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貝兒《當寡婦的古代日常.上︰逼宮》


出版日期:2017-02-07

  
方怡覺得自己死得好冤,不過是參加試膽游戲,卻被勾錯了魂,
更冤的是勾魂使者為了彌補錯誤,硬生生讓她穿越到古代,
在一名即將嫁進夫家沖喜的姑娘身上重生!
既來之,則安之,她就好好學習怎麼在古代生活吧……
無奈意外沒有消停,沖喜不成,她成了寡婦,
這峰回路轉的人生該不會是上天給她的考驗?
因為不想跟著陪葬,她被迫翻牆逃命,好不容易有個安身之所,
以為從此否極泰來,卻因無意間救了當今小皇帝,
而與高冷的攝政王有了交集,原來真正的考驗現在才開始——
小皇帝喜歡她,攝政王對她有興趣,她夾在兩人中間好為難,
不僅如此,上輩子她的老媽是律師,
她穿來後也陰錯陽差成了「第一女訟師」,專門幫弱勢婦女打官司,
如今她一腳已經踏進渾水中,想脫身都難呀……


  楔子
    現在時間是晚上十一點四十五分,方怡一直不斷問自己,這麼晚了,她不在家睡覺,到底來這兒干什麼?

    「每個社員在進來之前都要先接受試膽游戲的考驗,別以為靈異研究社這麼好混!」社員甲仗著學長的身分,趾高氣昂地哼道。

    她听完後更後悔了。

    進入大學之後,雖然沒有規定非要加入社團不可,她也不在意可不可以交到更多朋友,只是她想到畢業後找工作,有些公司會詢問是否有參加社團或當領導者的經驗,為了比別人多一點優勢,她才想找個社團參加,原本看上動漫研究會,可惜已經爆滿,最後只好參加沒有人數限制的靈異研究社。

    她活到二十歲,從來沒有遇過靈異事件,大概是因為她的八字重,阿飄根本不敢近身,所以就算要夜探鬼屋,她也不覺得害怕。只是沒想到還要經過試膽這一關,她不怕鬼,就怕遇到喜歡飆車或喝酒的駕駛。

    「要我半夜十二點站在十字路口?萬一被車撞到怎麼辦?我要不要先去保個意外險?」她又不是白痴,當然要以保護自己為優先。

    社員乙溫柔地安撫道︰「不用擔心,這一帶到了晚上很少有車輛經過,絕對安全。」

    方怡看了看鼓動她的學姊,嘆了口氣。

    從小到大,她的人生過得比別人順遂,這次還考上國立大學,不用跟其他同學那樣忙著打工賺學費,每個月的零用錢存起來就夠了。若要說生命中唯一的波折,大概就是父母離異吧!上頭的兄姊跟著老爸,她則是跟著老媽。

    老媽是個專門辦理離婚案件的知名律師,工作十分忙碌,經常要加班應酬,假日還得跟客戶見面,總是好幾天見不到人影,但在金錢方面從來不虞匱乏,她也就沒什麼好抱怨了。

    只是小小的試膽游戲,應該很簡單就能過關。

    「只要站在十字路口就可以了?」她再確認一次。

    「沒錯!」社員丙扶了下眼鏡,說得振振有辭。「十字路口可是傳說中陰陽交界之處,只要半夜十二點站在那個地方,就可以看到阿飄,還有人看過一輛無人駕駛的黑車經過,專門用來載送死人的魂魄。」

    方怡不免好奇。「那麼學長和學姊有看過嗎?」

    「呃……」三位社員你看我、我看你,顯然都沒有。

    見狀,她真的笑不出來了。「所以那些傳聞只不過是都會怪談,不是真的,你們也太好騙了。」

    社員甲有些惱羞成怒。「反正想進入靈異研究社,就要通過這個考驗,時間就快到了,快點準備!」

    方怡看了下手機,還差五分鐘就十二點,反正人都來了,就配合一下吧。她慢慢走向十字路口,還不忘左右察看,確認沒有車,才在指定地點停下。

    「好,就站在那里!」社員丙喊道。

    她打了個呵欠,好想回家睡覺。

    時間終于來到午夜十二點,但沒有任何怪事發生。

    方怡左右看了看,朝三名社員大聲問道︰「都沒事發生,我可以走了嗎?」

    「再等一下!」

    她撇了撇嘴角。「早知道想辦法走後門也要加入動漫研究會……」

    又過了三分鐘,依舊一片安靜,社員甲才不情不願地比了個手勢,示意她可以回來了。

    呼……總算可以回家了。就在方怡踏出腳的當口,眼前陡地一黑,短短幾秒後,意識馬上恢復過來,卻听到一段十分詭異的對話——

    她的陽壽未盡,你把魂勾來做什麼?

    我、我以為她死了……

    「你們說誰死了?」她問。

    警告你多少回,那個地方正好是陰陽交界,一定要小心分辨活人和死人那現在該怎麼辦?

    「你們到底在說什麼?」她皺眉,又問了一次。

    現在多了一條魂魄,要是讓上頭知道,連我都護不了你。

    可是原本的身體經過一天,已經開始腐壞,不能再用了……

    方怡越听心越驚。「喂!有沒有在听我說話?」

    沒辦法,只好幫她找一個才剛斷氣、還很新鮮的身體……

    「你們到底是誰?!」難道是陰間的勾魂使者?

    有了,就她吧!

    事不宜遲,快點把她塞進去!

    「你們到底想干什麼?為什麼我叫不出聲音來?難道……我真的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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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好痛!

