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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波波 --《綰青絲》【(第三卷)風華篇】 -- to be continued... [打印本頁]

作者: koko    時間: 2010-11-27 01:17     標題: 波波 --《綰青絲》【(第三卷)風華篇】 -- to be continued...

《綰青絲(第三卷)風華篇》作者:波波

【文案】
綰青絲,挽情思,任風雨飄搖,人生不懼。
浮生一夢醉眼看,海如波,心如昊月,雪似天賜。
自妖嬈,我自伴。永不相棄!

***

第三卷 風華篇
第三卷 風華篇 第114章 歸京         第三卷 風華篇 第115章 夫君         第三卷 風華篇 第116章 礦難
第三卷 風華篇 第117章 騷亂         第三卷 風華篇 第118章 鬼面         第三卷 風華篇 第119章 暗鬼
第三卷 風華篇 第120章 閨情         第三卷 風華篇 第121章 面攤         第三卷 風華篇 第122章 沉諳
第三卷 風華篇 第123章 訪客         第三卷 風華篇 第124章 面聖         第三卷 風華篇 第125章 變故
第三卷 風華篇 第126章 楚殤         第三卷 風華篇 第127章 心病         第三卷 風華篇 第128章 私召
第三卷 風華篇 第129章 太後         第三卷 風華篇 第130章 禁軍         第三卷 風華篇 第131章 尋釁
第三卷 風華篇 第132章 述情         第三卷 風華篇 第133章 剖析         第三卷 風華篇 第134章 試探
第三卷 風華篇 第135章 冤案         第三卷 風華篇 第136章 線索         第三卷 風華篇 第137章 秘辛
第三卷 風華篇 第138章 玉枕         第三卷 風華篇 第139章 輻射         第三卷 風華篇 第140章 家宴
第三卷 風華篇 第141章 妒婦         第三卷 風華篇 第142章 落水         第三卷 風華篇 第143章 戲子
第三卷 風華篇 第144章 遇刺         第三卷 風華篇 第145章 推斷         第三卷 風華篇 第146章 毒計
第三卷 風華篇 第147章 流言         第三卷 風華篇 第148章 科舉         第三卷 風華篇 第149章 軍校
第三卷 風華篇 第150章 審訊         第三卷 風華篇 第151章 例診         第三卷 風華篇 第151章 例診(下)
第三卷 風華篇 第152章 病因         第三卷 風華篇 第152章 病因(下)         第三卷 風華篇 第153章 黃雀
第三卷 風華篇 第153章 黃雀(下)         第三卷 風華篇 第154章 探花         第三卷 風華篇 第154章 探花(下)
第三卷 風華篇 第155章 情蠱         第三卷 風華篇 第155章 情蠱(下)         第三卷 風華篇 第156章 奇花
第三卷 風華篇 第157章 替身         第三卷 風華篇 第158章 重逢         第三卷 風華篇 第159章 兄弟(上)
第三卷 風華篇 第159章 兄弟(下)         第三卷 風華篇 第160章 除夕         第三卷 風華篇 第161章 歸宗
第三卷 風華篇 第162章 鴛侶         第三卷 風華篇 第163章 早產         第三卷 風華篇 第164章 昏睡
第三卷 風華篇 第165章 云逝
作者: koko    時間: 2010-11-27 01:17

  第114章 歸京

  海客乘天風,將船遠行役。
  譬如雲中鳥,一去無蹤跡。
  我望著滄江兩岸的景色,腦子裡不由自主想起李白這首《估客樂》,心中隱隱有些不安。滄江是天曌國的母親河,貫穿南北,與東西走向的潢河一起哺育著這片土地的人民。此際,滄江上行著一條三層船艙的大船,正是雲家載我與雲崢返京面聖的家船。三日前,我們接到皇上的聖旨,除了賜給我們新婚的禮物之外,還封給我一個一品榮華夫人的名銜,末了要求我們進京面聖謝恩。
  進京面聖?縱然我心裡老大不情願,可皇命難違。剛接到聖旨的時候,老爺子蹙著眉把雲崢叫進書房,兩人嘀咕半天才出來。出來的時候雲崢面色平靜無波,讓我不用擔心,我其實並不怎麼擔心我自己,反倒有些擔心他,盡管皇上的聖旨賜物賜名其盡恩寵,但這一招很明顯的像是當初清室將吳三桂的兒子吳應熊留在京裡當人質,以挾吳三桂易要輕舉妄動。難道皇上對他一直忌憚的雲家,已經在開始走棋了?把雲崢弄上京,隨便找個什麼理由留下他,以挾制永樂侯麼?
