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恩《深海的公主》


出版日期:2011-11-23



人人都說他是個冷酷將軍,他真該照這評語冷酷到底,
也不會救回這在海上漂流的大麻煩!
這女人八成是錯把感激當愛情,不只說愛慕他已久,
還大膽的對他摟摟抱抱、像牛皮糖黏著他,
讓他心煩的忍不住冷言冷語拒絕她、疏遠她,
可想起她預判有暴風來襲時誠摯擔憂的神色,
再看著她明明被他的話語刺傷,卻還強裝出笑容,
他竟忍不住心軟了,想對她好一點,
甚至在發現她被惡人綁架時,氣到想把對方碎尸萬段,
這讓他明白,她已不知不覺佔據他的心,
但就在他察覺自己的真心時,她卻意外卷入案件被當成凶手,
哼,她這樣善良怎可能是吃人妖物?
為證明她的清白,他展開調查,
卻沒想到會揭開他不願接受的真相……


  楔子

    深夜,沉靜的大海,海面有別于往常的闃黑幽暗,映照著一簇簇耀眼妖艷的火光,那是被烈火給焚燒的戰船上倒映留下的。

    浪,愈掀愈狂,伴著人們的哀嚎,海風彷佛妖魔們的笑,得意且張狂的在海上咆哮著。

    看著敵軍的戰船一艘艘莫名其妙的燃起火焰,火光由奪目璀璨的赤紅到零簇星火,接著漸漸消弭,轉變成一縷縷的白煙;听著一聲聲嚎叫,由淒厲痛苦到掙扎呻吟,最終成了一片死寂,司馬如風沒有不戰而勝的喜悅,反而擰起眉,沉聲下令,「向前駛,我要上敵船查看。」

    「查看」他身旁的晏生一听,瞠大了眼,大喊,「將軍,那蘭國的船隊已滅,你還要查看什麼?」

    兩方尚未交戰,火焰便突然由蘭國的戰船上燃起,毫無預警,一艘接著一艘起火燃燒,剎那間,數十艘戰船幾乎全毀于一旦,雖不知那火焰從何而來,可這對身為蘭國軍隊敵人的他們,儼然是件好事,他不明白將軍為何不撤兵,還要涉險前往探查。

    听見他的問話,司馬如風原本冷冷抿住的唇微啟,淡聲說︰「別忘了,咱們打這場仗的目的。」

    這話,讓晏生頓時愣住,斯文的臉龐浮上一抹憂慮,旋即回道︰「那麼,就讓屬下前往查尋,將軍你還得帶領整支軍隊,不能有任何閃失。」

    打仗,當然有目的。

    蘭國與翼國長年交戰,這一戰,兩國各派出了自己國家最驍勇善戰的大將軍迎戰,因為兩國的王達成了協議,為了讓百姓脫離戰爭之苦,只要其中一國取下對方將領的首級,便算是贏,戰敗之國必須無條件歸順戰勝國,不得有異議。

