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潔明《魔女的騎士.中》[魔影魅靈之十]


出版日期:2016-04-08


  凱

  她逃離城市,遠離人群
  住在黑暗森林、迷霧深處
  為的就是希望能過平凡但安靜的日子
  可人生總有不如意
  一時的善心,換來接二連三的麻煩
  她清楚曉得若被人發現真相
  就會被活活燒死
  可她又如何能見死不救?
  女巫?魔女?
  最好她真的能騎著掃把飛天遁地──


  楔子

    馬蹄踏過了濕透的草地,穿過了渥潺小溪,揚起了草屑與沙土,碎石與水花。

    黑色的駿馬奔馳在前,馬上的騎士在穿過小溪之後,抓住一根較低的樹干,飛身上了樹,隱身在林葉間。

    黑馬繼續向前飛奔,半晌,三名騎兵穿著銀色的鎧甲,匆匆追趕上來。他放過第一位,從樹上倒吊下來,抓住第二名騎士的頭,將他脖子扭斷。因為受到驚嚇,第三名騎士人馬昂立而起,男人翻身下了樹,同時將那名騎士飛撲在地上,他鉗抓著那人的脖頸,抽出匕首戳入他的眼楮里。

    第一名騎士聞聲掉轉回頭,手持長矛,來勢洶洶的朝他戳來,他挺身而起,抓起掉在地上的圓盾丟了出去,厚重的圓盾旋轉著飛過森林,正中對方的頭臉,將那人砸下馬來。

    男人一拐一拐的走上前去,拾起一把掉在地上的斧頭,那家伙被砸得頭暈腦脹,驚恐的看著他,一邊試圖想往後爬。

    「拜托你,別、別殺我,我只是听命行事——」

    那討饒的用詞,沒有讓他停下來,他被追擊了二十三天,甚至離開了道路,深入了原始茂密的森林,這些人隨時可以回頭,他知道有幾個跑了,但他們沒有。

    他腦袋的賞金太高了,身上又受了太多的傷,而這些人太過貪心。

    他直起身子,扔出那把斧頭,斧頭旋轉著飛過森林,直直劈中了那人的臉面,將他釘在樹上。

    男人看也沒再看地上那三人一眼,只是搖搖晃晃的轉身走進森林里。

    他的臉在滴血,手也是。

    他應該要先止血,否則他的血跡會讓人追蹤到他,他改而往小溪那兒走去,在及膝的溪水中走了好一會兒,有那麼一陣子,他不是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

    等他回神時,他已經脫掉了護手和身上、腿上沉重的鎖子甲,他甚至把鐵靴都脫了,就這樣扔水里。

    他不該這麼做,那些東西可以保護他,但他受夠了這一切。

    然後,他發現自己跪倒在溪水里。

    水很冷,反射著灰蒙蒙的天空和林葉,和滿身是血的他。

    他喘著氣,抬起頭,灰色的天空,不知何時再次下起了雨。

    風吹過林葉樹梢,森林嘩沙嘩沙的響著,他能感覺鮮血從傷口中汩汩流出,有那麼一瞬間,他很想直接倒在那冰冷的溪水里,讓溪水帶走他全身的血液,這世界他媽的該死的糟,而他根本無處可去。

    所以,到底他為何要繼續往前走?

    風乍起,揚起他被血與汗浸濕的發。

    忽然間,身後傳來動靜,他飛快抓起膝旁的一顆石頭,匆匆回首,卻在看見那坐在馬上的男人和他身上的紋章時,整個人僵住。

    男人衣著華貴,看來和他一樣震驚。

    他瞪著他,他也瞪著他,幾乎就像是看到另一個自己。

    他們很像,不一樣,但很像。他們有著同樣墨黑的發,同樣深邃的眼,同樣高挺的鼻子、方正的下巴,和寬厚的唇。

    只是,跪在溪里的他,膚色黑一點,且滿身是血,還留了胡子。

    騎在馬上的他,膚色白一些,但干淨整潔,下巴刮得干干淨淨。

    看著眼前那騎在馬上的男人,看著他震驚的表情,和他身上的老鷹與灰色的鐵十字組合而成的紋章;忽然間,他知道他人在哪里了,他沒有意識到他竟在不自覺中,回到了這里。

    真他媽的狗屎!