  盡管雲崢表現得很平靜,我卻感覺到了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壓抑氣氛。只是,我們都是成熟的人,都知道盡量排解開這些不愉快的事,把好的心情帶給對方。雲崢的身子不好,每到月中,便有專職大夫給他做一次例診,之後他要調養兩天,這兩日他身子很虛弱,一般都是臥床靜養,出行要坐輪椅。這些是我嫁給他的第二日,便找來家僕問清楚的。
  拜堂那天,雲夫人沒有出現,我事後問雲崢,難道真的要禁足雲夫人一輩子,連兒子的婚禮都不讓她參加。雲崢撫著我的長發,臉上有些無奈:“不是我想關住她,現在她那樣子,不關住也不行了。”我開始沒明白是什麼意思,後來去看了一次雲夫人,才明白是怎麼回事,她瘋了。從那天在我們面前失儀發瘋之後,她便誰也不認識,不認得雲崢,不認得雲崇山,也不認得貼身服伺的丫頭,不管誰接近她,她都縮到牆角尖叫,嘴裡一直念叨著“妖孽!殺死你!去死!”雲家對雲夫人的發瘋諱莫如深,究竟她有怎樣的心魔,我也無從探究。
  雲崢對我很好,這個整日受病痛折磨的男子,生性平淡,從不對任何事強求。盡管他說並不強求我接手雲家的事務,但我卻不忍心讓飽受病苦的他還那麼勞累,而且我知道自己並不是個閒得住的人,真讓我什麼事都不做,時間一長肯定受不了。我試著接觸雲家的生意,老爺子讓我從管理賬目開始,我開始了在雲家大刀闊斧的改革,將他們延用了數百年的流水記賬法,改成了現代的表格記賬法,把雲家的賬簿理了個遍,終於明白雲家為什麼如此有錢了。
  記得曹雪芹家裡以前是給宮裡做衣服的,家裡就有錢成那副德性,而雲家的“雲裳坊”跟曹家干的江寧織造差不多,但這卻不是雲家的主流生意。雲家的主流生意是漕運和礦山,雲氏家族控制了天曌國兩大水域滄江和潢河的漕運業務,包括開發運河,制造船只,征收塍糧、軍糧等。雲家手裡還有天曌國數十座大型銀礦、銅礦的私產,另外包攬了全國所有鐵礦的開采權,銀和銅是鑄錢的,鐵是鑄兵器的,我到了古代才知道原來古代對刀劍兵器的管制是很嚴格的,並不是像武俠小說裡寫的,個個大俠都可以拿把刀行走江湖,帶劍上街是不允許的,所以少林寺的武僧兵器以棍為主,因為棍不屬於兵器。一個家族,手裡掌握著一個國家的錢、糧、兵器的命脈,他如何不能富甲天下?又如何不被皇帝所忌憚?雲家有三大執事,分管三方面的事務,我開始管賬的第一天,雲老爺子就安排我與這三位執事見過面,一位是負責漕運的雲天海,一位是負責礦業的雲天常,這兩位都是雲崇山的堂侄、雲崢的堂叔,還有一位就是永樂侯的堂弟雲崇峰,他負責織造和雲家其他的酒樓飯館等雜牌生意。
  三位執事面子上對我態度倒還客氣,但對我這身為晚輩的雲家少奶奶並不一定心以為然,我也不以為忤,這本是人之常情,何況我並沒有什麼過人的表現值得人信服。直到我要求用表格記賬法,代替他們傳統的流水賬記賬法,才讓他們驚訝了一回。本來這套記賬法我教過給莫修齊,但莫修齊在我嫁入雲家次日,便留書辭去了雲裳坊的賬房先生一職,帶著莫桑離開了滄都。不知道是因為愧對我,還是怕我向他報復,看來他對雲崢的堂妹也絕了念想了。知道他們走了,我心裡也沒什麼感觸,莫修齊身無大才,即使留在雲家,也不過是把“雲裳坊”的賬房先生繼續做下去,我不會打壓他,卻也不會重用他,背叛過一次,已經夠了。
  我的繡莊和火鍋店,作為我的私產,沒有和雲家的產業融合在一起,本身雲家繡莊和我的繡莊面向的客源都不同,我讓小紅做了管事,不要她再跟在我身邊侍候,小紅開始死活不同意,我堅持不讓她跟我,我要為她的將來作打算,等她以後嫁人時,我送她一間店做陪嫁,現在不磨練,以後怎麼管店?
  而安遠兮,在我婚後三朝回門去看福爺爺時,才得知,他變賣了家宅,帶著安大娘和安生,離開了滄都,沒有人知道他們去了哪裡,看來,他是下定決心,要徹徹底底地遠離我了。這樣也好,如果離去能夠遺忘,對誰都是一件好事。
  江風涼涼,我站在三樓的觀景台上,望著遠處的江景,回想著這段日子以來的種種,只覺得恍然如夢,來到這時空近一年,我已為人妻,過的都是我前世從未體驗的生活。如果這日子能平平靜靜地過下去也好,只是,想到此次回京,除卻皇上對雲家的種種忌憚不說,單是我自己,就有可能卷回到蔚家那假冒案中,若是真相被批露,這京師不知道又會怎麼變色了。我歎了口氣,蹙起了眉。
  “歎什麼氣?”雲崢溫和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我轉過頭,凝進他溫柔的眼睛,笑了。
  “你起來了?”我握住他的手,拉他坐到船頭。我們這條船絕對稱得上是古代的豪華游輪,三樓有我和雲崢的臥房、書房、浴房、會客廳、休息室,二樓有數間客房,加一個大的會客廳和休息室,還有娛樂室,一樓是家僕和船夫的廂房,有餐廳,後半船還有馬廄。二三樓都有大的觀景台,我專程讓人在觀景台上擺了籐桌籐椅,每一層的欄桿也都連有長條凳。這船的外部看起來只是莊重大氣,並不十分華麗,裡面的設計也不金壁輝煌,卻雅致、精巧,每一個細節都追求完美無缺。
  雲崢的手有些涼,我握住他的手,笑道:“我的手到了夏天就燙得想浸到涼水了,現下正好,給我當個涼手爐子。”
  他寵溺地笑了,環住我的肩,我靜靜地倚在他懷裡,聽他輕聲道:“葉兒,別擔心,不會有事的。”
  “嗯。不擔心。”我在他懷裡點頭,笑道,“老爺子肯放心讓我們去,肯定是留有後著。”
  他失笑地低頭看我:“鬼靈精!”