    方怡是被痛醒的,腦袋簡直快要炸開了。

    「……想死可沒那麼容易!咱們已經收下銀子,如果你兩天後不嫁過去沖喜,咱們可沒辦法跟人家交代。」

    耳朵嗡嗡作響,她吃力地掀開眼皮,不禁愣住了。

    只見眼前站著一個古裝扮相的胖女人,正朝自己張牙舞爪。她嘴巴頓時張大,腦中閃過一個荒謬至極的念頭一她該不會跟上流行,學人家穿越了?

    不!不可能!一定是她的眼楮業障重,眼前都是假的,這些都是幻覺……

    「听見沒有?」胖女人揪住她的頭發吼道。

    「很痛耶!」出于防衛本能,方怡伸手揮開對方的手掌,心頭陡地一驚。這感覺太真實了,竟然可以直接觸摸到皮膚、感受到體溫。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你這死丫頭能值上三十兩銀子,就該謝天謝地了!」身材壯碩的陳家大嫂原本還要發怒,但一想到萬一真的把人打死,後果更不可收拾,既然硬的不行,就來軟的。「不是我這個大嫂狼心,而是日子實在過不下去,你最疼的兩個佷子有一頓沒一頓的,整天吵著肚子餓,你就行行好、做個好事,後天給我乖乖上花轎。」

    說著,她瞪向杵在一旁的丈夫。「還愣在那兒干什麼?快勸勸你妹妹,要是不上花轎,咱們一家都沒好日子過。」

    身材瘦小的陳家大哥慢吞吞地蹲下,卻不敢直視妹妹的雙眼。「是大哥對不起你,不過你早晚都要嫁人,張家又是世代經商,二房大少爺還是獨子,就算最後沖喜不成,成了寡婦,也不用擔心餓肚子,你、你就不要再為難大哥了……」

    瞪著眼前的畫面,方怡突地想起那段詭異的對話,頓時癱坐在地上,不得不面對現實——自己確實已經死了,魂魄卻附在另一個女人身上!

    看來眼前的無良夫妻是這副身體原本主人的兄嫂,為了三十兩銀子,把她賣給有錢人家沖喜,如果她不答應,恐怕又得受皮肉苦。

    好女不吃眼前虧,她就暫時敷衍一下好了。「我嫁就是了。」

    「這才對。」陳家大嫂見她妥協,滿意地走了。

    幸好陳家大哥還念一點兄妹情,背著妻子給妹妹送藥,另外「偷渡」了半碗白飯和一只鄰居給的雞腿,想彌補她。

    「這個家一直是你嫂嫂在作主,加上還有兩個孩子等著吃飯,哥哥實在幫不了你……嫁進張家之後,你自己多保重。」看著妹妹狼吞虎咽,想到她因為不肯答應婚事,被關在房里餓了好幾頓,越說越傷心。

    見陳家大哥一邊說一邊哭,方怡很想翻白眼,不過光從外形來看,他應該是真的被壓落底。「你就這麼怕那個女人?」

    「我、我是尊重她……」陳家大哥難堪地辯道。

    那個臭婆娘得意不了太久,等我找到被她藏起來的銀子,就馬上休了她!一定要讓她知道這個家是誰在作主!方怡不自覺地附和。「早就該跟那種女人離婚——我是說把她休了,不過孩子不能沒有母親,總得有人在身邊照顧,你自己要想清楚。」身邊有個專門辦理離婚案件的老媽,耳濡目染之下,顧慮得也比較多。

    「啊!竟然被你听見我心里在想什麼了……」陳家大哥滿臉尷尬。

    方怡先是不解,接著也怔住了。

    對吼!她明明听到這個男人說話的聲音,可是對方的嘴巴並沒有張開,這是怎麼回事?難道是用腹語?

    陳家大哥用食指搔了搔臉頰。「我都忘了你從小就有這個本事,可以听到別人心里在想些什麼,剛剛那些話可別讓你嫂嫂知道。」

    「嗅?」方怡嚇了好大一跳,難道她剛才讀取了對方心里真正的想法,這該不會就是讀心術吧?

    陳家大哥嘆了口氣。「這事連你嫂嫂都不知道,爹娘也是千叮嚀萬交代,一定要保守秘密,不能讓外人得知,免得惹禍上身。」

    她花了一點時間才完全吸收這個驚人的訊息,想到穿越小說的女主角都有金手指,原以為自己會是例外,想不到老天爺已經幫她設定好了。雖然不確定擁有這超能力是利還是弊?但是對于此刻的她來說,或許不算是壞消息,起碼可以分辨對方是敵是友。「你真當我是親妹妹?」

