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奈兒《冒牌前夫》[緣來無法擋之三]


出版日期:2012-04-19

姊姊曾閃電結婚又閃電離婚,愛瘋了的結果是多了個兒子,
如今外甥失去母親,她這個阿姨只好帶著他回去找爸爸,
希望父愛能沖淡外甥的傷痛,但她可沒答應把人還回去喔,
尤其這個「前姊夫」在姊姊口中是浪蕩不羈、甜言蜜語的家伙,
暫時父子團聚一下沒關系,不過想撫養小孩就免了吧!
奇怪的是,外甥一見爸爸就像無尾熊爬上樹,再也不離開,
逼得她不得不跟外甥一起搬進他家中同居,過著變調的家庭生活,
這樣的「一家三口」實在好別扭啊,可她更怕的是,
孩子的爸跟姊姊說的完全不一樣,要保持冷感太難,
要壓抑好感更是難上加難,怎麼辦~~


  楔子

    聯誼聚會,從來不是洪栗安會出現的場合。

    罷過二十歲生日的他,遺傳了父親的頎長身材、深邃五官,以及母親的晶亮大眼,加上為了健康,每天固定運動半小時,練就出一身結實硬朗的好體格,他的問題向來是如何推卻那些主動示好的女人,一點也不缺異性緣。

    現階段他的目標只有保持名列前茅,累積更多獎學金,作為日後出國攻讀珠寶設計的學費,對于戀愛這件事是興趣缺缺,會出現在此只有一個原因——為了頂替雙胞胎哥哥洪璽吉。

    「我一定是瘋了才會答應這種事……」

    一進夜店,听見震耳欲聾的音樂,向來厭惡吵鬧的他立刻後悔。

    雖說是雙胞胎,但兄弟倆的個性是南轅北轍,作為弟弟的他沉穩內斂,身為二哥的洪璽吉卻是愛玩又沒定性,是家中最令人頭疼的人物。

    這次聯誼就是他那位「花名」在外的二哥主辦,不少女孩子全沖著「洪璽吉」這名字而來,結果他老兄居然把這件事忘得一干二淨,這會兒人還在蘭嶼度假。

    眼看過了約定時間,女孩子全員到齊,男方主辦人還不見蹤影,大家開始質疑是不是假借名義的一場騙局?因此二哥這方人馬緊急派人殺到家里逮人,才發現代志大條,情急之下不斷央求他代打上場,連他二哥都在手機里苦苦哀求他幫忙去坐一下也好——

    唉,他就敗在心太軟!

    看著昏暗燈光下,舞池里一個比一個跳得夸張,像是群魔亂舞的場面,洪栗安不禁眼角微微抽動,更想轉身走人——

    「安啦,我答應你哥會罩著你,來吧!」

    像是看出他可能落跑,洪璽吉的好友大剌剌地胳膊一拐,像和他有多麻吉一樣,硬是把他拉到靠近舞池的幾桌年輕男女間介紹,不忘找個理由說他身體不適勉強來赴約,所以今晚宜靜不宜動,免去要他跳舞的苦刑。

    只是,做個稱職的花瓶也不容易,因為此刻他穿著二哥的衣服、梳著二哥的發型,身分是「洪璽吉」,這場聯誼的召集人,不能板起臉讓那些太過熱情的女孩們退避三舍。好不容易其他人都下場跳舞了,一名穿著緊身皮衣皮裙的辣妹卻擺明了視他為獵物,主動換位子緊貼他而坐,不斷釋放今晚想和他共度的曖昧暗示。

    洪栗安快要應付不來,正覺得如坐針氈,想找個理由提前退席,突然頭頂一陣涼意,淺褐色的酒液順著額前的發絲不斷滴落。

    「洪璽吉,你好樣的!說你弟車禍住院沒辦法參加我的生日派對,結果在這里劈腿把妹?!」

    他詫異卻沒動怒,仰頭看向正氣急敗壞指著自己痛罵的白衣美人,猜想她應該是二哥最近交往的對象,遇上這種場面,生氣也是難免。

    唉,他真不知道該怎麼說二哥,剛交了女友又出來聯誼,吃著碗里想著碗外,也不怕噎死!