  我笑瞇瞇地看他:“所以我才不怕,我們盡管慢慢走,一路把該看的該玩的,都逛遍。”從滄都到京城,正常的官道要走兩個月。給朝廷送信的驛馬日夜兼程要跑十天,如果坐船,坐到京城,恐怕已經是秋天了,再加上我們一路上有意無意地閒逛耽擱,即使要面對京城那堆煩心事,也要等到幾個月過後。此次選擇走水路,除了雲崢身體不好,免去他車馬勞頓之苦,還因為水路安全,全程都在雲家的勢力范圍之內,更重要的時候,要通過這次的旅行,了解漕運和礦山的一些運行操作。最後一條,是我自己要求的,所以在選擇路線的時候,我挑了沿江幾個礦山作為視察點。
  “阿花姐姐!”金莎從樓下歡快地跑上來,服侍她的小丫鬟跟在她後面跑得氣喘吁吁。我笑著攬過她,掏出手絹擦她額上的汗:“什麼事這麼急沖沖的。”我嫁入雲家之後,把金莎接到了我身邊,本來這次上京沒准備帶她的,畢竟我們不是去玩,可這丫頭死活要跟來,哭得驚天動地,好不傷心,無奈之下只得讓步了。
  “小黑跟小白打起來羅!”金莎興奮地道,“小黑不乖,老是欺負小白,小白不理它羅!”
  “真的?”我訝異地道,金莎連連點頭,“阿花姐姐,去看嘛!”
  “雲崢,你去不去?”我轉過頭看他,我老是不習慣“相公”、“娘子”之類的稱呼,每次聽見別人這樣叫都覺得很好笑,所以我只叫他名字,雲崢倒是心有靈犀,見我這樣叫他,便也不叫我娘子,只叫葉兒。
  “我不去了,你去吧。”雲崢笑道,“我去書房呆會兒。”
  我跟著金莎跑下樓,去看那兩匹情侶馬鬧別扭。小黑和小白是玉蝶兒送回來的,玉蝶兒回到滄都時,我已經嫁給雲崢數日了,那花蝴蝶初時一臉錯愕,待見過雲崢,才對我笑道:“花花,我算是相信你的眼光了。”
  我只是笑,玉蝶兒哀歎道:“連花花都嫁人了,這世上再無我玉某可留戀之人……”
  我笑著啐他:“那你去死嗎?”
  玉蝶兒嘻笑道:“死倒不會,這大好河山還等著我去游歷呢!”說著眼睛一亮,不知道想起了什麼。次日玉蝶兒便離開滄都,留給我兩只信鴿,方便我有事找他時與之聯系。我知道,他一准兒又找到好玩的事兒了。我其實非常喜歡和玉蝶兒的這種朋友關系,他對我雖然態度親熱語氣曖昧,但我們都知道,我們永遠都只能是朋友。他其實一直把我當成一個好玩的、新鮮的事物,跟來滄都不是為愛情只是為有趣,因為玉蝶兒太知道我的稟性了,我設計楚殤那個計策打消了他對我全部的綺念。他有趣的采花賊生涯因為我這個有趣的朋友而棄如敝履,如今我這個有趣的朋友嫁為人婦要去過正正經經的日子了,他自然要去尋找下一個有趣的東西來玩,這就是玉蝶兒。有時候,我真的很羨慕他,因為,他是一個真正只為自己而活的人。
  ——2006、12、18

  第115章 夫君

  “我贏了!”我將最後一顆珠子跳進雲崢的陣營裡,喜上眉梢,“終於贏了你一次。”
  雲崢優雅地淺笑,我抬眼道:“你沒讓我吧?”
  “你需要我讓麼?”雲崢笑道。
  我湊近他,伸手勾住他的脖子,笑道:“如果是別的男人呢,就不用,如果是我老公呢,讓讓我又何妨?”
  “老公?”雲崢微微挑眉,眼裡有不解。
  “呃……”我皺了皺眉,“我家鄉有些地方把丈夫叫老公。”
  “那妻子呢?”雲崢眼裡閃過一絲趣味。
  “老婆呀。”我笑道,左手勾著他的脖子,右手捋起他耳邊的一縷發,用發梢撓他的臉。他輕笑著抓住我搗蛋的手,將唇湊到我耳邊,溫熱的呼吸弄得我耳朵癢癢的:“老婆!”
