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澈《拒嫁狐狸夫君》


出版日期: 2011/11/24

打從她倒楣的跟他成為書院同窗開始
他就成了她今生最大的夢魘!
明明所有搞鬼損招都是他想的,他卻嫁禍給她
害她成為夫子與同學眼裡不學無術的紈?子弟
尤其他那張賤嘴老是貶損她、惡整她
見她氣得火冒三丈,他沒有一絲罪惡感反倒更開心
要不是得提防著被拆穿她是女扮男裝混進書院來的
她鐵定跟他槓上了,好教他明白女人不是好惹的……
原以為她演技精湛,沒想到他輕易就揭穿她的底
可惡!這傢伙居然看她自導自演那麼久都不出聲
分明把她當笑話看,厚!她要問他收演出費啦!
沒想到更不得了的事居然淒淒慘慘的發生了──
當年她開心收下的玉鐲,竟然是他求親的聘禮?!
意思就是早在多年以前,她就自己把自己賣掉了!
嗚嗚……那現在反悔還來得及嗎?
人家她想嫁的是書生,才不是狐狸奸商啊……


第一章

  陽光透過郁郁蔥蔥的樹枝散到地上,顯出一片片斑駁的光影,樹林中有鳥兒鳴叫,一切是那麼安靜與祥甯……

  咣啷啷──咣啷啷──

  「那個破鐘,就沒有人把它修好嗎?」每天發出那種哀怨的聲音,聽得人心裏毛毛的。

  「聽說……那個古鐘下面埋著死──」

  「閉嘴!」

  怒瞪身邊人一眼,卻發現對方完全無反應,只是將手臂交疊在腦後,看著前面口若懸河的老人道:「夫子怎麼還在講?梓今,快去跟他說鐘響了。」

  「又是我?上次害得我在牆角頂了一中午的水桶……」木梓今想起當時的遭遇就恨得手癢癢,再看鄰座人優閑的模樣,更恨不得把手邊的硯台丟過去砸爛那張俊臉。

  誰知鄰座人對他的憤慨毫無所覺,聲音依舊冰涼如水:「反正你都有經驗了,多頂一次也沒什麼大不了。」

  「混蛋……」夫子訓的不是他,被通報挨爹親大人揍的也不是他,他當然可以說得如此輕松。

  「去不去?不去我把你扒光了丟到庭院裏。」

  「……」

  「物有本末,事有終始,知所先後,則近道矣。古之欲明明德於天下者,先治其國;欲治其國者,先齊其家……」縱然學堂裏認真聽講的學子沒幾個,但夫子依舊秉著傳道授業的高尚品德,在前面自我陶醉。

  突然後面傳來一聲巨響,打斷了他,「什麼聲音?」

  木梓今滿臉通紅,不得不站起來,雙手作揖,道:「夫子,是我的飯盒掉了……」那是阿娘給他的午餐啊,裏面有他最愛的鹵肉──鹵肉耶!旁邊那個混蛋怎麼可以說打就打,把他的午餐打到地上?他看著翻倒一地的飯菜,眼神無限哀怨。

  「又是你!你、你是……」

  「回夫子,學生是木家幼子,名喚梓今。」木梓今歎口氣,相信過不了多久,夫子就會記住他的。

  「木家?木梓今?」老夫子一瞪眼睛,長胡子都要飄起來了。「頂撞夫子,擾亂課堂,屢教不改,給我去外面站著,課畢之後留下來打掃庭院!」

  木梓今一垮肩膀,「是。」

  走前,他不忘狠狠地瞪了鄰座一眼──混蛋白鏡如,敢陷害我,你死定了!

  白鏡如掀起前襟,伸直長腿,皮皮地朝他咧開嘴角,露出一口白牙。

  「其它人,午休!」老夫子氣呼呼的走掉了。

  「謝夫子教誨。」

  ※※※

  「可惡可惡可惡!」

  木梓今一邊掃著地上的雜物一邊咒罵,真不知道自己哪裏招惹到那個白家霸王,做什麼每天都跟他過不去?夫子拖堂一定要他去當出頭鳥,自己的午膳要先給他過目,作詩他當槍手,就連踢蹴鞠也拿他做擋箭牌……

  哼!要不是自己時時刻刻提防著被人拆穿是女扮男裝──且連名字「木春熙」都改成了「木梓今」──混進來的,她才不怕他咧!卑劣、惡質,氣死她了!

  夫子還說課畢之後要去木家拜訪,這回真的完蛋了,爹親大人不會一生氣,就再讓嬤嬤打她一頓吧?或者乾脆不讓她上學,每天做女紅?