    懊死的二哥偏偏還咒他車禍住院,但說出自己是冒名頂替的事實一樣麻煩。

    權衡輕重過後,洪栗安只能硬著頭皮裝到底,幸好自己記性不錯,沒忘了前幾天接過一通電話,對方自稱是二哥女友,名字好像叫做——小真?

    他無奈地起身解釋。「小真,你誤會了——」

    「啪!」

    一個耳光重重甩上洪栗安左頰,又麻又痛,他腦袋瞬間一片空白,到嘴的話全忘得一干二淨。

    「我是小莉!」

    洪栗安反應不及,又被她狠狠踩上一腳,細長鞋跟感覺像釘子打入骨頭里,痛得他跳腳。

    「你居然敢對著我喊你前女友的名字?!洪璽吉,我們玩完了!」對方氣得再用力推了他左肩一下,轉身頭也不回地離開。

    前女友?

    他腦筋一下子轉不過來。在北部求學外宿的他上個月回家,當時二哥帶回家吃飯的女友叫安琪,結果不到一個月,不只「安琪」成了過去式,連前幾天打電話來的「小真」都成了前女友,根本是標準的快餐愛情,二哥恐怕一次都沒用過真心。

    他不悅地擰眉,原本就不喜歡的電音舞曲此刻听來更加刺耳。

    回頭一看,剛剛還黏著他不放的女人早已經溜下舞池另覓對象,整桌只剩他一個,也好,他省得應付,可以直接走人。

    走出夜店的喧囂,洪栗安拿出手機,按下速撥鍵,但鈴聲響了快半分鐘才接通。

    「怎樣,托我的福讓你去夜店參加聯誼,覺得好玩了吧?」

    手機那端,洪璽吉語氣輕松愉悅,和先前懇求弟弟解圍時相差十萬八千里。

    「有沒有相中哪個女生?需不需要二哥教教你把妹絕招?」

    「不需要。」洪栗安拒絕。「代替你參加聯誼還得挨巴掌、被踩,如果我覺得好玩,肯定病得不輕。」

    「蛤?」洪璽吉听得一頭霧水。「挨打?你做了什麼事?」

    「你應該問你自己做了什麼事才對。還有,你女朋友小莉說她和你玩完了,再見。」

    「什麼——」

    不待二哥發問,洪栗安不只結束通話,還直接關機。

    「我這輩子如果再心軟答應假扮二哥,就是天下第一大白痴!」

    沒錯,到死都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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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美國,西雅圖。