    陳家大哥的神情透著幾分狼狽。「那是當然了,雖然答應張家讓你嫁過去沖喜,可也是為你著想,總比留在這個家里,天天被你嫂嫂欺負得好。」

    「說得也是。」方怡想想也沒錯,不過目前最重要的還是先把自己的角色和背景搞清楚。「既然你把我當作親妹妹,應該很了解我的事,那我來考考你。」

    「考我?」陳家大哥愣愣地問。

    方怡開始發問。「我姓什麼、叫什麼?今年多大了?」

    「咱們姓陳,你的閨名叫順娘,今年十六。」他覺得妹妹今天有些怪怪的,但又說不出哪里怪。

    「哪個順?順利的順?」見他被唬弄過去,方怡又繼續問。「現在是什麼朝代?年號叫什麼?這兒又是什麼地方?」

    陳家大哥老實地回答。「現在是大周朝,年號元熹,咱們這兒是大林村……」

    「等一下、等一下!」听到關鍵字,方怡心口猛一跳。「你說大周朝?難道是武則天稱帝的武周?」

    陳家大哥一頭霧水。「武則天是誰?」

    「就是歷史上唯一的女皇帝,姓武……」

    「別胡說!」他緊張兮兮地制止。「女人怎麼能當皇帝?這話要是傳到外頭,咱們全家都會被砍腦袋的!」

    「看來此周非彼周,而且從衣裳還有屋子里的用品來判斷,應該也不是東周和西周……那麼就是原創小說中常見的架空朝代,完全沒有歷史可循,這樣倒也不錯……」方怡口中低喃。

    听到妹妹自言自語,陳家大哥有些擔心會不會是妻子那一巴掌,讓她整個人撞上牆壁,結果把腦子給撞壞了。

    「那爸……我是說爹娘呢?」方怡又問。

    「爹娘已經不在人世了……」陳家大哥一面回答,一面收拾碗筷。「我得走了,不然讓你嫂嫂看到可就慘了。」

    方怡摸了摸上過藥的傷口,血已經止住了,不過腫了個大包。沒想到就因為這個傷口害原來的主人送命,然後被自己取代。「後天就要嫁進張家沖喜,這表示新郎生重病快死了,我會不會當寡婦啊?」

    她是不介意當寡婦,看老媽辦了那麼多離婚案子,加上自己的老爸喜歡吃窩邊草,嘴巴還不 干淨,看多了,也就沒有期待,靠男人還不如靠自己呢!

    只是古代的想法封閉,听說寡婦的命運都很悲慘,那還不如穿越到男人身上,當個男人至少不用擔心會被欺負,找工作也方便。

    可惜現在說這些都沒用了。

    出嫁這天,迎親的隊伍午時左右來到大林村,沒有鑼鼓喧天的排場,也听不到鞭炮聲響,只有一個媒婆跟隨。

    陳家嫂嫂親自押著小姑上花轎,家里從此少了一張嘴吃飯,樂得眉開眼笑。

    花轎到張家大門時,已經接近傍晚時分。

    方怡已事先從順娘的哥哥口中探听到他們住的大林村就位在冀天府廣安縣梧棲鎮境內的一個小村子,張家是梧棲鎮上的大商人,認識不少當官的,所以後台很硬,可問題是,萬一沖喜不成,自己不就成了罪人?

    她真不敢想像將遭受什麼樣的非人待遇,還是祈禱對方能熬過來比較實在。

    她被媒婆牽進新房,雖然頭上蓋著紅頭巾,看不到周圍,但她可以聞到濃濃的中藥味,還有一些不太好聞的氣味。

    「今天是少爺的大喜之日,真是恭喜恭喜……如今有了新娘子沖喜,病氣馬上去,好運跟著來,長命百歲、多子多孫……」媒婆連珠炮似的說著吉祥話。

    只是媒婆還沒說完,就傳來一陣猛咳和嘔吐聲。

    「咳咳……咳……唔……」

    婢女的驚呼聲此起彼落。

    「少爺又吐了!」

    「快請大夫!」

    方怡感覺自己被人推到一旁,幸好她及時扶住櫃子,才沒摔倒。

    「我的兒啊!」張家二太太緊跟著沖進來哭喊。

    方怡偷偷掀開紅頭巾,看見好幾個女人圍在黃花梨木月洞門架子床前,婢女不斷地進進出出,壓根忘了她的存在。

    如果趁亂逃走,成功的機率有多高?雖然心里這麼盤算,但是她身上一毛錢也沒有,加上人生地不熟的,實在太冒險了。

    這時大夫進來了,仔細替床上的人把過脈,除了搖頭還是搖頭。

    「唉!還是請二太太準備後事吧!」

    張家二太太痛哭失聲。「嗚嗚……老天爺啊!我以為沖喜可以救我兒一命,沒想到……教為娘該怎麼辦?」丈夫已經過世,兒子是她在這世上唯一的希望啊!

    慘了,真的沒救了,看來她這個寡婦當定了!方怡腦中一團混亂,不曉得接下來該怎麼辦才好。

    「我的心肝肉啊……你不能丟下為娘的不管……要是你走了,娘也活不下去了!」張家二太太哭到肝腸寸斷。

    婢女端來煎好的湯藥,可惜張家少爺全都吐了出來,又引起張家二太太一陣呼天搶地,連方怡都能感受到她悲慟的心情。雖然白發人送黑發人確實很值得同情,不過生死由命,強求不來,自己就是最好的例子。

    就在這時,對方似乎終于想起剛進門的「媳婦」,轉過身,惡狠狠地尋找新娘子的蹤影,那眼神就像看到殺父仇人似的。

    「都是你害的!」張家二太太沖向方怡。

    「怎麼會是我——」方怡想為自己辯解,卻被一記耳光打斷了話。

    「你給我听清楚!」張家二太太咬牙切齒地怒斥。「咱們張家花了三十兩銀子把你買來沖喜,我兒子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你也得跟著殉節陪葬!」

    方怡搗著又痛又麻的臉頰,怒瞪著眼前的婦人。

    又不是自己害她兒子生病的,干麼找自己出氣?不過此刻她在人家的地盤上,對方人多勢眾,還是不要頂嘴才是上策。

    「今晚是洞房花燭夜,你給我好好待在新房里……哼!」撂完狠話,張家二太太帶著婢女退了出去。

    「可惡!」方怡揉著臉頰,連親生父母都沒打過自己,在學校也不曾被同學霸凌過,一定是老天爺看她上輩子過太好,決定讓她在大周朝吃點苦頭。

    難道她真的要在這里等死?

