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青《迎珍納福》[長安惡女傳之二]

丹青《迎珍納福》[長安惡女傳之二]

呸!誰希罕嫁人啊!惡名昭彰有什麼了不起,嫁不出去正好如了她的意;
她死也要留在畢府,守住她好不容易賺來的錢,才不會讓她爹把家產全敗光。
可是瞧瞧對方送來的聘禮——好大一顆夜明珠啊!
退回去是不是“有點”可惜?
當年她有膽將他賣至“男圈”,今日就得有心理準備承受他的報復……
不會吧!她喪盡天良地把年幼的他賣掉,現在竟完全不記得他?
好,算她狠!不過不管她記不記得,他這個仇都會報。
他要在地面前用力花錢,讓她心痛至死……
要不是摔壞了那顆夜明珠,誰要嫁人啊,她可是身價不凡的“畢納珍”耶!
但既然都得嫁,她當然得把握機會賺錢,
首先,就自他把結婚的費用折合成銀兩給她;
然後,若是他想“碰”她,那一次收一百兩……
不不不,兩百兩好了……

許卿長安

前言

  安史之亂後數十載,圯壞破敗的長安城早已修復,而城外的禦道上車行馬駛,街市裏人群熙來攘往,叫賣聲此起彼落,熱鬧得很。

  如此繁華鼎盛的年代裏,自然有許多富賈地主四立而起,而今長安城首富,當推城郊的畢府。

  畢府的員外畢萬貴戰亂之前退走江南一帶,戰亂平息之後,頗有生意手腕的他立刻引進江南手工繡染之技,獲利之餘再轉手經營西域絲業與繡莊,然後將所有絹帛從絲路運往西域,因而得到相當可觀的暴利。

  他在長安城外建起了花費五年才完工的畢府,裏頭極盡奢華地布置,各個院落水榭,更是仰山穿水而過,其碧麗輝煌、富麗堂皇絕對不遜於任何名府大院,而他精心設計的樓臺閣苑裏更是住著“搜括”來的美人,其人數可媲美皇帝老爺的三官六院。

  然而畢萬貴雖是家財萬貫、富可敵國,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其人是靠耍弄心機而謀取暴利,再加上不懂得造橋鋪路、造福黎民,送幾年下來,竟無子嗣可傳承他龐大的產業,唯有四個出自不同娘胎的女兒承歡。

  可這四個女兒卻大大的傷透了他腦筋,直讓他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這四個千金的性格古怪,異於常人;雖說早都已經過了論及婚嫁的年齡,卻都待字閨中.亦無媒人踏進畢府門欄。

  當然,絕不是這四千金生得其貌不揚、醜陋嚇人,相反的,她們一個個都出落得貌似洛神、美若天仙,況且琴棋書畫樣樣皆通,十八般武藝係於一身,然而卻不見名門公子們聞風而來。

  聽說,曾經目睹四千金絕色之姿的人,莫不被她們魅力天生的容貌給震懾住,但依舊無人膽敢前往畢府提親,就連城內西街首屈一指的沉媒婆都不敢接下這幾樁婚事。

  為何呢?在此向各位看倌說分明。

  畢招金:大千金,生性刻薄,作風強悍,身為畢府大當家,對於下屬實施苛刑嚴罰,對犯錯者更是絕不寬赦,冷酷之性總教人退避三捨,就連做爹的也不得不怕她三分。

  畢來銀:二千金,其性放浪形骸、驚世駭俗,甚至在其私人院落裏養了成群的面首,此事傳遍長安城大街小巷,鄉親父老無不大嘆世風日下、道德淪喪。

  畢納珍:三千金,生性貪得無厭,錙珠必較,身為繡莊大掌櫃,經手的每一文錢皆是斤斤計較,絕不讓人佔上任何便宜,反倒是她佔人便宜多些,能多進一文錢,都可讓她的心情好上一天。

