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鏡《一夜情種》

出版日期: 2010年11月11日

  她是村子裡最美的一朵花,多少男人搶著把
  從小到大不可一世的她,竟然慘遭被劈腿的命運
  理由是她太出色、太驕傲,欠缺女人溫柔的特質!
  老爸老媽擔心女兒過了保存期限還嫁不出去
  找來了個堪稱「績優股」的男人跟她相親
  偏偏這位績優股哪壺不開故意提哪壺
  惡毒的在她痛失八年青春的傷口上撒鹽
  奇怪的是她連回嘴都不敢,任由他狠狠教訓了一場……
  現在是怎樣?他幹嘛像個跟蹤狂一路尾隨她?
  既然他要說的都說了,想罵的也罵了
  從此他走他的陽關道,她過她的獨木橋
  反正他不對她的胃,她也不會是他的菜
  他卻說要幫她把身為女人的自信心找回來
  什麼嘛!她是沒人緣,她是沒人愛
  但以為這樣她就會傻傻成為他一夜情的獵豔對象?
  哼哼!那他可真的是想太多了……

第一章

  尤諾拉坐在那裡。

  兩個月前跟男友胡一哲相偕光臨過的咖啡店。

  還記得那個週末,午後陽光穿透玻璃窗斜斜地灑落進來,照得胡一哲的臉孔暖洋洋的,笑容也暖洋洋的,最初她就是因為那抹陽光笑容而愛上他的,兩人從大學二年級一直交往到出社會,八年了,八年……

  從沒想過八年光陰會在一瞬之間歸零。

  從沒想過,兩個月前,走進咖啡店前,彼此還是雙方家長都早已認定了的女婿和媳婦,出了咖啡店後,他卻從她的男朋友變成了前男友。

  前男友呵……

  沒想到從小到大不可一世的自己,竟然會遭到被劈腿的命運。

  更難堪的是,所謂男友或丈夫出軌,女友或老婆永遠是最後知道的一個,她情願自己是最後知道的一個,胡一哲卻連隱瞞都沒有,另結了新歡,就迫不及待約她在咖啡店裡攤牌。

  尤諾拉不疑有他,還穿著新一季的春裝赴約,胡一哲也不斷讚著好看好看。

  他總說她好看,說她美得讓人不敢逼視。

  接著他果然不敢逼視美麗臉蛋似的垂下頭,笑容在唇角嘴凝結成一抹歉意,他熟悉的嗓音裡也充滿了抱歉,抱歉他重新思考彼此之間的關係後,發現彼此有太多不適合的地方,抱歉原來他想要的是一個溫柔婉約的女子,但她太獨立、太堅強,那像一道無形的牆,他試著跨過去,很努力的嘗試過,最後還是發現自己被擋在牆外,他跨不過去,他……

  配不上才貌雙全的尤諾拉!

  在學校,她年年包辦獎學金,出社會,短短幾年就從知名公關公司的菜鳥專員一路爬升到主任,而他到現在只是一個領死薪水的公務員。

  「我知道你可能不相信我說的話。」胡一哲終於抬起頭,「但跟你在一起的這幾年,我老是拚了命在後面追趕著你,想成為各方面都足以匹配得上你的對象,但是……」他頓了一下,「追了八年,我累了,我想要一個能給我溫柔而不是壓力的女人,當然……她沒有你出色,外表和內涵都差了十萬八千里,然而在她面前,我可以很輕鬆自在的做自己,不用擔心自己樣樣不如人,也不用活在配不上你的焦躁和恐懼裡。」

  他是不配!

  望著對方辯解的嘴臉,尤諾拉美麗的臉龐愈發顯得冷艷起來,她竟然到今天才發現他確實配不上她。

  不是外表,不是成就,而是勇氣!