    因此,就算蘭國已全軍覆沒,且船上之人皆被燒得面目全非,他們仍得斬下一顆首級回去交差,否則蘭國之王會不服。

    當兩方的船距離近到足以讓他一躍而過時,司馬如風這才旋過身,筆直走向船尾,「那首級,我要親自拿下。」

    見他如此堅持,晏生心更急,連忙跟上,「屬下不能讓將軍一人冒險,請將軍讓屬下一同前往。」

    淡淡的看了眼這跟著他出生入死的部屬,司馬如風低聲囑咐,「不,你得待在這,我只去半個時辰,若半個時辰過了我沒回來,記得,一刻都不許留,盡速帶著船隊遠離這里。」

    他若出事,身為副將軍的晏生理當帶領軍隊,他們兩人絕不能一起前往。

    「這怎麼成,將軍——」他著急的大喊。

    「這是軍令!」司馬如風語氣一沉,打斷他的話。「難道你想抗令?」

    嚴厲的語氣讓晏生止住了話,即便心里擔憂,卻也只能服從。「屬下不敢。」

    得到滿意的答案,他不再停留,提氣,踏著船身,往敵方戰船飛躍而去。

    一踏上滿目瘡痍的殘船,司馬如風馬上聞到一股濃重的焦肉味,那味道沉重得令人作嘔,讓他雙眉倏地擰緊。

    站在焦黑的船上,放眼望去沒有一個活人,船板上躺著幾具被燒得體無完膚的焦尸,那扭曲的姿勢,顯現出他們瀕臨死亡時感受到的痛苦凌遲。

    船上的尸體不多,這艘船和他們翼國的戰船大小差不多,一艘船大概可以乘載百來人,然而這船板上躺著的,幾乎連三分之一都不到。

    雙眉緊攏,他往海上望去,心中的疑慮更濃。

    突遇祝融,往海中求生是本能,但是……什麼都沒有。

    海面上,除了徐徐微浪之外,平靜得就像什麼事都沒發生,沒有浮尸,更沒有落水求救的人,平靜得詭異。

    數十艘船,幾千的人,不可能連個活口都沒有,更不可能只有這麼幾具尸體。

    這地方……有古怪。

    就在司馬如風感到不對勁,想要折返時,身後突然傳來一股凌厲的勁風。

    靶受到突來的殺氣,他反應極快的躲開,迅速回頭,這一瞧,那雙淡漠如冰的雙眸驚訝的微瞠,因為出現在他眼前的是——

    妖!

    一只有著深綠色皮膚、蛇頭人身、雙手是銳利的爪子、足足有兩個人高的妖怪就站在他眼前,那沾滿鮮血的嘴正叼著一只血淋淋的斷手,渾濁濃黃的眼正貪婪的盯著他。

    這情景讓司馬如風心一沉,倏地拔出劍,揚聲大吼,「晏生!馬上撤兵!讓船隊離得愈遠愈好!」

    他曉得這片海域離那據說是妖怪聚集之地的妖魅島嶼「琉璃之境」極近,可他沒想到真會如此湊巧,這滅盡蘭國船隊的不明火焰就是妖怪所為。

    清冽的嗓音在暗夜里格外清晰,話語一字不差的傳進晏生的耳里,只是他不明白,半個時辰未到,將軍為何要他撤兵。就在他不解時,一聲比野獸暴吼還要令人心驚的吼叫,讓他臉色一白,頓時明白將軍為何要他馬上撤兵。

    「有妖怪!」他大吼著。

    晏生一個箭步沖到船尾,正想前去營救,卻正好目睹司馬如風被那身軀龐大的妖物撲倒,雙雙落入海中。

    這一幕讓他心髒一縮,驚駭的大喊,「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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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琉璃之境,位于蘭國與翼國國界的正中央,四周環海,是個物產豐富的美麗小島。

    傳說,島上有著令人瞧了眼花撩亂的許多種珍奇花卉、恍如仙境的絕美景色,和讓人花上幾輩子也花不完的金銀珠寶。

    這「傳說」不知由何而起,總之,琉璃之境擁有寶藏的傳說一出,馬上引來各地的尋寶人馬,然而,人們興高采烈的出海尋寶,帶回的卻不是讓他們吃喝不愁的寶石翡翠、珍珠瑪瑙,而是一艘艘慘破不堪的廢船,以及滿船的尸體。

    包恐怖的是,有些船只上頭連尸體都沒有,只有白森森的骨骸,以及像是被啃咬過的碎肉塊,這驚悚的畫面讓尋寶人潮倏地少了大半,就算是有人不死心、不信邪,也在看過那些有幸活著回來的人之後,徹底打消發財夢。

    活下的人,不是猶如行尸走肉,便是成了瘋言瘋語的傻子,成日喊著島上有妖怪、有好多好多的妖怪,讓人听了不寒而栗。漸漸的,開始有人質疑琉璃之境有寶藏的傳說,懷疑那傳說根本不是由人的口中傳出,而是妖怪的計謀,是為了騙人類前去琉璃之境填飽他們肚子的計謀。

