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倪《皇家飯碗不好捧》[不見光的夫婿之一]


出版日期:2012-03-07


  當年,她同意與皇朝太子聯姻,是做為公主的責任,
  但一場刺殺讓她從認命轉為滿心期待嫁給他,
  想到他在箭雨中的以身擋險、想到他的那句「莫怕」,
  她如何能夠不感謝老天的安排?
  等了十年,她終于如願成為他的妻,可在洞房花燭夜,
  一場突來的祝融之災、一名奮不顧身救她的太子影衛,
  卻告訴了她一個事實──她心心念念的良人只是個替身,
  她還未從打擊中回神,敵國大軍壓境的消息就傳來,
  而他身為太子影衛,自然必須陪同出征,
  理智上,她很清楚自己必須跟過去的感情做切割,
  但當太子被擒的消息傳入耳中,她再無法冷靜,
  她知道是他,一定是他代替太子被捉的!
  義無反顧的潛入敵境,她心知肚明自己回不去了,
  雖然辜負父王的期許,但她已有了比國家更想守護的人……


感情是騙不了人的! 維倪

    寫這篇序的日子是二月十四日,沒錯,西洋情人節,維倪卻正在絞盡腦汁孵字,說起來,比起西洋情人節,維倪更愛淒美浪漫的七夕,這可跟種族情操沒關系,純粹是牛郎和織女的形象太鮮明的刻印在維倪的腦海。

    話說,兩地相思,有可能美化愛情,但更可能淡化感情,畢竟現代人身邊的誘惑太多,而我們女主角寧又儀,身為公主,又與他國的太子有著婚約,自然是被保護得好好的,別說誘惑了,連一只蒼蠅都飛不進來她的高塔,加上她又死心眼,也就因此認定當年與她一起遭逢刺殺,並舍身保護她的未婚夫,哪知道思思念念十年,到了正式嫁娶,才發現她所以為的太子,不是太子本尊,而是太子的影子侍衛,一個連名字都沒有,代號為「七」的男人。

    然而嫁都嫁了,能怎麼辦?況且兩國聯姻牽連甚廣,個人的情感早被置之度外,她也決定舍棄過去,珍惜擁有,可惜天不從人願,敵國的進犯、「七」的身陷危境,到她的夫婿在江山與她之間選擇了江山,讓她再也沒辦法忽視自己的感情。

    維倪本身很喜歡帶點揪心的故事,看電影「色戒」的時候,特別喜歡看梁朝偉和湯唯在珠寶店試戴戒指的一幕,梁朝偉深情款款的看著湯唯戴上戒指,身為間諜的湯唯內心大受震撼,這才了解戲雖然是假的,但感情是騙不了人的,人非草木,尤其女人本來就是感性的生物,如何能夠不動搖?

    回到故事,「七」的身分是假的,但寧又儀付出的感情卻不是說收就能夠收回,只是立場的不同常讓人身不由己,像太子驊燁也不是不愛寧又儀,無奈在做為一個丈夫之前,他更是一國的太子,這也注定他終究親手把妻子推向別人。無論如何,希望本書有感動到各位,那麼,咱們下本書再見嘍!

TOP


  楔子

    「嗚—嗚—嗚—」

    號角聲悠長地響起,寧又儀面帶微笑,跟著身邊人的步伐,一路走到祭台下,這才微微松開拎著裙擺的手。這個儀式太過重要,即使已經操演了許多遍,她還是有些緊張。

    抬頭看去,白色的台階一級級往上,直入湛藍的天際。這有著九百九十九台階的祭台,是寧國都城歲波最耀眼的建築,今天,她就要和金烏皇朝的太子一起登上去,讓上天來宣布他們的緣分。父王說,假若和強大的金烏皇朝聯姻,寧國必可保一世的安和,而這希望就系在她寧又儀的身上。

    她在祭台下站定,仰望那似乎沒有盡頭的台階,只覺心不受控制地越跳越快。

    號角聲止,禮官高喊,「請太子公主登塔—」

    寧又儀深吸一口氣,伸出左腳,踩上第一級石階。

    穩穩地,一定要穩穩地走到最上面。雖然有這樣的決心,可才走了十幾步,她就已筋疲力盡。畢竟每一級石階都差不多有她半個人高,她其實根本不是走,而是爬上去的,只不過堅持著沒有手腳並用而已。

