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秋《錢袋主母》


出版日期:2016-07-20



  上一世,她是跟著公主去和親的女史,專職賺錢當皇家的小金庫,
  蹉跎了青春終于熬到能回鄉,誰知還是被人下毒害了命,
  不過該說一切是上天美意的安排嗎?她重生了,
  新身分是個寡婦,帶著兩個可愛的包子小兄妹,
  婆母是繼室,妯娌很貪財,聯手潑她髒水,說她偷人,女兒是雜種,
  污了她的嫁妝不說,還想把他們娘仨賴以為生的莊子給搶走,
  哼,能在公主身邊混得風生水起的人,怎可能沒兩把刷子!
  她牙尖嘴利,口頭上誰也別想佔她便宜,
  她攢錢有門路,從前在突厥布的生意網正好整碗端過來,
  賺得富到流油,莊子翻新蓋大屋,就算沒相公當家誰也不能欺負她,
  但是這個失蹤三四年,突然歸家的男人說是她丈夫是怎麼回事?
  他說他遇匪遭害摔入河中失憶了,以後他的妻、他的子他會護,
  不需要啊,他倆不熟吧,他竟說︰「睡睡就熟了。」(囧)
  無賴啊這是,看來在外幾年他不只武功練得高強,掙錢本事好,
  從讀書人變奸商,兩人看似芯都換了,這下還讓不讓人好好當夫妻了?!


第一章 上一世,錢袋女史

    「娘……娘……娘……」

    軟糯糯的奶聲奶氣,梳著小髻的小娃兒有些偏瘦,臉色也是略微不健康的黃色,一身茜紅色小咐半新不舊,袖口看得出短了一截,在袖口處又縫上兩寸長的淺綠色衣袖。

    多出來的那一截袖口繡著一只又一只低頭吃草的小羊,羊兒鮮活又逗趣,讓一件原本看來平凡無奇的衣裳變得生動有趣,彷佛那羊兒就要從袖口處跑出來,在綠草地撒歡。

    「啊!什麼事,瑩姐兒又餓了?」

    一塊尺長的白綢布上繡了半幅的長堤春曉,翠綠色的絲線如那三月里新長的嫩綠,一針一線繡出垂岸楊柳,白白的柳絮花兒一飛,細枝條的垂柳也隨風輕揚,如夢如幻的映照在碧綠水面上,隨流水輕漾。

    執針的手似是一頓,停了好一會兒未再落針,穿著樸素的女子有些失神,似乎困在什麼令人哀傷的回憶中,久久回不了神,清亮如鏡的雙眸落在攤開的繡布上,宛若入定的老和尚,一動也不動的發愣。

    直到身邊的小女兒輕扯她腰帶上的雙魚荷包,她才像從千年一夢中醒來,眼神有幾分陌生和清冷。

    「不餓,瑩姐兒吃飽飽,肚肚脹脹。」瘦得見骨的小女孩摸摸微凸的小腹,笑得很滿足。

    滿足?

    看著小女孩靦腆的笑容,凌翎頓覺一股心疼涌上心頭,不禁撫上「女兒」的頭,對她露出疼惜的微笑。

    在她來之前,這一雙小兒女更可憐,一天只吃一頓,還常常吃不飽,瘦得跟竹竿沒兩樣,衣服穿在身上有如一塊布掛著似,瘦小的只見衣服不見人,小貓小狗一般的小小一只。

    是的,她有一雙兒女,大兒子雋哥兒四歲,聰明伶俐又有一點護短,護的是他文弱嫻靜的娘親;女兒瑩姐兒才兩歲,嬌憨可愛,正是黏娘的年紀,無時無刻就像一根小尾巴,緊緊跟在母親身側,很怕失去她。

    她的恐懼不是無緣無故,在這之前,她的母親曾經昏迷一天一夜,不論她和哥哥怎麼叫也叫不醒,她好害怕,心中落下陰影,沒看見娘親的身影就會不安,一定要跟在母親後頭才能安心。