  我笑起來,他的唇落到我的臉上,輾轉輕啄,從額頭,到眼睛,到鼻尖,最後落到唇上,輕輕碰了碰,我咬住他的下唇,他低低地笑著,溫柔地輾吻我的唇舌。
  “雲崢,你現在比較像個活人。”待他的唇離開,我歎了口氣,倚到他懷裡去,輕聲道,“知道麼,我最初總覺得你像畫裡的人,美好得不真實。”
  “近朱者赤。”他輕笑著擁緊我,我笑著輕捶他,眼睛落到桌上的沙漏,見那些沙快流完了,輕聲道,“該吃藥了呢。”
  從他懷裡站起來,去櫃子裡取出玉瓶,倒了一顆紅色的藥丸出來,從桌上的水壺裡倒了杯溫開水,將藥和水遞到他手裡。雲崢服了藥,輕歎道:“今兒又是十五了。”
  “嗯。”我握住他的手,“為什麼不讓我陪你?”
  每月十五,雲崢都要與他的私人大夫傅先生呆一晚,雲家的人告訴我,傅先生是來給雲崢診病的,但每次,雲崢都不肯讓我陪他,此次出行,因為要在路上耽擱數月,傅大夫也與我們同行。
  “我不想嚇著你,傅大夫診治的手法比較嚇人。”雲崢笑著拍我的手。我蹙起眉:“我又不是小孩子,怎麼會怕?我想陪你。”
  “可是我不想你看到我最難看的樣子。”雲崢握著我的手,見我悶悶不樂的樣子,輕哄道,“乖,別不高興,我彈琴給你聽好不好?”
  “不要。”我搖頭,“我不要你那麼費神。”
  有人輕敲房門,雲崢揚聲道:“進來!”
  傅大夫推門進來,站在門口,輕聲道:“崢少爺。”
  雲崢看了我一眼,對傅大夫道:“我們去樓下吧。”
  “雲崢……”我握住他的手,他微笑著,語氣卻是堅持的,“我今晚住客房,你好好休息。”
  我只得放手,蹙著眉將他送到樓下,看著兩人進了一間客房,掩上門。這豪華大船的隔音效果是極好的,門一關,我根本無法聽到什麼。雲崢的病,我問過傅大夫,他只說是先天不足,以至體弱。雲崢是早產兒,生下來差點就死掉了,是傅大夫把他救活的,這些年也一直是他在調理雲崢的身子,說他是雲崢的再生父母也不為過。我本應該信任他的,可是,雲崢的病情,真的如此簡單嗎?為什麼每月十五,他都要進行例診?為什麼例診過後,他便虛弱得要臥床?我從未聽過早產兒有這些症狀。
  這一夜我睡得並不好,因為擔心雲崢例診的情況,暮色剛退,我就起床了。丫鬟寧兒和馨兒服侍我梳洗,寧兒給我綰了一個簡單的發髻。出嫁之後,我的頭發不再垂於腦後,但也沒梳這時空復雜的發髻、戴著沉重的假發,只簡單地把頭發用一支簪隨意地綰起來,我收藏的美麗發簪終於不再被束之高閣。
  吩咐兩個丫鬟去准備一會兒雲崢要用的熱水,下了樓,見雲家的鐵衛,雲乾、雲坤、雲離、雲震四個人守在雲崢昨晚進行例診的客房門口。雲家有一支衛隊,號稱十八鐵衛,分成兩組,每組九人,分別設有隊長一名,一組在明,一組在暗,職責是保護雲家族長的安全,此次出行,永樂侯派了九名明衛與我們同行,不過我想老爺子在暗中應該也有些部署。
  四名鐵衛見到我,一起躬身道:“見過少夫人!”
  “雲崢還沒出來?”我抬了抬手,示意他們不用多禮。雲乾道:“回少夫人,還沒有。”
  我蹙起眉,有些擔心,天都亮了,怎麼這次耗了這麼久?正疑惑間,門開了,傅大夫看到我,淡淡地點了點頭:“少夫人來了。”轉而對站在門外的鐵衛道:“進來扶崢少爺上輪椅。”
  我立即跨進屋,雲崢臉色蒼白、全身無力地被鐵衛抱上輪椅,見我進來,虛弱地笑了笑。我跑過去,蹲到他身前,見他滿頭是汗,神情疲累,心疼地道:“雲崢,你感覺怎麼樣?”
  “已經習慣了,不用擔心。”雲崢的手動了動。我趕緊握住他的手:“先回房歇著,別說那麼多話。”
  鐵衛將雲崢推進船上一個木包廂,這個包廂可以把人送到每一層樓的船艙,類似現代的電梯功能,不過我不知道工匠們個體是用什麼方式來完成的。鐵衛把雲崢推進三樓我們的臥室,將他抱上床。寧兒和馨兒將熱水送進來,馨兒擰了熱毛巾,寧兒准備去解雲崢的衣裳,我接過馨兒手中的毛巾,對兩人道:“我來吧,你們都出去。”
  雲崢每次例診完,都流了一身冷汗,要淨身換衫,才睡得舒服。我坐到床沿,解開雲崢的衣服,他輕聲道:“這些事讓丫鬟做就可以了……”我瞪了他一眼:“想都別想,我看她們做過一次,知道怎麼幫你擦了,我老公的身子,以後只能露給我一個人看。”
  雲崢低低地笑起來,望著我的目光溫柔如水。我用熱毛巾輕柔地擦拭他的臉、脖子、雙臂、胸、腹……他身上的皮膚跟臉一樣蒼白晶瑩。雲崢很瘦,但瘦得並不像我婚前想象中皮包骨那麼離譜,應該說,還是我比較喜歡的那種清瘦身材。他的皮膚被熱毛巾擦得泛起淡淡的粉紅色,我的毛巾擦到他的私密處,臉上微微有些發燙,但沒有敷衍了事,仍是一絲不苟地把每個部位都擦清爽了。抬眼看雲崢,他的臉上也帶起淡淡的粉色,溫柔地看著我。
  “穿衣服了。”我從櫃子裡取出干淨的內衣,幫他換上,拉過薄被蓋到他身上,“你要不要吃點東西再休息?”