    就這樣,美麗的琉璃之境由讓人趨之若鶩的黃金島成了令人驚懼惶恐的魔域,就連那片美麗的海域,也變得無人敢再踏足。

    然而大部分的人雖知道琉璃之境是妖怪之島,卻不知在遍布暗礁的琉璃之境周遭海洋底下,也住著居民。

    他們居住在幽深的海底,有著和人類一樣的五官,但更加精致玲瓏;有著和人類一樣的體態,卻更是豐潤絕美。唯一和人類不同的,是他們沒有雙腿,而是靠著那美麗、泛著微微亮光的修長尾鰭在海里優游,人類稱他們為魚妖,而他們則稱自己為——人魚。

    明亮的海面上,閃爍著點點金陽,璀璨的光束,筆直照入靛藍的海水之中,穿越過成群的魚兒、搖晃的珊瑚,一路往更深沉的海底去,直到被一抹闇黑截去,明亮轉為黑暗,美麗的魚兒成了詭異丑陋的深海魚,鮮艷的珊瑚礁不再,只有黑沉沉的蝕石和海崖,而再往下,又是另一番人類永遠也窺探不得的景象。

    海的最深處,不見方才的黑暗、沒有咧嘴的怪魚,而是被淡淡的金光籠罩,如同海面上的日陽一般,可見海的深處有座城市,一座雄偉巍然的城池,那正是人魚居住之地——藍砂。

    「……凌……海凌,你不能再去了!」

    一個只有人類幼兒般大小,魚身蛇首,有著六只腳的怪魚快速游竄至一名有著及腰長發的女子面前,挺著他小小的身軀,擋在她面前。

    海凌被迫停下,皺起柳眉,低聲說︰「冉遺,你別攔著我,再一次就好,我保證,只要再讓我去一次就好,拜托。」

    無視她的哀求,冉遺馬上搖頭,「不成,海凌,你不能再到陸地上去了!王已經在注意我們了,要是被逮住,你是公主,頂多是被關個幾天,我可不同,肯定會讓王給剝了皮,扔到海溝里,喂他那些守衛。」

    扁想像海鯊那森白銳利的血盆大口,冉遺的頭顱搖得更用力了。

    「不會的。」海凌忙捧住他那像是快搖掉的腦袋,小聲又說︰「只看一眼!我答應你,這一回我只去偷看一下,很快就回來,絕不會像上回那樣,求你了……」

    原本心就軟的冉遺被她這麼一求,險些就要答應,可一听她提起上一回,神智馬上清醒。「不行不行,海凌!我的好公主,你既然還記得上回被人類漁網給網住的事,那就更不應該再想著溜出藍砂,你別忘了,那回要不是漁網正巧破了個洞,你早就被人類給抓了。」

    被人類抓住的後果,他連想都不敢想。

    「我……」想起那回驚險的遭遇,海凌遲疑了,然而她終究抑制不住想再次見到那人的渴望,深吸口氣,抬起精巧的下顎,堅定的說︰「我不怕,只要能讓我再見到他一次,就算是被抓了,我也不怕。」

    她愛上了一個人,但他和她不同,是個人類。

    在五年前的今天,她救了一個落海的人類,即便經過了五年的歲月,她仍然記得第一眼見到他的那股悸動。

    那人有著剛毅瘦削的臉龐、濃密英挺的眉毛、深邃俊朗的五官,她不曉得在人類眼中,這樣長相稱不稱得上是俊,但在她眼里,卻是十分的好看,她的心,在乍見他的那一刻就遺落了。

    正因為那份悸動、因為那顆不再平靜的心、因為想再見他一面的渴望,每年的同一日,她都會瞞著父親,偷偷溜到海面上,靜靜的守在她將那人送回陸地的沙灘上,等著、盼著,企望能再見他一面。

    「你不怕,可我怕呀!」冉遺急忙說,「若你真讓人類給抓了,我要怎麼和王交代?而且你有沒有想過被抓住會有怎樣的後果?人類當我們是妖,是會使幻術、讓漁船迷航的魚妖,若真落在他們手上,他們絕不會讓你活命,听說他們殺妖怪的方法,就是將妖怪活活燒死,燒得連灰都不剩,這樣,你還要去嗎?」