  他不夠成熟,不夠勇敢,也不夠信任她,但是……

  那都已經不重要了,不管配不配,他畢竟都劈了腿負了心。

  他愛上了另一個女人,一個很溫柔的女人,而溫柔才是重點,那是他在她身上一直找不到的東西,她太出色,太驕傲,但溫柔確實是她所欠缺的特質。

  然而現在溫柔也來不及了。

  以前沒想過溫柔地對待人家,人家都另結新歡了,她更沒有道理裝什麼溫柔賢淑,他讓她如此難堪,她也沒有必要讓他好過。

  原本以為甩巴掌或是潑水的戲碼就只是戲碼,只會出現在連續劇或是廣告裡,結果那天尤諾拉全用上了,用在胡一哲身上,在他從男朋友轉變成前男友的過程裡,在客人們瞪大眼睛睜大嘴巴的錯愕裡,她甩了巴掌也潑了咖啡,然後頭也不回地站起來,推開光可鑑人的玻璃門,走出咖啡店。

  一路穿過大半個台北,天空飄起了毛毛雨,毛毛雨落成大黃豆,一點一點砸在她的頭臉上。

  她是太驕傲,只有這種時刻,雨水和著淚水分不清是雨還是淚的時刻,才能放任眼裡的淚流下來。

  走到雨停了,混在雨裡的淚水也停了,肚子突然咕嚕嚕的叫。

  早上除了一杯溫牛奶她什麼也沒吃,咖啡則是潑到胡一哲臉上,只是可惜了那塊配咖啡的蛋糕,但是現在走回去吃也太遲了。

  遲了,什麼都遲了。

  八年的時光她走不回去,也沒有力氣走回大半個台北市。

  路邊有一家速食店,她走進去,在店員驚訝的眼神中,點了炸雞特餐,又在其他客人驚訝的眼神中,濕漉漉的坐在那裡大快朵頤起來。

  落湯雞啃炸雞,這個味道她一輩子也不會忘記。

  八年愛情走到最後的味道,原來也就是炸雞塊的味道,飢腸轆轆的時候聞到的是香濃美味,吃下去只剩下滿指油膩,以及打嗝後一湧而上嗆人的刺鼻味。

  尤諾拉想吐,卻又吐不出來。

  出了炸雞店,一路走回家,脫下新衣和會咬腳的新鞋,腳後跟磨破了好幾個水泡,應該很痛,但她竟然一點感覺也沒有。

  原來她不只是不夠溫柔,甚至連感覺神經都出了問題,她感覺不到痛,心裡好像破了一個大洞,什麼喜怒哀樂都從那個洞裡流走了。

  在浴缸裡泡了好久,泡到手指頭都變得像老太婆的臉一樣皺皺的,才想起自己不是一條魚,不能永遠泡在水裡。

  她擦乾身體,裹起浴袍,起身走到客廳。

  電話鈴響了,她接聽,是南部老家打來的。父親說母親最近殺了幾隻雞,叨念著要她抽空回家補補身子,最好把胡一哲也一起邀回去,阿爸最大的享受就是跟準女婿坐在一起喝兩杯……

  她靜靜地聽完,然後笑了。都什麼時候了,她竟然還笑得出來,但她確實是笑了,笑笑地用玩笑口吻對電話那頭的父親說:「阿爸,你們認定的那個像煮熟鴨子的女婿飛走了。」

  結果尤父沒有笑。

  像煮熟鴨子的準女婿卻飛了,尤父受到的打擊,似乎比被劈腿的女兒更大。

  然而父親就是父親,父親是永遠打不倒的巨人。巨人很快就化悲憤為力量,沒多久就透過一個遠房親戚女兒的男朋友,介紹了一個新對像給她認識。

  打死她才不要!

  絕不接受到頭來得淪落到用相親這種方式找到生命中的另一半。

  「不是相親,只是交朋友而已。多認識一個男人等於多一個機會!」尤父不死心地三天兩頭打過來說服她。

  握著手機,她不吭聲。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

  但是尤父偏不死心,她不吭聲他照打不誤,尤其到了休假日,屋子裡的電話更是整天沒有斷過,耳根子想圖個清淨都沒辦法。

  尤諾拉認命地拿起話筒,這次尤父連開場白都省略了,劈頭就說:「丫頭啊,記得我跟你提過的那個人吧,聽說他帥得不得了,身高超過一八○,三十二歲而已,已經是力勁科技公司產品研發部的經理。力勁你知道吧,那家公司的股價高得要命,可是就算排著隊也不見得買得著,所謂績優股就是這樣哪……」

