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毓華《天命妻》


出版日期: 2021-05-21

余生有妳,不知道誰走進誰的心,
誰又溫柔了誰的眼……

歷經慘烈宮斗與背叛,她孫拂最後成為飄蕩世間的一抹孤魂,
為避天雷,她意外被一個能通陰陽、嘴硬心軟的少年謝隱救下,
孤獨的一人一鬼彼此作伴,窮困的他不惜省下口糧給她供奉衣服食物,
讓她再度嘗到活著的滋味,甚至在判官拘魂時大膽為她爭取好處,
誰知當她再次睜開眼,竟重生回到十五歲,
于是她甩開利用她進宮謀富貴的無良長輩與姊妹,努力學習經商管家,
日子是如此幸福,唯獨遺憾與謝隱無緣,就在她等著依父母之命嫁給表哥,
卻發現備受皇帝寵信、擁有通天本領的當朝國師正是謝隱,
而且逐漸陷入黑暗的他,只有她這個天命之女能拯救……


尾聲 國師大發神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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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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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洞房花燭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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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華貴嫁衣遭破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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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相互訴情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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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威國公夫人來提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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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向姚家退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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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聖旨帶來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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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護在身前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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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學習管家做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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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判官筆妙筆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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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為故人獻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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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趕走背主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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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孔明燈的去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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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清點庫房揪內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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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重生回到十五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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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自力更生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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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不知歲月的飄

要問孫拂當了多少年的孤魂野鬼,她自己也算不清楚,她只知道自己沒有入輪回去投胎,更別提由鬼差接引進酆都鬼城去受審判了。

等了又等,等了又等,也不知時間過去多久,更不清楚時空的變化,渾渾噩噩的她還是一只孤鬼。都說執念太深的人才進不了輪回,她可是一只明白的好鬼,不怨不恨,一心想投胎當人去,為什麼還是困在這一世的因果里,她一直想不明白。

後來遇見的鬼多了,才知道是自己的時間還沒到。每只鬼都有時間表,不管新魂、舊魂,尤其是孤魂野鬼,時間未到,你就只能繼續無止境的在人間漂泊。

說起來她也挺倒楣的,勤勤懇懇的替堂姊照顧外甥,替外甥看守著朝堂,結果一等那死小孩羽翼豐滿,孫家大房還有她,小皇帝一個也沒放過。

後宮嘛,料理她的法子也不出那幾種,明面上說體恤她一生辛勞,留個全尸是給她的體面,鴆毒、白綾,她選擇吞了金,然後一把火燒了她住了半輩子的宮殿。

這還不算倒楣,更倒楣的是,她身亡的那一瞬間,竟然被一道紫電擊中。

天雷自帶天地威壓,她一個突遭變故剛死的鬼,神智懵懂,連指尖都抬不動,哪里躲得過,剛剛離體的三魂七魄被打散了,既不能魂歸地府,也不能輪回轉世,只能做一個魂無所歸的游魂孤鬼。

這些,是她歷經無數鬼魂來去才明白的道理。

所以當鬼容易嗎?

此時的她翹著二郎腿,吊兒郎當的坐在大寶寺最高的塔尖上,繡鞋和裙擺、袖口都是被火舌忝舐過的痕跡,鞋上綴的東珠早讓她拔起來換香燭吃了。

沒錯,當了鬼處處都需要用到錢,尤其在吃不飽這件事上頭。

因為死得不甘願,一把火燒了那廝的宮殿,那廝別說把她下葬,連個棺槨也沒有,外家又被從頭到腳擼了個干淨,誰會來惦記她一個被送進宮作為固寵用的隔房嫡女死後有沒有人祭祀?

初一十五,清明月半那些元寶紙錢、香火供奉根本就是妄想。尤其是七月半鬼門開的時候,她連一碗陽世親人的祭祀飯都吃不上,也只有中元這一夜能托舉千萬盞蓮花燈入幽冥,齋十方孤魂。

而她和那些千千萬萬無人供奉的孤魂野鬼沒兩樣,眼巴巴的趴在河邊,撈蓮燈上的香燭吃,一年中就這一日能得這點供奉,然後縮衣節食、省吃儉用,可再怎麼省吃儉用,也總是處于半饑餓狀態,日子過得實在是太寒磣了。

日子一久,她也想開了,吃飽是不可能了,可餓也餓不死,那月復中的饑餓很難熬,但不熬怎麼辦?