    他在心中咒罵一聲,扔掉手中石頭,轉身大步走開。

    「等等!」

    男人出聲叫喚他,他沒有理會那家伙。

    「波恩!」

    他繼續大步往前走,這動作讓他身上的傷口鮮血直流。

    「該死的!波恩!」

    男人策馬追了上來,攔在他面前。

    他瞪著那家伙,冷聲道。

    「讓開。」

    男人握著韁繩,坐在馬上,擰眉看著他。

    「你需要止血。」

    他瞪著那男人,只重復同一句話。

    「讓開。」

    他陰狠的表情和凶惡的氣勢,讓男人胯下的馬不安的交換著四蹄。

    男人抓緊了韁繩,控制著那匹馬,看著他半晌,然後終于讓開了。

    他舉步往前走,卻听到那家伙揚聲開口。

    「父親死了。」

    他沒有停下他的腳步,但肩背仍不自覺緊繃。

    雨下得更大了,他卻仍清楚感覺到那家伙的視線。

    他鑽進了森林里,在滂沱大雨中繼續往前走,鮮血不斷的從傷口中流出,讓他有些昏沉,他撕扯下一塊衣服,將它包扎起來。

    如果要死,他也絕對不想死在這塊土地上。

    所以,他撐著身子,一步步的往前走,直到遠遠的離開了那家伙的領地,才允許自己失去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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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細雨霏霏,從早上就一直在飄,讓整個世界都像被罩了一層紗,朦朦朧朧的,如夢似幻一般,看不清楚。

    凱站在修道院的門口,仰望著那石造建築上方的十字架。

    這座修道院位在村莊與田野的另一頭,它擁有自己的田地、畜攔,幾乎就像是一座小型莊圜,除了給修士們居住的房舍,它還有一間小教堂。

    在以前那些修士病死之前,這間修道院頗為富有,不過如今除了殘存的屋舍,幾乎什麼也不剩了。

    為免事情拖下去會橫生枝節,加上之後就要開始收割燕麥,又得再次農忙。

    他很快將婚期定了下來。

    新來的約翰修士與查理神父听到婚期一愣,但波恩是領主,他堅持那是早就定下的婚期,而在這帝國的邊境,只要教會還收得到稅,這領主也能確保修道院的安全,讓他們能把稅收上繳教廷,他們倆也沒什麼好抱怨的了。

    所以,神父答應在這一個主日,替他們主持婚禮。

    在饑荒與瘟疫肆虐了好幾年之後,這場婚禮是這段貧苦堅困的日子里,唯一值得慶賀的事。

    雖然還有不少人病著,但情況都在控制之中。

    看著眼前的灰色建築,這一剎,凱神情有些恍惚的回到幾天前。

    這陣子,日子過得好快,像眨眼就飛逝而去。

    那場女巫鬧劇之後,蘇菲亞堅強的帶著其他女僕,回到了城門塔樓的兩間病房,依照凱先前的指示照顧病人。

    讓凱有些不安的,是被火紋身的第三天早上,她醒來時,發現自己擺放在病房桌上的小盒子,被波恩拿了過來,她原以為是蘇菲亞,但蘇菲亞說是他拿來的。

    她懷疑他知道了什麼,或許那天她治療約翰娜時,他看到了什麼?

    可如果他真的看到了,必也會懷疑,怎麼可能還會娶她?