    生存在海底的他們,最怕的便是火,冉遺以為只要他這麼說,海凌便會死心,沒想到她竟連想都不想便道︰「就算是這樣,我還是要去!」

    凝視著冉遺的藍紫色雙眸閃著堅定無比的光芒,猶如寶石般耀眼、晶亮,讓人無法忽略、無法拒絕。

    「你……」見她這般的堅持,冉遺無話可說了,因為他曉得,不管自己說什麼也無法阻止她,如果能阻止,早在五年前海凌堅持要救那人類時,他便阻止了,若真那麼做了,今日他也無須這般的困擾。

    既然無法阻擋她,為保她的安全,他只好將那不該說出的方法道出……

    「好。我明白了,我可以幫你,但你要答應我,只要見到那人類,就得馬上回來藍砂,不再到陸上去。」

    一听冉遺肯幫她,海凌高興的忙點頭,「我答應!只要能再見他一眼,我就乖乖回藍砂。」

    得到她的保證,冉遺這才劃動著魚身下的六只腳,攀上她光滑的肩上,附在她耳畔邊低聲說︰「要見到那人類,最快的方法便是到人類的城鎮找尋,比在那傻傻的等要好,至于要怎麼到人類的城鎮去而不被當成妖……你就得變成——人。」

    「變成……人」听見這詞兒,海凌小臉除了訝異之外,還有著掩也掩不住的驚喜。

    「噓!」冉遺忙用那滑溜的腳捂住她的嘴,「小聲點!」

    海凌緊張的跟著捂住自個兒的小嘴,左瞧右瞧後,才低聲又問︰「可是……要怎麼變成人?冉遺,你會嗎?」

    「當然不會!」冉遺瞪大眼眸。

    他不過是海里一介弱小生物,哪可能會這樣厲害的法術,再說這兒除了藍砂之王,海凌的父親之外,他們這些魚類可是半點法術都不會,他怎有辦法把她變成人類。

    聞言,海凌驚喜的小臉覆上一抹失望,悶聲說︰「那……那我該怎麼到陸地上去……」

    好不容易燃起的希望轉瞬間被澆熄,她的失望可想而知。

    「我不會,可我知道有個人會。」沒讓她失望太久,他緊接著說。

    「真的」小巧的臉蛋再次充滿驚喜神色,扯著他急問︰「是誰?」

    冉遺轉了轉淡金色的眼,低聲說︰「是……」

    「海凌公主,我沒辦法答應你。」

    罷坐上貝殼椅的海凌一愣,傻傻的說︰「靈龜爺爺,我什麼都還沒說呀……」

    年紀老邁的靈龜,扯了扯皺得幾乎看不清五官的臉,露出笑容嘶啞道︰「你不必說,在你們來之前發生的事情,我都看見了,身為藍砂的守護者,我不能讓你冒這個險。」

    身為一個預知者,他不僅能看見未來,更能看見過去,因此他能在海凌來此之前得知她要請求的事。

    聞言,海凌滿心期盼倏地一冷,卻仍不死心,「靈龜爺爺,海凌求您了,求您答應我,我……我是真的很想再見那個人一面……」

    早料到她不會輕易放棄的靈龜沒有答話,而是自顧自的看著他面前那面清澈的水鏡,花白的眉微微蹙緊,半晌,才緩慢的問︰「只見他一面就能滿足了?」

    這問話讓她一愣,還未回答,靈龜就接著說︰「若真是只見一面就能滿足……那麼,海凌公主,我不會拒絕你的請求,但你自己明白,你的心願並非是單純的看上一眼、見上一面。」

    「我……」海凌答不出話,因為靈龜說的沒錯。

    小巧的香肩微微垂下,美麗的臉龐滿是迷惑。

    她沉默了許久,才低聲說︰「我知道我不能期望太多……我真的只是想再看他一眼、想知道他過得好不好、想要……和他說上一句話……」

    她曉得身為人魚的她不可能和人類長相廝守,所以她的心願很微小,就只是想遠遠的看著他、守著他,但……在她心靈深處,卻隱隱有股渴望,渴望……能從那人身上得到相等的情感……