    但是在那一天一夜里,其實她的親生母親已經死了,挨不過病痛和苦熬的日子,放棄了生命,留下嗷嗷待哺的稚兒,很不負責任的撒手人寰,脫離令她苦痛的人世。

    再一次睜開眼的是換了芯的凌翎,一個陪嫁到突厥的女史,凌太傅膝下最寵愛的幼女。

    一看到自己縴弱如柳的身軀,凌翎自個兒也有些愕然,甚至是欷吁,她打出生就是爹娘捧在手掌心的嬌嬌女,養尊處優,婢僕如雲,想吃什麼就吃什麼,從未如此孱弱過。

    打她一醒來,她真的不能接受自己變成另一個人,而且還是個嬌弱到走兩步路就喘得不停的閨閣婦人,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只守著一雙兒女,不識菽麥,個性軟弱,只會傷春悲秋的念兩句酸詩,悲嘆飄零身世。

    皇甫婉容,也就是這具軀殼的原主,她花了好幾天功夫才適應如今的身分,並由僕從口中套出原主的生平。

    原主打小與趙家長子定有娃娃親,兩家的母親是感情甚篤的手帕交,一心要牽成兒女的親事,因此早早為兩人定下婚約,等到長大後再行議婚。

    誰知趙家的主母一病不起,孩子不到三歲便病死了,趙父半年後再娶新婦,隔年生下次子趙逸風。

    趙家可是百年世家,聲名在外,雖然不喜長子這門親事,但為了顧及聲譽並未毀約,依照約定迎娶。

    皇甫婉容的親爹皇甫義行盡管是嫡子,但她爹在家族中並不受寵,除了會讀書外,不通庶務,家中兄弟甚多,在家族的安排下,新婚不到三個月便偕妻分家出去。

    由于生性淡泊,對錢帛一物並不看重,因此當兄弟們為財產爭得你死我活之際,他默然的帶著分得薄埂的一份錢財,不去計較,不去強求,由五進的大宅院住到二進的小宅子里,發憤讀書。

    妻子懷孕沒多久,他考中了秀才,到私塾教書,一邊教學生一邊上進,不忘了來年的科舉。他常挑燈夜讀,只想為妻子掙一個誥命,不受妯娌取笑嫁了個不長進的丈夫。

    皇天不負苦心人,他終于考上舉人,身為舉人老爺,奉承的人也跟著多了,日子也漸漸富裕起來。

    但是該說時機不好呢,還是他考運不佳?幾年後皇甫義行再進京科考時,竟遇到科舉舞弊,龍顏大怒,停辦了兩屆。六年後,皇甫老爹都過三十了,他又再一次負笈上京,這一回遇到洪水肆虐,橋斷了,路不通,他只好無功而返。

    連連數回失利,他在功名上的追求就有點灰心了,原本不想再上京,止步于舉人之前。

    而後長女即將及笄,也就是皇甫婉容,分家之後的皇甫家家境不如家大業大的趙家,在門戶上有些不登對,他想了想決定再拚一次,讓女兒出嫁前能有個得力的娘家當支柱,不至到了婆家處處受人打壓,被人瞧不起。

    這一拚果真拚出個前途,二甲第七名,他在京城候官一年,得了個外放的縣官之職。

    因為外放縣城距離遠,約半個月路程,所以提前為女兒置辦好嫁妝,在舉家上任前將女兒嫁入趙府,為趙家長媳。

    一開始兩家還有所往來,走動得相當勤快,後來縣官在任上太忙了,縣官夫人又忙著應酬各家夫人、小兒入學院就讀,在看到小夫妻倆過得有滋有味的樣子,皇甫婉容又生下長子嫡孫,漸漸心安了,也就少些牽掛,除了節慶時的送禮,皇甫家竟有兩年多未再到趙家來。