不過,這些都是過去的事了,不知打什麼時候開始,她會在年節收到屬名給她的供奉和元寶紙錢。因為屬名,就算別的鬼想來搶也沒門,除非她願意給。

她珍惜的從腰上解下一個香囊,從里頭抖出幾片酥油做成的香料片,嚼得口齒生津,這酥油的香味,吸上一口都覺得大補,更何況是吃進口中,實在比吃蠟燭的滋味好過太多了。

因為一年就那麼一回,東西也不多,她吃得很節制。

不過,到底是哪個親人好心給她這些供奉?尤其在相隔了她自己都不清楚的歲月,難道是孫氏家族的後代子孫?

想想不可能,她無子,所以不會有後代,她在後宮最後那幾年父母已逝,兩個弟弟也因故而死,至于族人的子嗣,她一個外嫁女,在她叔叔們那里都得不到半點供奉了,後面親緣越發疏遠,血脈什麼的就別說笑了,誰還記得她這被栽贓做人偶魘鎮皇帝,使得家族遭受牽連,由盛轉衰的禍水?

不過她相信這世間也不乏大善人,或許心血來潮,不知從哪得知她的姓名,願意給她一點供奉,普渡拜拜的時候施舍那麼一丁點的善行,就夠她享用的了。

吃完了手上的香料片,從塔頂看出去,漫天雲霞,遠遠可以見到江流上不斷有如螢的點點燭光飄過。

今日鬼門開,反正閑著也是閑著,不如她也去湊湊熱鬧撈幾盞蓮燈,于是從大寶寺的荒塔尖一躍而下。

她也算是積年的老鬼了,撈蓮燈的活兒雖然談不上無往不利,卻也沒搶輸誰,方才吃了個半飽,這會兒她就不像別的鬼魂撈到香燭就狼吞虎咽,她會收起放進荷包里,攢著慢慢吃,雖然味道跟雞肋一樣,也總比一直餓著的好。

不過都怪她眼楮的業障太重,一不小心就看到不該看的,一對全身濕淋淋的小姊妹花就那樣站在河畔的角落里,旁徨茫然,連上前搶食都不敢,只能等著眾鬼搶剩的殘羹冷炙。

弱肉強食,不管她活著還是死了的時候,都一樣。瞧著是水鬼,也不知是被抓交替,還是不小心落了水的。

更小的那個餓得發出難忍的嗚咽,大的拉不住她,眼睜睜看她上前去撿拾掉在地上的香燭,還沒能放進口中,就教年輕力壯的惡鬼狠狠一巴掌拍中胸口,頓時如破布女圭女圭般撞在一根石柱上,無聲無息了,姊姊渾身發抖的撲到妹妹跟前,哭得肝腸寸斷。

在她眼前發生這種事,孫拂嘆了口氣,「別號了,等會兒緩過氣,你妹妹就能醒了。」

人死了變成鬼,鬼死了變成,只不過鬼也不是那麼容易死的。

聞言,做姊姊的哭得更凶了。

「沒事,以後習慣了就好。」

餓習慣了,飄蕩習慣了,被人欺負習慣了,孤伶伶習慣了,日子一久,也就這樣,什麼都會習慣的,她手上的香燭雖然不多,也夠她們一頓香火了。

姊姊一見妹妹醒來,慌忙把手里的香燭放進妹妹嘴里,小姑娘聞到味道狼吞虎咽,濕潤的眼淚落滿孫拂的手。

還有淚,真好,她已經不知道眼淚是什麼了。

她沉默的離開那對小姊妹,一樣都是死鬼,希望那對姊妹別吃太多苦頭,趕緊由著鬼差押往黃泉路上去,別在人間游蕩,日日夜夜受盡煎熬,其他的,她也無能為力。

她沒有煩惱太久,自從成了鬼,她的七情六欲越來越淡,連死後那腔怨恨也不真切了,只覺得一顆心空落落的,做什麼都提不起勁。

鬼節,人間太多幽魂,她失了興致,飄飄蕩蕩回到她棲息的破土地公廟,倒在破舊的木桌上睡死了過去。

這巴掌大的土地公廟以前是有人煙的,但日轉星移,人煙不見,土地無人供奉,失了香火,連泥塑的老土地也不知哪里去。這間空落落的小廟,無處可安身的孫拂便住了進來,把神桌當成了床。