  越想越悲催的木春熙苦著一張臉靠在籬笆上,她需要好好想想晚上怎麼應對爹親大人的審問,其實直接告白鏡如的狀真的是個好主意,可是……

  「梓今,你很慢耶,還沒有打掃完嗎?」

  說曹操,曹操到,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白鏡如突然出現在她眼前,把那個正在打壞主意的心虛家夥嚇了一跳,直接從籬笆上翻了過去,脆弱不堪的籬笆應聲破裂。

  「啊!籬笆!」年久失修的竹籬笆徹底斷命在木春熙腰上,破壞書院公物,罪加一等!

  白鏡如露出誇張的表情,「梓今,這籬笆少說也有三十年曆史了,據說是夫子的夫子親手修建,夫子很重視它的。」

  三十年都不修?書院收了阿爹八十兩紋銀,不會連修籬笆的錢也出不起吧?木春熙爬起來,揉揉後腰,沒好氣地看著眼前的少年,「誰讓你突然出現嚇我一跳!」所以這責任你也有一半。

  少年摸摸下巴,「也對。這樣吧,今天晚上我就去你家親自向木伯父說明,跟他講我們爲什麼『課畢之後』會在『庭院』把籬笆弄壞。」刻意在「課畢之後」和「庭院」加重音,他滿意地看著木春熙的臉色由紅變白,再由白變青變紫變黑……

  木春熙真想仰天長嘯──爲什麼?爲什麼慈祥和藹的白叔叔會生出白鏡如這樣的妖孽?還有,爲什麼白家會跟木家是世交?這個小霸王絕對會抓住機會在爹親大人面前告狀的!

  然而轉念一想,她露出個讓白鏡如挑眉的大大笑容,「你沒機會了,今天夫子就會去我家。」

  「……這是值得高興的事嗎?」白鏡如腦海有一瞬間的空白,最後乾巴巴地回了這麼一句。

  「哼,反正你也得不到什麼好處。」扛著掃帚,木春熙大步離開,只留下白家少爺和一截被人攔腰折斷的籬笆。

  ※※※

  乾平縣最有名的特産就是狀元,天下狀元中,十之有七來自乾平。所以乾平的書院是全天下最吃香的,八十兩紋銀的學費在外地人看來是天價,但對乾平人來說再平常不過了。

  當然,能支付得起如此大手筆的學費也必須有殷實的家底,而乾平的第二大特産便是富豪──無論是貴族大家還是暴發戶,都希望自己的子孫後代能夠留名千 古,以光宗耀祖,因此漸漸地,乾平縣便成了富豪們的聚集地。放眼望去,整個縣城都是由豪華的大宅邸組成,爲了顯示自己的財富,那些有錢人只恨不得將自己門 前的石磚,也拿金子來鋪。

  乾平木家自然也不是小門小戶,木春熙一踏進自家大門,就感覺後脊梁發冷──沒有下人跟她打招呼,個個見了她都低著腦袋,快步離去,活似她變出一副鬼面孔。

  「來俊!跑什麼跑!沒見到本小姐回來了嗎?」好不容易抓住個人,木春熙揪住小廝的領子就不放開。

  「小姐……小姐饒命啊!」自家小姐不比別家的小家碧玉,真不能輕易招惹。

  「說!爲什麼你們這一個個都裝作沒看見我?不說我不放手!」擺不平白鏡如那只大頭蟹就罷,她怎麼可能也擺不平這些小蝦米?

  來俊只覺得一條小命掛在大小姐胳膊上,不斷地掙紮著爲自己爭取新鮮空氣。「小的沒有躲著小姐,小的……」別看小姐年紀小,這力道還真讓人吃不消。

  「春熙!」一聲暴喝將糾纏在一起的主僕嚇得半死。「光天化日之下,成何體統!」

  「爹,我……」木春熙手勁一松,小廝即如一條滑溜的魚般,掙脫出去。

  木世雄看著女兒,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妳夫子就在前廳,還不隨爹去見過夫子!」

  乾平縣很少有人會聘用私人先生,因爲最好的夫子就在「鷺翔書院」,那裏的夫子在整個乾平縣是僅次於縣令的重要存在,也許在某些方面還淩駕於縣令之上──比如夫子責罵縣令兒子學術不端的時候。

  此時鷺翔學院最有威望,也是最被學生詬病的老夫子,看見木家父女前來,先是拘謹有禮地向木世雄問好,接著便道:「老夫教課數十載,未曾識得令郎這般天才,每每老夫授課逾時,令郎總會出言提醒,且樣式繁多,時至今日九次矣,竟未曾重複……」

  木春熙一臉苦相。夫子,這哪裏是我天才?您該找真正的幕後黑手──白鏡如啊!那些損招都是他想的,與我無關啊,真是六月飛雪的竇娥都沒她這麼冤的。然而這些冤情她也只敢在心裏申訴,自家阿爹一雙虎目已經到了瞋目裂眥的地步,此時的她,可是萬萬不敢造次。

  老夫子告狀完畢,又和藹可親地下了批示:此子頑劣,但天資難尋,稍加調教即可──當然,不調教是堅決不行的!