    也是有心人的隱瞞,皇甫義行夫婦不知女婿竟意外「身亡」了,而被留下來的遺孀遭到夫家誣陷,指稱她肚里兩個月大的孩子不足一個半月,不是趙家的種。

    一塊白布硬是被染污了,趙家不承認皇甫婉容腹中的孩子,並以此為借口將長媳長孫趕到她陪嫁的小莊子,說她偷人、不守婦道,丈夫剛死便守不住地與人苟合。

    其實說穿了還不是繼母想獨佔財產,她連兩歲大的孩子也容不下,一並趕到莊子上過活,隨便安個罪名就讓死了丈夫的長媳翻不了身,成了棄婦,趙家所有的財產全成了她兒子的,元配兒子一文也得不到。

    而皇甫婉容的陪嫁莊子並不大,連同莊子在內不到一百畝土地,而她又是只識詩文不知莊稼的後宅婦人,根本不曉得要如何打理莊子大小諸事,只能任由莊頭欺上瞞下,繳上來的銀子寥寥可數,少得連日子都要過不下去。

    女兒瑩姐兒是早產,一生下來便體弱多病,延醫買藥更是少不了,使得她在銀錢上更是捉襟見肘。

    皇甫婉容被趕出趙家時,她的妝奩和私人財物都來不及收拾,一轉手就落入小謝氏手中,根本拿不回來。

    謝氏是她的繼室婆婆,小謝氏是婆婆的娘家佷女,在她被趕出趙家不久後嫁入趙家,為趙逸風正室。

    而先前皇甫婉容之所以會昏迷了一天一夜,起因是小謝氏看中了皇甫婉容這座陪嫁莊子,莊子雖小但臨近溪流,岸邊廣植垂柳和桃、杏,每到春天風景極佳,百花盛開。

    小謝氏想將這里改建成別莊,植株栽木,放養些山禽野獸,挖個小池塘養荷,一有空閑便能來此逛逛,打打獵,吃點野味,和三五好友辦個詩會,博取好名聲。

    皇甫婉容一向不與人爭長論短,個性溫婉,一遇到性情蠻橫的小謝氏就沒轍,小謝氏態度強硬的扔下兩百兩就要皇甫婉容娘仨搬走,還一副理所當然的口氣,令人氣憤。

    不說莊子的價值,光是以八十畝的中等田地來說,市價一畝少說四兩左右,加上莊子,四、五百兩是跑不掉,而且土地上還有莊稼,再過一個月就要收成了,起碼值個百兒、八十兩的,沒六百兩是拿不下。

    小謝氏以不到一半的價錢就想強買強賣,想當然耳是行不通,皇甫婉容再無知無力也曉得莊子是他們母子三人唯一的立身之處,若被小謝氏搶走了,他們還能往哪里去?

    于是皇甫婉容溫聲軟語的搖頭,這讓志在必得的小謝氏很是著惱,一想到皇甫婉容長媳的身分,又思及「失蹤」的大伯子,她一惱生怒,便用力地朝皇甫婉容一推……

    皇甫婉容原就羸弱,再加上長期吃不飽,體力不濟,輕如柳絮的身子宛如風中殘燭,被她這麼一推便往外跌去,腦殼重重地往石階磕去,當下流了一地的鮮血。

    看到止不住的血,小謝氏嚇到了,她匆匆地丟一錠五兩銀子要僕婦去尋大夫便趕緊離去,怕擔上殺人的罪名。

    那一推把皇甫婉容的命推沒了,在拖了一天一夜後,香消玉殞,足足斷氣了有一刻。

    但是沒人發現,因為她原本就氣息微弱,一兒一女又太年幼了,只當母親睡著了,而她的奶娘夜嬤嬤年歲已高,禁不起熬夜,只能顧白日,夜里由年僅十三的丫頭淺草看顧。

    只是小丫頭淺草也是個迷糊的人,顧著顧著就打起盹了,絲毫未曾察覺主子沒氣了,打了個盹忽地醒來,見著主子胸口還有細微起伏,該熬藥、該喂稀粥還是照做。

    凌翎回顧皇甫婉容短暫的一生,她一點也生不出憐憫心,她認為皇甫婉容太柔弱了,不忮不求不是心胸寬大,而是無能,堂堂大戶人家的長媳居然被逼到流落鄉野,還遭到弟媳婦的欺侮與凌辱,她的骨氣和尊嚴到哪里去了?