  「既然那個人跟他公司的股票一樣都是績優股,根本不需要相親,自然會有一堆女人追在屁股後面跑。」尤諾拉潑了尤父一盆冷水。

  「人家是想趁著年輕,把感情放一邊,想說等到事業有成了,再來談感情也不遲。」

  說得頭頭是道!天曉得她爸根本連那個人到底是圓的是扁的都不知道,就一味慫恿她去跟人家談感情,她忍不住故意嚇唬他:「如果那個績優股第一次見面就約我去開房間,這樣也行?」

  「第一次見面就開房間進度是太快了一點……」做父親的在電話那頭沉吟了一下,「但是快一點總比拖拖拉拉了八年都沒有結果要好。」

  沒想到她爸竟然連這種話都說得出來。

  趕進度也不是這樣趕法!居然慫恿自己的女兒去跟人家開房間。而且還哪壺不開提哪壺,居然惡毒的在她痛失八年青春的傷口上撒鹽!

  好像二十七歲還沒出嫁丟死人似的。

  二十七歲,在鄉下還沒出嫁是怪了點,但在台北,多得是超過三十歲卻不想結婚的單身女郎。但是不管尤諾拉如何替自己辯解,父親根本聽不下去。

  過不了多久,向來話不多的尤母,見女兒遲遲沒有動靜,也打電話來敲邊鼓了。

  「女兒啊,女人的青春是很有限的。」尤母憂心忡忡地開口,「我前幾天看到一篇報導,說這個女孩子啊,年紀超過三十歲以後,卵巢功能會開始逐漸衰退,連想懷孕都變得困難重重,你也二十七了,很快就邁入三十大關啦,到時候要是生不出來的話,我跟你阿爸就真的沒辦法對親家交代了。」

  還卵巢加親家哩!

  八字都還沒有一撇,尤母竟然跟著尤父一搭一唱,逼著女兒跟素未謀面的男人去開房間生小孩!

  早知道父母這麼開放,她早該跟每一個認識的男人都生個小孩好了,早那樣做的話,或許她老早就是胡一哲孩子的媽,也母以子貴被娶進胡家門了。

  然而就算時間倒流重來一次,她還真是不敢。未婚懷孕,她連想都沒想過,結果卻被自己的父母當成是生不出珠的老蚌!

  是可忍,孰不可忍。

  為了證明自己不是沒有人要,也為了證明自己的生育能力沒有問題,尤諾拉一咬牙同意把手機號碼給了那個績優股,賭氣地想不管對方要上酒店還是開房間都奉陪到底。

  結果台北這麼大,績優股偏偏哪裡都不去,卻選中了這個地方,兩個月前胡一哲約她見面談分手的咖啡店。

  原本以為兩個月過去,什麼劈腿的傷啊痛的應該都已經痊癒了,尤諾拉也就大大方方坐在那天坐過的位子上,等待的同時,腦細胞卻不可遏抑的回想起分手當天的點點滴滴,包括那杯潑出去的咖啡,還有用力甩出去的巴掌。

  原來世界上有比被甩巴掌更痛的東西。

  那個東西叫難堪的回憶。

  原來她以為自己忘記了,結果不是,她只是強迫自己不去想而已。

  然而坐在這個位子上,所有的難堪所有的痛就像潮水一湧而上,幾乎將她吞沒。她後悔了,自己根本不該答應赴這個約,既然心裡還殘留著胡一哲的影子,就不該不負責任地答應另一個男子的邀約。

  她不喜歡被不公平的對待,也不應該這樣對待別人。

  她應該站起來,趁對方還沒到來之前,不動聲色的走開。

  反正是自己來得早了,距離約定的時間還有差不多半個小時,就算待在家裡沒事也不該來得太早,好像她有多期待這場約會似的;但她根本沒期待過什麼,男人是不值得期待的動物,這是她用八年青春換來的體悟。