    終于,在走到第三十級的時候,雖然她拚命提醒自己不能失態,全歲波城的百姓都在祭台下看著,可手還是忍不住往身前的台階上撐去。這一級,如果不用爬的,她是絕對上不去了。

    突地,身邊一只手輕輕阻止了她,繼而托住她的腰,她只覺身子一輕,就輕松地上了一級台階。自此之後的每一步,台階彷佛會自動來到她腳下,她只要稍微抬抬腳就好,根本不用花力氣。

    她今年八歲,金烏皇朝太子雖然長她兩歲,可比她高不了多少,那他怎麼能帶著她一起登祭台?不累嗎?寧又儀偏偏頭,驚訝地看向身邊的人。

    眉目清朗,身形挺拔。嗯,也就是個長得出眾的孩子吧。

    似是感受到她打量的眼光,太子輕聲道︰「離地尚不太遠,請公主往前看。」說著話,雙眼直視前方,頭連轉都沒轉一下。

    寧又儀小臉微紅,立刻低頭,死死瞪著腳尖,再不敢亂看。

    白色的石階上,五彩鳳鞋和繡金龍鞋一起舉起,一起落下,一步不亂。

    三百……六百……九百……日影漸漸縮短,吉時將至,他倆卻越走越慢。

    寧又儀心里過意不去,小聲道︰「太子,我自己走。」

    「唔,快到了。」彷佛沒听到她說的話,太子抬頭看了看祭台頂,突然加快腳步。

    寧又儀瞠目結舌。這不是走呀,簡直就是飛了。

    結果,只有最後一階是她自己跨上去的。

    祭台上冷冷清清,只有老祭司一人,中央一個大火盆,正熊熊燃著烈火。

    老祭司躬身道︰「恭迎太子、公主。」將兩人引到淨盆前。

    他倆在淨盆中淨了手,並肩走到火盆前站定,同時伸出手接過老祭司奉上的龜甲。老祭司在火盆前跪下,嘰哩咕嚕地念起難解的卜文。

    太子輕喊,「一、二、三。」

    兩人極有默契地同時揚手—龜甲飛進火盆中。

    每個動作,他們都在心中做過無數遍,只為在百姓面前絲毫不錯地完成這神聖的儀式。

    標甲在火中嗶剝作響,漸漸有裂紋出現。

    那紋路代表了他們的姻緣和一生。裂紋越來越長、越來越多,不知道接著會延展到何方—就如同他倆的命運。

    老祭司念完長長的卜文,用火鉗取出龜甲,細細查看。

    他看出了什麼?

    老祭司反覆細看,不時閉眼思索,終于,他小心翼翼地放下龜甲,走到祭台邊,高舉起雙臂。

    祭台下站滿了人,所有的士兵和百姓,也包括他們的王,都仰起頭,一眨不眨地看著老祭司的動作。

    那一瞬間,就連風都停止下來。

    老祭司高聲念出龜卜上的佔語,同時雙臂緩緩朝身側落下,在空中畫出一個圓,再舉起,再落下,如此反覆了十遍,便再無動作。

    祭台太高,他說的話傳不到祭台下,但他的動作,卻落入每一個人眼里。姻緣的龜卜佔語有好幾種,而這十個圓所代表的意思是—

    眾人不約而同地念出,「十足圓滿—」

    剎那間歡聲雷動,所有人都竭力喊出心中的喜悅。

    聲浪一陣高過一陣,以至于誰都沒有听到一種奇怪的嗚嗚聲,由遠而近,凌厲地破空而來。

    而等他們看到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祭台彷佛成了一個巨大的箭靶,大片大片的強弩在人群里投下不祥的陰影,直往祭台頂端而去。

    離祭台最近的士兵拚命地往上奔。那近千級台階不只隔住人間和天界,還隔住生與死。

TOP


第一章

    月近中天,皇城城東的太子府邸仍然熱鬧非凡。

    這日是中秋,月圓人團圓。

    十年前,金烏皇朝太子驊燁和寧國建安公主寧又儀的姻緣卜語為上上吉的「十足圓滿」,為了圓這個卜語,他倆足足等了十年才完婚。而這一年的中秋夜,自然是最「圓滿」的婚期了。