  “我想先睡會兒。”雲崢閉上眼睛,看來昨晚是真的很辛苦,不多時便睡沉了。我見他睡熟了,開門喚了丫鬟輕手輕腳收走水盆,在屋裡點了一支寧神香,拿了一本賬簿蜷到窗前的軟榻上去看,房間裡安靜下來,只偶爾響起我翻動書頁的聲音。
  此次出行,我帶了一箱雲家數年來的賬簿復本在路上看。這兩天我在查賬的時候,在賬簿裡發現一些很奇怪的支出項目,不管是漕運、礦山還是織造的賬簿,都有相同的支出款項。可是支出款項卻沒有注明是做什麼,只寫了個“外”,另外用一些奇怪的符號作了標注,看上去像是密碼暗記。我仔細查了查,發現這種支出項大約從七年前就開始出現了,開始一年的賬簿上只有零星的記錄,後來漸漸多起來,每年的賬簿有超過一半的錢都用在這個奇怪的支出上。我准備再多看幾天賬,理清這些疑惑,再跟幾位執事詢問是怎麼回事。
  有人輕輕地敲門,我看了床上熟睡的雲崢一眼,輕聲道:“進來!”
  寧兒推門進來,走到我面前,輕聲道:“少夫人,德管事說有要緊事要見您。”
  我掩上門,走到外間,門口守著雲巽、雲艮兩位鐵衛,雲德站在屋子中央,見我從內室出來,將手中的一支竹卷兒雙手呈到我面前:“少夫人,剛剛收到隆興鐵礦發來的緊急飛鴿傳書。”
  我接過竹卷兒,抹掉封泥,從裡面抽出一張紙卷兒。隆興鐵礦是天曌國最大的鐵礦之一,位於滄江沿線的鐵山郡,坐船還要五日才能抵達,是此行我准備去視察的其中一個點。我展開紙卷兒,看清上面的內容,臉色一變。傳書是礦山執事雲天常發來的,說是兩日前隆興鐵礦發生了一場大型礦難,死傷過百,目前事故正在處理之中。
  上百人的礦難?怎麼會發生這麼惡劣的事故?雲德見我臉色不善,忐忑地道:“夫人,發生什麼事了?”
  我將紙卷兒遞給他,雲德見了,大驚道:“夫人,發生這麼大的事,要趕緊稟告給崢少爺!”
  “他昨晚例診,現下睡得正沉,先不要吵他。”我坐到榻上,冷靜地道,“雲德,以前有發生過這種事嗎?雲家是怎麼處理的?”
  “以前沒有發生過這麼大的礦難,只遇到過幾次小事故,有時候是侯爺親自去解決,有時是崢少爺去。”雲德道。
  “安撫傷患和家屬,與官府溝通,處理事故責任人?”我沉吟了一下,問道。回憶起前世那些大大小小的災難事故,我們的黨政領導人做的無非是這些。
  雲德眼裡閃過一絲詫色,點頭道:“是!”
  “嗯……”我點點頭,“我知道怎麼處理了,雲崢的身體現在不適宜去礦上處理這事,我代他去,如果現在上岸,快馬趕到鐵山郡,需要多長時間?”
  “一天!”雲德道,轉而面帶憂色,“少夫人,您親自去,會不會……”
  “我怕我處理不好這事麼?”我看了雲德一眼,淡淡一笑,“如果我處理不好這些事,怎麼做雲家的主母?”前世做了幾年的工會干事,慰問安撫這些工作,對我來說駕輕就熟。
  “雲德不敢!”雲德趕緊道。我想了想:“你和雲離、雲震跟我一起去,其他的鐵衛留在船上保護雲崢,我不知道會在鐵山郡呆多久,所以船不要停,可先行上京,我每日會給雲崢飛鴿傳書通報情況,事情處理完了,再趕去與他會合。”
  “是。”雲德聽話地出去辦事了,我轉進內室,怕把雲崢吵醒了,輕手輕腳地收拾衣物,可這些輕微的聲響還是吵醒了他:“葉兒……”
  我趕緊坐到他床沿去,微笑道:“你醒了?餓不餓?我讓寧兒去廚房盛湯給你喝。”
  他點頭,我趕緊吩咐寧兒去盛湯,雲崢見我裝了一背包東西在桌上,挑了挑眉:“發生什麼事了?”
  我將隆興鐵礦的事跟他說了,再說了我的想法,開始還怕雲崢會反對,沒想到他點點頭,淡淡地笑道:“就按你的想法去做吧。”
  “你不怕我搞砸了麼?”我望著雲崢的眼睛,笑道。雲崢微微一笑:“我相信你。”
  是的,他相信我。他對我的信任不是盲目的信任,而是緣於深深的了解。記得我剛剛答應老爺子管賬的時候,也曾擔心過自己沒那麼大的本事,把雲家的家業打點好。雲崢笑著鼓勵我,說雲家數代從來沒有在這個世上遇到過像我這樣,能“想出”那些具有開創性營商理念的獨一無二的“天才”,我有這個時代的人沒有東西,他知道我的弱點,也清楚我的優點,我的弱點可以慢慢調教好,但我的優點卻是別人學不到的。那一刻,我才明白,雲崢,是真的了解我的。葉海花,今生能遇到如此知你懂你的夫君,你何其有幸!