    下午五點多,陽光依舊燦爛,幾戶人家的屋頂像是鍍了層淡淡金箔,躍動著晶亮光芒,連鳥兒都不想歸巢,還在路邊樹梢上吱吱喳喳,熱鬧聚會。

    一輛白色轎車停在花店前,車門開啟,走下一位身材窈窕、氣質出眾的白皙美人。

    隨著她款步前行,卷度柔美的長發迎風翩翩揚舞,翹睫輕眨、眸光一掃,迅速鎖定擺在門口的一大束香水百合,直接捧花結賬。

    「哈啾!」

    濃馥的百合花香,讓喬佩妤關上車門後,立即敏感地打了個噴嚏。

    她不怎麼喜歡香味太重的花,但她喜不喜歡不重要,大姊喜歡就好。

    想到大姊,她如水晶澄澈的眸子瞬即黯淡下來,一顆心全被憂傷籠罩。

    三個月前,醫生宣布大姊是肝癌末期,只剩下三個月左右的壽命。

    大姊並未因此失志,每天活得更加努力,也不忌諱地提前安排好自己的身後事,勇敢得讓人覺得好心疼。

    直到上周,大姊病情急轉直下,不得不終日臥床,忽然說她一直聞到一股腐敗的味道,因此自己每天在她房里更換各種不同的花束,只希望多少能讓大姊舒適一些也好。

    但姊妹倆心里都有數,時候就快到了……

    忍著鼻酸與淚意,喬佩妤強振精神,開車上路,迅速恢復她一貫沉穩堅強的處事態度。

    她從來都不軟弱,自然更不能在大姊和小外甥需要她的重要時刻手足無措,何況,她可是即將成為「媽媽」的人。

    雖然大姊還沒說出要讓誰照顧自己兒子,但是小弟生的一對雙胞胎剛滿月,老大也才兩歲,媽和他們夫婦倆照顧三個孩子已經焦頭爛額,讓外甥恩恩去紐約和他們住更是添亂。

    何況大姊離婚後便帶著恩恩和自己同住,姨甥倆感情原本就好,要將恩恩送走,她舍不得,說什麼也要把恩恩留在自己身邊照顧才安心。

    「阿姨!」

    喬佩妤剛把車停進前院,外甥立刻開門蹦蹦跳跳地來到車旁。

    「恩恩,今天有沒有听外婆的話?」她捧下花束,將車子上鎖,彎身摸摸小外甥的柔順短發。

    「有。」

    六歲的喬可恩笑得眯眯眼。他遺傳了母親的姣好面容,模樣像個洋娃娃般可愛,到哪兒都討人喜歡。

    「阿姨,我今天很乖,早上還幫外婆推媽咪到院子里曬太陽。」

    「是嗎?媽咪今天能下床了?」大姊臥床多天,難得今天精神好。「走,陪阿姨去看媽咪。」

    「外婆說媽咪在睡覺,要我在房里玩,不可以進媽咪房里吵她,不然要打**。」小男孩搖搖頭,委屈地癟著嘴。「可是媽咪睡好久,已經快六個小時還不起床,害人家好無聊喔!」

    「恩恩很乖,沒去吵媽咪,明天阿姨買你最愛吃的薄荷糖獎勵你。」

    喬佩妤微笑哄著孩子進屋,心里卻不如表面上那麼輕松。

    大姊向來沒午睡習慣,即使近來生病容易疲倦,也因為自知來日無多,更舍不得睡太多,白天總喜歡強撐精神和兒子膩在一塊兒,今天居然六個小時都不準恩恩進房,要不是真的精神不濟才會久睡,就是痛到吃止痛藥都沒效,找借口阻止兒子進房看見她痛苦掙扎的模樣。無論是哪一種,都不是好事。

    「你回來啦?你姊剛睡醒,正在找你。」

    喬母已經從紐約趕來照顧病情嚴重的大女兒多日,听見小女兒開車回來的聲音,立刻走出房間,眨眼給她一個暗示。

    「恩恩,跟外婆去超級市場買東西好不好?」

    「不好。」恩恩嘟起嘴。「我要和阿姨去看媽咪。」

    「恩恩不喜歡外婆了?要讓外婆一個人好可憐地去那麼遠的地方買東西?外婆好傷心……」

    「好啦、好啦,外婆不要難過,我跟您去——」

    喬佩妤早知道母親一定有辦法讓恩恩心軟答應,便徑自先進大姊房里。

    「你回來啦?」喬如懿躺在床上,臉色蠟黃,完全不復病前的紅潤白皙。

    「嗯。」喬佩妤在床邊坐下,不舍地拉住姊姊瘦削的手。「姊,很不舒服嗎?要不要我送你去醫院——」

    「不要。」喬如懿打斷她,搖搖頭。「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從小討厭看病打針,再說,去了也只是打止痛針,浪費錢又沒意義。」

    喬佩妤秀眉微蹙,心里雖然不認同,卻也拿姊姊的拗脾氣無可奈何,明白自己再勸也是白勸。

    「佩妤,我大概撐不了幾天了。」

    「不要胡思亂想。」雖然早有心理準備,喬佩妤听了還是揪心又難過。

    「不是胡思亂想,我真的有預感。」喬如懿望著性格向來比自己堅強的妹妹,神情淡然,沒有絲毫恐懼。「遺囑我已經請律師擬好,等我走了,律師會先連絡我前夫,他願意領養恩恩最好,如果不願意,只好——要干麼?」

    喬如懿還沒說完,妹妹忽然把手機拿到她面前,一頭霧水的她完全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打電話叫律師過來,立刻更改遺囑。」喬佩妤以不容拒絕的口吻吩咐。「你怎麼可以把恩恩交給那種不負責任的男人?你身體病了,腦袋也跟著壞了嗎?」

    喬佩妤萬萬沒想到,大姊心里打的竟然是這個主意!