    她這輩子從不曾為任何事拚命努力過,直到這一刻才體會到生死交關的急迫,如果她再不逃,就只能等著殉節陪葬。

    「我不想死!」方怡大叫。

    「嗯……」這時床上傳來呻吟聲,把她的思緒拉了回來。

    她放輕腳步,走到床前,看見床上躺著一個瘦到像骷髏的少年。陳家大哥說對方也是十六歲,或許是因為久病的關系,看起來年紀更小。

    「沖喜不過是迷信,我真的救不了你,希望你一路好走,下輩子能有一副健健康康的身體。」

    方怡見對方又昏睡過去,便把鳳冠丟在一旁,脫下身上的紅袍,一面吃著案桌上的點心,一面想著脫身的辦法。

    到了半夜,她被咳嗽聲驚醒,這才發現自己不小心睡著了。

    她起身來到床前,在大紅蠟燭的映照之下,見到對方睜著雙眼看著自己,不禁有些尷尬。

    「呃……你要喝水,還是要我叫人進來伺候?」

    「你……」張家少爺舉起瘦到只剩皮包骨的右手。

    「你是在問我是誰嗎?」

    張家少爺瞪大凹陷的雙眼。「你……快逃……」

    我不行了可不能拖累你讀取到對方心里的話,方怡可以確定他是個好人。「我也想逃,但是身無分文,能逃去哪里呢?」

    張家少爺用顫抖的手比了比床尾的一口雕花木箱。「把它……打開。」

    「你是說這個嗎?」她掀開蓋子,里頭有一只用絲綢縫制的錢袋,上面繡著吉祥圖案,袋內明顯裝了東西,沉甸甸的。

    「給你。」張家少爺舉起的右手又垂落在被子上。

    方怡拉開束口,倒出里頭的碎銀子。「這些真的要給我?」

    張家少爺吃力地點點頭。「你……快逃。」

    方怡感激地將錢袋攬在胸口,接下來就只要等機會到來。

    餅了一個時辰,伺候的婢女端了煎好的湯藥進來,方怡趁對方不注意,把心一橫,用花瓶敲昏對方。

    「幸好還有氣……」她連心都在打顫,頭一回干壞事,真怕失手打死人,確定婢女還有呼吸,立刻脫下對方身上的襦裙,七手八腳地穿在自己身上,再將床幃撕成條狀,綁住對方的手腳,並在口中塞了一團布。

    這樣應該能爭取一點時間吧?

    「呃……張家少爺,謝謝你,我永遠不會忘記你的恩情。」方怡來到呈現半昏迷狀態的少年面前。「我走了。」

    她躡手躡腳地離開新房,雖然不認得路,但是對于經常蹺課的她來說,爬樹、翻牆的經驗不少,她就不信逃不出去。

    至于最後成不成功,就看幸運女神會不會對她微笑了。

    紫金城

    笆泉宮內住著身分尊貴的皇帝,他眾星拱月、至高無上,是天下最有權力的男人,只不過這個男人如今才八歲。

    「皇上……我的小祖宗,求求您吃一口,萬一餓著龍體那可怎麼辦才好?」桂公公跪地懇求小皇帝用膳。

    尚未束發、還是垂髫的小皇帝氣呼呼地鼓起雙頰,將桌上的御膳全都掃到地上。「我不要吃!」

    「皇上應該自稱朕才對……」

    「我不要當皇上!」登基半年來,他已經受夠朝臣們的竊竊私語,他好想當個普通百姓,不必整天被囚禁在這座華麗的牢籠內,看人臉色過日子。

    別公公听了,直冒冷汗。「這話皇上可不能隨便亂說,要是讓攝政王听到——」

    「我沒有亂說!」小皇帝扁了扁嘴。「就讓十三叔來當好了,反正他早就想除掉我取而代之,這大周朝早晚都是他的……」

    他真的好害怕,好怕哪天莫名其妙地死了……父皇若還在世該有多好,他也好想念母妃,誰來救救他!想到這兒,小皇帝眼眶便濕了。

    「皇上!」桂公公尖著嗓子制止,往外探看,生怕被人听見。「攝政王不過是輔佐皇上處理朝政,絕無二心。」

    小皇帝雙目微紅地瞪著他。「不要以為我年紀小就什麼也不懂,朝中有不少大臣都在游說十三叔,希望他能把我拉下龍椅。」

    「攝政王若真有異心,又何必堅持遵循先帝遺願,讓皇上登基呢?」桂公公嘆了口氣。「皇上身為帝子,理所當然是繼承大統的不二人選,切勿听信謠言,壞了叔佷之間的感情。」

    聞言,小皇帝吸了吸鼻子。「可是十三叔討厭我。」

    「回皇上,沒那回事。」桂公公憐惜地回道。

    「你不必安慰我,我可以看得出來。」在這座皇宮內,又有幾個人是真心對自己好、可以信任的呢?「每回十三叔見了我,總是板著那張像冰似的臉,而且還用可怕又冰冷的眼神瞪著我。」

    別公公苦笑一下。「攝政王不管見到誰,都是那副表情。」

    攝政王的生母劉賢妃生前就是一尊像冰雕似的美人,長相冷艷絕倫,性情更是難以捉摸,偏偏當年孝昭皇帝就是愛她那副冷冰冰的樣子。

    「十三叔恨不得我沒有出生,那麼他就不必礙于天下人的眼光,可以自己當皇帝了。」小皇帝越說越難過,父皇若是還活著該有多好?