  她不敢再愛,也不敢再等了。

  之所以早早出門,是怕尤父打去的突擊電話,二十七歲的女人,還要父親打來催她出門去認識新朋友也確實說不過去,所以她早早就出門,成了咖啡店十一點開門時第一個上門的客人,點了一杯咖啡,就這樣胡思亂想到下午一點半。

  再過半小時,約定好兩點鐘不見不散的績優股就會現身,但她卻沒辦法坐下去了。

  現在走正是時候,績優股來了找不到人,自然會摸摸鼻子離開這裡。

  尤諾拉從位子上站起來,一個男人剛好推開咖啡店的玻璃門走進來,男人高大的身形和有如刀刻的五官都是她所陌生的,然而四目交接的剎那,她心裡卻升起一種奇怪的預感:就是他了!父親口口聲聲的績優股。

  結果她就那樣站著,忘了離開,也忘了坐下,像一根醒目的標竿,指引男人毫不猶豫地走過來,彷彿他們在這裡約會過無數回,彼此之間很有默契了似的。

  「尤小姐,我是夙斐懈。」

  男人走到她面前站定,用她在電話裡聽過的嗓音低低地說出那個她在電話裡就聽過,聽過就忘了,根本不當一回事的名字:夙斐懈!

  到了這一刻,她才意識到這個名字的主人著實有著不可忽略的份量。他真高!穿著高跟鞋她還是得仰起臉來迎視對方。

  隔著一段距離看上去顯得太過剛毅的臉,拉近了距離看,更顯得鼻樑挺直,嘴唇薄闊,眉宇之間有一種說不出來的男子氣概,彷彿天塌下來了他都能頂住似的。

  愣了一下,她沒想到會面對這樣一個出色的男子。

  「我以為自己來早了,沒想到你來得更早。」夙斐懈微微頷首,露出一抹自命不凡的微笑。

  他是有資格自命不凡,只可惜她無心欣賞,不管他再出色再不凡,畢竟也跟胡一哲一樣只是個男人。

  「反正一個人在家裡閒著也是閒著。」尤諾拉不客氣地回了句。

  「說的也是,與其一個人在家「鹹」著,不如到咖啡店找了伴,兩個人「甜在一起」有意思多了。」他自命不凡的笑容裡多了一絲自以為是。

  尤諾拉毫不掩飾厭惡的瞪著他。

  出門前,她就沒打算裝什麼溫柔賢淑,反正她天生就是恰北北,胡一哲也正是因為這一點才琵琶別抱。

  但她可沒有打算因此而痛改前非,當個溫柔的小綿羊。如果她有一絲溫柔的特質,也要留待值得的人欣賞,而不是眼前這個油嘴滑舌的男人。

  這傢伙跟阿爸形容的一點也不一樣,他不是一個帥字就足以形容的男人,他遠比帥要複雜得多,多了幾分自信,多了幾許說不出來的男人味,還多了幾分小聰明,總之,他一點也不像是有了事業才打算談感情的那種人,即使不是什麼科技上市公司研發部經理,光憑這傢伙嘴巴甜的程度,大可以去當午夜牛郎。

  她猜他起碼交過六打女朋友。

  這種男人,比胡一哲難對付一百倍。

  連胡一哲那樣的乖乖牌她都馴服不了,這個不羈的男人,她連一絲絲想駕馭的念頭都不曾有。

  阿爸真是打錯如意算盤了。

  他不對她的胃,她也不會是他的菜,他們兩個,是相見不如不見,她情願一個人在家裡「鹹」死,也不願意跟這種自命不凡的傢伙「甜」在一起。

  這樣也好,她本來就打算走了,這下子更是不用假以辭色,乾脆連坐下都免了,她揮揮手,擠出一抹客套的笑容當作見面禮也當作告別禮,隨口再扔下一聲:「對不起,我還有點事……」