    當年大姊大學畢業後到加州工作,和從台灣派駐到美國的姊夫一見鐘情,立即陷入熱戀,交往不到三個月就因為姊夫又將被公司轉調法國,兩人舍不得分隔兩地,居然連父母都不知會一聲就跑去賭城結婚,最後還是收到她從法國寄來的明信片,全家人才知道她閃電結婚。

    女兒已經跟人家跑到法國去,卻連女婿長什麼模樣都沒見過,這件事可把媽氣得半死,怨嘆不知道多久才能再見到女兒。

    結果不到三個月,大姊居然閃電離婚,一個人飛回美國。

    在眾人連番逼問下,大姊才道出姊夫被她捉奸在床,還扯什麼靈肉分離、心里依然只愛她的鬼道理,她一氣之下堅持離婚,結束了這段兒戲一般的婚姻。

    在那之後,大姊和前夫像是從未有過交集的陌生人,再無連絡,全家人也絕口不提那個爛男人,對方自然也不知道大姊離婚時懷了恩恩的事,所以她想都沒想過,大姊居然會想到把孩子送回那樣的父親身邊。

    「唉,他再怎麼說也是恩恩的生父。」喬如懿語氣無奈。「我當然也不願意把恩恩交給那個人扶養,可是小弟自己已經有三個孩子要照顧,媽年紀也大了——」

    「我願意扶養恩恩。」

    「不可以。」喬如懿一口回絕。「你將來總是要結婚,帶著恩恩只會拖累你。」

    「會覺得恩恩是累贅的男人,也不會是我考慮的對象。」喬佩妤眼神篤定、語氣堅定。「反正我絕對不會把恩恩交給那個男人,你願意更改遺囑最好,不願意的話,將來我也會和對方上法庭爭到底,我相信媽和小弟也都會站在我這邊。」

    「唉,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

    喬佩妤有些生氣。「知道你還——」

    「我是騙你的。」喬如懿握住妹妹的手。「佩妤,原諒姊姊,就算恩恩會成為你的累贅,我還是希望能由你扶養他長大,只有把他留在你身邊,我才能安心離開。因為我知道,恩恩愛你就像愛我一樣,失去我之後,他不能再失去你,而你也一定能代替我好好愛他,把他教養成像你一樣優秀。」

    「姊,你放心,我一定會把恩恩當成自己親生兒子一樣照顧。」喬佩妤許下承諾。

    「我相信。」她對這點毫無懷疑。「其實我真正想拜托你的是另一件事,雖然很為難,但是我希望你能答應,成全我的願望。」

    「只要是我辦得到的,我當然答應。」喬佩妤想都不想便點頭。姊姊的遺願她哪有不做的道理?

    「在我過世之後,你連絡我前夫,讓他知道恩恩的存在。」喬如懿趕在妹妹開口提問前接著說︰「我並不奢望他做些什麼,只是希望讓恩恩和生父相認,借由父子重逢的喜悅沖淡他的難過。如果可能,最好在喪禮過後,你就帶恩恩去台灣,既能讓他們父子相處一些時日,你也可以散散心,別留在這里觸景傷情……」

    听著姊姊的交代,喬佩妤雖然覺得為難,仍舊逐字牢牢記住。

    她對于只見過照片的「前姊夫」沒什麼好印象,更不認為恩恩需要去認那種父親、獲取他的父愛安慰。

    但這如果是姊姊的臨終遺願……

    她,無論如何都會辦到。

    三個月後,台灣。

    「 !」

    洪栗安甩上話筒,火氣全顯現在他糾結的眉心。

    見色忘友他听過,但是連親生兒子都能棄之不顧,忘得一干二淨,真是生平頭一次遇上,他算是長了見識。

    二哥的前妻在離婚時未告知自己懷有身孕,後來一直獨自扶養孩子,如今因為癌癥病逝,願意讓妹妹帶孩子來台灣認親,二哥沒有一絲驚喜就算了,居然還把兒子當成燙手山芋,丟給他這個倒霉弟弟!