    不安隱隱在心底浮動。

    他看見了她腳上的舊疤,她不是很確定當時自己有沒有說錯什麼,她並沒有真的承認任何事,他也未曾逼問過她。

    為了救她,他要娶她。

    也許他並沒有想那麼多,即便他的家族紋章上有鐵十字,她知道他的信仰並不是那麼虔誠,她從來不曾看他去過教堂做彌撒,或口呼天主的名號。

    這場奪取人們性命的瘟疫和饑荒,讓許多人對教廷宣稱的天主失去了信心。

    凱將那冰冷的黑色石頭握在手中,低頭看著。

    他不相信神的存在,也不相信真的有女巫,他認為女巫只是住在森林里,懂得藥草知識的女人。

    他不相信怪力亂神那種事。

    即便如此,她卻仍不敢使用它,不敢輕易冒險,所以忍著痛,她將那石頭放回盒子里收好。

    然後,這一個主日,終于來臨。

    今天一早,麗莎就來敲了門。

    那十五歲的少女,在看見她臉上殘存的瘀青時,忐忑不安的看著她,道︰「凱夫人,我很抱歉,我哥他不是故意的,他只是听了太多那些關于女巫的傳言……」

    凱知道,麗莎會這麼不安,是害怕她之後會找她哥的麻煩。

    「我相信隊長已經明白了解,這一切都是誤會。」

    雖然不是完全能夠諒解那個毆打她,又差點燒死她的隊長,但她確實了解那男人只是想要去除可能的威脅。

    看著那緊張的少女,凱深吸口氣,微微一笑,道︰「現在,如果你能想辦法幫我把這瘀青遮蓋一下的話,那就太好了。」

    「噢,當然,沒問題。」麗莎滿眼是淚的松了口氣︰「我想我知道該怎麼做。」

    說著,她匆匆轉身,拉開門跑了出去。

    不一會兒,安娜和麗莎、蘇菲亞一起出現,手上抱著一堆東西,開始幫她梳妝打扮。

    她沒有想到會看見她們,她本來打算就這樣下樓的,但那些女人顯然不是那樣想的。

    結果,她們創造了一個奇跡。

    麗莎將她烏黑的長發全放下來,梳順之後,再小心環繞著她額際和臉側的瘀傷,將它巧妙的遮掩起來。

    安娜為她換上一件白色的襯衣,當她們替她拉緊胸腹間的綁帶時,她忍不住開口。

    「我快要不能呼吸了,你們確定這真的有必要嗎?而且,這領口會不會太低了?」她低頭就能看見自己豐滿的雙峰,感覺它們像是隨時都要掉出來似的。

    「當然有必要。」麗莎瞧著她,說︰「領口太低?不會,這很正常的,小時候我父親帶我參加過附近另一位爵爺的婚禮,他的新娘也是這樣穿的。」

    她摸著腰腹上那好像交叉了上百次的綁帶,道︰「我真的不認為我之後能自己把這衣裳脫下來。」

    安娜笑著擺擺手︰「噢,你放心,大人會有辦法的。」

    她一愣,還沒反應過來,她們已經為她套上那件女人們在這幾天趕出來的禮服,替她拉好裙擺。

    那禮服雖然不是白色的,但十分典雅大方,它有著寬大的袖口和金色與紫色的瓖邊,只不過,它的領口和襯裙一樣低。

    可是,它真的很美,雖然有些布料,看起來是從舊衣服上拆下來的,但都是上好的布,她知道,她們一定花了許多心思,才能做出如此美麗的禮服。

    蘇菲亞在這時拿來一塊縫著蕾絲的白色頭巾,讓她戴上,然後小覆妮拿著綁好的花冠和花束溜了進來。

    「這不是玫瑰,但我們手邊只有道個。」蘇菲亞看著她說︰「這是孩子們一早出門去采來,親手做的。」

    凱看著眼前的女人們,還有那笑得好開心的小覆妮,只覺鼻酸眼熱。

    她忍住那想哭的沖動,蹲下身來,讓那孩子替她戴上那用野菊做成的花冠,再小心接過小女孩手上,用蒲公英、蓍草、洋甘菊、迷迭香與薰衣草綁成的新娘花束。

    「安妮,謝謝你。」她含淚微笑。

    小覆妮露出靦眺的笑,然後親了她的臉頰一下。

    凱心頭微緊,握著那備受祝福的花束,直起身子,鼓起勇氣,在女人們的注視下,轉身下樓。

    當她下樓來到內庭廣場時,那男人已經等在那里,他把胡子刮干淨了,身上難得的穿著比較正式的服裝。

    他腰間仍別著一把劍,黑發在風中飛揚,正在和路易說話。

    相較她秀麗典雅的禮服,他身上的服裝偏暗且黑,然後他意識到她下了樓,轉身朝她看來。

    當他看見她時,突然停止了所有的動作。

    有那麼一瞬間,她有些不安,幾乎想要反悔,不由得也停下了腳步。

    像是察覺到她的遲疑,他很快回過神來,一語不發的走上前來,將她攔腰抱了起來。

    她心跳飛快,不得不攀抓著他強壯的肩頸。

    本以為,他會說些什麼,但他什麼也沒說,只是抱著她轉身,上了馬,然後一路無言的坐在她身後,拿披風環抱著她,替她遮擋著那不斷從天上飄下來的毛毛細雨,策馬穿過村莊,騎到修道院附設的教堂。