    「皇上千萬別這麼想。」桂公公心里也同樣忐忑不安,但總還抱著最後一絲希望。攝政王會遵守與先帝的承諾,待小皇帝成年之後,便會將政權交出來,絕無加害之心,也從未覬覦過皇位。「皇上從一早到現在都還未進膳,這會兒都快午時了,還是多少吃一點。」

    「我不想吃!」小皇帝索性使起性子。

    「皇上別跟自己的肚皮過不去……」

    他從椅子上跳下來。「說不吃就不吃!」

    話聲方落,外頭響起一道傳報聲。「攝政王駕到——」

    這五個字馬上讓小皇帝嚇白了臉,又不肯示弱,只能全身僵硬地站在原地。

    隨著腳步聲接近,就見一名年約二十二歲,頭戴長冠、身穿親王常服的俊美男子來到小皇帝跟前。

    小皇帝瞬間感受到巨大的壓迫感,其實他真的很羨慕對方,只消一個眼神,就能讓朝臣乖乖閉嘴,不敢造次。

    他吞咽下口水,怯怯地抬起驚惶的瞳眸,正好和攝政王冰冷的目光相對,小小的身子明顯抖了抖。

    攝政王拱手為禮,語調不見一絲起伏。「見過皇上。」

    「十、十三叔平身。」小皇帝瞥了眼狀似恭敬、渾身上下卻散發著令人畏懼氣息的男人,對年僅八歲的他來說,攝政王的存在是個可怕的威脅,對方甚至不需要動一根手指就能要他的命。

    垂下拱起的雙手,攝政王冷眸一掠,瞥見被掃了一地的菜肴,馬上猜到幾分。

    「皇上還未進膳?」這句話自然是問負責伺候的桂公公。

    別公公還沒說完,小皇帝就一陣搶白。「我不想吃!」

    「皇上為何不想吃?」他冷冷地問。

    小皇帝哼了哼。「不吃就不吃,沒有理由。」

    氣氛頓時變得緊繃起來。

    見十三叔沒有出聲,小皇帝不禁偷偷抬眼,見他由高處往下睥睨著自己,也跟著賭氣不說話。

    他不能害怕!一旦表現出害怕的樣子,只會讓對方看輕自己罷了,說不定還會在背後嘲笑他。

    「既然皇上不吃,就把東西全部撤下。」當攝政王再次啟唇,卻是大出眾人意料之外,就算知道他冷血無情,也沒想到會做得如此狠絕。「除了水之外,今天不準呈上任何吃食。」

    別公公當場跪下。「王爺,這萬萬使不得……」

    小皇帝臉色更白了,十三叔果然討厭他,想要把他餓死!