    太子府邸是為大婚特意建造的。三年前,太子驊燁上言道,寧國禮規不似金烏皇朝這般繁瑣,擔心建安公主不習慣宮內的生活,希望能另建府邸。皇上愛子心切,竟是準了。

    這太子府邸是請了寧國最有名的師傅,按照寧國的建築式樣倚山而築,中有流水穿過,雖不及皇宮華麗,卻精巧非常,費時兩年完成,只盼能稍減建安公主思鄉之情。

    洞房設在府邸的西南角,是布置得最精心的一間屋子,陳設大都是太子親自挑選,費盡心思,只為未來的女主人能夠喜歡。現時,寧又儀正端坐在洞房的龍鳳床上,覆著紅蓋頭靜然等待新婚夫婿的到來。

    與婚筵那邊的喧鬧相比,洞房就顯得冷清許多。寧又儀不開口,侍立于旁的眾丫鬟也不敢作聲。事實上,她甚至不曉得身邊有人,她的全副心神都飄到那在婚筵中應酬的新郎身上去了。

    十年了呀……十年未見,太子現在可好?他長成了什麼樣子?她只記得十年前臨別的最後一眼。隔了重重的人群,遠遠的,他回頭看她,說「莫怕」,還笑了笑,陽光下,滿臉血污也掩不住眼眸的明澈。

    寧又儀挺直腰桿坐在龍鳳床上,紅蓋頭一動也不動,彷佛入定一般。記憶翻飛,她早忘了身處何地。

    那時,老祭司宣布了佔卜結果,眾人正歡呼時,突然空中傳來「嗚嗚」的聲音,寧又儀還沒反應過來,驊燁一把按倒她,一支箭擦著身子飛了過去,「咚」的一聲在白色巨石上打出火星。

    不過轉眼的工夫,箭越來越多,從四面八方飛過來,祭台上空蕩蕩的,根本沒有地方可躲。老祭司身上中了很多箭,掙扎著跑到兩個孩子身邊,替他們擋住箭,剛說了聲「快跑」就倒下了。他倒下的時候,還是維持雙手張開護住他們的姿勢。

    老祭司的血流出,流到身下兩個孩子的身上。寧又儀趴在地上,驚惶地看著雪白的石面被染成血紅,嗆人的血腥味直往鼻腔里鑽。

    她竟然沒有哭泣,只呆看著,想著每年生辰老祭司為她長跪祈福的蒼老背影。

    「建安,建安公主。」驊燁在她耳邊輕喚。

    「嗯。」她慢慢回過神來。

    「祭台這麼高,又無處可躲,我們肯定撐不到下面的人上來救我們。就算有人來了,在這箭雨中也難生還。建安,我們要不要冒一次險?」

    冒險?寧又儀有些困惑地轉頭看他。

    耳邊是尖銳的箭矢破空聲,卻一支都射不到她身上。太子和老祭司兩人,把她滴水不漏地護在身下。

    驊燁道︰「建安,我有辦法帶你從這祭台上下去。我保證會竭盡全力保護你,但是不能夠保證你不會受傷,也有可能會—死。」頓了下,他又道︰「所以,試不試,得你來決定。」

    她才八歲,從來沒有決定過什麼事情,更何況是這般的生死大事。寧又儀定定地看著驊燁,他眼眸沉靜、神情堅毅,絲毫看不出是十歲的孩童。

    這高聳入雲的祭台上,她唯一能依靠的,就是眼前這個人了,與其坐以待斃,還不如把性命交給他。

    「好。」她說。

    驊燁點點頭,從身上取出一捆很細很細的繩子,一頭結了個繩圈拋到祭台邊的凸石上,拉緊,另一頭把他倆拴在一起。

    「閉上眼楮,抱著我,無論如何都不要松手。」

    寧又儀點點頭。

    驊燁抬頭看了會箭雨密布的天空,深吸口氣,猛然抱起她,快跑幾步,從祭台背面跳了下去。

    寧又儀緊閉雙眼,只覺突然右肩劇痛,而後急速下墜,風聲尖銳,衣裙被風吹得鼓脹,箭羽破空聲卻是漸漸小了。

    她慢慢張開眼楮,發現他們正順著細繩飛快地往下滑去,片刻工夫離祭台頂端已有數丈,那些箭矢都是從極遠處發射,射箭之人看不到他倆跳下祭台,所有的箭都還是朝往祭台頂端射去,現在,箭已經射不到他們了。