沒等她再次睜眼,那點困意就被天際的閃電雷鳴驚醒,透過廟門看出去,本來就陰沉的天色劫雲涌動,雲層內紫電閃爍,整片天空彷佛想要壓下來,讓人喘不過氣。

那雷電打到半空,一劈為二,天空先暗再明,那一分為二的雷電束像蛇信般,一束不知打在哪個倒楣鬼的身上,一束眼看就要往她這里來。

她在心里爆了句粗口,從窗子竄出了居處,只听到身後「轟隆」一聲巨響,熾熱的電光瞬間彌漫開來,土地廟直接被夷為平地,只剩一個大坑。

孫拂涕泗縱橫,路不擇徑的瘋跑,有牆穿牆,有馬車撞馬車,有水塘過水塘,除了剛死的那會子,就數她現在最狼狽了,身上被轟焦了一塊,滋滋作響,也顧不得痛了。

她到底哪里得罪了雷公電母?她又不是那些修煉的妖靈,還是等著晉升歷劫的仙官,被雷劈後對于他們日後的精進有數不清的裨益,然而哪怕千年大妖也扛不過一道天雷,況且她不是妖,她是鬼,是只鬼,還是一只不成器的野鬼,哪里扛得住天雷?

要命啊!老天爺,她又沒做過什麼十惡不赦的壞事,難道是因為想起她燒了綠藻宮,現在翻舊帳,所以準備再劈她一回?

老天爺禰也太小題大做了吧!她已經有魂飛魄散的覺悟了……



本來還是滿天璀璨星斗的夜幕,黑雲忽來,只見雲中雷霆滾滾,本來還在外面徘徊的人們紛紛避進屋里,只有臨安城南一處不起眼的民宅走出一個小小少年。

院中花牆的木香花,黃似錦,白如雪,清香四溢,此時和院中的芭蕉與池塘的垂柳,都被刮起的大風弄得發出簌簌聲響,少年的發絲與力求整潔卻和干淨有段距離的衣袍,也如同擺動的柳枝一樣隨風飛舞。

雲層翻涌,看這架勢,天雷正在醞釀中,又有東西被雷劈了,天雷之下,妖孽難存。

這念頭在腦海里一閃而過,他抬頭望向遠方。「都中元了,天氣還是說變就變,真是的。」他不再看向遠方,垂首低目,忽然手拍額頭。「我怎麼就忘了,早上晾曬的衣服還沒收,要是下雨淋濕就沒得換洗了。」說完匆匆往後院而去。

另一邊,對人來說不過小小幾道雷,至多听個響就過去了,可受天雷震蕩的孫拂迷迷糊糊,只覺得世界一片混沌。

她喘著粗氣,睜眼最先看到的便是有點漏光的屋頂,陰暗的屋子角落,她稀薄的影子瑟縮在背後的木頭牆上,被照出一抹隱約的痕跡。

她手腳動也不能動,緩了好一會兒,才能慢慢的抬起頭來,左右打量一番。

這里好似哪戶人家的柴房,不,房里還放著一張木床,床頭有幾本散置的書,上面還躺著一個小小少年,他閉著眼,任窗外透過窗紙的陽光斑駁的落他一身,沒有知覺。

陽光讓她不適,她又更往角落躲了躲。她不是沒見過美男子,這些年尤其見得多,當鬼的好處就是無論你怎麼打量對方,都不會引來非議白眼,但年紀輕輕擁有這般出塵氣質的還真沒有看過。

「怎麼,還不走嗎?」初醒的沙啞帶著這年紀特有的公鴨嗓。

孫拂抬起頭看他,他身體也沒挪一下,清澈的雙眼卻是實實在在的望著她。

她霎時僵住,這小少年看得見她?

「清晨院里的陽光還沒多少溫度,不趁這時候走,更待何時?」他下床,趿上陳舊的布鞋,逕自打水洗臉漱口,盥洗起來。

她努力咬牙想站起來,不小心踫到傷口處,頓時又疼得齜牙咧嘴,納悶道︰「你看得到我?」

那小少年把巾子擰干掛在架子上,隨手把木盆里的水拿到後院,潑在葡萄樹根上,便不再理會她,去了廚房。

謝隱打小一雙眼就與常人不同,總能看見那些奇奇怪怪的東西,算命先生說他命格輕,八字衰,所以每次那些不干淨的東西飄來時,他的周圍便會出現灰色的陰風,凍得他起一陣雞皮疙瘩。

他知道她是昨兒個夜里來的,那一身的焦黑,肯定被那道天雷追得不輕,既然是來避難的,他也閉著眼佯裝不知,放過她一馬,想說只要等天亮她便會自動離去,不料,雞都打鳴了,她還沒走。

她和以前那些不請自來的家伙不太一樣,鬼影淺淡,應該過沒多久就要魂飛魄散了。

孫拂也知道自己不對勁,屋子里的光塵輕松自如的穿過她身上的每一個部分,不只是手腳,連身子都淡得能一眼看穿,連鬼影都變淡了,這可怎麼辦呢?