    因為二哥的現任女友對于那段鬧劇般的婚姻一無所悉,也不喜歡小孩,擔心女友知情會鬧分手,二哥竟然開口央求他出面應付,說什麼反正對方說好只是想讓失去母愛的孩子見見父親、感受父愛,最多停留三個月就會離開,沒打算將孩子交給他撫養,自然也不會介入孩子的爸太多,同為雙胞胎的他們交換身分絕對不會被認出——

    這麼荒唐的事他怎麼可能答應?!

    想當然耳,當時他一口回絕,二哥也干脆,不再游說,當著他的面直接撥電話,打算拒絕對方的要求,要前妻的妹妹別帶孩子來找他麻煩,來了他也不見。

    唉,他認了,馬上答應,沒得選擇地跳進二哥挖的爛泥坑。

    二哥能不在乎傷了親生兒子的心,他這個做叔叔的卻沒辦法鐵石心腸,眼睜睜看著一位初遭喪母之痛的孩子,再嘗被親生父親拒絕的痛苦。

    只是他也沒想到,不過要求二哥至少能和自己互換身分,以「弟弟」的身分一同去見親生兒子一面也好,二哥居然還能忘了見面時間,和女友在瑞士玩得不亦樂乎,根本沒回來,簡直是——

    「人渣!」

    他沒好氣地對著電話補罵一句。可惜當事人此時遠在瑞士,不然痛恨暴力的他都忍不住想破戒開揍!

    明明就是同卵雙胞胎,自己始終無法理解二哥怎麼能一直活得這麼自私又「匪類」,還沒人來把他大卸八塊?

    「算了,再生氣也無濟于事。」

    他抬頭看了眼牆上時鐘,佷子和前妻小妹搭乘的飛機應該已經抵達機場,雙方約好了晚上要在他們下榻的飯店用餐,算上塞車時間,他也差不多該出發了。

    「鈴~~」

    洪栗安才剛進臥室,一直擱在床頭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喂?」

    原本還抱著一絲奢望,或許是二哥良心發現,願意立刻搭機回國,打電話來制止他開始「角色扮演」,但一看來電顯示卻是好友元以倫,也是由他任職珠寶設計師的「吉兆精品集團」傳媒總監——

    呃,他驀地想起,自己被二哥盧昏頭,把一件要緊事忘得一干二淨。

    「再給我三天時間。」

    手機那端,元以倫因為意外而沉默兩秒,隨即輕松笑開。

    「呵,發生什麼大事,我們『使命必達』的大設計師竟然也會有央求拖延的時候?」

    「因為你臨時要求我幫忙設計婚戒,時限又短,靈感這東西又不能說來就來,加上最近家里有點煩心事,要是等不了,我不介意你去找別的設計師。」洪栗安語氣也很無奈。

    「那可不行,我老婆指名要你設計的婚戒。」

    「不是老婆,是前妻。」他忍不住想念念好友。「既然那麼愛,當初為什麼要放手?搞什麼『再教育』計劃,真不懂你腦袋里在想什麼。」

    「除了我老婆,還能想什麼?」元以倫不以為意,笑笑回他。「這種事等你深深愛過自然就會明白。說到這我才想起,心瑜說她有一位同學下個月要返國,想介紹你們認識,我看過照片,的確是大正妹——」

    「女人外表不是重點。」

    「我知道,但是長得賞心悅目也算是讓你列入考慮的優點之一,不是嗎?反正就當是認識新朋友,到時候你應該不會連吃頓飯都不肯吧?」

    「如果只是吃頓飯的話……」

    「那就這麼說定了。」元以倫可不想給他更多時間考慮。「戒指的事千萬拜托,看在心瑜肚里孩子將來會喊你干爹的分上,幫忙趕工一下——」手機那端停頓了片刻。「在廣播登機了,我三天後回來,剛好去收你的好作品,Bye!」

    「我什麼時候答應當干爹?」

    洪栗安好笑地嘀咕,收起已經結束通話的手機,快步走向衣櫃。

    也罷,干爹算什麼?他現在還趕著去當「爸」呢!