    于是,她在這里了,緊握著手中的新娘捧花,站在這個地方,看著那個她這一生不斷被排斥的地方。

    她從來沒有走進過任何一間教堂。

    教堂屋頂上方的十字架像一把劍,高高指著灰蒙蒙的天。

    或許是察覺到她的緊張,身旁的男人握緊了她的手,帶著她走進去。

    她腳趾上的水泡還沒全好,每走一步仍會疼痛,跨過門欄的那瞬間,她感覺心跳飛快,石造的教堂十分莊嚴,長長的板凳上坐滿了人。

    除了留守城堡的人之外,幾乎所有的士兵、村民和農奴都來了,就連那隊長賽巴斯汀也坐在最前排。

    那曾經試圖燒死她的神父站在走道的盡頭,一扇高聳的彩繪玻璃窗就在他身後,即便窗外下著雨,那扇窗看來依然萬分鮮艷明亮。

    彩繪玻璃窗上描繪著一個蓋著頭巾,抱著嬰兒的女人。

    她知道,女人被尊為聖母,窗前下方那尊被釘在十字架上、頭戴荊棘的男人,是天主之子。

    她被他牽握著,一步一步的往前走,來到了神父與修士面前;如果可以,她比較喜歡讓那個曾想阻止火燒她的約翰修士主持婚禮,但事情顯然不是她可以選擇,她只能慶幸,還好要留下來的,是那位修士,而不是這位神父。

    接下來的過程她其實有些恍惚,只听到那面容高傲的查理神父拿著一串念珠和一本聖經,開始對著她念起拉丁文。

    那些字句,听來十分熟悉,但又如此陌生。

    餅去那些年,她也曾研讀過教廷的聖經,卻無法認同其中部分說法,更無法理解教廷要人花錢購買贖罪券以換取救贖的做法。

    她等著在場的某個人跳起來指責她這異教徒褻瀆了這神聖的地方,等著那尊耶穌像流下血淚,或劈下閃電。她甚至覺得也許她腳下的地板會燃燒起來,或就此裂開,將她完全吞沒。

    但是,這些事都沒發生,而他一直握著她的手。

    他在這時握緊了她的手。

    她回神,才發現那名神父、修士和他都瞪著她。

    她眨了眨眼,一時間有些反應不過來,他凝視著她,粗聲道。

    「查理神父問你願意嫁給我嗎?」

    凱恍然過來,驚覺自己漏听了最重要的問題,她尷尬到不行,忙道︰「當然。」

    他緊繃的眼角微松,這才轉頭看向神父,「你听到了。」

    查理神父看著他,咳了兩聲,看著那女人,重新再問一次問題。

    「凱,你願意嫁給,西蒙、雷曼、尼古拉斯二世嗎?」

    「我……」

    她吐出一個字,然後忽然理解那是個陌生名字,她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差點脫口問那是誰,但掌握著她的大手突然收緊。

    她轉頭看他,那男人看著她,黑瞳收縮著。

    她粉唇微啟的看著他,止住了到嘴的問題。

    那男人面無表情的再次轉過頭,傾身對那神父說︰「你漏了一個字,我的名字,是西蒙、雷曼、波恩、尼古拉斯二世。」

    神父一愣,沒有多想,只匆匆道歉,忙改口再問。

    「凱,你願意嫁給,西蒙、雷曼、波恩、尼古拉斯二世嗎?」

    她看著身旁那個高大的男人,不知為何,雖然他的名字長到讓人頭昏,她卻總覺得這之中有些古怪,但他再次轉頭面對她。當她看著他那雙漆黑的眼眸,看著他緊繃的下顎,她心頭莫名緊縮著。