  ——2006、12、20

  第116章 礦難

  一路快馬揚鞭,我騎了小白去隆興鐵礦,本來想騎小黑的,但那家伙大脾氣,根本不讓我碰它,我又氣又急,拉了小白出來,惡狠狠地道:“叫你耍脾氣,我把你老婆帶走。”小黑見我把它老婆牽走了,齜著牙沖我發火,我有心教訓它,硬是把小白牽走了。說起來,小黑真是認主得很,騎過它的只有爾倫大哥、安遠兮和丹尼,當初玉蝶兒送丹尼去拜師的時候,它也是不肯讓玉蝶兒騎它的,所以玉蝶兒一路都是騎乖巧的小白。
  在山路上奔跑了一天,我全身的骨頭都要抖散架了。天快黑時,山坳裡閃出星星點點的亮光,雲德緊跟在我身後大聲道:“少夫人,前面就是隆興鐵礦。”
  “再趕快點!”我大聲道,不知道雲天常把事故處理得怎麼樣,希望他能控制住場面。快接進礦山大門時,發現那裡一片喧囂,很多人圍在門口呼天搶地,近了,看到男女老少皆有,一個個表情悲痛,哭成了淚人,有些人憤怒地拍打著緊閉的礦山大門,看起來像是礦工家屬。看到我們幾個騎馬過來,立即有人沖出來攔馬,我趕緊收住馬,盯著攔在馬前的少年,那少年盯著我,怒道:“你是雲家的人嗎?”
  雲德怒道:“這是我們侯府的少夫人,快讓開!”
  此言一出,反而有更多的人圍了過來,雲離和雲震策馬護到我身側,一個白發蒼蒼的老婆婆撲到馬前,痛哭道:“少夫人啊,我兒子和孫子到底怎麼樣了啊,礦上的人不准我們進去,都三天了,沒個信兒,他們到底是死是活啊……”
  我一驚,雲天常這幾天在做什麼?難道他沒有做安撫工作嗎?那少年瞪著我怒道:“發生這麼大的事,你們以為能瞞得了多久?為什麼不讓我們進去?”頓時,群情激憤,有人大聲嚷嚷道:“我們已經有人去府郡衙門了,很快大家就會帶人來……”
  難道這裡不是全部的遇難者家屬?不能讓事態繼續擴大,我趕緊下馬,大聲道:“大家靜一靜!”
  我扶起那個痛哭的老婆婆,安撫道:“婆婆,你放心,我一定會讓人盡快處理好礦難,我保證你的家人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人群安靜下來,我環顧四周,揚聲道:“各位鄉親,隆興鐵礦發生這次的意外事故,我心裡也十分難過,我知道裡面有你們的親人,現在生死未卜,我非常體諒你們的心情,請大家先不要著急,我這次來,就是專門來處理這件事的,等我進去了解了情況之後,一定盡快給你們答復。”
  “你能作主嗎?”少年懷疑地道。雲德大聲道:“她是我們小侯爺的夫人,絕對能作主!”
  “雲德,去讓他們開門!”我淡淡一笑,雲德怔了怔,眼睛掃了掃黑壓壓的人群,“少夫人……”
  我看著四周的人群,大聲道:“我知道大家很擔心裡面的情況,我讓大家進去,但是,請大家不要亂跑,都留在我們安排的地方等侯消息,現在是晚上,礦上的情況還不清楚,大家如果跑上山非常危險,請大家配合,否則萬一你們的親人如果幸存,而你們反而出了意外,也會讓他們非常傷心。大家能答應我嗎?”
  人群“嗡嗡”地交頭接耳,一會兒,都紛紛點頭,大聲同意。雲德上前打了個信號彈到夜空中,一會兒,礦山大門慢慢打開了,人群紛紛向前湧去,我大聲道:“大家不要急,依次進去,不要在混亂中受傷。”
  我策馬跑在前面,雲天常帶著人在大門進去不遠處等我。見我帶了礦工親屬進來,臉色有些難看,我低頭看他,揚聲道:“常叔,讓人准備地方帶礦工親屬去休息,另外給他們准備熱飯和湯水。”
  雲天常沉著臉吩咐人去了,然後帶我去了議事廳。一進門,他就發難道:“少夫人,你讓他們進來,萬一他們鬧起事來就麻煩了……”
  “鬧事?”我徑直坐到主位上,冷冷地抬眼,“原來你怕礦工親屬鬧事,所以不准他們進來?你不知道在他們如此憤怒的情況下,安撫他們的情緒才是上策嗎?你知不知道,已經有礦工家屬跑到府郡衙門去了。”
  雲天常不在意地道:“那有什麼?府衙大人自會壓下來。”
  看來雲家與官府的交情的確是好,我輕哼道:“沒有什麼?如果有好事者稍一挑拔,就有可能激起民變!只怕府衙大人也壓不下來。”
  雲天常臉色一變:“沒有這麼嚴重吧?”