    在飯店附設的義式餐廳里,喬佩妤帶著外甥恩恩和「前姊夫」吃著讓人食不知味的意大利面。

    環境美、氣氛佳,面條煮得軟硬適中,濃湯更是鮮美,硬要說這頓飯「難吃」在哪里,肯定是因為共餐的人不對。

    她非常厭惡眼前男人。

    雖然從未謀面,可是先入為主的觀念已經根深柢固,一個背著新婚妻子偷情還不以為意的花心男人,一個要讓他和兒子相認居然還說要考慮一下的無情父親,實在讓人很難存有一絲好感——即使本人比照片還好看數倍。

    真的很奇怪,姊姊曾給她看過姊夫的照片,照片里的男人總是笑露一口白牙,全身上下都是名牌,總愛衣領大敞,像是扣齊扣子會被勒死一樣,身旁只要有人,無論男女,不是抱著摟著、就是親著,說好听叫不拘小節、熱情奔放,說難听就是時刻不正經。

    但她無法否認的是,姊夫真的擁有一張能在瞬間吸引異性目光的好看皮相。

    和姊姊描述的一樣,他五官深邃、身材頎長,即使經過這麼多年,模樣看來甚至比舊照更為年輕,還帶點書卷氣息,一點不像年過三十的男人。

    敝就怪在這書卷氣息。

    舊照里,姊夫像只隨時蓄勢待發的豹,連笑容都帶著侵略性,按姊姊說的,是個時刻都靜不下來的男人,和他在一起絕對不會有一秒的無聊沉悶。

    可是此刻坐在她對面的男人神態沉靜、吝言慎行,眉宇間隱隱有股傲然貴氣,和姊姊描述的男人氣質迥異,要不是長相和照片一模一樣,她真懷疑自己是認錯人。

    同樣地,要不是事先看過對方傳來的小孩照片,洪栗安也很懷疑自己是不是坐錯桌?

    當然,他不是質疑恩恩和二哥的血緣關系,這孩子的長相和他們兄弟倆小時候幾乎八成像,也和他們一樣是左撇子,用不著血緣鑒定,他就能確認無誤。

    奇怪的是,二哥對二嫂做了那麼過分的事,這些年更是不聞不問,才會連自己有個兒子都不知道,換作是他,再理智也無法不動氣,肯定會在見面時提出無數疑問,甚至罵上幾句為家人出氣,所以一路上他心情忐忑,也做好代替二哥挨罵的心理準備。