  之後在木家全家殷切切的邀請下,老夫子酒足飯飽後,便一路打著嗝回去了。

  「站住!」

  老夫子前腳剛走,木春熙瞅準時機就要開溜,哪料得爹親眼功如此剽悍,自己那點兒小功夫全被他看在眼裏。

  「跪下!」木世雄看著不成器的女兒,胸中一股怒氣橫亙,不知不覺聲音提高了幾度,「背家訓!」

  「背家訓?」

  「少廢話!給老子背!」木世雄一生起氣來,粗話都能飆出來。

  木春熙擺出一副慷慨就義的表情,「爹,女兒背了。」她看了爹親一眼,「吾兒,」又看一眼,「吾孫,」再看一眼,「吾後世子子孫孫聽得,俺們家世代武夫……」

  「噗哧!」孰料還沒背正文,旁邊的美婦人就先笑出了聲,「叫妳背,妳倒是鬼頭鬼腦的,活該被妳爹罰!」

  「阿娘……」

  「夫人,妳……」木世雄一介莽漢,聽不出古靈精怪的女兒有什麼話外音,被夫人一提點馬上醒悟,一張老臉瞬間紅紫。

  木春熙兔子三蹦,躲到娘親身後,「爹,女兒知錯了,那木氏家訓……還是算了吧?」

  自家祖上九代武夫,流傳下來的家訓也都是白到不行的大白話,背出來好丟人的。

  木世雄看著笑吟吟的妻子,也只得作罷,對於這唯一的女兒,說不疼是絕不可能的。可是夫人體弱,生下春熙之後不宜再受孕,他又不願意單爲開枝散葉而納妾,徒讓愛妻傷心,只得把滿腔期待全數放在女兒身上。

  奈何自己這套教兒子的方法,讓原本賢淑靈動的女兒越發無法無天,他越來越懷疑當初對外宣稱女兒體弱需於深閨休養,然後讓春熙以在外寄養的小兒子身分重入木家的做法是否正確。

  其實,最應該做的是給這丫頭找個婆家,讓人好好管教管教她才是,可是,一想到可愛的女兒要進別人家的門給別人家當媳婦,自己心裏怎麼就是不舒服。

  自家夫君的矛盾想法,聰慧如木夫人哪裏不知,柔荑覆上木世雄的大掌,溫聲道:「夫君不用擔心,春熙還小,待她及笄自然會懂事許多。別的不說,這孩子的品行還是可信的,只這兩年尚沒有男女之別,跟其它男孩一起開拓開拓眼界,將來也好繼承木家。」

  「是啊是啊,春熙一定讓木家成爲乾平縣首屈一指的大門戶,不讓其它人笑話!」

  「臭丫頭,妳還不走?妳娘跟妳爹說私房話,妳聽個屁?」已經心軟的大老爺聽女兒撒嬌,老臉一紅,忙用暴喝遮羞。

  「明明就在說我的事,哪裏算得上私房話?」

  「滾去背書!」

  原本來通報有客到的來俊聽到主子怒吼,又是一縮脖子──所以說啦,大小姐的火爆脾氣跟老爺如出一轍,每天在府裏受到暴力荼毒,他也真是衰到極點了。

順利逃過一劫的木春熙剛踏出大門,就見一個儒生模樣的中年人站在院中。

  「白叔叔!」小身子一滾,給了白姓家主一個紮實的擁抱。

  「哎喲,是小春熙吧?都長這麼高了!」白玉峰笑呵呵地摸摸她的小腦袋瓜,順手從袖袋裏拿出一枚鑲金玉鐲,「來,這是給小春熙的禮物,要好好收著哦!」

  木春熙看著那玉鐲,口水都要出來了,連忙揣進懷裏,笑得像只偷腥的狐狸。「會的會的,白叔叔給的禮物,我一定收好!」

  阿爹就不會給她這麼精美的首飾。這手鐲樣式雖然古樸,可是鑲金花紋繁複,看玉色也是上品,白叔叔不愧是乾平縣最有名的富商,出手就是豪邁。

  這時,來俊將白玉峰帶進前廳,回來看見自家大小姐一副被人順毛之後的乖巧模樣,不得不佩服白氏族長的手段。只不過……

  「小姐,白老爺怎麼給了妳鐲子?」這可是女孩兒家的玩意兒,雖說小姐也是女孩子,但她現在身著男裝假扮小少爺,以男孩子的身分收玉鐲子,是不是太過詭異了?