    所以,她沒有開口質疑,她猜事到如今,他叫什麼名字,其實也不重要了。

    當她張嘴,她听見自己吐出那簡短的承諾。

    「我願意。」

    她的聲音听起來有些小聲,其實不是那麼確定,但那小聲的承諾,不知為何,在此時此刻,听來好清楚。

    說出口的那一瞬,她明顯感覺到整座教堂里的人都松了口氣,那些吐氣的聲音,讓她懷疑方才大部分的人都屏住了氣息。

    就連眼前的男人,也明顯放松了肌肉。

    他垂眼看著她,黑陣深深,透著一股讓她無法清楚辨認的情緒。

    然後,她跟著他一起對著她不曾相信過的神,和曾試圖燒死她的神父,說著她應該要言不由衷的誓言。

    這一切如此荒謬又虛假,她不應該要在意,可當他替她戴上戒指時,當她為他戴上他的戒指時,當她抬起頭來看著他時,一切又真實的如此嚇人。

    就在這時,他低頭吻了她。

    那吻,如記憶中一般火熱。

    他松開她時,心在胸中狂跳,凱微喘著凝視著他,感覺全身上下都熱了起來,所有像是被蒙上一層紗的知覺都變得異常清晰。

    從早上起床之後,那模糊的、朦朧的罩著她的恍惚,完全消失殆盡。

    她可以清楚看見他的臉、他的眼,還有在他黑瞳中的女人。

    就在這一刻,當他用那炙熱的眼神看著她時,她知道從現在開始,她和他是真的在同一條船上了。

    驀地,他收緊了長臂,將她拉得更近,然後再一次的,低頭親吻她。

    那是一個充滿宣示與佔有的吻。

    她可以听到人們的騷動,神父的嘟囔,但他沒有因此停下來,只是將她摟得更緊,直至吻到她雙腳發軟,才停了下來,然後一把將她攔腰抱了起來。

    這一刻,凱一張小臉如火燒般紅燙,幾乎不敢看向旁人,只能讓他抱著她,穿過那長長的走道,走出了教堂。

    門外很亮,當他抱著她來到屋外時,那霏霏的細雨不知何時已停了,厚重的烏雲之間,透出一道光,灑落在兩人身上。

    那明亮的光,讓她忍不住眨了眨眼。

    「我想,這是個好預兆。」

    他低啞的聲音,吸引了她的視線,然後才發現,他正看著她。

    凱不由自主的屏息著,感覺一顆心,猛烈敲擊著胸口。

    然後,她听到自己張嘴點頭同意。

    「是的,這是個好預兆。」

    他揚起了嘴角,露出微笑。

    她的心跳瞬間漏了一拍。

    他深吸口氣,再次邁開腳步將她抱上馬,翻身也跨了上來,坐在她身後,看著從教堂里魚貫而出的眾人,揚聲道。

    「今天,是一個特別的日子,我與我的夫人希望邀請所有的人,到我們的城堡,參加我們的婚宴,和我們一起用餐。」

    對他的邀請,她不覺意外,這是兩人前幾天就商量好的事情,但對在場的人來說,卻是個大大的驚喜。

    人們臉上露出了欣喜與笑容,接著開始有人拍起手來,口哨與道賀聲此起彼落,事情終于開始變得歡欣熱鬧起來。

    他滿意的朝眾人點頭,這才握緊了韁繩,摟著她策馬回城。

    那一天剩余的時間,過得非常忙亂。

    凱和波恩知道,接下來事情要順利,討好攏絡這些村民與農奴非常重要,若要對抗連年的饑荒,他們還有一場硬仗要打。

    在廚娘安娜的帶領下,女人們煮了許多食物,幸好波恩到西邊的采購還算順利,賽巴斯汀從南方也帶了不少糧食回來;那是她無法真的責怪那位隊長的主要原因之一,再怎麼說那家伙沒有帶著那些錢跑得不見蹤影。