    為母則強,就算不為自己,也要為了那一雙伶俐可愛的兒女著想,她一再的退讓是逼他們去死。

    要不是跌破頭,血流滿地嚇跑了小謝氏,這會兒莊子早就保不住了,母子三人不知要到何處棲身。

    曾為女史的凌翎無法忍受懦弱和認命,她在北方狼地整整待了十五年,見過最嚴苛的天氣,以及為生存所必須有的狠厲,想活下來就得比別人更強悍,否則淪為俎上肉。

    當年公主的和親隊伍有四名女史、八名女官,兩百名宮女、太監,五百名侍衛和三百名匠人。

    三年過去後,存活的人剩不到三分之二,不是適應不了北方的環境和食物,便是被長年的貧瘠嚇出病,在知故土難歸的情況下,思鄉情切,沒多久便病故他鄉,真的回不去了。

    又過了十年,活下來的不到一百人。

    一直到她死之前,公主身邊只剩下五名左右的宮人,其他人已尸埋黃土,再也听不到熟悉的鄉音。

    「娘,娘……」奶聲奶氣的聲音又響起。

    「啊!怎麼了?」凌翎頭一低,對上一雙如瓖黑玉般的眸子。

    「娘,呆呆……又呆呆了……」瑩姐兒說起話來還有一些咬字不清,無法完整的表達一句話。

    這又是皇甫婉容的錯,她忙著自怨自哀,感慨人事無常,完全不曾細心地教養一雙兒女,任其野生野長,連四歲的兒子都還未開蒙,大字不認識一個,一數到十還會數錯。

    凌翎一見眉清目秀的雋哥兒居然沒拿過筆,她心里氣得要把皇甫婉容給凌遲了,家里窮是一回事,但她好歹是縣官之女,也識些詩文,教些啟蒙的《三字經》、《百家姓》、《千字文》不成嗎?自個兒不成器還拖累孩子。

    成為皇甫婉容的凌翎重生已月余了,頭幾日她因為頭部受傷而渾身乏力,休養些日子後身子漸漸好轉,當她發現兒子居然目不識丁時,震驚之余她便著手開蒙之事。

    她真的沒想到皇甫婉容會這麼窮,除了小謝氏匆忙丟下的五兩銀子外,錢匣子里只剩下二兩多的碎銀,那點錢割一斤肉,買二十斤米、二十斤白面,再買一些日常用品就沒了,更別提買藥補身。

    不過什麼都能省,筆墨紙硯不能省,光是買文具的銀子就花了三兩,如今她手上連一兩銀都沒有。

    眼下,她最重要的一件事便是想辦法弄錢。

    「是發呆,不是呆呆,來,跟娘說一遍。」啟蒙要趁早,她這女兒不要求她精明,最起碼要靈慧點,別被人騙。

    凌翎不曉得她何時會走,就像她不知為何會在皇甫婉容的身體醒來,她的上一輩子最渴望的是有個自己的家和一雙可愛乖巧的孩子,如今也算是「美夢成真」了,她打算盡可能地帶好兩個孩子,除了彌補前一世的缺憾,也能讓他們過得好。

    雖然這一個家少了父親的角色,但是她並不介意,若是身邊真多了個丈夫,她還真不知要如何應對。

    現在這樣就很好,她想,希望能一直保持下去。

    「發呆。」瑩姐兒跟著念,小模樣很是惹人憐。

    「嗯,是發呆,娘有時繡累了就想休息一下,這叫放空思緒。」她是常常走神,不自覺的回想過往。

    上一世死時剛過三十歲生辰,當時她正听聞可以返回故國了,喜極而泣,誰知她是回來了,卻是裝在黑漆福字棺木中被運回,魂魄坐在棺木上入關,卻連家門都到不了。

    她的兄弟們前來接靈,就在兄妹、姊弟要踫面之際,凌翎忽覺有一股困意襲來,當她再有知覺時是被痛醒的,身上蓋著花色已褪的被褥。

    「喔,放空……我也要學……」瑩姐兒很興奮地捉住她的手,興高采烈的眯著眼笑。

    聞言,凌翎失笑地揉揉女兒稍微長點肉的面頰。「這不用學,等你長大了就會,以後你有得是機會。」

    若一直養在閨閣中,還能不無聊死。

    凌翎是在京城中長大,是凌太傅最寵愛的小女兒,打小要什麼有什麼,凌太傅簡直把她寵上天了,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也擅長騎馬、射箭,整日跟著兄弟們瘋玩,還去過同人館。