    攝政王瞪著皇帝佷兒露出驚懼之色的小小臉蛋。「若明天早上皇上還是不吃,就再餓一天,本王倒要看看能撐多久。」

    小皇帝既傷心又害怕,揪緊身上的龍袍。「我就知道十三叔不安好心,想要害死我,圖謀篡位……嗚……」

    「小祖宗別亂說!」桂公公連忙伸手搗住他的嘴。

    雖然開不了口,小皇帝還是努力瞪大雙眼,不想輸給對方。

    面對小皇帝的指控,攝政王俊臉無波,沒有一絲動搖,口中吐出殘酷的結尾。「誰敢違抗,本王要他的腦袋!」說完,他袖擺一甩,轉身離開甘泉宮。

    待人走遠了,桂公公才放下手掌。「皇上又何苦跟攝政王過不去?」

    「嗚……反正在這座皇宮里頭,沒人是真心為我好……」小皇帝一面啜泣、一面用袖口拭淚。

    別公公心疼地說︰「還有奴才在啊!」

    「嗚哇……我要父皇!」小皇帝抱住他,哭得像個三歲孩子。

    別公公抱著年紀尚幼、還很任性的小皇帝,伺候先帝多年、一向忠心耿耿的他也不禁悲從中來。「皇上是一國之尊,要堅強點。」

    小皇帝哭得更大聲。「我不要當皇上——」

    而攝政王的這道命令不只傳遍宮里上上下下,就連文武百官都听說了。

    當今天下,也只有攝政王敢讓小皇帝餓肚子,可見他根本就不在乎皇帝佷兒的死活,私底下也跟著議論紛紛,說他心懷不軌、意圖謀反的傳聞也越演越烈。

    翌日,餓了一天一夜的小皇帝捱不住饑餓的痛苦,總算老老實實地進膳,這個消息很快地傳到東離宮。

    東離宮是攝政王待在紫金城內時所居住的寢宮,雖然他有自己的王府,但為了接見朝臣、處理政務與監督小皇帝的日常起居,每個月回王府的時日屈指可數。

    「皇上下回再鬧別扭,不肯進膳,就照這樣餓上他一天。」他將批好的奏章合上,吐出如冰似的話。

    前來回稟的太監畢恭畢敬地回道︰「是,奴才告退。」

    攝政王拿起下一本奏章,翻開批閱,彷佛剛剛下的命令不過是懲罰一個不听話的奴才,而不是當今皇上。

    隨侍在旁的幾個太監個個屏住氣息,連動都不敢動,因為比起年幼可欺的小皇帝,眼前這號人物才是真正掌握最大權力的人,如果攝政王真的有心爭奪皇位,根本無人可以阻止。

    半個月後

    「攝政王駕到——」

    听到外頭傳來吆喝,小皇帝趕忙正襟危坐。

    依舊擺著一張冰塊臉的攝政王來到跟前,先瞥了一眼神色流露出幾分緊張的皇帝佷兒,再看了下有些無措的桂公公,這才半垂眸光,拱手行禮。

    「見過皇上。」

    小皇帝努力揚高下巴。「十三叔免禮。」

    「皇上召臣過來,不知有何旨意?」攝政王面色無波地問。

    小皇帝清了下嗓子。「我、我要出宮!」

    攝政王的口氣不變。「皇上為何要出宮?」

    「當然是為了體察民情。身為一國之尊,卻不知民間疾苦,又如何當個好皇帝?」小皇帝自認說得理直氣壯。

    「十三叔覺得我說得對不對?」

    哼!他就是在找碴沒錯,看攝政王怎麼應對!听見這個回答,攝政王表情淡漠地下了評論。

    「皇上能有此想法,確實是百姓之福,」見小皇帝露出喜色,又冷冷地補上兩句。「不過光是出宮一趟就想知悉民間疾苦,未免太天真了。」

    才高興一下,又被潑了盆冷水,小皇帝頓時脹紅了臉。「我、我……」

    「攝政王,皇上有這份心意才是最重要的。」桂公公于心不忍,不顧身分地插嘴,果然見到一記冰眸掃了過來,讓他老邁的身軀抖了好幾下。

    小皇帝咬了咬下唇,清楚地看見十三叔眼底的厭惡,若不是其他皇子都無法順利長大,那張龍椅也輪不到他來坐,可他一點也不稀罕,誰愛坐就讓他坐好了。

    「即便如此,我也想親眼看看百姓的生活。」他鼓起勇氣說道。

    聞言,攝政王瞬也不瞬地盯著他。「皇上若堅持非出宮不可,可以。不過萬一皇上有個損傷,就算只是跌了一跤,身邊伺候的太監和侍衛一律處死。」

    小皇帝打了一個冷顫,差點就打退堂鼓,可就算被威脅,他也不想如十三叔的願,該反抗的時候就要反抗,他握緊拳頭道︰「我、我還是要出宮!」

    攝政王垂下眸光,嗓音更冷。「皇上一旦出了宮,沒人能預料會發生何事,最好乖乖听從身邊人的話,免得真的遇上危險,到時臣也愛莫能助。」

    「又沒人知道我的身分,會有什麼危險呢?」十三叔根本是在恐嚇——不,說不定他是在暗示,他有可能趁這機會除掉自己,到時根本沒人會懷疑到他頭上。小皇帝想到這兒,臉色有些泛白。

    別公公一臉擔憂。「皇上怎麼了?」

    「沒、沒什麼。」他才不怕!反正早晚都會被殺,在死之前,他也要看看宮外長什麼模樣。「總之明天一早,我就要出宮。」

    「臣明白了。」攝政王拱手回道。

    這次算是他luo了,小皇帝心里有些得意洋洋。

    五月十五,方怡來到建業已經兩個月了。

    建業是大周朝的國都,當今皇上就居住在紫金城內,可惜她還是無緣窺見一角。

    據說之所以取名為紫金城,是當初在建造宮殿時,用了大量來自瑯玡山盛產的紫金石,這種礦石被稱為瑯玡紫金,以象征尊貴的紫為主色,配上青綠或紅黃花紋而聞名,如今已經相當稀少。

    她能平安無事地在這里落腳,可都要感謝朱七姐。

    她那天半夜雖然幸運逃離張家,可連東南西北都搞不清楚,又怕被抓回去,只能像無頭蒼蠅般到處亂鑽,還差點和巡夜的更夫撞上。就在這當口,恰巧遇到回老家省親的朱七姐,因為回程的路上有事耽擱,正在尋找投宿的客舍,便好心地讓她搭便車。

    方怡當時謊稱嫁進夫家沖喜,丈夫還是不幸過世,便被婆母逐出大門,也不敢回娘家,沒想到朱七姐同樣是個寡婦,因為同病相憐,便答應收留她。

    只能說她的運氣真是太好了,在走投無路之際,還能遇到貴人。

    「七姐早!」她抱著面盆,里頭裝了幾件髒衣物,從位在西側二樓的寢房,沿著木板樓梯走下來,來到位在四合院中央的天井。

    那兒挖了口井,飲水、煮食和洗衣全都靠它,此時已經有人早一步蹲在那兒洗衣服。

    這座四合院是日字形的二進院落,也是這名叫朱七姐的寡婦原本的夫家。十多年前,她丈夫過世,之後公婆也相繼走了,膝下又無一兒半女,獨自守著空蕩蕩的屋子也怪寂寞的,于是因緣際會之下,開始收留無家可歸的寡婦,一來有個收入,二來也算是在做善事。

    年過四十的朱七姐抬起頭,圓臉上堆著笑意。「早!」

    于是,方怡也加入洗衣行列,剛開始很不習慣,老是洗不干淨,水也擰不干,不過現在已經駕輕就熟了。

    「今天是玉女娘娘的生辰,外頭有迎神廟會,七姐要不要一起去看?」方怡隨口問著對方。听說玉女娘娘就出生在距今一百多年前,還在娘胎時就與人指腹為婚,但還沒嫁進夫家,未婚夫就因意外喪生,于是一生守節,不曾再嫁。