    她在小心計算過後,擠出一些食物,來慶祝這場婚禮。

    她和安娜甚至忍痛宰了一頭豬,那豬是波恩花了許多錢才買回來的,她說要宰它時,他看起來還真的心痛了一下。

    她說服了他那是必要的,他也清楚曉得。

    這里的人苦太久了,他們需要好好的慶祝熱鬧一下,讓人看得到美好的未來與前景,然後才會願意一起努力。

    燕麥只是個開始,他們需要更多的人下田耕種,重新圈養牲口,才會有更多的食物。

    所以,他同意了她的計畫,舉辦了這場在這時機看起來異常奢華的婚宴。

    他們在城堡大廳里擺滿了桌子,準備了充分的食物,他甚至開了兩桶當初從她地窖里帶回來的麥酒。

    免費的食物和酒,是最好的誘惑。

    人們陸陸續續的到來,沒有多久就坐滿了大廳,剛開始,那些人還有些拘束,但沒有多久,大伙便吃喝開來。

    女人們在主城樓大廳與廚房間穿梭來回,送酒、送水、送面包。

    她坐在他身邊,扮演著稱職且富有的新娘,不時對人露出微笑。

    每當有人對她敬酒,她也一一喝下,當然,她眼前的酒壺全是帶有顏色的藥草茶。

    然後,他在眾人酒酣耳熱之際,拿起酒杯站了起來。

    「敬我的夫人,這上好的麥酒,是她帶來的嫁妝。」

    「敬凱夫人!」久未嘗到麥酒滋味的男人們歡樂舉杯齊聲慶喝。

    「她不只帶來這金黃的麥酒,也為我帶來久違的陽光。」他在眾人的眼前,看著她,朝她伸出了手。

    雖然明知他的話只是為了造勢,凱仍覺心頭狂跳。

    她握住他的手,順著他的意思,站了起來。

    「親愛的夫人,你認為,你帶來的麥種,是否能在此落地生根,讓我們釀出如此的美酒?」

    她看著他,道︰「我不知道,我不懂耕作,但在我們那兒,往年這里出產的麥酒,價格可比南方的高,北方的男人也比我們那兒的男人強壯多了。」

    這句吹捧,讓大廳里的男人們沸騰了起來,他更是一把將她攬進懷里,低頭再次親吻她。

    凱在他嘴里嘗到麥酒的香甜,無法控制的羞紅了臉。

    眾人的口哨和吆喝不停,她甚至听到女人們的咯咯竊笑。

    她感覺到他的大手滑到她的臀部,將她壓向他腿間勃發的yu/望,一時間她有些緊張,想起之前听說有些偏遠地區的男人,仍習慣新婚夜在眾人面前完成那件事,有那麼一瞬,她真的很怕他會直接將她抱到桌上,就這樣佔有她。

    她差點忍不住想伸手推開他,但他在這時停了下來。

    凱滿臉通紅,微喘的看著他,那男人眼神火熱的看著她,然後轉頭看著眾人,再次高舉他的酒杯,高喊。

    「敬凱夫人!」

    「敬凱夫人!」眾人隨之振奮的高舉酒杯。

    當他重新坐下時,他將她拉到了大腿上,大手環著她的腰。

    如她所願的,男人們自然而然的開始在宴席間聊起耕作的事,當那些男人上前和他敬酒時,他也有意無意的透露出她的富有,以及她是威尼斯富商女兒,將來會繼承一大筆遺產的故事。

    那是個天大的謊言,但他們需要希望,而威尼斯遠在天邊,這里的人,一輩子恐怕都不曾離開過附近方圓二十里地,沒有人會懷疑他的說法。

    因為她是個有錢的女繼承人,當然若有人想要來商借麥種,也沒有問題。歡騰的氣氛一路持續下去,酒足飯飽之後,在他頻頻不斷的暗示之下,終于開始有人鼓起勇氣前來和他提起借貸麥種的事,他眼也不眨的承諾借貸麥種給人們耕種,大手卻在桌下和她的小手緊緊交握。

    凱能清楚感覺到他的激動。

    這是個賭注,她是有錢,但沒有那麼多的錢,如果今年無法成功,一切就完了,可是至少這是個開始。

    那場慶賀的婚宴,一直持續到深夜。

    不知何時,有人拿出樂器開始唱起歌,有人開始跳起舞。

    因為擠進了太多的人,大廳里的空氣其實不是很好,她覺得有些暈眩,但仍勉強自己撐著。

    然後,在她還搞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的時候,一陣起哄喧鬧之中,她被扛上了他的肩頭,走向通往主臥室的樓梯。