    她希望能得到他的愛,哪怕只是一天也好。

    不過這是個秘密,一個不能說的秘密,一個她只能深埋在心里,努力忽視的秘密,因為……這不僅是藍砂的禁忌,更是人類的禁忌,人與妖相戀……是不可能會有好結果的。

    靈龜靜靜的看著她,又垂首看著浮現在水鏡上,那只有他才看得見的畫面,沉默了許久許久,末了,他輕嘆口氣,低聲道︰「罷了!這是你的命運,就算現在阻止了你,也不能扭轉這既定的事實。」

    早在海凌公主來找他之前,他便已預見那哀戚的未來……

    但身為一個預知者,很多事即便他已知曉結果,卻不能改變,不是無法改變,而是不能,因為早在海凌公主救起那名人類時,兩人的命運便已密不可分的糾纏在一起。

    听見這話,海凌倏地抬起頭,期盼的問︰「靈龜爺爺,您這話的意思是?」

    靈龜咳了聲,揮動握在手上的拐杖,驀地,平滑的水鏡上,平空冒出了一只用海螺制成的杯子,杯里盛著濃黑色的汁液。

    他再揮,那只海螺杯便緩緩的朝海凌飄浮而去,停在她面前。

    他接著說道︰「只要喝下眼前的藥水,你就能擁有人類的雙腿。」

    聞言,她頓時欣喜萬分,感激的道謝,「謝謝靈龜爺爺,謝謝!」

    「別謝得太早,我話還沒說完。」花白的眉毛擰緊,他慎重的說︰「第一,這藥的效用只有三個月,且在每月的月圓之日,你會變回人魚,現出原形,因此這期間你得躲到水里,直到月娘落下、朝陽升起,你才會再變回人類,要是在轉變之際被人類給發現了,那可沒人救得了你。」

    海凌認真的記著,慎重的點頭。「靈龜爺爺的話,海凌謹記在心,絕不會忘記的。」

    「第二……」手中拐杖又揮動,這回水鏡上浮出的是一只手環,一只用無數貝殼串起的手環,「這你戴上,記住,千萬不能摘下,這手環能保住你的命,助你躲過危機,只要將它擊碎,就能回到藍砂。它是你的救命符,但只能用一次,所以你要好好保管。」

    「海凌知道。」她接過那閃著瑩白亮光的貝殼手環,將它戴上。

    見她戴妥,靈龜這才接著又說︰「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一件事。」

    海凌眨著藍紫色眼眸,詢問的凝視他。

    「這藥,是由你心里所想幻化而成,所以在你變成人類的這三個月之內,若沒讓你心里的那個男人愛上你,你就會……死!」

    海凌一愣,低聲重復著,「……死?」

    「對,死。」看著她怔愣的樣子,靈龜又一次問著,「你真的考慮清楚了?即便要付出這樣的代價,你也要喝?」

    「我……」盯著那見不著杯底的濃黑藥水,海凌的遲疑只有一瞬,下一瞬,她已舉起杯子,直接灌下。

    待所有的藥水皆喝下肚之後,她才堅定的說——

    「這就是我的答案。」

    冷,徹骨的寒冷。

    像冰一般冷的身軀彷佛有千斤萬斤那樣沉重,他的手抬不起、他的腳動不得,猶如兩塊烙鐵般沉重的眼皮更是掀也掀不開,他腦袋一片渾沌,身上唯一還有知覺的,就只剩那被灌進滿滿海水的雙耳,以及一直有著暖氣送入的雙唇……

    「不能再上去了,再上去會有危險……」

    突如其來的聲音讓司馬如風恍惚的頭腦有所警覺,努力維持幾乎渙散的意識,仔細聆听。

    那聲音忽遠忽近、虛虛實實,彷佛隔著一道牆,讓人听不真切,最重要的是,在這海中怎麼有人能說話……

    難道是妖怪?