  畢進寶:四千金,其性懶散迷糊,躺著便不想起身,坐著就不想走動,過著養尊處優的生活,只管茶來伸手、飯來張口,其餘諸事皆與她無關,幾乎日日足不出戶地窩在自個兒的碧羅苑裏。

  而為了這四個女兒,畢萬貴可是絞盡腦汁要將她們給嫁出去。

  去年,他大張旗鼓替這四個女兒拋繡球招親,然而當日一大早便見烏鴉自屋檐飛掠而過,停在畢府前的石板廣場上頭.且過了中午之後便開始刮起狂風,下起暴雨,還可聽見轟隆隆的雷聲,到了晚上,竟然還下起了雪……

  這要他怎麼能服氣?

  翌日,他起了個大早,蓋下人手拿長掃帚趕烏鴉,而後再命人在府前搭起了小樓臺,上頭還不忘蓋上錦霞紗,一來防雨兼遮陽,二來還可以防雪兼避風。

  然而,他等了一天,從天大亮等到落日時分,烏鴉沒來,風未起,雨未下,雷未落,雪未飄,就連人潮也未見……

  石板廣場上的繡球招親登時成了長安城的一大笑話,恨得畢萬貴足足兩個月不敢踏出畢府,卻也無計可施。

  事到如今,也是非使出絕招不可。

  橫豎要把這四個女兒給嫁出去,他才能重掌大權,否則連納個侍妾也要等四個女兒點頭,豈不窩囊透了?

  所以,只要有人願把他四個女兒娶回去,盡管要他一擲千金,甚至是奉上大筆田產,他也認了,只要能讓他自四個女兒的魔爪中解脫,什麼事都好商量。

  於是,他的腦子便開始活絡了起來,日日求神問卜,夜夜尋方探計,只求能把她們送出畢府大門。

  畢員外,您就加把勁兒吧!
許卿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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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長安城禦街大道

  “這匹布的式樣也不怎麼新穎,而且今年大家都穿戎裝釀服,這匹布若是我買回去了,要做什麼才成?”

  畢家產業之——“浪濤布莊”中,大掌櫃畢納珍快速地撥著算盤,雙耳卻豎得很尖,很仔細地聽著鋪裏的雇工如何應對。

  “倘若大爺不喜歡,倒也可以送給夫人。”雇工停頓了下才道。

  “啤,本大爺尚未成親哩。”上門購布的客相像是來找碴的一般。

  “那……不如送給大爺的手足?”雇工開始有點結巴了。

  “呸,你說的是什麼話?咱家大老就大爺我這麼一個獨子,你要大爺我送給哪個手足來著?”客相微惱地湊近他,帶點威脅的對他說:“敢情你是在暗示本大爺在外有什麼見不得光的手足?”

  “沒有的事,小的沒這麼想……”雇工臉色一變,慌張得不知該如何應對。

  “你沒這麼想?你方才明明是這麼說的!”             

  “小的,小的……”

  “哎呀,大爺啊……”畢納珍再也忍不住地拋下手中的算盤和筆,蓮步輕移、臉上堆滿了柔媚的笑意。“您不是來買衣服的嗎?怎麼會把事情扯到有無手足上頭去了?”

  不就是買匹布嘛,犯得著這麼大驚小怪嗎?

  “你是大掌櫃?”購布匹的客倌瞇了咪眼。

  “是啊,就不知道大爺究竟要不要買這一匹布?”畢納珍將雇工推到一旁,媚眸直睞著客人。“這一匹布不多不少,就只剩下這一匹了,不二價,二兩。”

  “二兩?”原本是惑於她的美色,然她的話一出口,他立即清醒。

  “大爺,這您可有所不知了,這一匹布,可是打江南來的。織工和繡工可不是咱們長安城的手藝比得上的,二兩已是底價了,沒得商量。”畢納珍可是一步也不退讓。

  笑話,她從江南購一匹布。經船運至清口,再由馬車運到長安城,嘖,這可得花上她半兩銀子哩,再加上她這班人工,加加減減下來,一匹布連一兩都賺不到,倘若要她降價,她幹脆別開門作生意了。