    她頭上的花圈掉了下來,她連忙抓住,但卻來不及救那漂亮的蕾絲頭巾,它滑落下來,一下子就被人群淹沒。

    人們跟著他,口里吆喝著走調的歌曲。

    那些方言她不是每個都听得懂,但其中粗俗的意思還真是不言而明。這男人喝醉了,他走起路來有些搖晃,還跟著唱了好幾句。

    凱再次驚慌了起來,他在這時來到了門口,就在她慌亂的以為他們全都會跟著擠進他的房間里時,賽巴斯汀從旁扛著另一桶麥酒冒了出來,攔住了那些半醉的男人們。

    他趁人們被麥酒轉移注意力時,扛著她進門,將那厚實的門牢牢關上。她還沒回神,就已經被他扛到床邊,放到了那張四柱高床上。

    凱怔忡的看著眼前的男人,以為他會在下一瞬撲上來,他卻轉身走開了,而且腳步穩得像在高牆上行走的貓,當他替她倒了一杯水回來給她時,她這才領悟,他其實根本還很清醒。

    「我以為你喝醉了。」

    她松了口氣,接過他手中的水杯,喝了一口,卻看見他直起身子後,伸手取下他腰上的長劍,解開了身上的腰帶。

    「我沒有。」

    他說著,轉身把長劍和腰帶放到椅子上,脫掉了上半身的衣衫,然後是他腳上的靴子。

    好吧,她猜這件事是不可能再逃避下去了。

    她心跳飛快的站起身,放下水杯,脫去身上的禮服,但那件禮服太過合身,里面的襯裙綁帶又緊箍著她,每次她抬手都覺得無法呼吸,變得更加暈眩,好不容易脫去了那件外袍,抬頭卻看見那個男人已經脫得精光。

    那赤luo的身體在火光映照下,看來更加雄偉,他還是瘦,但已經比之前她第一次看到的樣子好上太多。

    她一下子岔了氣,嗆咳起來,更加喘不過氣來,她掩著嘴輕咳,卻依然覺得難以呼吸,剎那間只覺得眼前一片發黑,差點昏倒在地。

    「老天。」他咕噥著。

    她還沒回神,他已一個箭步上前扶住了她,抓起了桌上的匕首,直接將她胸前那成排緊繃的綁帶給劃了開來。

    「吸氣。」他摟著她的腰,扯開她胸前的布料,道︰「大口一點。」

    她听話照做,然後才發現自己終于可以順利喘氣,等她吸了好幾口氣,感覺眼前終于再次出現顏色時,才發現他把她上半身的襯裙整個都扯了下來,她敏感柔軟的雪白雙峰就這樣直接熨貼在他堅硬的胸膛上。