  木春熙一聽這才覺得有些不對,「是喔,剛剛白叔叔好像是有叫我『小春熙』……」

  來俊右手捂臉。天哪!他家小姐到底是聰慧還是白癡?竟然如此簡單就把自己的身分暴露了,老爺真要指望這樣的小姐來繼承木家家業嗎?呃……不知道他現在去別家混還來不來得及?

  「沒事,反正白叔叔也不是外人。」木春熙小手一揮,絲毫不覺得有什麼不妥。她笑咪咪地撫摸著那枚玉鐲,心想果然還是白叔叔最好,他那個兒子八成是撿來的,半點兒都沒遺傳到白叔叔的親切和藹。唔,一會兒白叔叔跟阿爹商量完事情,她要不要趁機去告白鏡如一狀?

  結果還沒等到告狀的機會,躲在房間對新禮物愛不釋手的木春熙,先迎來了木夫人。

  「嗯哼!」木夫人看見女兒手裏的東西,似嗔似怨地哼了一聲,這一招不但制服木大老爺多年,在木大小姐身上也同樣受用。

  「阿娘,您嗓子不舒服嗎?要喝水嗎?吃果果嗎?」

  說來十分不可思議,在木府最受寵愛的不是大小姐木春熙,而是體弱多病的木夫人。這位聰慧溫柔、惹人憐惜的美麗婦人得到了全府上下最貼心的守護,大概是因爲木府向來多是剽悍之輩,突然空降一位南方麗人,因此看起來尤爲柔弱的緣故吧。

  木夫人拿起玉鐲細細觀察,更加確信心中所想。「春熙,白家獨子跟妳是一個學堂的吧?」

  「那個混蛋……啊,我是說,是的,娘。」

  「春熙進學堂多久了?」

  「從上月初八開始,已經二十七天了。」

  「除了白家孩子就沒交到別的朋友嗎?」

  「白鏡如也不是我的朋友啊……」木春熙忍不住有些失落。好像是真的呢,自己是半途加入的,融不進其它同窗組成的小圈圈,因此很少會有人跟她搭話,除了那個白鏡如。

  木夫人憐惜地摸著女兒嬌嫩的臉頰,無論如何,她都不認爲讓女兒跟其它男孩子一起上學堂是件錯誤的事。女孩子不一定要養在深閨才會有出息,相反的,多跟 同齡人接觸,學會交朋友也是一種成長,所以她對於白玉峰的提議不太認同。現在的春熙不過剛剛開始,怎能局限她交朋友的範圍呢?誰知道以後春熙的生命裏會不 會再出現其它人?這一點,她這個做娘親的絕不能擅自替女兒做主。

  只是……如果回絕白家的話,也許女兒會失去現在唯一的朋友。

  「阿娘?」發生什麼事了嗎?怎麼阿娘的表情看起來很憂愁?

  「嗯,爲了春熙,就暫時答應那只老狐狸吧!」木夫人看了眼女兒手裏的玉鐲,「大不了到時候毀約,我們也不算太吃虧。」

  「啊?」木春熙一頭霧水。

  ※※※


  第二天,書院午休時間。

  「你還是一個人在吃午飯啊?」算起來,這根小木頭進書院也快一個月了,怎能遲鈍到連一個朋友也交不到?

  木春熙無聊地戳著飯盒裏的肉,「不用你管。」

  也不看看是誰把她的形像塑造成不學無術的紈袴子弟的?被夫子拜訪又不是值得高興的事,現在好了,全書院的同窗都不再理會她,生怕沾染到什麼不良風氣,她真的很無辜耶。

  「怎麼用不到我管?未來的小舅子。」

  「什麼?!」

  「說起來,我還是很久以前見過你姊姊呢,她現在怎麼樣?真的病到死了嗎?」不理會木春熙震驚的模樣,白鏡如自顧自地說。

  「混蛋!不許咒我……我姊姊,她好得很!」

  「那爲什麼近來都不見人?」雖然不是很感興趣,但沒想到這根小木頭倒是挺維護姊姊的,坊間不是傳聞他是木伯父在外面抱養的孩子嗎?

  「沒必要見你吧?你又不是多重要的人。」她大小姐可不是隨便說見就能見的。

  「說的也是。等下夫子要隨堂抽試,你準備了沒有?」

  「呃……」話題轉變太快,木春熙一下子沒反應過來。

  伸手拍拍她的頭,白鏡如以一種「朽木不可雕也」的語氣道:「好好準備吧,考不好就永遠交不到朋友哦。」

  「原來要取得名次才會交到朋友啊。」鷺翔書院的人真現實,不過話說回來──「奇怪,你會有那麼好心嗎?」居然提醒她這種事。

  「哼,以你這麼笨的腦袋,估計也考不好。」

  「你說什……」

  「只希望你姊姊能比你聰明一點了。」

  混蛋家夥!敢嘲笑她?「告訴你,我姊姊可是全天下最聰慧最善良最可愛的人!」

  「那我就拭目以待。」白鏡如眼神輕蔑地看著她,心想,他白家也不需要多聰慧的女子,如果木家大小姐能跟眼前這根小木頭一樣,有點小聰明,但實際上天然呆到死,那就很完美了……唔,那樣的話,他以後的生活也不至於太無聊。

