來了。
章洛章洛章洛章洛……
章洛是大笨蛋！
幾乎算是不歡而散。
被他那樣繞開話題後，一頓飯吃下來，幾乎沒有再交談什麽。
事實上，她不知道還要再說些什麽，他的意思，似乎已經很清楚了，他根本無意與她發展出超過一般的同學、朋友之外的感情，那她又何必自讨沒趣？
于是，就這樣吧。
走出“K&Q”餐廳的時候，也不過晚上九點左右，拒絕了章洛要送她回家的建議，她看着他上車，車子漸漸遠去她的視野，随即難過地沉下了臉。
果然……還是沒有辦法掩飾自己的感情啊。
面對自己喜歡的人，心情是好是壞都沒有辦法輕易掩飾，明明好久不見了，自己又是那麽迫切地希望可以見他一面，但是如今，這個晚上卻過得如此不開心。
事實讓她沮喪得好想哭。
什麽時候喜歡上章洛的?想一想……應該是從高一的時候開始吧。
第一次看到他，就被他莫名地吸引。他身上有一種特別淡定沉穩的氣息。不是很帥，但是看起來卻莫名的舒服，讓人心動。
很聰明，成績很好。
于是……就那樣喜歡上了，這種心情一直從高一維持到了大學畢業，甚至接着到現在，她已經工作了三四年，而他的研究生學業也即将結束。
但是他們卻仿佛一直在錯過，一直在錯過，從他沒有女朋友，到他有了女朋友，然後是分手，他和她，卻一直都沒有下文。
這樣想下去的話，她真的很想掉眼淚了，為自己延續了那麽長時間的苦戀。
不但章洛是大笨蛋，她也是個大笨蛋，為什麽不能主動一點去表白呢？
如果她主動了，總會有一線希望的吧……
握着從餐廳附近的超市買來的綠茶，蔣心伊随便在路邊長凳上坐了下來。
不想回家，也不想走路，大腦一片空白就再好不過了，這樣就可以不用想他了。
“你怎麽了？”一個仿佛有點熟悉的懶散聲音輕飄飄地響了起來，随即那個人仿佛自來熟一般坐在了她的身側。
屬于年輕男孩子的氣息并不難聞，也不會讓她排斥到汗毛倒豎的地步。
感覺好熟悉……
她慢慢地移過視線，随即對上一雙寶石般美麗的眼睛。
美麗到幾乎過分。
“是你？”她的視線在他身上略略停頓兩秒，随即移開了目光。
不是她對美色沒有感覺，而是……他是小弟弟，他是小弟弟。
蔣心伊在心下默默地催眠自己。
“是我，剛剛送完貨下班。”男孩子看了她一眼，随即以一種更慵懶的姿勢坐在石凳上，就着手中的啤酒瓶灌了自己一大口。
“你是送貨的？”因着他話裏的意思，蔣心伊很驚奇地又看了他一眼。
還是漂亮到有些過分的地步啊，為什麽他不去做模特兒？
“是啊，”男孩子臉上突然挂起玩世不恭的笑容，“不是天生大少爺的命，自然只能安安分分地做個小老百姓，生活在社會最底層。”
“真可惜。”她感嘆了一句，看着他一口一口地灌着啤酒，也不知道哪根神經錯亂了，随手把自己的綠茶塞給了他，“喝啤酒不好，這個給你吧。”
男孩子挑眉，漂亮的眼睛中帶着些許詢問。
她無法正視那樣的神色，頓時慌亂地開口：“那個……我還沒有好好地謝謝你……所以……”
“一瓶綠茶？”他笑了起來，“這就是謝禮？”
那你想怎麽樣，小鬼？
仗着自己看起來就是年紀比他大的樣子，蔣心伊硬撐着開口：“大不了我下次請你吃飯。”
“真的？”男孩子突然略一挑眉，薄唇微微勾起好看的弧度，“那就多謝了。”
耶？他不是說真的吧？
蔣心伊瞪了他片刻，最終敗倒在他的無敵目光下，悻悻地轉過臉去。
“約會還好嗎？”男孩子不經意的一句話頓時讓她幾乎驚得跳了起來。
“我看起來像是在約會嗎？”她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臉。
男孩子含糊地點了點頭，随即仿佛無所謂地笑了笑。
她嘆氣，沮喪再沮喪，“一點兒也不好，我被甩了。”
“是去表白，還是交往的男朋友把你給飛了？”男孩子的眼睫微微擡起，看着星光點點的夜空。
“死黨想撮合我跟那個人，但是……他似乎是拒絕了。”她嘆氣，突然有很想訴說的沖動。
反正面前這家夥是陌生人，說給他聽他也不認識她是誰，應該沒有關系的。
“你看起來……”他仔細打量了一下她，随即開口，“很難過。”
“那當然，我暗戀了那個人那麽多年，好不容易有機會跟他走到一起，結果他卻想把我介紹給別的人，我當然難過。”豈止是難過，她簡直怄得想吐血。
男孩子的唇邊突然掠過了似笑非笑的表情，“不要告訴我，你因為這個男人一直沒有談過戀愛。”
“沒有談過很好笑嗎？”她丢白眼給他，伸手去揉他額前的亂發，“小鬼，姐姐我還是純情少女你有什麽意見嗎？”
“沒有。”他搖了搖頭，薄唇邊勾出來的笑容更加明顯，讓她整個人都覺得有點怪怪的，“對了，你的手機能借給我用一下嗎？”
“幹嗎？你要打電話嗎？”她好奇地開口，随即把自己的手機找給了他。
男孩子忍不住嘆息：“你怎麽不怕我拿了你的手機就跑？”
“為什麽要跑？”蔣心伊呆呆地開口。
笨蛋！
男孩子拿過她的手機随便按了幾下，把自己的電話輸入進去，然後記下了她的電話號碼，随即把手機遞給了她。他微微湊近她，身上的三分邪氣突然濃濃地湧上來，勾出帶着魅惑力量的微笑看着她輕聲開口：“不如，我們來約會吧。”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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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4-9-15 20: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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