    她可以清楚感覺到他的心跳,他皮膚的溫度,和他胸腹上的毛發。

    而且她可以看見,他在看,垂眼看著她的身體。

    剎那間,又屏住了氣息。

    「吸氣。」他看著她,黑陣深深,啞聲開口提醒。

    她張開嘴,顫顫再吸一口氣,卻無法遏止小臉染上紅暈。

    「你穿太緊了。」他告訴她︰「你干嘛把自己綁得像火腿一樣?」

    她能感覺他的手,撫著她胸腹上被勒出的痕跡。

    「不是我,是蘇菲亞她們。」她面紅耳赤的說著,明知不該阻止他,卻不自覺抓住了他的手。

    他眼角抽緊,挑起了眉,直視著她的眼。

    「我希望你不會傻得以為,這一切只是權宜之計。」他握住她豐滿的臀部,用力將她壓向自己的yu/望,粗聲道︰「因為這不是。」

    凱倒抽口氣,滿臉通紅的看著他,有些結巴的說︰「我沒、沒這麼想……」

    但她的手,仍緊抓著他在她腰側上的另一只大手。

    波恩看著懷中緊張的女人,也許他不該這麼粗魯,但他不希望她對這件事有所誤會;或許他還是應該要讓她喝點酒,可他更不想她在新婚夜時,醉得不省人事。

    今早當她穿著那身美麗的衣裙,頭戴花冠的走出主城樓時,他看著她,有好一會兒都無法呼吸,這女人美得像不存在人世間的妖精。

    那飄落的細雨,在她衣上、發上、花冠上,結成小小的水珠,就連她粉嫩的唇上,也沾染了些許。

    她看起來就像古老凱爾特人口耳相傳,那些住在森林里,深受大地之母寵愛的精靈們。

    一整天,有好幾次,他都覺得他只要一不注意,她就會消失不見。

    她很想逃走,他知道,感覺得到,當她站在雨中,當她坐在馬上,當她跨過教堂的門,甚至當他牽握著她的手,走在教堂中時,她好幾次都想抽手。

    他能察覺到她手指肌肉那幾不可覺的抽搐。

    每一次,他都將她的手握得更緊。

    他原以為她會在最後關頭反悔,但她沒有。

    她一直待在他身邊,說出了那些誓詞,還陪著他回來,在大廳里和他一起,配合著他的謊言,演那出戲。

    凝望著身前那緊張的小女人,他將她整個人抱了起來,她再次喘息,小手抓握著他的肩頭。

    他讓她坐到高床上,脫掉了她的襯裙,和鞋襪,除去她身上所有的衣物。

    ……

    細雨淅淅瀝瀝的在窗外下著。

    火塘里的火靜靜燒著,當他從她身上爬起來時,凱仍無法回神,甚至無力起身查看他去做什麼。

    她又累又羞,心跳依然跳得飛快。

    半晌後,那男人回到床邊,將無力反抗,又羞得無法言語的她抱了起來,走過燃燒著的火塘,跨進了冒著蒸騰熱氣的浴桶里。

    于是,才知道,他剛剛是去把擱在火塘邊保溫的熱水加到浴桶里,他甚至把那瓶她給他的藥草香油,倒了一些進去。

    方才太過緊張混亂,她甚至忘了洗澡這件事。

    浴桶雖大,兩人一起還是有點擠,他讓她坐在他雙腿之間,往後依靠在他身上,不忘把她仍有水泡的luo足,擱在浴桶上。

    罷開始她還有些緊張,但除了小心的替她清洗著身體,他沒做什麼多余的事,然後他就這樣抱著她,坐躺在充滿熱水的浴桶里。

    添加了香油的熱水,舒緩了身體的緊繃與疼痛。

    水光在眼前蕩漾著,迷迭香與冬青的香味彌漫在空氣里,他溫暖強壯的身體在身後貼著她,左手放松的擱在浴桶上,右手松松的環抱著她。

    這男人毛發旺盛,不只胸膛,就連四肢上也有著黑色的毛發,它們此刻濕漉漉的服貼在他手臂上,泛著水光。

    她可以感覺到他的心跳貼著她的背心,感覺到他深深的吸了口氣,再緩緩吐了出來。

    他身上的味道和藥草的香味融合在一起。

    那讓她更加放松下來,無意識的跟著他一起呼吸。

    雨在下,火在燒,心跳漸緩。

    溫熱的水包圍著她與他,柴火在火塘里靜靜燃燒,一切是如此溫暖。

    奇異的平靜,盈滿心頭。

    不自禁的,凱昏昏欲睡的閉上了眼,然後發現自己不知何時,握住了他擱在她腰腹上的手,和他十指交扣在一起。

    她不該就此覺得安心,卻無法推開那念頭。

    莫名的安全感充塞心胸,悄悄的,她喟嘆了口氣,徹底完全的放松下來。

    波恩可以感覺到懷中小女人睡著的那個瞬間。

    她的身體還沒完全復原,這幾天又一直緊繃著,即便受了傷,卻還心心念念著那些病人,甚至在他告知兩人必須結婚之後,主動提議應該要趁這個婚禮,吸引村民前來。

    本來,她只是建議他提供借貸。

    是他擅自添加了她的身世背景,每當他提及她是富商的女兒,還有那即將繼承的遺產,她都不自覺繃緊了身體。

    不像他,這女人並不擅長說謊。

    他可以清楚感覺她對那謊言的不自在,但她附和著他的謊。

    她是個美麗、性感,頑固又勇敢的小東西。

    現在,她是他的妻子了。

    輕擁著懷中的小女人,他在溫暖的熱水中又待了一陣子。

    夜深了,雨停了。

    窗外的月悄悄在雲中探頭,他等到水變溫了,才小心的抱著她出浴桶,替她擦干了身體和長發。

    在搖曳溫暖的火光中,他替她清潔雙腳,替那些逐漸消退的水泡抹上藥油。

    她在這之中只輕嘆了口氣,咕噥了幾句語意不明的話,沒有真的醒過來。

    和他相比,她真的十分嬌小缸嫩,就連那luo足,也又小又白,那讓她腳上的新舊燒傷更加顯眼。

    他輕撫著她腳踝和小腿上燒傷的舊疤,心頭微緊。

    然後他上了床,躺在她身邊,拉來毛毯,裹住她與自己,將她擁入懷中。

    她又嘆了口氣,小手習慣性的環上了他的腰。

    一股奇怪的滿足感,盈滿心胸。

    只是心底深處,仍有一絲罪惡感隱隱晃動。

    他深吸口氣,將它抹去,不去想那些謊言、那些罪疚,卻仍不由自主的收緊了擁著她的長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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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shek 於 2016-9-9 23:23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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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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