    同人館是外邦使臣與非本國商人居住的會館,外邦使臣較少,通常是來做生意的商人居多,語言很雜,常和哥哥、堂哥堂弟混跡其中的她不僅學到他們的語言,還學到怎麼做生意,哪國的絲綢最便宜、哪國的瓷器最好賣,她一清二楚。

    這些本事讓她日後多了很多便利,攤上一個糟心的公主後,她成了無所不能的全才,既要為荒唐成性的公主排除萬難、分憂解勞外,還要為她的奢靡過度找財路。

    要不是公主太會花錢了,凌翎說不定會是全突厥最富有的女商人,美貌加上才華,根本不愁嫁。

    「娘,我跟你學刺繡,繡好看的花好賣錢,給瑩姐兒買新衣服。」瑩姐兒盯著繡了一半的繡布,她看不懂上面繡了什麼,只覺得好看,娘繡好了就可以拿到縣城賣錢。

    以她的年紀只知道有了銀子就有香噴噴的米飯吃了,再淋上剁得細細的肉醬,她一次能吃兩碗白飯。

    看到瑩姐兒身上有些過小的衣裙,凌翎笑著摟了摟她。「等夜嬤嬤回來就有銀子了,娘給你和哥哥扯幾尺布,咱們都穿新衣服好不好?還給瑩姐兒買頭繩和頭花。」

    皇甫婉容的身子太弱了,略通醫理的凌翎在自行調理下養了快半個月才好了些,手上也沒有銀子,所謂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她想了想以她目前的身子狀況,走是走不遠,吃重的活也干不了,除了拿手的刺繡外,旁的事也沒法干,為了糊口,便拿起針線試試水溫。

    幸好當年夜嬤嬤機警,在皇甫婉容被誣陷「偷人」之際,略略收拾了一些細軟,往包袱中塞了幾張銀票和碎銀,以及大爺臨出門趕考買來送給妻子的幾塊布,他們才撐得到今日。

    銀子和銀票早花完了,倒是幾塊細絹、白綢還留著,凌翎取出其中一塊細絹裁成方帕大小,以她多年的繡功繡上圖樣,讓夜嬤嬤拿到城里的綢緞莊賣,所得的銀兩再買些糧食、布料回來,改善窘困的生活。

    不過太操勞她還是吃不消,當她還是凌翎時,一天繡三、五條帕子不成問題,信手拈來的小事,可是一到皇甫婉容的身體,兩天能繡好一條帕子就該偷笑了,她先繡了兩條讓夜嬤嬤拿去賣,得銀一兩七,下半個月的吃食便有著落了。

    而後養著養著較有力氣了,莊子里正好有一大片竹子,她便剖竹細分,將雙面繡做成竹骨團扇,以更高的價錢待售,她非常需要銀子,坐以待斃不是她的行事作風。

    一名和親的女史需要做團扇嗎?