    寧又儀驚魂甫定,卻又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繩子太細,太子握著繩子的手被勒得滿是鮮血,而他的背上,更是插著好幾支箭,有一支特別深,透過他的左肩一直插到她的右肩。

    「殿下……」她顫顫的聲音碎在風里。

    他竟是听到了,看著她滿是驚懼的雙眸,給了她一個安慰的笑容。「莫怕。」

    她不怕,真的,抱著他,她一點都不怕。她只是痛啊,看著他受的傷,她覺得心痛得比右肩更厲害。

    離地還有十來丈時,繩子用完了,驊燁割斷繩子,用兩把匕首輪換著插進石壁縫間,一點一點往下挪,費了好大工夫才下到地面。

    祭台下的百姓和眾臣士兵,都提心吊膽的看著他們降落,直到兩人安全著地,才松了口氣,大家不約而同地跪下,叩謝蒼天保佑。

    寧又儀緊緊抱著驊燁,就算腳踩在地上,就算有人過來要拉開他們兩個,她也死死抱著不肯放,淚水濡濕了他的衣衫。「痛……痛……」她嗚咽著。

    驊燁說︰「莫怕,沒事了。」

    他的聲音溫柔如水,听著就覺得十分安定。可是,她想,他根本不清楚她在哭什麼。

    驊燁用匕首割斷系住他倆的細繩,順手將它放到寧又儀手里。「給你,貼身藏好,以防不時之需。」

    寧又儀用力握住。她知道,這匕首他那里還有一把,這兩把匕首救了他們的命。他一把、她一把,真是最好的禮物。

    皇朝的人過來要帶走驊燁,寧又儀依依不舍地看著他離去。他走了很遠,隔著那麼多人,他回過頭,朝她笑了笑,說︰「莫怕。」陽光下,滿臉血污也掩不住眼眸的淨澈。

    寧又儀撫著右肩的箭桿,出神地看著他消失在人群里。那箭桿上,她和他的血流在一起,再不能分開。

    寧又儀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她將往事想了又想,驊燁的笑顏不住在眼前晃動,好像那才是昨天的事。十年轉瞬即過,此刻,今晚,是他倆的良辰吉日。

    她雀躍地等待著,端莊的身姿維持不動,耳朵卻一直注意捕捉著外面的任何聲響—她不想錯過那個人進門的腳步聲。

    終于,除了唧唧蟲鳴外,她听到一些嘈雜的人聲。是太子回來了?寧又儀精神一振,腰桿挺了挺,下巴抬了抬,坐得更端正了。

    「啊!」

    突然傳來一聲尖叫,有人重重地倒在她身上,她一下子就被壓得仰面摔在床上,動都不能動,濃濃的血腥味徘徊在鼻端,她被燻得胃里翻江倒海。

    驚叫聲甫一響起便戛然而止,噗噗聲接二連三響起,彷佛是窗紙被戳破的聲音。窗外有人高喊著什麼,卻听不真切。

    寧又儀匆忙扯去紅蓋頭,見到了令人驚恐的一幕—

    火箭不斷地從窗口射進來,有的釘入床板、桌面;有的擦著自己身子飛過,直直射入床幔內。她的身上,是位盤雙髻的女子,雙手張開護住她,背心插了一支長箭,殷紅的血而出,染紅大半張龍鳳床。

    寧又儀不敢探她的鼻息。

    總是這樣,漫天箭雨,每一支都帶著森冷殺意,每一支都指向自己。無處可逃時,總有人用身體護住她……

    她明白,自己不能待在這里等死,如果說她能做什麼來報答這個丫鬟的話,那就是珍惜自己的性命。

    可是,她想為對方流一會淚,也為自己經歷的、早就倦怠的一切……

    寧又儀緊緊闔上雙眸,默默數到十。

    好了!她猛然睜開眼,命令自己把一切扔到腦後,要想辦法逃命了。

    箭雨不知何時已經停止,形勢卻更加危急,她所在的龍鳳床成了個大火球,床幔錦被通通燒了起來,濃煙彌漫,什麼都看不清。她如果不想被燒死,首先得逃離這張火床!