  「推掉它。」

  「可是……」

  「我老早就跟你約好的。」

  他沒有用鐵鏈綁住她,尤諾拉卻被動地跟他一起坐下了,整個人彷彿被對方堅持的口吻和眼神鎖住了,她想動彈卻渾身動彈不得,被迫與他四目相望。

  她從來沒有這樣跟一個男人對望過這麼久。

  直到侍者過來點餐,他替她加點了卡布吉諾和提拉米蘇蛋糕,他自己也點了同樣一份,侍者走了以後……

  「男人大部分都喝藍山什麼的,喝卡布吉諾好像有點娘娘腔。」尤諾拉不客氣地開口。

  「有人說甜甜的卡布吉諾跟甜言蜜語一樣能哄女人歡心。」

  原來這是他選擇卡布吉諾的原因。

  然而討她歡心沒那麼容易,她天生就是個彆扭的女人。

  「每個人的胃口不一樣。」她不領情,「以我來說,卡布吉諾和甜言蜜語如果同時加在一起,甜得會讓我倒胃口。」

  大手一招,夙斐懈立刻改點了兩杯藍山。「希望你的胃現在舒服一點了。」

  「你還真是行動派。」她有些無奈地笑了。

  「你實在不應該笑的。」行動派突然又說。

  「你這個人未免也管得太多,我不應該笑,難道你喜歡看我哭?」

  「不。」搖搖頭,夙斐懈發出一聲歎息,「你的笑容太迷人,我怕你的笑容會把咖啡店裡的人全都迷倒。」

  繞了一圈他是在讚美她的笑容迷人,但她可一點也不買帳。

  「我從小到大都這麼笑,從來也沒有人被我迷倒,倒是把男朋友嚇跑了。」

  咖啡和甜點上來了,夙斐懈端起咖啡啜了一口,好整以暇地說:「幸好那個男人被嚇跑了。所以我才有機會,跟你一起坐在這裡。」

  「你不在乎我被人家退了貨?」斂起笑容,尤諾拉故意把自己說得很難聽。

  退貨,是很難聽,卻也是真的,她就像一個貨物,被胡一哲退了回來。

  凡是貨物,都有保存期限。

  所以父母拚命趕在她過期以前,想辦法把她推銷出去;所以她現在才會如此荒謬的坐在這裡,面對這個一張嘴甜死人不償命的傢伙。

  「退了貨?」放下手中的咖啡,夙斐懈皺起了眉頭。

  看樣子他好像不知道她是被劈腿拋棄的女人哩。

  想來也是,如果事先知道的話,以他這種條件的男人絕對不會打給她,他根本沒必要跟一個被拋棄的女人坐在這裡,更不需要浪費唇舌甜言蜜語。

  而她也沒有必要在他面前假裝純潔得像張白紙,被劈腿就是被劈腿,被拋棄就是被拋棄,被退貨就是被退貨,她可不指望像夙斐懈這種男人會把她撿回家。

  他大可以去找一個身心健全的,沒有受過傷的,並且喜歡甜言蜜語的女人。

  「跟我交往了八年的男朋友,愛上了別的女人,所以我被拋棄了。」尤諾拉開門見山的說完,然後又補了一句:「就在兩個月前。」

  「我知道。」他不足為奇地開口,「你跟那個叫胡一哲的男人之間發生的事情,我聽說了個大概。」

  沒想到他已經聽說了個大概,只是大概,不是一切,但是應該也夠多了。

  從一個素昧平生的傢伙口中聽到胡一哲的名字,無處可躲的尷尬就那樣清清楚楚的浮上臉龐。

  他明明知道她被拋棄了卻還願意約她見面,橫豎是想親眼見識見識被男人拋棄的女人會有多慘。

  確實很慘!