  旁邊的木春熙已放下飯盒,拿出書本,絲毫沒注意到白鏡如落在自己身上的眼神,和他奇異的神情。

  ※※※

  木春熙考砸了。

  很砸很砸。

  其實,這真的不能怪她,是吧?她進學堂只有一個月,之前也僅是背過幾篇短詩,要她在一個月內背過所有的經典篇章,根本就是不可能!況且她對夫子抽試的內容完全沒有頭緒,中午看的那些詩文全部被跳過,完全是老天在玩她啊!

  相較於這邊的木春熙陰霾密布,旁邊相隔不到兩尺的地方,卻是一片豔陽天。

  「白兄這次一定又是書院之冠吧?」

  「雖然是小小的隨堂抽試,可相信白兄是不會屈居他人之下的。」

  「是啊是啊,此次夫子推薦院試的名額,肯定有白賢弟一份。」

  白鏡如溫雅一笑,「各位謬贊了。論文才,在這鷺翔書院,哪有鏡如的席位。」

  不知道爲什麼,白鏡如的那副表情讓木春熙很反感。這種反感很微妙,跟她平時對他的厭惡完全不同,具體是什麼她也說不上來,總之,他的笑容讓她完全失去走過去跟他講話的興趣。

  她暗暗歎口氣,在書院很多東西她還需要摸索,目前先管好自己吧。不知道隨堂抽試之後,夫子會不會再去她家,直接讓阿爹把她從書院接回去?

  實在受不了旁邊的歡快氣氛,木春熙自以爲無人知曉地從教室溜走。

  如果說書院什麼最吸引她,那就非後院這片竹林莫屬了,幽靜甯謐,翠綠的竹子連起來像一片海,風吹過,便不停地沙沙作響。一口古鐘歪歪斜斜地掛在竹林 前,上面覆滿了銅鏽,只有常被敲的地方露出一塊光潔。當然,這些景緻並不是吸引她的重點,最重要的是,這裏鮮少有喧嘩的人群來打擾,多得是潛心靜讀的學 子。

  「呃,不好意思,我不知道這裏有人……」

  木春熙走到平時坐的石階前,發現已經有一位同窗先行在這裏歇息了。

  雖然穿著同款的書生裝束,但木春熙發誓,她從沒有在課堂上見過這個人。瘦小的身板蜷縮在牆角,頭發有些淩亂,束帶都散開了,只是那張面孔意外地整潔清秀,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太過羞怯,這書生的雙頰滿布著紅暈。

  雖然覺得這種情況她應該回避,但在書院被冷落得夠久了,她不想放過任何跟其它人搭話的機會。

  「那個……我能坐在這裏嗎?」

  書生沒有說話,只是更緊的蜷縮起身子,然後幾不可察地點點頭。

  「謝謝。這片竹林好漂亮喔,我也很喜歡看。」木春熙沒話找話,「我叫木梓今,是九街木家……」

  「我認得你。」那書生開口了,聲音有點兒顫,「你是木家的小兒子。」

  「欸?真的嗎?想不到書院還有認識我的人!」木春熙的心情突然不那麼灰暗了,原來她在書院也不是完全透明的嘛!「那你叫什麼名字?」

  「聞人玉,鐘三巷聞人家。」

  乾平縣多出狀元,絕對不是因爲乾平縣的水土異於他地,而是這裏本就有很多聲名顯赫的書香世家。和外來戶不同,這些世家通常不願與普通人爲伍,更看不起那些想要光宗耀祖而搬來乾平的有錢人,他們的存在,就像是乾平縣的另一種皇族。

  這些書香世家中,尤以鐘三巷的聞人家最爲出名。這個家族出過幾個有名的大文豪,每次科考不一定會高中狀元,但凡是鐘三巷聞人家的孩子,就一定會取得名 次回來,那些進京做官的聞人家子弟更是桃李滿天下。也因此,聞人家幾乎成了乾平縣的傳奇,就連縣令也不得不禮讓三分。據說,聞人家的大門只有在子弟考取狀 元衣錦回鄉後,才會大方敞開。

  聞人玉吞了吞口水,一雙含霧的大眼一眨不眨地看著木春熙,似乎在等著什麼。

  木春熙瞪大眼睛,用幾近於膜拜的口吻道:「哇!你是那個聞人家的人?」天哪,她小時候最崇拜的就是聞人家的人耶!那可是乾平縣最有威望、最博學的家族!