    要的,如果遇上一個刁鑽,不跟人講道理的公主。

    這位去突厥和親的公主在未出閣前便是我行我素的性情,她想要的東西必須馬上送到她面前,不能有一絲一毫的延誤。

    因此和公主最親近的女史什麼都要學,跟宮人學、跟匠人學,學了一身的手巧奇技,久而久之,凌翎幾乎是無所不會,到了突厥後過了幾年,她甚至連獸皮都會剝,硝制成皮子。

    身為太子太傅最寵愛的麼女,她何須成為陪嫁的女史,她爹不同意,凌府上下也不允許,只想她許配一門美滿婚事,夫唱婦隨,夫婦和睦,和和樂樂地過好自個兒的日子。

    都怪有一年她隨父親入宮,慶賀皇上萬壽節,才六歲的她明明個頭不大,卻被蘭妃之女豐玉公主一眼盯上,死皮賴臉地硬是指定她為伴讀,非要皇上宣她入宮不可。

    那時蘭妃正得寵,皇上二話不說的點了太傅之女為公主伴讀。

    此後十年她便是宮中常客,公主一召就得入宮,平時伴讀,離了御書房便是玩伴。

    凌翎自幼聰慧,很快地便順了公主的毛,雖然公主驕縱任性,但她在宮中的日子還是過得很舒坦,和公主兩人常是捉弄別人的同黨,她才不是被人使喚來使喚去的小可憐。

    幾年後蘭妃失寵,宮里多了寵冠六宮的孟婕妤,兩個人爭得厲害,也斗得風雲變色,後宮之中就被這兩個女人弄得烏煙瘴氣,連一心向佛的皇上也管不住,由著她們去鬧。

    鬧著,吵著,公主及笄了,要物色駙馬,偏偏此時突厥大軍在邊境打了一仗,燒殺擄掠了十幾個村落,被守關將士打了回去還大言不慚,說要是不送公主來和親便要再開打。

    朝廷鬧成一片,主和、主戰的文官武將鬧得不可開交,那時候的枕頭風非常中用,孟婕妤的一番枕邊細語下,身心得到大滿足的皇帝便下令豐玉公主和親突厥。

    聖意已下,豐玉公主不管如何哭吵,甚至鬧到聖駕前,還是改不了和親的命運,此行已定。

    無法改變聖意的公主,性格變得更蠻橫了,痛恨起身邊的每一個人,連無力挽回的蘭妃也成為她痛恨的對象,她一個人不好過,便要所有人跟她一樣不好過,一起毀滅。

    那時凌翎已經訂親了,再三個月就要成親,她的未婚夫是她自小就認識的寧將軍之子寧玉晟,年十八,大她三歲,青梅竹馬的兩人打小感情就好,情意切切的如同一個人。

    要嫁到茹毛飲血的突厥,公主可是見不得人好,她一看到眼染喜色的凌翎,不樂意了,竟然以死相脅,既是伴讀也該是陪嫁,她要皇上封凌翎為女史,陪同嫁至一片荒涼的關外,否則寧死不嫁。