  在夙斐懈黝黑的眼眸裡,尤諾拉清楚看見自己逞強又狼狽的模樣。

  蒼白的臉色太蒼白,失血的嘴唇,薄薄的眼皮像被人揮過拳頭似的腫了起來,不是因為哭泣,她早已經不哭了,只是睡不好。

  隨便一點風吹草動都能讓她無端地驚醒。

  睡不好,但她吃得下,吃得比以往要多得多。

  中午一口氣吃掉兩個便當,臨睡前習慣性的打開冰箱東翻西找,什麼好吃不好吃的都往嘴巴裡塞,彷彿只要把嘴巴塞得滿滿的,胃也塞得滿滿的,就可以不再感到空虛。

  儘管如此,體重卻還是不受控制的直線往下掉。

  原本就小的臉蛋更是從男人巴掌的尺寸縮減成女人的巴掌。

  她知道自己看起來確實不太好,但卻受不了夙斐懈那樣望著她,眼裡閃爍著天大的同情和憐憫,好像她是一隻負了傷的可憐小動物。

  她不願意坐在那裡讓人可憐,卻又不能阻止對方專注的眼光凝視她,好像要把她整個看透了分析透了,好寫成一篇被棄女子研究報告發表在國際期刊上似的。

  幾分鐘過去,尤諾拉終於忍不住惱怒地問:「你看夠了?」

  「還沒有。」夙斐懈狹長眼皮裡含著兩顆黝黑眼珠繼續饒富興味地看著她。

  她為之氣結。

  想不到夙斐懈不但甜言蜜語很行,臉皮更是厚得不得了。

  換了胡一哲被這樣一凶肯定嚇得皮皮挫,夙斐懈不但不怕,反而一瞬不瞬地凝望著她,過了不知道多久,才用大拇指摸摸下巴,發表觀賞心得似的緩緩開口說:「你真白!」

  「什麼?」

  「我是說,你有一張彷彿沾了一層初雪般的臉顏。」

  說著他朝她點點頭,尤諾拉卻板起了臉。

  她是很白,很白癡也很白目!

  她討厭甜言蜜語,以前胡一哲拚了老命追她的時候,用的就是這種招數,她明明被欺騙得很慘,也知道甜言蜜語就像偽證一樣不足以採信,然而……

  不容否認,心臟還是因為那句讚美而跳動了一下。

  彷彿沾了一層初雪般的臉顏……

  難怪有人說女人是聽覺的動物,真蠢,她現在就像聽到對的頻率的動物,心臟卜通卜通地跳著。

  真荒謬!

  原來不是下一個男人會更好,或是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原來只要一句帶著淡淡詩意的讚美就足以讓她心跳加速。

  但她不會笨到讓夙斐懈發現她對他的甜言蜜語起了反應。

  她再也不會讓任何男人知道自己喜歡什麼討厭什麼在乎什麼。

  「我這個人脾氣壞得很,我不喜歡甜言蜜語,也不喜歡你拿我臉皮的顏色來開玩笑。」尤諾拉端起咖啡啜飲著,同時把眼睛藏在杯子裡。

  她害怕他看她,卻又有些渴望他看著她,很矛盾的感覺。

  「我不開玩笑,我說的都是肺腑之言。」等她放下杯子後夙斐懈又說,「請別誤會我說這些話是有所圖謀,正好相反,我對你沒有任何企圖。」

  「喔?」

  「我的意思是,你確實有張彷彿沾了初雪般的臉顏。」澄澈的眼神望著露出疑惑的美麗眼眸,「如果我再年輕個十歲,一定會覺得你這樣的女人活脫脫是落入凡間的天使,也一定會樂觀的以為,自己要當一個拯救落難天使的英雄來拯救你。」他搖了搖頭,「但我現在不會了。我三十二歲了,三十二歲的男人沒有經過一些事情是騙人的,這些事情裡當然也包括女人。而你,不是現在的我會欣賞的女人類型。」

  說得好!

  至少除了甜言蜜語,他到底也說了句真話。真話到底也真傷人,尤諾拉被刺傷了,雖然她也沒有想過要擄獲對方的心,但是……

  被當成不被欣賞的女人類型,沒有一個女人會因此感到快樂。

  美眸倔強地瞪著他,抿著嘴,不吭聲,就像一個被得罪的很慘的女人。

  女人是不能得罪的,得罪了女人,她到地老天荒都不會開口講話。

  就像這樣,她瞪著他,就像瞪著一團空氣,不過那團空氣會講話,從甜言蜜語到一堆不中聽的,而且不管愛聽不愛聽,都不能阻止他往下接著又說。

  「坦白說好了,我之所以打給你,約你見面,完全沒有別的意思,只是單純想跟你聊聊天。」

  「真好笑,你想聊天,多得是女人等著跟你聊,根本不需要打給一個被拋棄的女人。」她沒好氣地說,「你跟我這種女人聊也聊不出一朵花來。」

  「你跟她真像!」夙斐懈忍不住搖搖頭失笑道。

  「像什麼?」

  「很久以前我認識過的一個女孩。」他想了想說,「那女孩就像你一樣,天使的臉孔,魔鬼的脾氣,在我很年輕的時候,曾經覺得這樣的女人有什麼說什麼,直通通的一根腸子通到底,不會拐彎抹角耍手段的女人才是真女人。」