  書生好似有些失望,「嗯,很難相信吧?像我這樣的人……」

  「那夫子抽試的文章你都會背啰?」

  「會是會,可是每次都比不上白家公子。」身爲書香世家的子弟,竟然比不過商人後嗣,這在清高孤傲的聞人家看來,簡直是奇恥大辱。

  「拜托拜托,你教我好不好?」木春熙可想不了那麼多,什麼比得過比不過,在她眼裏,再沒有誰比書生和文人更值得崇敬了。

  聞人玉瞪大眼睛,「你要我教你?」

  木春熙終於有一點臉紅,「我知道你們都是從小開始背書的,可我不是啊。我家除了阿娘會教我認字,其它人都沒有要求我一定要背書,不會背很正常吧?」

  聞人玉點點頭,突然覺得不對,又連忙搖頭,「不是這個,我是說我學得也不好,跟白家公子差得遠呢。」

  每次不管是什麼樣的考試,自己總是被白鏡如遠遠地拋在後面,而爹娘、伯父伯母似乎也放棄他了,聞人玉實在不覺得自己有教別人的資格。

  木春熙對他的反應不以爲意,單純如她,還沒有深刻地認識到人們對所謂名次的要求有多麼功利,只是希望跟新朋友一起讀書。所以,她自以爲是地想到了一個好方法,「那你教我就當在溫故,我也可以知新,咱們一起超過那個家夥!」

  溫故而知新,上學堂一個月以來,這是木大小姐唯一熟記到活學活用的句子,可喜可賀。

  聞人玉看著她閃亮亮的眼睛,好像受到蠱惑一樣點點頭,立刻迎來木春熙的熊抱,嚇得他整張臉漲得通紅。他向來膽小懦弱,哪怕是跟他爹娘,也不曾有過這麼親密的接觸,木春熙的熱情讓他有些手足無措。

  然而兩個人都沒有注意到,就在他們身後,一個少年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落塵,自言自語道:「呿,想不到小木頭也挺會說話的嘛。」接著,他慢悠悠地走開了。

  ※※※

  十一歲的木春熙終於在書院交到了第一個朋友。

  聞人玉的一切在她眼裏都是非常神奇的,比如聞人玉不會每天都來書院,因爲聞人家給他請了一位據說當過太子太傅的先生專門教導他;又比如聞人玉能把四書和五經全部倒過來背,就連哪一頁第幾個字是什麼,都能準確說出。

  然而聞人玉的教書方法卻沒讓木春熙欣喜多少,爲了讓她早早跟上書院的進度,聞人玉抓住時機就要她背書,有時候木春熙覺得聞人玉就是第二個夫子,甚至在某種程度上,比夫子還嚴厲可怕!不過,木春熙的成績因此進步很快,卻是毋庸置疑的。

  「梓今,這一次的逢五茶會你要不要去?」

  自從半個月前在一次抽試中被夫子提名表揚,木春熙發現越來越多的同窗對自己親善起來,類似的邀請也接踵而至。

  每月逢五,書院學生就會放一天假,在山下涼亭吟詩作對、以文會友,這幾乎成了鷺翔書院的一個習俗。木春熙僅僅參加過一次逢五茶會,坦白說,這種茶會完全不是她的菜,能讓她在涼亭冷冰冰的石凳上坐半天,也是多虧了那些可口的瓜果和甜點。

  「我想想哦,如果沒事的話……」

  「不行,他有事。」旁邊一直埋頭看野史的白鏡如,突然截斷她的話,「你們還是邀請別人吧。」

  那人一見是白鏡如發話,也不多說,便離開了。

  木春熙皺起眉頭,瞪著懶散依舊的少年,「誰說我有事啊?」他怎麼可以擅自替她做主?她還想結交更多的朋友哩!

  「這月初五立夏廟會,傻子才會參加那個無聊的茶會。」白鏡如收回長腿坐正,單手托腮看著她。

  「啊,對了,初五有廟會!我可是等了好久呢,這次一定要看到傳說中的耍猴藝人!」想到去年因爲吃壞肚子沒能玩過癮,木春熙就捶胸頓足,扼腕不已。

  白鏡如扔開書,笑嘻嘻地拍拍她的腦袋,「這才對嘛,那個耍猴的我認識,到時候讓本少爺帶你看猴戲。」

  「打住!」木春熙雙手交叉,作出拒絕的手勢,「我才不要跟你去!」這家夥很久沒有找她的事了,難保他這次不會以看廟會爲名,又想出什麼捉弄人的招數。

  白鏡如臉一黑,想了想,緩和下語氣說:「怎麼,你要跟你姊姊一起去?」好吧,帶上他姊姊也是可以接受的。

  「才不是,我要跟阿玉一起去。」還記得不久前,她跟聞人玉才談過廟會的話題,聞人玉居然說他從來沒參加過乾平縣的廟會,當時木春熙小胸脯一拍,豪邁地提議帶他出去開開眼界。

  「阿玉……」這根小木頭已經跟那個吊書袋的這麼好了嗎?真是夠了,他也不想想最開始是誰在書院跟她說話、打發時間的,現在居然把他白鏡如甩這麼遠!