    就在她死後不久,有天晚上托夢給大家說會發生大火,通知大家快點逃命,結果真的發生火災了。因為有她示警,許多人因而保住性命,之後為了感念她,人們便建了座廟來供奉。

    「每年都一樣,也沒什麼好看的。」朱七姐興趣缺缺。

    「你就成天只想著往外跑,也不想想自己是個寡婦。」另一道女嗓加入她們,口氣有些不贊同。「還有穿的衣裳顏色太過花俏,也不想想丈夫剛死不久,根本是故意招蜂引蝶。」

    方怡不用回頭,也知道此刻說話的女人是誰。這座四合院又被外頭的人叫做寡婦樓,因為里頭住的全是寡婦,而且都是被朱七姐帶回來的,但也不是免費住,每個月要付三百文錢。

    在大周朝,一兩等于一千文錢,一斤豬肉只要二十文錢,加上包吃包住,三百文錢雖然不算多,但對寡婦來說還是一筆可觀的數目。

    能有個棲身之所,大家都很珍惜,平日頂多做些針線活,賺取微薄收入,加上省吃儉用,才應付得過來。

    方怡轉過頭,擠出笑臉。「梁姐早!」

    這位是梁氏,也是寡婦樓的住戶之一,方怡推算大概二十七、八歲,從入住那一天起,就處處挑她的毛病。

    梁氏熟練地從井里打了桶水上來,嘴巴叨念。「別忘了這兒還住著其他人,別因為你一個而壞了咱們的名聲,讓外人以為寡婦都像你這麼不安分。」

    只是逛個廟會就叫不安分,方怡實在很難認同。

    「寡婦又不是犯人,為何得把自己關在屋子里頭?那不過是男人的私心作祟,恨不得把全天下的女人都綁在家里,哪里也去不了。寡婦也是有七情六欲的,也想再次得到幸福,別跟我說你從沒這麼想過。」連女人都看不起女人,順著男人那一套去做,讓她實在咽不下這口氣。

    「七姐,你听听看她說的是什麼話?」梁氏氣紅了臉,轉身就向朱七姐告狀,因為對方在這里年紀最長,又是這座四合院的主人。「這話要是傳出去還得了?真是沒見過像她這樣、這樣……」

    方怡很好心地幫她接下去。「不要臉的女人。」

    「你、你知道就好!」

    她直視梁氏的雙眼,讓對方心中的想法無所遁形。「你老實告訴我,你真的沒想過再嫁?真的不想再得到男人的疼愛,下半輩子能有個依靠?也不想有機會生個兒子,將來幫你送終?」

    「我……我……」梁氏的臉脹紅到快滴血了,就因為她不準丈夫納妾,導致夫妻關系更加惡劣,最後丈夫死在狐狸精的床上,婆母把錯全怪在她身上,還將她趕出門,連兒子都見不到,老天爺待她真是太不公平了!

    「如果你們連自己都屈服了,那麼莫怪男人把咱們瞧扁。」方怡覺得大周朝的女人被洗腦得很嚴重。

    「七姐,你听到了沒有?」梁氏被說到心坎里去了,但又不能承認,只好轉而向別人尋求支持。

    朱七姐安撫地笑了笑。「順娘年紀還小,得慢慢教才行。」她想著方怡才十六歲,剛嫁進婆家沒幾天,相公就病死了,連男女情愛都不懂便成了寡婦,才會有這番違反婦節的論調。

    「我一定會好好監督你,免得你將來闖出大禍,這也是為你好。」梁氏嘴巴上說得冠冕堂皇,但是心里想的卻是另外一回事。

    就因為年紀小,看起來就像個還未出嫁的閨女,而且女人有臥蠶,特別容易惹來桃花,瞧她那雙眼楮整天滴溜溜地轉,哪個男人見了,三魂七魄不會被她勾走的?哼!既然大家都是寡婦,那種好事絕不允許它發生!

    表才理你!方怡讀取到她妒忌、丑陋的心思,也只是冷笑一聲,已經懶得再跟她抬杠下去。

    不過自己也算是幸運,陳氏順娘的樣貌雖不到絕色,不過一雙彎彎的柳葉眉,眼下還有臥蠶,不笑時親和可愛,笑起來連眼楮都像在笑,一看就很有異性緣的樣子,加上秀氣的鼻子和小小的菱唇,膚質又好得沒話說。

    唯一的缺點就是身高矮了些,體型也偏瘦,大概是之前吃得不好,最近總算養出幾兩肉來,氣色也顯得紅潤些,跟寡婦給人的悲慘形象相比,真的完全不像。

    她把洗好的衣物晾在竹竿上,便進廚房幫大家做早飯。這里是采大家輪流下廚、煮好之後再一起吃的方式。她不禁想到以前從來不用做家事,每星期都會請人來打掃,但是天天吃外食也會膩,更不可能依靠天生就是料理白痴的老媽,最後她只好自己學著下廚做菜,沒想到現在倒派上用場了。