    結果對方沒擺什麼臉色,只是淡淡介紹他們「父子」相認,和和氣氣地一塊吃飯。正因為太平和,反而讓心虛的他更加不自在。

    「不可以挑食。」

    洪栗安正不動聲色地用叉子將盤中一大塊蘑菇推到一旁,便听見喬佩妤溫和卻飽含嚴肅命令的口氣,以為她是在指責自己,他一愣,抬起頭才發現恩恩也和他做出同樣動作。

    「恩恩也不喜歡吃蘑菇?」他意外發現小佷子和自己又多了一個共通點。

    「嗯。」喬可恩找到了「同伴」,笑咪咪地迎視指責他的阿姨,說︰「爹地一樣不喜歡吃,我是爹地的兒子,當然也不喜歡吃菇菇。」

    洪栗安看著小佷子指著自己盤子的短胖小食指,真是哭笑不得。

    「誰說你爹地不喜歡吃?」喬佩妤眼光倏地掃向洪栗安。「洪先生,請為你兒子做個好榜樣。」

    淡淡一句請求,比大聲威脅更具壓迫感。

    喬佩妤那張宛如精工繪制的標致臉龐上,紅唇似笑非笑,一雙溫潤如月的明亮大眼正靜靜瞅視,等著看他的下一步,洪栗安頓時覺得自己不吃蘑菇好像犯了什麼十惡不赦的大罪……

    「呃,爹地不是不喜歡吃,只是想留著最後吃。」他汗顏,對著小佷子笑得好心虛。

    「為什麼要最後吃?」小男孩茫然發問。

    「因為最喜歡吃,所以想留著慢慢吃,對不對?」

    既然喬佩妤幫忙找了借口,洪栗安也就應聲點頭,順著台階下。

    「但放著會涼,不如先吃吧?」

    她口吻听似溫柔商量,其實明擺著要他吃給孩子看,做個不挑食的好榜樣。

    洪栗安當然听出她意思,心里不禁暗自叫苦,早知道當初應該點別樣菜的。

    可惜千金難買早知道。

    硬著頭皮,他憋氣將挑出來的蘑菇一口吞下,不想頭一回見面就給小佷子做了壞榜樣。

    「你看,你爹地那麼喜歡吃蘑菇,還特別幫你點了和他一樣的意大利面,現在知道恩恩不喜歡吃,你爹地一定很傷心。」

    洪栗安愣了愣。方才替孩子點餐的明明是她,不是嗎?

    「我、我沒有說不喜歡!」

    听說會讓爹地傷心,喬可恩立即反駁阿姨,皺著鼻子把一小片蘑菇送入口。

    「爹地,我沒有不喜歡吃蘑菇喔!」

    孩子明顯想討好父親的心情讓洪栗安一陣心酸與愧疚,更加覺得二哥實在是太沒人性,居然一點親子之情也不顧,幸好自己答應來了,否則這麼乖巧懂事的孩子不知道會有多傷心。

    「嗯,恩恩不挑食,真乖。」

    他憐愛地伸手輕撫孩子柔順的黑發,恩恩像是感覺到「父親」對自己的疼愛,害羞地紅了臉,呵呵笑。

    因為這件意外插曲,「父子」倆之間的陌生感消散許多,恩恩開始說起自己的事,也不斷好奇發問,用餐氣氛瞬間變得溫馨和樂,孩子的笑聲更讓洪栗安原先因為心虛、不自在而略顯冷硬的表情放松,露出和靄自然的微笑。

    這一切,喬佩妤看在眼里,冷笑在心底。

    一開始听說她要帶恩恩來相認,居然還說要考慮一下的無情混蛋,現在倒裝出一副慈父模樣,哼,演給誰看?