    就在他猜想的同時,唇上的暖意突然消失,接著他听見了和方才截然不同的甜美嗓音。

    「不會的,我會小心。」

    那聲音十分的輕柔,清洌如泉、悠揚如雲、流暢如風,好听得讓人著迷。

    「你瞞著王收留他已經很危險了,要是讓王知道,你為了這個人類要到陸地上去,那就……」

    「那就一個字都別提。」甜美嗓音的主人嚴肅道,接著用著極為不舍的語氣,低聲又說︰「他快醒了……不能再待在這兒了,我得把他送到岸上,你放心,我送他到岸邊就會馬上離開,不會讓人類看見的……」

    「這……好吧!那就快點,別被發現了……」

    對話一止,司馬如風就感覺到自己正快速的向上移動,旋即,一股沉重的力道跟著席卷而來,像有萬根針一般,戳刺在他以為已被凍得毫無知覺的皮膚上。

    上升的速度愈來愈快,那力道也就愈來愈沉,就在他以為會被那股力量逼得就此死去時,清甜的空氣突然竄入喉中,那迫得他五髒六腑幾乎爆裂的壓力也在瞬間退去,他的手、他的腳不再冰冷,意識也慢慢的回籠。

    「到了!」

    隨著那話聲吃力的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一片汪洋,不遠處便是海岸,回過頭,當他看見那甜美聲嗓的主人時,他怔住了。

    不只是他怔住,對方也愣住了,像是沒想到他會突然清醒。

    那是個女人,一個有著一頭深藍色長發、絕艷容貌的女人,而讓他訝異的,是她那雙眼,那是一雙十分明亮,猶如湛藍海水般清澈絕美、閃著神秘光芒的藍紫色眼眸……

    「他醒了不能讓他看見我們.我們得消去他的記憶!」

    就在司馬如風看得痴迷時,突然一陣昏眩襲來,在閉上眼的同時,那雙滿溢著擔憂的藍紫色雙眸,也同時烙印在他的心里……

    驀地睜開眼,當他發現那雙美麗的藍紫色瞳眸在他睜眼的瞬間再次消失時,司馬如風便知道,自己又作夢了。

    「該死……」撫了撫疼痛欲裂的腦袋,他用力的甩了甩頭,逼自己不要再想,那像是要讓他腦袋裂開的劇痛,這才緩緩退去。

    扶著桌緣,他倒了杯水,連喝了幾杯後,額際的疼才全數消去。

    又是那個夢,又是那雙藍紫色的眼楮,這夢佔據了他無數的夜晚,整整五年,五年間那雙眼眸不斷的在他腦海盤旋,偏偏只要他一睜眼,卻又什麼都想不起,想不起他落海後發生的事情,想不起那有著美麗雙眸的女子的長相……

    才一思索,額角就再次泛疼,逼得司馬如風不得不閉上眼,讓腦袋平靜,不再去想。

    深吸口氣,他不再企圖回想,站起身,走出船艙,打算到外頭透透氣。

    本想圖個寧靜,然而一到外頭,他便听見一陣喧鬧聲。

    「副將軍,來來來!今兒個是咱們打勝仗的大日子,陪大伙兒喝杯酒,熱鬧熱鬧!」

    「不,我……」

    「是呀,副將軍,這樣的大日子,你可別想躲,今夜大伙兒是不醉不歸,沒喝完這壇子里頭的酒,咱們可是不會放人的,來!喝!」

    「你們這不是為難我嗎……」一推再推的晏生一臉苦笑,頻頻退後,退到險些由船上跌落海中。

    「這、這怎麼會是為難……嗝!」胖丁哈哈大笑,黝黑的方臉上紅光一片,硬是將酒壇塞在他懷里,打了個酒嗝。「這可是好東西,是……是咱家老爹私藏的好酒,只要喝上一……一口,就能讓你飄上天,來、來!快喝!」