按理說,她是陰身,進廟門要先拜過護法,進家門要拜門神,可昨夜她不管不顧的闖進了這戶人家,這家人,沒有門神。

昨夜被雷追著打的記憶撲天蓋地而來,她現在這樣的鬼身,還一身的傷勢,別說出這屋子,想從大門走出去,根本沒體力吶。

她欲哭無淚,無奈之余,卻見那小少年眉眼彎彎的從另一道門進來,蹲到她面前,面無表情的道了聲,「給你。」

地上是一塊雜糧窩頭,她雙眼一閉,咬牙切齒,扭頭不理。豈有此理,妄想用一個窩頭來打發她,連香都不點一支,是要給她吃什麼,干望著窩頭流口水嗎?

她那輩子爹娘的寵愛沒少過,後來進了宮,待遇雖然不敢和皇後堂姊比肩,可家里怕她墜了皇後的名頭,給她帶了大筆銀兩,吃穿用度應酬太監宮女完全拿得出手,窩頭這種庶民吃的食物,她還真的沒吃過。

可當了鬼,沒了選擇,她連煙火都吃了,還挑剔什麼窩頭、饅頭,有得吃能填飽肚子比什麼都重要。

「不吃也不離開……」他忽然像是想到什麼,瞧了外頭一眼。「也對,太陽都大了,你也走不了。」自問自答完,他起身走出房門。

孫拂想追上去,可她現在體力不濟,走兩步路就喘到不行,只能眼巴巴的看著他背上比他大上一倍的背簍走過前院,推門之前留下淡淡一句,「好好看家,我賣完酒回來。」

居然叫她看家?這小鬼把她當什麼了,僕人嗎?不對不對……她按捺下心里的火氣,他剛才說什麼,讓她看家,這是可以留下來的意思嗎?

孫拂好生打量起這往前往後都能一覽無遺的屋子,這小子看起來生活得很貧苦啊,屋里連點像樣的東西都沒有,再想到他那身洗得發白的衣裳,胳臂肘和褲腿膝蓋的地方都快磨破了,看著真讓人心酸,他說要出去賣酒,家里的大人呢?

她看了看不由得皺起眉頭,總不可能這院子里就他一個人,不會吧?

他的爹娘兄弟姊妹呢?就算是獨子也該有爹娘親族什麼的,莫非是孤兒?

算了,她操這麼多的心做什麼,兩人不過萍水相逢,知道那麼多有什麼用?她自己都自顧不暇,門前雪都掃不干淨了,還能管到別人瓦頂上的霜,人各有命。

也許是放了心,孫拂又想起了那顆窩頭,她已經許久沒吃過一頓像樣的東西,大寶寺塔頂上吃的酥油早不知消化到哪去了,到手的香燭又給了別人,這窩頭……她伸手去抓,吃不著,聞聞香味也好……

讓她倍感意外的是這不起眼的窩頭到了她手里,居然、居然有了實感,那種實實在在的感覺,她都快眼眶泛淚了,她張口便咬……啊呸,這窩頭難吃透頂,可再難吃,她還是狼吞虎咽把它吃了個精光,連渣渣屑屑都沒留一片。

她想起來了,這就是吃的感覺啊!他明明什麼供奉的動作都沒有做,她居然能吃到食物,自從當鬼後只有香燭煙火,她已經很久沒「吃」過食物了。

她激動極了,想去投胎的更加強烈,只要能夠當人,到時候想吃什麼就能吃什麼。

環顧了一下四周,這里嘛,雖然破落,有吃有住,那她就在這里養幾天傷吧。

找了一塊陽光曬不到的陰暗角落休息,院子的陽光從微曦到日正當中,然後一點一點斜移成了彩霞滿天,耳朵里一直有著窸窸窣窣,像樹葉裹著風搖搖晃晃的聲響,這樣的一場飽眠闊別已久,孫拂一時竟有些不想睜眼。

「唔,你還在。」

孫拂還沒醒透,忽然听到背後這聲嘀咕,就看見灰衣少年站在門邊,背簍已經卸下來靠在一旁,一邊挽袖子道︰「天都暗了,做飯吧。」

孫拂撇嘴,你不是叫我看家,我當然在,我要是走了,家里被人闖了空門都沒人管,還不謝謝我?