  “我呸!這天底下有什麼布匹要花上二兩銀子,你以為這匹布是鑲金線的不成?就算是要送入宮中的布匹也不過是這價碼,你居然敢獅子大開口?”客倌氣得通跳腳。

  “大爺,您說對了,這匹布確實是鑲金線的,原本是要送進宮中的貢品、但本店偷偷地同布織局買了兩匹來,一匹賣給了城裏兵部尚書的千金,而這一匹原本可是我要留著自個兒用的,是今天大爺您看上了,我才賣給您的,倘若您不要的話,那我可就自用了。”畢納珍故作神秘地道。

  “是真的嗎?”客相有點猶豫。

  “三小姐!”

  畢納珍正盤算著要怎麼逼著他掏出銀兩,卻見府裏的小丫環怯怯地湊了過來,神色有點緊張。

  “待會兒再說。”她現下沒空睬她。

  她正在做生意呢、有頭笨豬主動送上門來,她不把他給剝幹凈,豈不是對不起自己?

  “但是……”

  畢納珍側眼怒瞪了她一眼,讓她馬上驚若寒蟬,不敢再吱一聲。

  “我同您保證,這匹布不管作男裝或女裝全都很合適,在大爺身上一定是威武昂藏,要是給您未來的夫人穿用,更襯托她出眾的容貌。這匹布全京城就只有兩匹,而且兵部尚書的千金幾乎是足不出戶,倘若這匹布讓大爺買去了,制套衣,說有多瀟灑就有多瀟灑,還怕您未來的夫人不主動靠過來?”畢納珍繼續鼓著三寸不爛之舌開始遊說,就等著他把銀子掏出來。

  “小姐!”丫環可真是急壞了。

  “可我聽說對街開了間新鋪子,是打洛陽來的,裏頭成匹樣式都很新,不如等我去那兒瞧瞧後再作打算。”

  “噴,打洛陽來的貨色會比得上江南的布織局嗎?”這她不信。“大爺,倘若您真的不要的話,那我可要收起來了,往後是找不到這花樣了。”

  “三小姐……”小丫環見她不睬她,大著膽子再喚了一聲。

  “吵什麼?沒瞧見本小姐正在做生意啊,財神爺都教你給嚇跑了!”見眼前的客倌舉棋不定,又聽著小丫環教她生厭的怯層聲音。她不由得發火地吼著:“是誰差你到這兒觸我霉頭來著?”她到底是哪裏有問題,難道看不出有客人在嗎?也不想想畢府裏頭大大小小有四五十張嘴,倘若她不做點生意,難不成要大夥兒一起去喝西北風?

  知道她是在做生意,她就該識相地滾到一邊去,別擋著她的財路。

  “可是府裏有人來提親,老爺差奴婢同三小姐通報一聲……”小丫環扁了扁嘴,覺得自己委屈極了。

  “提親?同誰提親?”畢納珍瞇了下水眸。

  可別跟她說是來同她提親,她不相信京城裏還有哪個男人沒聽過她的名號,會來到畢府提親。

  “同小姐提親的喔,要不然奴婢何必來找三小姐。”

  “是哪裏來的笨蛋?”她怒聲道。

  “咦?三小姐怎會知道他不是本地人?”小丫環疑惑。

  “你的腦袋裏是裝了什麼東西?你是初進府的?”畢納珍沒好氣地吼著:“這京城裏的男人,有哪一個不知道畢府裏的千金是娶不得的?”

  怎麼府裏頭凈是一些只會張口吃食,卻不傳動腦做事的下人?她辛辛苦苦賺來的銀兩。怎麼全都供給了這群混蛋?