    「胖丁,不是我不賞臉,而是……你明知道我不會喝酒……」晏生抱著那酒味濃烈到讓人作嘔的酒壇,有種未飲先醉的錯覺。

    「就是不會才得喝呀!」

    「說的對!男子漢大丈夫,豈有不會喝酒的道理?不會就得學,免得以後討媳婦,連杯交杯酒都沒法喝,讓媳婦給笑話,喝!」

    晏生讓一群醉鬼纏住,正不知所措時,懷中的酒壇卻突然被人給抽起,他抬頭一見來人,兩眼只差沒噴出感激萬分的眼淚,「將軍!」

    司馬如風沒說話,一手抓起那有十斤重的酒壇子,吭也沒吭一聲,就著壇口豪飲。

    眾人光是听見那聲「將軍」酒已醒了大半,再見他面不改色的灌下近半壇子的烈酒,所有人酒意全失,瞠目結舌的看著眼前拭去滴至下顎酒水的將軍大人。

    「既然酒都喝了,你們也該回去休息了,想慶功,等回國之後,有得是時間慶功。」放下酒壇,司馬如風一臉淡漠的靜靜掃視眾人,沉聲說。

    這話猶如一道冷水,澆滅了方才的歡樂氛圍,眾人搔頭的搔頭、摸鼻的摸鼻,沒人敢再起哄,紛紛向司馬如風與晏生道晚安,便扶著較醉的同伴,一同回船艙休息。

    待其他人一走,晏生馬上不贊同的看向他,「將軍,你這樣是否太掃興了?」

    大伙兒剛打完仗,結果一場己方幾乎沒有損傷的戰役,他們大獲全勝,慶功喝酒實屬平常,將軍實在不該如此破壞氣氛。

    聞言,司馬如風眉微揚,語氣不冷不熱,「這麼說,你是在嫌我多事?不該打擾你們慶功,更不該幫你喝下那壇酒?」

    「呃!」一想到適才被一群醉鬼給團團包圍的險境,晏生臉色一變,忙諂媚的說︰「當然不是,屬下的意思是……是說將軍你沒一塊兒參加這慶功宴實在是太掃興了,回國之後大家一起慶功當然好,好得很,哈哈……哈哈哈!」

    听見那狗腿的笑,司馬如風仍然面無表情,旋過身,看著一望無際的幽暗大海和滿天星斗,沉聲道︰「吩咐今晚值夜的士兵好好看守,順道將海圖和羅盤拿來。」

    「是!」晏生吁了口氣,便馬上去辦,不一會兒,便帶回他吩咐的兩樣東西。「將軍,海圖和羅盤帶來了。」

    司馬如風卻沒應聲,一雙眼眺望大海,眉頭微皺,冷然的雙眼緩緩眯起,緊盯著海中央的某一處。

    得不到回應的晏生抬起頭,又喊了聲,「將軍?」

    他依舊沒反應,一雙眉愈擰愈緊。

    晏生見狀,困惑的抬起頭,順著他的目光望去,這一望,也雙目微眯,不確定的問︰「將軍,那海上……是不是有什麼東西?」

    「去準備一條毯子。」司馬如風沒回答,吩咐完,便直接翻上船舷,縱身一跳,往海里躍去。

    「將軍!」沒料到他會突然跳下,晏生大喊,一個箭步沖到船舷邊查看。

    見到自家將軍好好的在海里游著,吊到喉頭的心髒這才安下,忙奔至船艙找來一條大毯子,再急忙找來粗繩及人力,等著將跳入海中的頭頭拉上船。

    泳技極佳的司馬如風毫不費力的便來到目標物旁,只是當他看清那漂浮在海上的「東西」是什麼時,整個人愣了下,不知該不該閉上雙眼。

    漂在海上的並非東西,而是個人,還是一個女人,一個一絲不掛,身上只有幾片海草遮擋住私密部位的女人。

    然而救人要緊,此時壓根顧不得什麼禮數,他伸出手,探向她的鼻尖,發現她尚存一息時,他沒有猶豫,直接攬抱住她的腋下,拖帶著她游回船邊。

    遠遠見他游返,晏生連忙大喊,「將軍回來了,快!將繩索放下。」

    眾人听命,手腳俐落的放下繩索,合力將司馬如風給拉上船。

    在繩索緩緩上升的同時,司馬如風吩咐晏生扔下毯子,接著用毯子緊緊包里住那昏迷的女子,確定她沒**出一絲肌膚後,才抱著她翻上船。

    「將、將軍,這……」晏生傻了,雙眼微瞠的瞪著那長發覆面、前一刻還luo著身子的人,結巴的說︰「女、女人」

    拭去臉上、發下滴落的海水,司馬如風沉聲說︰「去燒盆熱水放到我房間,除了副將軍外,其余的人全都回到自己的崗位。」

    「是!」听見將軍的命令,眾人只能收回好奇又興奮的目光,退下。

    待所有人散去,晏生再也抑不住驚慌,沖到司馬如風面前,「將軍!女人……這、這……這船上不能有女人呀!」

    據說船上要是有女人,是會倒大楣的。

    可、可誰也沒料到這茫茫大海竟會冒出一個女人,還讓將軍從海上給「撿」了回來,這……這……他們該不會等一下就要發生船難了?