許是她的眼光太過灼人專注,他回過頭來,淡淡說道︰「我叫謝隱,等一下吃過飯你就走吧。」

三番兩次的攆她是怎樣?她就這麼礙眼,多待一宿會弄髒了他的地嗎?

鍋碗瓢盆搗鼓的聲音一頓,謝隱似笑非笑的望著她。「嗯,我天生陰氣重,又有陰陽眼,最容易招惹髒東西,可不代表讓你進家門你就可以賴著不走。」

這本來是極正常的一個眼神,半分凌厲都沒有,但孫拂卻被這平凡的眼神瞧得心口一跳,正不自在的準備扭開頭,忽然驚覺不對,猛然回頭盯緊了謝隱,他也挑眉瞅著她看。

孫拂訝異得差點跳起來……他和她說話?

謝隱不自在的咳了聲,「一個不小心,被你看穿了。」他一邊搖頭一邊蹲下,隔著廚房和房間的隔道,直視孫拂的眼。

孫拂愕然,他真的在和她說話?這小鬼難道一開始就能讀出她的心聲,還是一開始就知道她被天雷追著打,逃來這里避難的?

「我有名字的,我叫謝隱,另外,我不是小鬼,我已經十三歲,是大人了。」他重申自己的年齡,慢吞吞的站起來。「你做了什麼罪大惡極的事情讓雷劈?」

這件事不提還好,一提孫拂就一肚子的火。「雷公就是看我不順眼,我剛死的時候劈我一次,現在又劈我,祂根本眼瞎!」

「這樣啊,」謝隱一副息事寧人的態度,「原來罪大惡極的是老天。」說著直立起來,跨進廚房開始做飯。

孫拂悲憤的往外爬去,這小子太匪夷所思了,又是陰陽眼,八字還輕,經常能看到她這種「髒東西」,甚至還能听見她心里的話,也就是說,她都不能在心里隨便說他什麼不是,太危險了!

她奮力的爬到了後院,就昨天那一番折騰來說,恢復意識的她動都不能動,可現在是哪來的力氣支撐她爬到門檻?莫非是因為吃了東西?就那塊窩頭,體力居然能恢復?

她下巴抵在門檻上,此時全然沒了力氣。

外頭的夜色太好,皎白的銀光流轉著,光線慘淡的照在她看似不那麼透明的身子上,看起來即便她想離開這里,沒有體力根本辦不到,她想死的心都有了!

孫拂還自怨自艾著,就听見謝隱的公鴨嗓吆喝,「吃飯了。」然後一碗湯面從她面前一晃而過。

她眼尖,食指粗的寬面條,放著幾根青菜,湯里一點油水也沒有,但是她想到早上那塊不起眼、難吃得不像話的黑灰窩頭,又想到自己突如其來的體力,不禁咽了咽口水。

看著那碗湯面端在謝隱的手上去了後院,孫拂抹去心里那點被施舍的自尊,隨著過去了。

這後院也不算大,比起那一眼就能看到底的前院,一個用竹桿和稻草搓成的繩子簡陋搭起來的葡萄藤架,約莫十幾株,上頭綠色的葡萄結實累累,令人垂涎,旁邊一個水井,木墩便安在葡萄藤架下。

月光透過葉子縫隙斑駁的照在她身上,一點違和感也沒有,不管了,要知道吃飯皇帝大,沒什麼事情比吃飯重要,再難吃……先吃飯再說!

孫拂再醒過來已經是第二日清晨,只是這回她不是在謝隱的房間醒過來的,沒能看見美少年的海棠春睡圖,旮旯角就是她的床。

她伸了伸脖子,蒙蒙罩著薄霧的後院里,謝隱正用剪子「喀嚓、喀嚓」的將葡萄藤上一串串葡萄剪下來,隨手放在竹簍里,他的動作輕快,剪子在他手里好像有生命似的。

孫拂看著兩簍已經滿出來,還帶露水的葡萄,嘗試著邁出一只腳。嗯,沒听到燒灼的「吱」聲,她心下大定,壁虎般貼著牆,踮著腳,避開任何晨曦會螫到她的機會,來到可以和謝隱說話的距離。