  真是教她不會透了,幹脆把他們全都遣回去。還可以省的不少錢。

  “哦。”說的也是。

  畢納珍惡狠狠地瞪得她扮肆意垂愈低之後,才墓地轉身面對嚇得一勝俊愣的客相,露出一臉的笑。

  “大爺,不知道您決定得如何?”

  蠢豬,把銀兩掏出來不就成了,犯得著讓她費這麼多唇舌嗎?萬一到時候還得到藥鋪裏抓些潤喉的藥材,豈不是讓她賺得更少?

  瞧他穿金帶銀,一到闊氣的模樣,不過是嫌他個一兩銀子罷了,犯得著考慮這般久嗎?說他是豬,果真是豬,不過是買匹布罷了,也得這般扭扭捏捏,甚至還打算同她殺價……

  “這匹布嘛……”他還得考慮考慮哩。

  “罷了,既然沒要買布,就到一邊去,別待在本小姐的鋪裏擺闊!”她揮了揮手,催著他離開。

  她還要趕回去瞧瞧是哪個不知死活的男人,有這種膽子敢踏進畢府的門欄裏同她提親。

  “你說本大爺擺闊?”他氣結。

  “可不是?一匹布看了快要一個時辰,結果居然不買,這不是在擺闊是什麼?”她不客氣地呼道。

  “本大爺買了!”他哪裏受得了這種氣,扔出銀兩,大聲喝道:“五兩銀子,甭找了。”

  聞言,畢納珍屈身接過銀兩,“謝大爺。”隨後轉身吩咐著。“你們這些愣頭愣腦、等吃等死的還不趕緊曹大爺把布匹給包好,呆在那兒作啥?本小組現下可是要趕著回府、要是讓我發現你們偷懶,就全給我走,別留在這兒吃閒飯!”

  不等下人回應,她撩起裙擺,拔腿便往畢府的方向奔去。

  從畢府到鋪子,若是啟輛馬車,只消半刻便能到達,若是要靠兩條腿,便至少得花上兩刻才能到。然而,她寧可用雙腿跑,也捨不得把銀兩用在不必要的花費上。

  尤其,這五兩銀子可是耗了她快要一個時辰,她自然得不摸摸它才成。
許卿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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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畢府

  “爹!”

  畢納珍踏進畢府,經過假山流水、小橋亭臺,一路衝進大廳裏,氣喘吁吁地環視著大廳,卻發覺大斤裏竟然有著一群丫環和數個侍妾,當然還有她那個老不羞的爹。

  “珍兒,都已經是快要出嫁的姑娘家了,還毛毛躁躁地成何體統?”畢萬貴輕嘆。

  畢納珍瞇了瞇水眸,睞著一個丫環替他剝著水果,一個接過手喂人他的口中,另一個則喂他喝了口茶,還有一個在幫他捶背、一個在替他揉腿捏腳;其他的侍妾個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像是群老祖宗似地材在一旁,等著人供奉般……她似乎許久沒見著這種陣仗了。

  今天究竟是什麼日子,怎麼這群人全都從後院裏跑出籠了?

  真是氣死她了,光是看她爹這麼奢侈地揮霍她辛苦賺來的銀兩,她就恨不得將他趕出府,讓他知道當乞丐是怎樣的滋味。

  “爹,你說誰是快要出嫁的姑娘?”她冷聲道。

  也難怪在這兒不常見到她的姐妹們,依大姐和大姐夫的個性,定是受不了她爹這種奢侈的模樣,至於二姐的話……相信她對這群不知道已經排到哪裏的姨娘們,鐵定非常不屑。

  別說是她們了,連她都快要受不了,倘若不是有事要問他的話,她會二話不說地去巡視城內的繡坊,好過同他們大眼瞪小眼。

  “不就是你?”畢萬貴說得極為理所當然。“女大當嫁…”

  “誰說我要出嫁?”她冷冷地截斷他的話。

  笑話,要她嫁人也得看她點不點頭,隨隨便便來個阿貓阿狗的就要她嫁,要是來個像大姐夫那樣的窮人,豈不是會拖累她?