    她一把推開身上的丫鬟,連滾帶爬地翻下床。床外的情形一點都不比里面好,濃煙嗆得她不住咳嗽掉淚,剛走了兩步,腳下一絆跌到在地,一摸是一具溫熱的身體。她沒時間難過哭泣,只一個勁的往前爬。

    又是一具溫熱的身體……寧又儀咬緊牙關,正要繞過去,卻听到細細的呻吟聲。

    她還活著!

    她驚喜地轉頭,發現那丫鬟身上中了一箭,正驚慌地看著她。

    自身都難保之際,寧又儀卻下了決心,一定要帶對方一起逃出去。「不怕。」她扶起那丫鬟,想拖她一起走,卻是拖不動。

    那丫鬟指了指自己的腳,又搖了搖頭,拚命推她。

    寧又儀明白她的意思,情勢危急,她是要讓自己走。可是,為自己死的人,真的太多了……她正要爬過去看看是什麼東西卡住丫鬟的腳,只听得頭上一陣喀啦啦巨響,抬頭一看,一截橫梁挾著烈焰砸了下來。

    她如果立刻爬開,是可以躲過的,但是地上動不了的丫鬟必死無疑。

    「走呀!」丫鬟的喊聲已經嘶啞。

    可是寧又儀不走—她一定要救出這個丫鬟!

    她高舉起雙手。她要托住那當頭砸下的木梁!

    如果不能一起活著,那麼就一起死了吧……雖然自己是太子妃,可是太子妃的性命就比丫鬟珍貴嗎?十年了,為她能夠活這十年,太多人死去了。而那些為她而死的人,很多她都不認得,叫不出名字。她的命,真值得這麼多人命來換嗎?

    寧又儀仰著頭,看那橫梁砸向自己。

    「該死,你就不會躲一下?」

    說時遲那時快,橫梁的灼熱已經觸及她的指尖,忽然一道黑色人影從火里現身,一把抱住急速墜落的橫梁,用力拋了出去。

    他是越火而來的—神。

    寧又儀怔怔看著他踹走壓在丫鬟腳上的箱子,將她抱起。

    只有神才能穿過這麼大的火!只有神才能不顧一切地用手去抱那燃燒的橫梁!

    轟然一聲,不遠處又是一根燒斷的橫梁砸到地上,這屋子隨時有倒塌的可能。

    「跟上!」那人一把扯過發呆的寧又儀,將她裹在濕漉漉的斗篷里,往外面沖去。

    不管腳下是火還是人,寧又儀緊拽住他衣角,心中只有一個念頭,跟上他的腳步!她堅信,這是上天派來拯救她的神,跟著他一定能夠逃出去。

    嘩啦—身上一涼,好像是被人用水當頭潑下。

    寧又儀從斗篷里探出頭。

    原來已經到了屋外,許多人一擁而上,有的抱走那人手上的丫鬟,有的圍著寧又儀左看右看,忙不迭地問她有沒有受傷。

    夜空泛著火光,那個救她的人軒然立于地面,臉上一只黑色面具被烤得四分五裂,正裊裊冒著青煙。

    寧又儀撥開圍著自己的一群人,過去一把扯下他的面具。「你……有沒有受傷?」

    像是沒料到她會有這舉動,他的眉頭瞬間微攏,上挑的丹鳳眼更顯狹秀。只見他迅速低下頭,從懷里掏出一個東西,熟練無比地往臉上扣去。又是一只黑面具,跟燒壞的那只一模一樣!

    那人戴好面具,整了整,躬身行禮道︰「多謝太子妃關心。」語氣恭謹,與他的人完全一樣。

    這人—到底是誰?