    司馬如風將懷中女子放在船板上說︰「那你的意思是要我再將她扔下去?」

    「我……」一句話,頓時讓晏生啞口無言。

    他只能說,他輸了,誰教他偉大的將軍明明惜字如金,可那金口一開卻總能輕松的用那瓖金帶銀的幾個字堵住他的嘴,讓他無言以對。

    確定他不再有意見,司馬如風這才旋過身,伸手拂去覆在女子臉上的長發。

    這一拂開,他愣住了,連他身後的晏生也看傻了,兩眼瞠瞪,嘴巴張得大大的,好半晌才有法子出聲,「將、將軍……這、這……屬下開始覺得,咱們或許把她再扔回海里會好一點……」

    這女人……太、太嚇人了。

    不是丑得嚇人,而是恰恰相反。

    挺直的瑤鼻,猶如玉雕般晶瑩剔透;精巧的紅唇,就像初櫻般粉嫩清雅;飽滿的額,光潔白皙,宛如瑞雪般細致明亮;緊閉的雙眸,懸著兩弧既彎且翹的濃密羽睫。她的五官彷佛是上天特意雕琢般那樣完美,精致絕艷得不似凡人,這女人……這女人擁有超凡的姿容,美得驚人、艷得嚇人。

    扁是這麼靜靜躺著,便已能讓人看得如此著迷,他無法想像要是她醒來,那雙有著縴長墨睫的雙眸又會是怎樣的迷人……

    太危險了!讓這麼一個傾國佳人在滿是男人的船上,怎麼得了?不出事才怪!

    听見他的話,一樣震懾于她容貌的司馬如風一雙眉逐漸靠攏,冷唇緊抿。

    沒錯,這女人會是個麻煩,一個大麻煩,但所謂救人救到底,他司馬如風從不做中途放棄之事,既然人由他救回,他就不容自己半途撒手不管。

    將長發再次覆上她美麗的容顏,他抱起她,筆直走向前。

    晏生見狀,連忙追上前,「將軍!你、你要去哪?」

    不會真要將她扔回海里吧?這麼一來他豈不成了罪人?

    「回房。」

    一听不是要將人扔回大海,晏生這才安下心,可下一刻,他馬上察覺不對,瞪眼大喊,「回、回回房」他有沒有听錯?

    司馬如風沒理會他的大驚小怪,直接走進船艙,將人抱回自己的艙房里。

    苞在他後面見他將人放在自己的床榻上,晏生又喊,「將軍,你、你要親自照顧她」

    撇開將軍的身份不說,光是男女之別就是個問題呀!雖說、雖說那女人全身都讓將軍給看光了,可那也是不得已呀!

    司馬如風淡然的凝著他,反問︰「要不,你來照顧她?」

    再一次,晏生被堵得啞口無言,只能一臉驚嚇的忙搖首,「不不不!我、我一個大男人,怎麼、怎麼照顧一個女人……」

    「既然不肯,那就下去休息。」他累了,實在不想再听他這大驚小怪的下屬在那嘮叨了。

    旋過身,司馬如風不再搭理他,擰來沾了熱水的布巾,幫女子擦拭沾滿海水的臉龐。

    看著他細心幫女子拭臉擦發,晏生沒有退下,而是憂慮的又問︰「將軍,你這麼照顧一個女人,還是個……」如花似玉的大美人。後半句他不敢說,輕咳了聲,接著說︰「呃……你不怕嫂子生氣?」

    司馬如風止住手上動作,眼里的淡漠褪了些,徐聲說︰「她很明理,不會為了這種事不愉快。」

    既然當事人都不擔心了,那他這個旁觀者自然也不須操心,摸了摸鼻子,晏生不再多言,靜靜的退出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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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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