  「你死心吧,聞人玉是不會跟你去廟會的。」不知不覺,白家大少的聲音就冷了下來。

  除了上學,聞人玉幾乎沒有出門的可能,因爲全書院的人都知道,聞人家子弟只會在書本上看世界。原本以爲小木頭很快就會覺得無聊,而跟聞人玉疏遠,沒想到他居然打破了「外姓人跟聞人家子弟交往時間」的最長紀錄,還越發地親密起來。

  白鏡如心裏很不是滋味,他承認當初沒有阻止木梓今跟聞人玉在一起玩,是因爲自己懷有幾分看熱鬧的心思,但現下看來,最後被甩到一邊的,很有可能是 他……不行!難得書院來了個好玩的小家夥,他白家少爺怎麼可以自己還沒玩過癮,就白白讓給那個除了死讀書就什麼都不行的聞人玉?

  「這你不用管,山人自有妙計!」木春熙一想到馬上就要到來的立夏廟會,就禁不住興奮起來,她要買西域琺琅項墜、木偶和機關馬車,還要看猴戲!唔,最最重要的是,要給阿玉準備個禮物……

  她自我陶醉的模樣讓白鏡如怎麼看怎麼不順眼,索性站起來揪起她的耳朵,「少得意了,回家!」

  「疼!我才不要跟你一起走,混蛋,快放手……喂!」

  ※※※

  「哎呀,小少爺又在書院調皮了吧?嘖嘖,夫子下手還真狠,少爺的耳朵都腫起來了。」

  來俊剛把白鏡如送進前廳,就幸災樂禍地對著木春熙大聲嘲笑。鷺翔書院的夫子真是強悍啊,自家小姐被老爺夫人寵得天不怕地不怕,偏偏在書院裏接連吃悶虧,真是太……活該了!

  「廢話少說。」木春熙惡狠狠地瞪了來俊一眼,努努嘴指著白鏡如的背影道:「這家夥來家裏幹嘛?」

  「白少爺沒說嗎?」來俊縮縮脖子,很孬地收回那副小人得志的模樣,「前陣子白家老爺要跟老爺一起做什麼商事,今天白少爺是來跟老爺談具體事情的。」

  「白叔叔怎麼不自己來?」雖然白鏡如現在已經十四了,但看他還在書院上課的樣子,應該是白叔叔想讓他參加科舉考試,不讓他再經商了吧?要他一個書生跟阿爹談事情,他夠格嗎?

  「小……少爺,白少爺從九歲就開始跟著白老爺出去談生意,因爲這次的計劃都是白少爺擬的,所以白老爺才要回避,不願意影響白少爺發揮。」

  「原來是這樣……」木春熙摸摸下巴,繼而又像想到什麼似的,轉頭不太高興地看著來俊,「他的事情你怎麼知道這麼多?」這廝對她這個大小姐都沒這麼有耐心。

  「未來的姑爺,小的當然要打探清楚……」

  「你說什麼?」木春熙揪住來俊的領子,「給我再說一遍!」

  「咳咳,小姐,放手呀,小姐……」由於呼吸不暢,來俊發出的聲音竟然有點凄厲。

  外面的動靜自然引起了屋裏人的注意。

  「梓今,木伯父讓你進去呢。」白鏡如走出來,溫和地對院中「打成一片」的主僕說。

  木春熙臉色鐵青地放開手,把來俊的耳朵揪到嘴邊,警告道:「別在這家夥面前叫我小姐,否則,讓你去後院刷一個月的夜壺!」

  「小……少爺,小的知道了。」小姐果然很會記仇,他的耳朵都要被她揪掉了,嗚嗚。

  「你們主僕的感情真好。」當木春熙走到白鏡如身邊時,就聽到這聲調侃,她給了他一對完整的白眼珠。

  「……整天跟來俊打打鬧鬧成何體統?看看人家鏡如,比妳大不了多少,就已經能爲妳白叔叔分憂,妳什麼時候才能讓老子少操點心!」

  還沒在廳上站穩腳跟,阿爹的說教就劈哩啪啦地砸了過來,木春熙別無他法,只能可憐兮兮地站著受教,倒是白鏡如良心發現似的,替她開脫:「梓今年紀尚幼,難免貪玩,相信以後會收斂的。」