    但她不會戳破。

    畢竟他願意演,也好過擺張不樂意的臉讓兒子察覺父親的勉強敷衍,看恩恩那麼開心,就這點,她多少還是感激的。

    第一次的「親子」晚餐,在詭譎氣氛下總算是和平落幕。

    恩恩雖然舍不得和父親分開,但頭一回搭機的他因為時差而昏昏欲睡,在小涪姨的堅持下只能乖乖上床,目送洪栗安離開。

    「爹地!」

    洪栗安關上房門前听見佷子大喊,又將門推開。

    「爹地,你會不會像媽咪一樣不見?明天我還能看見你嗎?」恩恩緊揪著被單,一雙水汪汪的大眼滿是期待與不安。

    「當然。」洪栗安听了很揪心,一口答應。「爹地明天要上班,大概要晚上八點以後才能過來,你先和阿姨吃飯,我再帶你們去逛夜市。那里有很多好玩、好吃的,你一定會喜歡。」

    「真的嗎?」听到爹地會帶自己去有很多好玩、好吃東西的地方,小男孩一臉開心。

    「當然是真的。不過你要听話快睡,要是阿姨說你不乖,明天爹地就不來了。」

    「嗯,我會很乖,爹地再見。」

    小男孩揮揮手,乖乖躺平睡好,洪栗安這才關上門。

    「你明晚真的會來?」門一關上,喬佩妤立刻冷冷地向他確認。

    「當然,我這個人向來說話算話。」

    「是嗎?」

    洪栗安明顯看見喬佩妤美眸閃過一絲輕蔑,這才想起自己的確向來誠實守信,但是她的「前姊夫」可是違背神聖誓言、偷情被逮的大騙徒,難怪她一臉不屑。

    「呃,對孩子。」他萬般無奈地補上一句,自己都覺得丟臉。

    喬佩妤對這個答案不置可否。她對于眼前男人,完全無法付出任何信賴。

    「姊姊從小就教育恩恩,自己許下的承諾,再困難也要辦到,相對地,她答應恩恩的事也絕對不會食言,希望身為父親的你,至少能和姊姊一樣做到這一點。」

    她頓了頓,紅唇忽地露出一抹揶揄笑意。

    「話說回來,不過是準時來看孩子,比要求對婚姻絕對忠誠容易千萬倍,你應該不至于連這點小事都辦不到。」

    「放心,除非蒙主寵召,否則明晚無論如何我都會來見恩恩。」他能理解對方的不信任,只能一再保證。「坐了這麼久的飛機,你應該也累了,有什麼事等明天再說吧。我先走了,明天見。」

    洪栗安正色承諾,道別後便轉身走人。

    喬佩妤沉默地凝視他背影,直至他消失在飯店長廊的轉角,冷凝美顏上一雙細眉依舊微皺,透著些許疑惑。

    好奇怪,明明知道對方不是個能信守承諾的人,為什麼當他那雙眼緊盯著自己,用那鏗鏘有力的聲調許下承諾,她還是差點相信他說到做到?

    「哼,演技真厲害,難怪當年大姊會被他騙倒。」喬佩妤輕哼一聲,轉身回房。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她不信前些日子還對認子興趣缺缺的男人,會忽然變成重信守諾又愛兒子的好爸爸。

    他突然變得和善可親,究竟是葫蘆里在賣什麼藥?想輕易博取她的信任?

    哼,門兒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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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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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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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她會化成任何形態守候著恩恩,也許是你晚上抬頭看見的第一顆星星,可能是早上在窗前唱歌喚醒你的小鳥,或者是突然飛到你身邊的蝴蝶。只要恩恩多用心留意,那些瞬間驚喜,都是媽咪想告訴你,她一直陪伴在你身邊、不曾離開的證明。我們雖然看不見天使,但是只要肯用心就能感受到她的存在,明白嗎?」

    寫著這段話的時候,我哭得唏哩嘩啦,中斷許久,才能繼續之後的情節。

    也不知道今年是怎麼了,一切似乎都很不順。先是在健康和寫作上都發生令人沮喪的事,之後又遇上親人驟逝,好不容易努力調適、讓自己振作一些,卻一連傳來三位朋友及朋友親人罹癌的不幸消息,還沒從震驚中平復,又接到另一位親人病危,住進加護病房的通知。

    坐在加護病房外等待探病時間到來的一分一秒特別難捱,見到全身插滿各種管線、靠機器維持生命的親人時,因為太震驚,除了「加油」,我竟然說不出其他更有用的話。想到醫生說最好放棄,即使救回也拖不了多久,眼楮酸酸的、心里痛痛的,卻一滴淚也掉不下來。

    這才發現,我在真正傷心時,其實大多哭不出來,只會安靜待著,勉強開口必定辭不達意,甚至偶爾臉上還會掛著微笑,直到某個點突然被觸發,卻哭得又凶又狂,而那通常是在無人時刻。

    寫這段話時,腦海里瞬間浮現已逝的親人,以及正在與死神拔河的另一位親人的臉孔,想起從前和他們相處的點點滴滴,淚水突然洶涌而上,情緒跌到谷底,不得不離開計算機,把自己關進廁所慢慢平撫激動的情緒。

    等我再回到計算機前,心情依舊沉重,窗外卻突然飛來了麻雀,吱吱喳喳說著我听不懂的話。

    好吵,我跑去喝水。

    棒了好一會兒,麻雀飛走了,我重新坐回計算機前,看見自己寫的那段男主角安慰小男孩的話。

    那只麻雀,會是化為天使的親人,專程來鼓勵我的嗎?

    我會加油,克服不斷重復的情緒低潮,也祝福我愛的人們及他們所愛的人們都能走出病痛,快快恢復健康,希望全世界所有人都無病無災、長命百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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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卿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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