  “沒這麼嚴重?”我冷笑,“若是真的,你擔得起這個後果嗎?”
  “這……”雲天常面色一變,答不出來了。我揮了揮手:“先給我說說礦上的情況。”
  “是天字一號礦井突然發生的坍塌事故,原因還不明,礦工全部掩埋在裡面,目前我們也正在進行挖掘搶救。”雲天常簡單地道。
  “有多少礦工被埋在裡面?”我追問。
  “大概近一百人!”雲天常道。
  “大概?”我抬眼看他,怒道:“三天了,你還給我說大概?具體的數字是多少?都是哪些人?有沒有名單?”
  雲天常怔了怔:“少夫人,我們還在清查,我也是今天上午才趕到的,礦上還沒有出過這麼大的事故,處理起來是要些時日的,你不了解礦上的情況……”
  “清查?”我目光一寒,打斷他。這鐵礦的管理當真如此混亂?說我不了解情況,拿老資格來壓我麼?我冷冷地看著雲天常,寒聲道:“常叔,礦工的總名冊不會沒有吧?每個礦井是由多少人負責?分成幾組開采?事發當日的那個時間是哪一組在井下工作?若是你連這個都不知道,那麼讓人把礦上的活人名字點一遍,記錄下不在的人的名單,哪些是沒上工的,哪些是失蹤的,我要在半個時辰之類,得到失蹤礦工的准確數字和名單。”他或許可以不把礦工的命當一回事兒,可我卻太清楚這些生活在底層的老百姓一旦動亂起來,暴發的力量有多麼可怕。
  雲天常眼中露出驚色,越聽臉色越白,轉身欲走,我叫住他:“等一下,把鐵礦的管事全部叫過來,我要看看都是些什麼人在負責!”明知道我是來處理礦難的,卻不帶礦山的管事們來見我,以為可以三言兩語就把我打發了嗎?
  雲天常白著一張臉出去,雲德看著我,有些驚訝地道:“少夫人想做什麼?”
  “先不說事故的原因是什麼,單是事故之後,他們沒有積極組織善後工作,安撫礦工親屬,查不清埋在礦井下的礦工人數,說明他們平時的勞動組織和安全管理嚴重混亂,不懲怎麼平民憤?”我淡淡地道。
  雲天常帶了隆興鐵礦的管事和工頭們進來。我看了眼前的十幾個人,淡淡地道:“誰是天字一號礦井的工頭?”
  “是我……”一個工頭站出來,我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道:“把他綁起來!”
  雲天常臉色一怔,其余人都面帶驚疑,那工頭更是大驚道:“為什麼要綁我?”
  “你負責的礦井,卻不知道自己礦井哪個時間有些什麼人在井下挖礦,難道還不足夠懲治你?”我冷冷地道。
  “我,我……”他轉過頭,看向一臉冷汗的管事,“趙管事……”
  “不用叫他。我也還有事要問他呢。”我淡淡地看了一眼負責隆興鐵礦的趙管事,見他面色發白,垂著頭不敢看我,輕笑道:“趙管事,你給我說說救援的情況吧。”
  “我們組織了一隊人負責救援,現在已經挖開了部分堵住的礦井,只是開始人手不夠,所以進展得比較慢,雲執事來了之後,下令停工,增派了人手,現在已經救了十幾個人出來了……”
  “開始人手不夠?”我打斷他,“怎麼會不夠?”
  “是,為了不影響鐵礦的開采,我們從每個礦井抽了十幾個人來進行救援……”趙管事趕緊道。
  “你是說,在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故之後,你依然讓其他的礦井繼續挖礦?”我看了他一眼。
  “是,以前礦上一直是這麼做的……”趙管事見我的臉沉下來,急忙道。
  “這命令是你下的?”我淡淡地問。
  “是……”趙管事忐忑不安地看了我一眼,趕緊垂下眼瞼。
  “把他也綁了。”我揮了揮手,雲離立即上前押住他,趙管事驚慌道:“少夫人,我做錯了什麼?”
  “常叔!”我抬眼看雲天常難看的臉色,淡淡地道,“您沒告訴他,他做錯了什麼?”
  雲天常抬眼看我,眼神中終於沒有了那些不以為然,他轉頭看向趙管事,沉聲道:“第一,發生礦難之後,應該立即停工,否則開工的礦工會恐慌,容易引發事故。第二,礦井坍塌,原因不明,有可能其它礦井也會發生坍塌事故。第三,明知人手不夠,卻沒有增調人手進行救援,延誤了救援時間……”
  “夠了!”我看向趙管事,“你現在明白你做錯了什麼吧?”
  “少夫人……”趙管事冷汗直冒。雲天常看了我一眼,出聲道:“少夫人,以前礦上沒有出過這樣的大事故,趙管事雖然有些處理不當,不過若現在把他關起來,礦上少了管事,很多事不好處理……”
  “有他這樣的管理,才不好處理!”我打斷雲天常的話,冷笑,雲天常這麼幫他說話,這個趙管事看來有點背景,所以才沒有處置他吧?抬眼看著一眾工頭,見眾人皆一臉惶恐之色,唯有一個青年神色鎮定,我指了指他:“你叫什麼?”