  木世雄搖頭,他的寶貝閨女他自己會不知道?因爲是獨生女,全家都恨不能把她泡在蜜罐子裏養,現在這丫頭在木家,除了她阿娘,能怕了誰?想來眼前這未來的女婿,以後也未必能制住她。

  「哎,以後這孩子,就讓賢侄多擔待些了。」白家兒子長得一表人才,行爲舉止也溫文爾雅,這嶽父看女婿,真是越看越滿意。

  此時木夫人走過來,要白鏡如留下吃晚飯。

  木春熙逮到機會,把老爹拉到一邊說悄悄話:「阿爹,您這是要把我賣出去呀?」以前不覺得什麼,現在被來俊這麼一提,她倒是回想起來白鏡如最近似乎對她「姊姊」興趣很大……不行,她一定要趕在事成定局之前,把阿爹的想法扼殺掉!

  「傻丫頭,過了這村沒這店,妳沒見乾平縣多少姑娘想嫁進白家?賣妳?那是便宜妳了!」雖是經商出身,但白家也是乾平縣的望族,身價不比那些書香門第差,況且和木家又是世交,女兒嫁過去,他這當爹的也放心。

  「我不管,我才不要嫁給白鏡如那個混蛋!爹,您要是敢背著我應了什麼,我跟您沒完沒了!」小腮幫子一鼓,木春熙兇巴巴地威脅自家阿爹。

  「小丫頭片子,街上到十三的姑娘都訂親了,妳今年十一,也差不了多少該張羅……嘶……好好好,我不應,妳的事情妳做主,行了吧?」這丫頭下手越來越狠了,雖然他皮粗肉厚,但也禁不住她這樣擰,真是孽女,孽女啊!

  木家明珠滿意地松手,「還有哦,在白鏡如那混蛋面前,不許說我是您閨女,您還得拿我當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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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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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璃澈

  耶!第三本書,撒花!

  古有雲:「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因此璃澈可不可以想之後的書會多多過稿呢,羞!(衆—古也雲,事不過三啊,花癡!)

  咳咳(正經臉),說到第三本,突然發現我對玉鐲,或者說玉制品有著極其偏執的愛。從上一本《是非情奴》裏的墨玉手鐲、扳指,和這本《拒嫁狐狸夫君》裏面小白公子給小木小姐的那一堆玉首飾……雖然寫的時候也會覺得固,但到最後仍舊沒有把它們改寫成其他材質的打算。

  因爲在我偏執的大腦裏,一直頑固地認定玉是有靈魂的,將它認作配件,倒不如說它是一個小小的守護。當男人們爲了事業奔波在外的時候,那些小小的玉玩意兒會盡責地守護他們的女人,我總是覺得在定情時,送玉比送其他東西浪漫許多。當然,也許下次我會嘗試用非玉的物事來寫,但玉在我心中的地位還是不可替代。

  在這本書裏,除了玉首飾之外,還有一塊「玉」,便是那個才華橫溢的聞人公子。

  我寫這個人物的時候還有些糾結,因爲我並不認爲他是一個壞人,當然有暴力傾向,還對女人拳腳相向的男人是好不到哪裏去……不過稱他爲玉,卻是當之無愧,因爲在溫潤細膩的同時,玉還有一個特點,便是易碎。

  聞人玉資質上乘,但卻不是極品,稍加打磨自然會光彩煥發,但打磨過度隻怕會適得其反,於是很不幸,他的溫潤細膩被打磨掉,留下的,僅僅是易碎的靈魂而已。

  不過還好,他有季懷香。

  無論是身量還是個性上,這兩人都不是彼此的良配,但不適合並不代表不會愛上。

  季懷香愛上了,所以即便不適合,即便會有很多困難,她還是堅持要用自己的心懷將那塊黯然失色的玉,盤出應有的顔色來。懷香,倒也沒有失了她這個名字的氣度。

  這本書算是我寫得最順心的一本了。果然寫幸福的人和事,會讓作者也覺得幸福,當然,裏面最幸福的非小木小姐莫屬,無論是父母抑或是夫君,都給了可以容納她任性賴皮的寬容,好在她本性不壞,沒有驕縱成性XD

  我很向往她被呵護的愛情,沒有人知道她的愛情是從什麼時候萌芽的,可能是在小白公子陪伴她的那三年中,也可能是他們坦誠相待的熱戀期,更或者是在婚後。不過唯一能夠清楚的是,無論何時,小白公子都在盡最大的努力,與其說催生,不如說期待她的愛情,從他笨拙的少年時期,到霸道的青年時期,再到最後的成熟,他一直守護著他的春光。

  我想,倘若身邊有這樣個人,任誰都不會再輕易地愛上別人吧!

  閑話說完,璃澈在此謝謝各位看官捧場,也希望小木小姐和小白公子沒有讓大人們失望XD,再次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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