    「就是生火麻煩,其他的倒還難不倒我……」她不知道第幾次被黑煙嗆到,咳到臉都紅了。

    「還是我來吧!」同樣也是這座四合院住戶的邱氏走進來,接手這件差事。她正好住在方怡樓下,兩人年紀只差五歲,算是最談得來的。

    方怡一臉如釋重負。「謝謝邱姐,你身子好多了嗎?」

    「躺了兩天,也喝了藥,總算好多了。」邱氏溫婉地笑了笑。

    看著她,方怡很快地讀取到對方心里的想法。要不是想再見到女兒一面,我早就活不下去了……

    「那就好。」她不喜歡刺探人家的隱私,但現在有了超能力,很難不去讀取桂人的心里話。「待會兒我去買條魚回來煮湯,你多喝一點。」

    多虧張家少爺,比起其他人,自己的手頭還算寬裕。

    邱氏委婉地拒絕。「這怎麼行呢?你的日子也一樣不好過……」

    「等銀子用光了再來煩惱,我相信總會有辦法的。」方怡相信自己的運氣,不會窮到有餓死的一天,況且她也不是對每個人都好。「你就別跟我客氣。」

    「謝謝你。」邱氏眼眶紅了紅。

    接近午時,趁其他人都待在房里,方怡換上淡黃色系的右衽窄袖上襦,搭配青色長裙,腰上再系一條宮絛,可惜手上沒有玉佩或金飾點綴,只好掛著親手縫制的錦囊,上頭繡了「招財進寶」四個字,可見現在的她有多愛錢,雖然針腳很雜亂,但里頭可以塞個十幾文錢,當錢袋來用正好。

    她提了一只竹籃,躡手躡腳地離開四合院,就怕被梁氏逮個正著,得听她羅哩羅嗦,說寡婦不該這樣做、不該那樣做。

    據說大周朝的開國皇帝是個相當迷信的人,他听從司天監建議,以紫金城為中心,劃分出東南西北四條主要街道,以青龍、白虎、朱雀和玄武命名,每條街道又細分為數條較小的,再以北斗七星、二十八星宿為巷弄名稱,企盼得到上天庇佑,祈求國運昌盛。

    方怡對這一帶的地形早就摸得一清二楚,她從搖光二巷出來,走在玄武六街上,距離玉女娘娘廟雖然只隔兩條大街,卻要花費大約二十分鐘左右的腳程,平常百姓出門,除非花錢雇轎子,否則只能仰賴步行。

    當她揮汗如雨地走到玉女娘娘廟附近,終于見識到古代廟會的氣氛。其實跟大拜拜很像,店家都會在門口擺放供桌,奉上供品,祈求得到玉女娘娘的保佑。

    這里聚集來自各地的攤販,將周圍擠得水泄不通,相當熱鬧。

    方怡往前走了幾步,目光被販賣各式簪子的小攤所吸引,隨手拿起幾支,發現材質都相當粗劣。

    「嗚嗚……娘……」就在這時,周圍突然響起小女童的哭聲。

    她下意識循著聲音來源望去,大概是跟著大人出來,結果走散了,反正街上這麼多人,總會有人上前關心。

    「……丫頭?丫頭!」

    小女童撲向著急尋來的母親。「娘!」

    「要你跟好,你偏偏不听話!」婦人邊說邊拉著女兒的手走了。

    彷佛什麼事也沒發生,街上的人潮依舊川流不息。而方怡也一樣繼續逛著攤子,隨手拿起幾支做工還不錯的木簪,考慮了半天,這才開口詢問價錢。

    「……放開我!你好大的膽子,難道不怕死?」

    男童的斥喝聲倏地傳進她的耳里,方怡直覺地回過頭,見到一名大概七、八歲的男童被一個高頭大馬的漢子拖著走,臉上又怕又急,都快哭出來了。

    「怎麼回事?」現場目睹的路人開始窸窸窣窣地說著話。

    「……打擾各位了!這是我兒子,他太不听話了,我正打算帶回家管教……」那名漢子連忙朝四周的路人解釋。

    季昭怒喝。「放肆!居然敢說我是你兒子?你可知我是誰?快放開我!」

    「你再不乖一點,回家之後有你苦頭吃!」那名漢子表情閃過一絲猙獰,抓握的力道更大。

    旁人當真以為是父親在管教兒子,自然也就沒多注意。

    不過方怡對兩人的身分深深感到懷疑,因為兒子身上穿的袍服質料一看就很好,像是有錢人家的少爺,反而當爹的穿著粗布短褐,若說他們是一對父子,總覺得有種違和感。

    她往男童身上多看了兩眼,就讀取到對方的心里話——誰來救救我?!

    咦?方怡愣了愣。

    十三叔快來救我……不!十三叔討厭我,巴不得我死掉……

    他們果然不是真的父子!方怡在心里想道。她本來就不是愛心過盛的人,也沒打算多管閑事,但一直听到男童的求救聲,逛街的心情都被搞壞了,原想轉頭不去看,這樣就讀取不到了,但她也不是真的這麼鐵石心腸,加上對方又是小孩子,很難見死不救。

    「……我不是你兒子!」季昭大喊。

    那名漢子拖著他走得更快,眼看一大一小的身影越來越遠,方怡終于嘆了口氣,走向他們。

    「喂!你要帶我弟弟上哪去?」方怡擋住對方的去路,一手挽著食籃、一手叉在腰上。

    那名漢子表情透著驚慌,大概沒料到對方的家人會冒出來壞事。「你……你是他的……」

    方怡朝男童招手。「阿弟,過來大姊這里!」

    「……大姊!」季昭也很機靈,馬上配合演出,用力甩開那名漢子的手,奔到方怡身後。

    她瞪著那名漢子。「你是拐賣人口的吧?跟我去見官!」

    「這是誤會……我……認錯人了……」說完那漢子就鑽進人群當中。

    季昭見那漢子逃了,氣呼呼地喊道︰「別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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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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