  她寧可一輩子待在畢府,也不願跟沒見過面的男人過苦日子。

  “可你說過,只要有人提親你就出嫁。”畢萬貴在這四個女兒面前,總是覺得自己矮了一截。“洛陽來的宮公子,不僅長得一表人才,還經營了繡坊和布莊的生意。你嫁過去絕對不,會吃苦的。”

  有什麼辦法?大權全都讓這群女兒掌握著,他要吃香喝辣還得靠她們,不過若是她們都出嫁……這樣他便可以重掌大“權”了。

  “你似乎很中意他嘛。”她冷笑了一聲。“怎麼,他的名聲有咱們畢府的大嗎?”

  “自然是沒有。”也頗為得意。

  “那他有咱們畢府的萬貫家財嗎?”她又問。

  “當然沒有。”

  “那你還要我嫁給那種人?”

  她怒喝一聲,嚇得一幹侍妾全都往畢萬貴身後擠去,倣佛怕自己會被她的怒火給燒著。

  “可你自己說過……”

  “我說的是指咱們京城人,不包括那些不知死活的外地人!”廢話,那些不長眼的外地客自然不會知道她的厲害。

  “但他算是半個長安人。”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哪裏來的半個?”唬她呵!

  “他在京城出生,在京城待了十多年來之後才去洛陽的,所以他不能算是外地人,應該算是咱們京城人。”

  “那算什麼事?我說不是就不是,你甭想管我作主。”倘若她不點頭,他能奈她何?總不可能硬把她綁上花橋。

  “那麼什麼名字,快去跟他說,這一樁婚事我不答應。”

  “可我已經收下了聘禮。”畢萬貴委曲地說道。

  “退回去!”她不由分說地吼著。

  “可是那樣東西珍貴得很,你若是瞧見了……”畢萬貴緩緩地從袖子裏取出東西……

  她傻傻地睞著她爹手上的夜明珠,得了好半晌後才猶豫地道:“這該不會是南海的夜明珠吧?”

  “可不是!”畢萬貴見她語氣轉變,不由得笑了。“珍兒,你最知說這些珍寶哪值了。一定知道南海夜明珠是價值達城,這東西向來只有王室才拿得到,可是他卻拿來當聘禮。“你要爹怎麼拒絕得了?”

  “天啊……”

  別說是她爹了,她自己都覺得很難拒絕。南海夜明珠向來是進貢的珍品,與官職無緣的畢府照理說是不可能拿到此樣珍寶,然而她現下竟親眼目睹……這下子,她要很好斟酌斟酌。

  南海夜明珠可是稀世珍寶物,那人出手倒是挺闊的,他的身分地位應該不會只是一般的市並小民。

  倘若她真的點頭了,一輩子的榮華富貴是毋庸置疑的,只是賭一回.

  “珍兒,這可是燈籠都打不著的好姻緣,你別使性子了。”躲在畢萬貴身後的一位侍妾開口了。

  “十一姐姐說的是,奴家還記得初見那位公子時,便讓他那張俊秀卓爾的臉和威武昂藏的外表給迷住了哩。倘若奴家不是已經跟了老爺,奴富可真是……”另一個侍妾也爭著發言。

  畢納珍一臉不屑地睨著她們。“你們倆算是哪根蔥阿?本小姐出不出閣與你們何於外.-。

  混帳,一群廢物。有什麼資格在她面前發言?

  “珍兒,你怎麼可以用這種口氣同你十一娘和十三娘說話!”畢萬貴見兩位他極為疼愛的侍妾受地欺負,忙不迭地挺身而出。”

  “什麼東西?我連她們到底是排行第幾都不知道,你希望我用什麼口氣跟她們說話?”畢納珍毫不客氣地說:”肩不挑、手不能提,肚子也已不出一個子來,一要她們這些廢物幹什麼?”