    正疑惑間,不遠處傳來一聲通報,「太子駕到……」

    人群自動讓出一條路,黑壓壓一片全跪了下去,恭迎太子的到來。唯有寧又儀站著。

    驊燁竟不是用走的,而是飛奔過來,眨眼間就到了她跟前。

    寧又儀明眸圓睜,愕然瞧著眼前的太子。他竟長得跟剛才那人一模一樣,就連挑眉的神情—她看得清清楚楚,分明是一樣的。

    這是怎麼回事?金烏太子可沒孿生兄弟。在努力適應驊燁的大力擁抱,和不時回答他關切詢問的同時,寧又儀的目光越過驊燁肩頭,偷偷打量著已經站到他身後的那人。

    黑色斗篷、黑色面具,夜色里,他就像是太子的影子,唯有一雙明澈的眼眸證明他是個活人。

    又是喜燭燦燦,又是甜香氤氳。在一間新的洞房里,挑喜帕,飲合巹酒,最後吃百年和合羹,一樣一樣按照古禮做下來。

    就像從沒發生過火災那件事。

    所有儀式完畢後,驊燁揮退所有人,拿著潔白手巾,親自為寧又儀擦臉。被煙燻得漆黑的小臉慢慢顯出潔白來,水秀眸子不斷閃動,密長的睫毛一下下騷動著他的心。

    「呃,我自己來,殿下不好親自做這種事。」寧又儀小聲道。

    盡管期待了很久,可是獨自面對他的時候,她還是有些不知所措。

    那幽深的眸色突然就化開了,彷佛冰雪初融的春潭。驊燁微笑道︰「不僅擦臉,以後本宮日日為你畫眉。」

    他劍眉入鬢、鼻若懸膽,英挺貴氣世間少有;他貴為太子、他日為君,身世顯赫更是無人可比。這樣的人,說出這樣的情話吶……

    驊燁笑盈盈地看著她臉頰浮起紅暈。安插在寧國的密探回報說寧王將建安公主保護得很好,十年來從無任何可疑男子近得她身旁,公主的心尚是一片純白。呵,真的是一片純白呢。

    驊燁擦去寧又儀臉上最後一點污跡,滿意地看了看她淨白如脂的臉頰,抬手放下龍鳳帳,將她抱入帳中。

    寧又儀的心跳越來越快光燦爛,驊燁一件件脫下衣服,喜袍、外褂、中衫,以及最後一件里衣。微紅的燭光下,他的肌膚白皙平滑,滲著薄汗。

    驊燁噙著輕笑道︰「此等良宵,燁當與建安共享。」伸手又向寧又儀衣扣探去,慢慢解那復雜的團福盤扣。

    第一顆扣子還沒解開,一股冷然之氣已迫向他頸間。

    驊燁瞧也不瞧,反手向握著匕首的玉腕抓去,兩三招過去,那匕首便架在寧又儀頸上。此時第一顆盤扣才剛解開,霞紅綃衫微微露了出來。

    驊燁熱情的眼眸早轉為陰沉,冷然問道︰「你是誰?」

    氣自己技不如人,寧又儀咬牙道︰「你又是誰?」

    驊燁手上稍稍用勁,她脖子上便浮出一道淺淺的血痕。「你最好先回答本宮的問題。」

    「寧又儀。」

    「到現在還想假冒?說!真的寧又儀在哪里?」驊燁的聲音益發嚴厲,有著一種凜然之威,換作別人早嚇破膽了,可寧又儀卻一點都不怕。

    她斥道︰「你才是假冒的!」

    驊燁眉峰稍攏,不耐道︰「本宮只再問一遍,你究竟是誰?」

    「你不是太子,你騙得了別人,騙不過我!」她指向他的左肩,「殿下左肩受過箭傷,你那里卻沒有傷疤。你一定是假冒的!」

    寧又儀語如連環珠,急匆匆道︰「那支箭穿過殿下左肩射到我這里,」她指指自己的右肩,「我的疤到現在都還在,你卻沒有。你肯定不是太子,你……你把他怎麼了」話音未落,臉色已是慘白。