    凌府滿門一听聞,驚得大駭,凌家父子還在金鑾殿跪上一整天,請聖上收回成命,但是皇上一句——朕的女兒嫁人,愛卿的女兒陪不得嗎?要不要朕把皇位讓出來。

    凌府不敢求了,再求便是逆上。

    不過他們還是走了路子,請太子出面求情,看在太子的面子,皇上同意三年後可歸。

    凌府進宮謝恩。

    只是此舉又激怒了豐玉公主,她另有打算。

    適時,寧將軍母喪,寧玉晟也得守三年孝,所以婚期往後延三年也是可行的,待出了孝期再議婚。

    然而三年後,凌府長子前往突厥接人時,已為突厥王妃的豐玉公主怎麼也不肯放人,還冷誚的說︰「人是不可能給你,但是要尸體簡單,本妃陪送上好的楠木棺材一口。」

    凌雲峰是被突厥士兵驅逐的,揚言王妃有令——再入突厥地界刖其雙足,不得全身而退。

    凌家人被趕走一事,事隔三日才傳到凌翎耳中,她氣不過的找公主理論,為此還和公主鬧得不愉快,差點也害其他女史、女官受到牽連,被送給草原上驍勇善戰的勇士。

    「我都回不去,你憑什麼回去?」

    豐玉公主憤怒的大吼,凌翎無聲的落淚。

    最後兩人各退一步,妥協,以十年為限,在十年期滿後凌翎可以逕自離去,但是在這期限內,公主要她做什麼她都得做,不得有任何違逆,她是公主的錢袋子和萬能女史。

    凌翎撈錢的本事無人能出其右,她仗著公主的勢開采寶石,並大量搜購皮毛和藥材,差人運往京城兜售,再讓人以公主之名運來鹽和江南的茶葉、布匹,賣給突厥人。

    她兩相得利,經手的銀兩每年有數百萬之數。

    可惜公主太會花錢了,一下子要建宮殿,一下子要蓋別院,嫌突厥什麼都缺,高價購買關內各項物事,還曾花費上百萬兩運冰,也曾為了想吃魚,不惜路途遙遠運來十尾武昌魚。

    凌翎賺得多,花得也快,所以她無時無刻不想著攢錢的法子,她還得為自己存返鄉的路費。

    誰知十年一到,豐玉公主懷著她第三個孩子,由于孩子過大,有性命之虞,此時此刻的凌翎根本走不開,她必須確保公主生產順利,母子平安才行,否則公主出事她也別想活命,還沒抵達家門便已人頭落地。

    再說打小的情分加上十年的異鄉相處,說沒感情是騙人的,公主的孩子是凌翎看著出生的,他們喊她女史姑姑,當身邊的人越來越少了,這份情誼也就越彌足珍貴,凌翎像個姊姊般管著愛胡鬧的公主。

    等到公主生下第三子,坐完月子,突厥爆發大規模的內戰,這下凌翎想走也走不了,到處在打仗。

    打了好幾年終于平靜了,凌翎也已三十了,當年的青梅竹馬早娶妻生子,為人夫,為人父,她當下有種不知往哪去的茫然感,她不曉得還能不能做回那個單純的凌府千金?

    但是她還是要回去,思鄉之情快將她折磨死了,她想爹,想娘,想十幾年不見的哥哥、弟弟。

    鮑主來送行,賜了她一杯餞別酒,此後天南地北各一方,再也不相見,一路好走,不再思鄉。

    凌翎一杯下肚後就沒再清醒,她被安置在楠木福棺中運回京。

    原來到了最後,公主還是沒放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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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這一世,初為人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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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忘了自己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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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荷包賺滿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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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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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我有爹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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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睡睡就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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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謝氏登門被打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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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回到趙府難清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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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誰給誰下馬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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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弟弟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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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不請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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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蠢丫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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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是戰還是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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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奸商夫妻來談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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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各自奔向好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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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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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重感冒寄秋

    前一陣子的感冒大流行真是超可怕的,秋家也中鏢了。

    先是雙胞胎的哥哥發高燒,燒到三十九度多,因為在晚上十點過後,家里又有退燒藥,所以先用藥退燒。

    很奇怪的發燒循環,白天一定沒事,可等到要睡覺才燒起來,退了又燒,燒了又退,連著數日,秋白天晚上都睡不好,要看顧佷子,帶他去看了醫生還是燒,叫人沒轍。

    餅了幾天,大的不再發燒了,只剩下咳嗽和流鼻水的癥狀,換小的開始發燒,一樣連著好幾天,只在晚上才燒起來。

    因為感冒病毒太厲害了,秋就未雨綢繆先向學校請三天病假,結果學務處回說要有流感證明才可以。

    于是從小診所到大醫院,秋整整等了四個小時,才等到醫師一句——重感冒,兩兄弟的流感測試都不符合。

    天呀!快瘋了,秋還要寫稿吶!

    又過了一個禮拜,兩人才好起來。

    可是他們一好,換秋感冒了。

    一開始不覺得是感冒,只是睡覺時有點熱,睡不好,開了電風扇熬了兩、三個小時便退熱了,秋也不在意。

    如此兩天,到了第三日早上,秋莫名其妙沒了聲音,俗稱「燒聲」。

    知道秋喝了多久的澎大海和羅漢果聲音才回來嗎?

    一個月,足足一個月才恢復正常。

    而喝澎大海前看過三次西醫,沒一次有效,僅能用中醫慢慢治。(也有可能是時間久了自個兒好了的吧!不確定。)

    總之,千萬不要感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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