  他還奢望她會對她們客氣。

  回想當初,倘若他肯待她娘好一點,別讓她一個人在又舊又潮溼的北院廂房撒手,說不定她還會待他好一點,愛屋及烏地善待他身後那些侍妾。

  “你——”畢萬貴怎能忍受自己的女兒這般不知分寸地逆他、出言頂撞他。“你眼中還有我這個爹嗎?”

  “沒有!”她吼回去。

  要比大聲嗎?她的嗓門不見得會比他小。別以為仗著爹的身分,他就可以吃定地、她跟她娘不同。

  “你……”畢萬貴怒不可遏地舉起粗肥的手,氣得說不出話。

  “這個家若不是有我和大姐、二姐守著,你以為畢府能像現下這般富裕嗎?你以為祖先留下的產業是永遠敗不光的嗎?“畢納珍毫不客氣地罵道。“一個傳妾得花上五十兩銀子供著。而且每月得奉上珠寶首飾,甚至還得一人一個院、每人要有個丫環伺候著,後院還得每日遣人去打掃……你到底知不知道你有幾個侍妾?”

  光是想到每個月都得把銀兩花在這種不事生產的人身上,她就覺得怨恨透了,真是嘔死她了。

  “七、八個吧……十五個左右呀……”

  他最進剛納了一個二十娘,臉蛋標致、身段誘人,今兒個晚上再去她房裏走上一趟。畢萬貴心裏打著如意算盤,壓根兒不知道自己的女兒已經氣得快要將他先殺而後快。

  “那你可知道一個月花在這些女人身上的銀兩究竟有多少?”虧他說得出口,真不知銀兩有多難保。

  “銀兩又不是問題,以往我所進的……“畢萬貴不認為自己賠過什麼錢,她不能在這件事情上找他的碴。

  “那些錢早讓你給放光了,你以為還有剩嗎?”畢納珍火大地拍了一下桌子,“你納那麼多妾作啥?你以為這樣就可以生得出兒子來嗎?我告訴你,你壞事作盡、黑錢賺盡,早注定你此生無後,不管你再納幾個妾,你一樣不會有兒子,這是你的命,你別奢望改變!而我……決定不出閣。”

  她是愛極了閃亮的夜明珠,但是一旦出閣。她就再也不能掌管這個家的帳,屆時其他姐妹不就得跟著她這個爹過苦日子?

  她至少比他爹多了一點人性。

  “你……”畢萬貴讓她氣得臉色發白、全身抽搐。

  “珍兒,還不趕緊去喚大夫來,還排在那裏做什麼?”

  侍妾們就怕他一倒下,往後便什麼也沒有了,大家忙不迭地替他拉開衣襟、放聲吼著,一改平時嬌媚做作的態度。

  “你懂什麼?我若是去找個大夫來,就算不買藥方子,只是純粹看診,就要花我十文錢,倘若再抓上幾帖藥,保證絕對得花上幾百文錢。”畢納珍在心裏盤算著究竟得花多少銀兩。

  “那又如何?”

  侍妾們不放置信地噱著她。

  “倘若還得買一些珍品補身,這下子可就非得花上一兩銀子了,而一兩銀子可以供我在幾個奴婢差使一個月。”這個算盤是愈來愈不劃算,最後她打定主意,決定不替他找大夫。

  況且,她怎麼知道他是不是在裝病?

  她冷冷地笑著,而後便往大廳外走,壓根兒不管大廳裏一群人呼天搶地的亂成一團,只想回店子了。

  “珍兒……”

  畢納珍止步。回身睞著大廳亂成一團的情況,笑意更濃。

  “你們知道嗎?倘若我爹真這樣一命嗚呼,那我只消花十錢便可以買到一張席子裹屍,而且往後這宅子也會清靜許多。不必要的花費也會更少,這麼好的機會,你們以為我會請醫嗎?”