「喂。」她喊。

謝隱扭頭瞥她一眼,「沒禮貌,我有名有姓。」

「謝隱,我叫孫拂,你在做什麼啊?」

他看她那踮著腳尖避在陽光可能會踫觸到她的柴堆縫中,滿是驚恐的表情,一臉嫌棄,但手下仍不停。

孫拂知道自己死時,身受火烤,雙目赤紅,衣裙沾著火星灰燼,聲音沙啞,模樣並不好看,可愛美是女子的天性,他那滿臉的嫌棄教她不自覺得更往里頭縮了下。

「你的早飯在墩上,過來吃吧。」

孫拂覺得他是故意的,明知道她怕光,避光如蛇蠍,卻要她跋涉到葡萄架下的木墩去吃,這是存心要她魂飛魄散,看她笑話嗎?這家伙,就是居心不良的小屁孩!

可孫拂打算忍氣吞聲,在這里她的體力恢復得極快,不過兩三日時間,天雷在她身上留下的傷全然沒了影響,身體也漸漸恢復成本來的顏色,反正她去哪里不都一樣,在這里還有人管飯,非到萬不得已,她就賴著不走了。


察覺到孫拂的遲疑似的,謝隱把已經剪下來的葡萄移到水井旁邊,別看他年紀小,個頭也不怎地,兩大籮筐的葡萄他竟輕輕松松的搬到了水井旁邊。

他往大木盆里汲水、注水,大致把籮筐中的葡萄清洗過一遍,再把葡萄一顆顆留蒂剪下,用矜貴的鹽水浸泡半盞茶的時間,並用清水沖洗干淨。

這還真是磨耐心的活兒。孫拂心想,一只腳正要跨出去,哪里知道小屁孩又說話了,「柴垛上有把傘,撐著它過來。」

她依言撐開那把油紙傘,那傘有了年頭,只剩骨架還算完整,至于傘面……她實在不想說。

「不吃我就收掉了。」謝隱又道。

孫拂聞聲抓起紙傘,撐開,飛身去了木墩那坐著。

謝隱嘴角微微彎起一道弧度,手下的活兒卻絲毫不亂。

孫拂撐著傘心里欣喜若狂,真沒想到她也有能站在日光下的一天。

因為太高興,她輕狂的把腳尖從傘下的陰影移出去了一點,哪里知道樂極生悲,那點日光讓她的鞋尖立即「滋」地發出燒焦的聲音,她嚇得把兩腳都收回到木墩上,一手緊緊環抱自己,一手死死抓著油紙傘,就怕身子縮得不夠小,紙傘遮蔽不了全部的她。

她靜靜的候了片刻,什麼都沒發生。

「你還真有本事,一下就得意忘形,這回只是鞋尖,腳再伸長點可就變成烤豬蹄了。」謝隱調侃起人來也是不遺余力。

孫拂忍不住呵斥,「你廢話真多!」

謝隱悶笑不再開口。

孫拂耷拉著腦袋,盯著大碗里的食物——一個應該是加了玉米面、表面微黃的窩頭。她認命的拿起來啃,不敢嫌棄,房子破爛就不說了,他那一身褐色單衣的補丁,怎麼看都不像有錢的樣子。

「很難吃嗎?」

「嗯,難吃。」

「我很窮,有得吃就不錯了。」

「你不是去賣酒了?應該能賺不少錢吧。」

「一年一熟的葡萄,摘滿了就只得三個大篩子,充其量可以釀上兩壇酒,可得十兩銀子,而這二兩銀子得留著買白砂糖,糖這玩意貴得很,五兩是我一年的生活費用,余下三兩得存著。」他居然掰碎了解釋給她听。

這時的他把已經用清水沖洗干淨的葡萄平鋪在大篩子上,滿滿三個大篩子,放置在竹竿架子上晾曬。

孫拂听得一愣,把窩頭咬得喀喀響,卻什麼都沒有再說。別說她以前在家里的用度,進了宮,隨便打賞一個宮女都不只五兩銀子,這小屁孩卻說他用五兩銀子可以過上一整年……她為什麼該死的覺得心酸酸的?

「我听說南方的葡萄可以二熟,你可試過?」當鬼的好處就是她想去哪就能去哪,她幾乎去遍大江南北,要不是听說鬼也有地域性,她還想搭人家的遠洋大船去番國瞧瞧。

「太費工,何況後院地小,花那大把的功夫不如去做點別的營生。」他洗了手,進屋去了。

沒想到他年紀小小竟然知道雞蛋不能只放一個籃子的道理,與其把全副精神放在這里,不如去搗鼓更容易來錢的事,是這個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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