    寧又儀腦中飛快地轉過千百個念頭,越想越害怕,這人肆無忌憚地冒充太子,真的太子肯定是遭到不測了。

    她忘了自己的處境更危急,直到發現他正不動聲色地伸手解她領口,一層又一層,直到里衣。

    他要干什麼?沒想到假冒太子的人功夫這麼好,她本想用匕首逼問出真相,沒想到反被他制住。自己死了沒關系,這秘密,大概永遠不會有人知道了吧。

    寧又儀想掙扎,略略一動,沁涼的刀刃就帶來尖銳的疼痛,她只好認命地躺在那里,任由他解開自己所有的衣服領口,還用力把領子往肩下拉了拉。

    伴隨一陣涼意襲來,她的右肩暴露在空氣中,上面果真有一個淺淺淡淡的圓形小柑。

    輕撫那小柑,男人哈哈大笑道︰「建安啊,你竟是這麼細心的一個丫頭。」順手把匕首拋到床外。

    愕然……極度的愕然。寧又儀分不出這是真笑,還是死亡即將來臨之前的假笑。她只有僵硬著身子,頭皮發麻地等待他笑完。

    驊燁覺得自己很久沒有這麼高興過了。他是太子,從小就高高在上,學著從各式各樣的逢迎中分辨真心或假意。

    而這個丫頭—她竟是真的關心那個叫「太子」的家伙呢。

    驊燁笑了很久才慢慢停下來,見懷里的新娘嚇得身體僵直,不禁又笑了笑,輕輕吻去她頸間的一抹血痕。

    「本宮是太子驊燁,這一點,就像你是建安公主一樣,毋庸置疑。」

    他在她耳邊說,聲音雖輕,卻是語氣堅定。如果寧又儀能看到的話,就會明白他的眼神有多認真。

    「而祭台上的那個,不是本宮,是本宮的影子。」

    寧又儀震驚地抬頭,驊燁反應敏捷地及時側頭,保全了他自己的下巴和她的頭顱。

    「那分明是人,怎麼會是影子?」

    「影子其實是影子侍衛,他們自小練武,身形相貌都與本宮酷肖,一些危險的場合就由他們代替本宮出面。那次在祭台,就是本宮的影衛替本宮而去的。」

    「他……他不是你」

    驊燁摟過她,淡笑道︰「如果是本宮,現在哪有命坐在這里了。」

    假如他說的都是真的,那麼,承受那血雨腥風的少年,就是代人受過。寧又儀眼眶一熱。「他很可能會死……」

    驊燁淡然道︰「那是身為影衛的職責和榮耀,就像戰士必得死在戰場上一般。」

    寧又儀的眼中,掉下一滴淚,至此,她信他就是真的太子,可是心卻沉入無底深淵—他不是自己想嫁的那個人。

    驊燁伸手輕拭那顆淚。「上次讓你親處險地,本宮一直心懷愧疚,後來也幫你尋了數名影子侍衛,明天就讓她們來見你。」

    「我不要。」她垂下眼眸,輕輕道︰「殿下身分尊貴,自然需要影子護衛,建安卻是消受不起。」

    「建安……」

    驊燁想要說什麼,寧又儀推開他的手,下床撿起那把匕首。「殿下知道十年來,建安被刺殺過多少次?」

    「二十三次。嗯,加上今晚,是二十四。」

    他真是夠了解自己的。寧又儀點點頭。「那,殿下可知,這二十四次刺殺中,一共有多少人死去?」

    「這……本宮不知。」

    「我也不知道。這世上,誰都算不清到底有多少人為我而死。他們叫什麼名字,家鄉在哪里,永遠都不會有人知道。」寧又儀強抑著激憤,嗓音卻微微地哽咽。

    「皇朝大軍正在集結,我倆既已完婚,本宮不日便會下令攻打薩羅國。日後,世上再無人敢刺殺我的建安。」說到這里,驊燁的語氣已是十分凌厲,那是皇者才有的霸氣。「本宮保證,建安,再也不會有人為你而死。」

    當今天下三分,金烏皇朝疆土遼闊,實力雄厚,薩羅國與寧國聯合起來勉強可以與之抗衡。十年前金烏皇朝與寧國聯姻,其實已經象征著寧國對金烏皇朝完全的歸附,薩羅國只有兩條路可走—要嘛把國土拱手讓給皇朝,要嘛拚死一戰,但結局依然是金烏皇朝得到薩羅國。薩羅國選擇了後者。這十年里,一直厲兵秣馬嚴陣以待,同時不斷派死士刺殺寧又儀—寧又儀一死,寧國與金烏皇朝聯姻不復存在,或許三國之間能夠恢復以前的微妙平衡。