  她的話一說完,侍妾們告嚇得面無人色,不敢相信她居然可以狠到這種地步。大家都曾聽說她一毛不拔、貪得無厭,沒想到她居然連自己的爹都能見死不救。

  “我寧可讓京城的人罵我不孝、罵我喪盡天良,也不願意再為他浪費任何一文錢。”畢納珍邊想邊笑著。畢竟大家全都知道畢府的醜,再多一件又如何?說不準我不救我爹,京城的人們還會說我是大義滅親。算是替社稷除去個禍害哩。”

  “你這個不肖女。”畢老爺子聽她這麼說,倏地跳起來,指著她放聲大罵。

  “你居然連老子生命有危險都不請大夫來,甚至還打算順便買張席子便將老子裹上,你……我要你這個女兒做什麼?我可生不出兒子來!”

  “你要我這個女兒做什麼?”她笑得極為陰狠。“不就是為了你死後給你裹張席子?”

  哼,果真不出她所料,他根本裝病。

  他以為他今多大歲數?這麼一點小把戲,她會看不出來嗎?

  “你說的是什麼鬼話?你讀的聖賢書全斕到哪兒去啦?”畢萬貴險些被她給氣死。“夫子沒告訴你四德、沒告訴你在家要從父……”

  “可我記得小時候你老是同我說夫子教的那一套全都是假道學、假清高,人活著就是要動腦筋,說什麼救急濟貧全都是狗屁,這世上能讓自個兒過得好的,唯有花用不盡的銀兩。”畢納珍不疾不徐地反駁,聲音極為柔軟、然而目光卻極為淩厲。

  全都是他教她的,不是嗎?——

  她可是把他所教的一切全都奉為主旨遵循,他不會在這當頭才同她說那些全都是他胡謅的吧?

  “那自然沒錯,可你怎能連對自家人都如此?”畢萬貴不禁替自己喊冤。“我是你爹啊。”

  “爹又如何?你當初不也是如此對待我娘的?”

  畢納珍笑睇著他,然眸底卻是毫不掩飾的嫌惡。說她不孝也好,說她荒唐也罷,她可是他一手調教出來的高徒,她所做的事,全都是他一手教導的,他能夠怨誰呢?

  她清楚知道他當初究竟是怎麼對待她娘的,如今她只是如法炮制,他能拿她如何?

  “你……”他就知道、他就知道……

  為何他所生的四個女兒堅持不肯出閣,甚至一個比一個還要驚世駭俗,原來不過是為了留在這裏把他給活活氣死,如此一來,他所有的家產便全落人她們的手中了。

  “把夜明珠給我,順便告訴我那個人究竟在哪兒,我去退了這門親事。”她可不敢奢望他會幫她退了這門親事,與其這樣拖拖拉拉地讓事成真,她倒不如親自走上一遭,順便會會那個不長眼的男人,看看他究竟是生得何種模樣。

  “不要!你給我乖乖地出閣。”畢萬貴把夜明珠捏得死緊。

  “也成,要我出閣,那你得把畢府產業的一半給我!”倘若他捨得,她便願意。“不知你意下如何?”

  “你作夢!”幹脆把他的命拿去算了。

  “同我想的一樣,既然如此,我們就沒有什麼好談的了,把夜明珠給我!”她一個箭步衝上前去,同他拉扯著。

  她就不信她抬不贏他,他老了,而她正年輕呢!更何況他天天吃喝玩樂,養出了一身肥肉,不僅把手腳給養笨了,更是把腦袋給養笨了。而且她天天在外奔走,練出了一身好體力,也練出了靈活的腦袋,他是不可能搶得過她的。

  “你放手!”畢萬貴吼得臉紅脖子粗。

  “你才給我放手!”她才不放手。

  笑話,要她嫁她就得嫁嗎?她們們不從,一他又能來她何?

  “珍兒。”

  “放手!”

  兩人爭得臉紅脖子粗的,拉扯之間,圓潤如雞蛋般大小的夜明珠落下,摔在地上,裂出了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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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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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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