  「意思是你跟一個跟我很像的女人交往過?」

  「是我大學時代的女朋友。」

  「喔?」

  「那時候的我,也是直通通的一根腸子通到底,有什麼說什麼,說什麼就變成吵什麼,吵吵吵,什麼感情都吵散了,沒有了。」

  「是你拋棄了她?」橫看豎看,夙斐懈都比較像是負心的一方。

  「不!被拋棄的是我。」寬闊的男性肩膀聳了聳。

  「你?」沒想到他跟她竟是天涯淪落人。

  「或者應該說。」夙斐懈望著那雙美麗的大眼睛,「當時我確實也有一種被拋棄得很慘的感覺,然而多年以後再回頭看,我不覺得是誰拋棄了誰。」視線透過玻璃凝望著外頭,他輕輕地開口,「當感情自然而然走到盡頭,分手也未嘗不是一個解脫,解脫更未嘗不是一個新的開始。」

  好一個從分手到解脫到一個新的開始。

  「我想你跟那個跟我很像的女人分了以後解脫了以後,一定迫不及待地展開過無數個新的開始。」

  「開始了又解脫,解脫了又開始,一個女人換過一個女人,我想在你眼中,我看起來應該就是這種傢伙。」

  「我看你確實就是這種傢伙!」尤諾拉瞪色狼似的瞪著他。

  「或許吧。」夙斐懈不置可否的一笑。「但你放心,大庭廣眾下,我不會伸出狼爪的,我真的是想跟你聊一聊而已。」

  「聊什麼?」尤諾拉沒好氣地問。

  「我想用過來人的身份告訴你,不經一番寒徹骨,哪得梅花撲鼻香。感情也是如此,沒有經過分離劈腿的傷痛,不可能知道真正的愛情有多美多可貴。這就是我從頭到尾坐在這裡忍受你的壞脾氣,也是我得知你的遭遇後,最想告訴你的重點。」

  原來他打給她,是想用過來人的身份,替她慘遭劈腿的人生下指導棋!

  尤諾拉荒謬地瞪大眼睛。

  這男人憑什麼以為她會聽他的,又憑什麼以為他有資格把她叫出來,強迫她像毫無反抗之力的小學生一樣,被迫聽完他的一堆人生經驗,又憑什麼要她接受分離劈腿的傷痛?

  為什麼要這樣?為什麼她要接受這些?為什麼愛情不能是從美開始從美結束?為什麼愛情一定要像梅花一樣接受酷寒的考驗?為什麼?如果愛情這麼苦,為什麼這麼多人奮不顧身的追逐它?

  尤諾拉不服氣地瞪著他。

  「你或許會當我是個無聊多事的中年歐吉桑,約你出來講一些似是而非的人生道理。你聽得下去就姑且聽之,聽不下去的話也得忍耐著聽下去,但是如果你繼續板著臉鬧脾氣的話……」

  「你想怎樣?」莫名其妙,這男人竟然語帶威脅,好像她不聽話的話他就要揍她哩!

  「信不信,如果你繼續鬧脾氣的話,也許我會忍不住給你兩巴掌!」

  「你說什麼?」這男人竟然真的想打人哩。

  「我不是真的想對你動手,我對打女人沒興趣。但是如果非得用巴掌才能讓你停止繼續任性的過日子,才能讓你瞭解不是對誰都可以亂擺臉色的話,我會毫不猶豫甩你兩巴掌。」夙斐懈冷靜地說,「或許只有巴掌才能讓你明白,你的任性不但在感情上行不通,在感情之外的其他方面也不可能得到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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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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