    祭台驚變是薩羅國的第一次刺殺,而大婚這日,是薩羅國所做的最後一次努力,可惜也失敗了。此夜一過,聯姻既成,金烏皇朝與寧國結為同盟,薩羅國已到岌岌可危的境地。

    「殿下,即便以後不再有,但那些逝去的,已經永遠逝去了。再者,滅薩羅國,又要死多少人?我努力習武,就是希望能夠自保,在危急時不要拖累身邊的人,可是……」寧又儀嘆了口氣,在妝台前坐下,細細摩挲著匕首柄上的精細紋路。今夜的情形,與之前的二十三次一樣,自己會不會功夫,根本不影響大局。

    妝鏡里映出男人的身影,有些模糊,好像離自己很遠很遠。「三歲起,我也日日練武,自保是足夠。但,建安,你也看到了,自保不能保天下,不滅薩羅國,永無寧日。我金烏皇朝要坐擁整個天下,又怎能記掛這些許人命。」

    寧又儀默然。她明白,這是他的抱負。沒錯,真正的平和安定是由無數性命堆砌出來的,胸懷天下的人,怎能像她這樣目光短淺,為了區區身邊人的性命而傷懷,甚至胡亂糟蹋自己的性命—火場中橫梁砸下時,她沒有理由不先逃的。她身上承載著兩國結盟的信任之基,她的命,不僅僅是她自己的!

    只是……想起那中箭丫鬟哀憐的目光,她無法不難過。大概,這就是所謂的婦人之仁。

    驊燁走到她身邊,將她頸上的淺長傷口包扎好,柔聲道︰「天都要亮了,快睡吧。」

    窗紙微微透白,這盼了十年的洞房花燭夜,就這麼過去了。寧又儀微微苦笑,正要答話,忽然響起咚咚的敲門聲,門外有人氣喘吁吁喊道︰「太子,緊急軍情!」

    一瞬間,驊燁身上的溫柔氣息盡數斂去。「說!」快步走向門邊。

    門外那人語速極快,稟報道︰「約莫子時剛過,烽火便點燃起來,皇上下令不得打擾您大婚,只讓鎮遠將軍安勝之調集軍隊。剛接到八百里加急軍報,墨城已破,皇上讓您即刻上殿議事。」

    寧又儀霍然立起。墨城是寧國邊塞,臨薩羅國,靠金烏皇朝,向來是戰亂紛爭之地。墨城已破,薩羅大軍……侵入寧國了

    驊燁的聲音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冷峻。「建安放心,區區幾座小城何足掛齒,整個薩羅國都將是我金烏皇朝的。」如疾風般跨出門檻,忽而又回頭叮囑道︰「好好歇息。」見她點頭,這才放心離去。

TOP


第二章
本帖隱藏的內容需要回復才可以瀏覽

TOP


第三章
本帖隱藏的內容需要回復才可以瀏覽

TOP


第四章
本帖隱藏的內容需要回復才可以瀏覽

TOP


第五章
本帖隱藏的內容需要回復才可以瀏覽

TOP


第六章
本帖隱藏的內容需要回復才可以瀏覽

TOP


第七章
本帖隱藏的內容需要回復才可以瀏覽

TOP


第八章
本帖隱藏的內容需要回復才可以瀏覽

TOP


第九章
本帖隱藏的內容需要回復才可以瀏覽

TOP


第十章
本帖隱藏的內容需要回復才可以瀏覽

TOP


尾聲
本帖隱藏的內容需要回復才可以瀏覽






                                       【全書完】






          好睇 www.happyfunnyland.com 好睇

TOP

谢谢分享

TOP

Thanks for sharing!

TOP

感謝分享~~

TOP

good

TOP

謝謝

TOP

thanks

TOP

JinTech Semiconductor Co., Ltd JinTech Semiconductor Co., Ltd - About Us JinTech Semiconductor Co., Ltd - Our Service JinTech Semiconductor Co., Ltd - Expected Quality System Certification JinTech Semiconductor Co., Ltd - Contact Us Our Partners – Sai Fung Electronics Lt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