  他怔了怔:“宋秋。”
  “管什麼的?”我上下打量他。
  “地字第三號礦井。”他立即道。
  “你的礦井現在是什麼情況?”我盯著他,他迎視著我的目光,沉著地道:“已經聽雲執事的命令全部停工,地字第三號礦井一共一百五十人,目前分成了三組,每組五十人,輪流進行救援挖掘,每兩個時辰換一組。目前營救出了十三名礦工,一名重傷,十二名輕傷。”
  條理很清楚嘛。我繼續問:“如果你是管事,你會怎麼處理這次的事故?”
  “出事之後,先停工,再迅速理清埋在礦井裡的礦工人數和名單,然後把其他礦工分成三個大組,一組負責救援挖掘,分成多組日夜搶挖;一組負責傷患的救診,去山下多請幾名大夫上山現場救治,並及時把傷重者送下山救診;一組負責安撫礦工親屬,及時通報救援情況,避免他們因為不了解情況而胡亂猜測,造成惡劣的影響,並疏散平安者的家屬。”
  我笑起來,看向雲天常:“常叔,你認為呢?”
  雲天常似乎明白了我的用意,點點頭:“一切聽少夫人安排。”
  “很好,宋秋,從現在起,你就是隆興鐵礦的代管事。”我看向眼前這十幾個工頭,揚聲道,“這些人,全部聽你的調遣,每隔半個時辰,向我匯報一次救援的進展情況。”
  宋秋怔了怔,平靜地欠身道:“是,少夫人!”
  “都出去吧。”我揮了揮手,看了一眼被綁住的趙管事和工頭,道:“這兩人給我關起來。常叔,你留下來。”
  見他們出去了,我抬眼道:“常叔,趙管事是什麼背景?”
  雲天常眼中浮出訝色,看了我半晌,才道:“他是鐵山郡府伊大人的小舅子。”
  怪不得!我淡淡一笑:“常叔是不是心裡怪我處理不當?”
  “不,這件事是我思慮不周,如果真的發生少夫人說的那種後果,誰也負不起這個責任。”雲天常正色道,眼中帶上一絲尊重,“少夫人,您處理得沒錯。”
  “那我要拜托常叔做幾件事,可以嗎?”我知道他不會再小看我了,立威之後,就應該懷柔了。
  “少夫人請講。”雲天常的態度恭敬起來。
  “我要你趕去鐵山郡,與府衙方面溝通,好好安撫去鬧事的礦工親屬,態度要親善。另外准備些現銀,負責賠償給傷難者的家屬,這些銀子絕不能省,而且要越快越好,並且把聲勢造大,讓所有人都知道我們對礦工的賠償厚撫。”我沉吟道,“事故原因雖然還沒有調查清楚,但趙管事和那個工頭肯定要處罰,府衙大人那邊要打點好,以免出岔子。”
  雲天常點點頭:“少夫人想得很周到,我馬上去辦!”
  等他走了,我簡要寫下今天的情況,讓雲德拿去飛鴿傳書給雲崢。雲崢,希望我沒有讓你失望,我真想快些回到你身邊,你的身子好些了嗎?
  ——2006、12、22
作者: koko    時間: 2010-11-27 01:18

  第117章 騷亂

  救援工作有條不紊地進行著。宋秋已經清點出有136人被埋在礦井裡,目前已經搶救出76人,有17人死亡,23人重傷,36人不同程度的輕傷。每隔半個時辰,宋秋給我通報一次救援工作的進展情況,我心裡沉甸甸的,雖然我並不懂礦難的營救工作,但也有一定的常識,已經四天了,時間拖得越長,埋在礦井裡的礦工活著救出的希望就越小。這兩天看多了傷難者的慘狀和其親屬們的呼天搶地,深感人生無常,讓我從心底裡珍惜我目前擁有的生活。
  我把工作重心放在了安撫死難者親屬這邊,我一點兒也不敢小瞧親善工作的重要性,發生這種事故之後,雲家的態度和形象是非常重要的,看我們黨那些領導人,每逢災難,在各種媒體上頻頻曝光,發表哀痛的演說,親去災區慰問,收買人心。搶險救災什麼的自有手下人去辦,他只要懲惡揚善就好了,說白了其實挺虛偽,但是,老百姓就吃這一套。
  礦上給每位死者親屬賠償了一百兩銀子的撫恤金,傷者根據情況獲賠二十至五十兩不等的銀兩,礦上還承擔全部傷難者的醫療費和喪葬費。傷難者家屬都領到了錢,對這個償付金額還是很滿意的。傷難者大都轉移到鐵山郡去了,其親屬也已經疏散,我讓宋秋專門組織了一隊人,一人對口負責一戶傷難家庭與礦山、醫館、殯葬等方面的信息溝通,留在礦上的傷難者親屬已經沒有開始那麼多了。
  那日攔到我馬前的老婆婆的兒子和孫子還沒有找到,老婆婆每日哭成一個淚人,想到她老來喪子喪孫,我也禁不住心酸。每次新挖出一個人,我都陪著她去認屍,但都沒有找到,老婆婆一次次絕望後又湧生出希望。倒是那日攔我那少年找到了他大哥的屍體,他的母親和嫂子也來了,哭得呼天搶地,礦上按規定賠償了撫恤金,讓我跌破眼鏡的是,兩個女人為了獨占撫恤金,爭吵不休,連死者也不管了,我不禁心寒,所謂親情,在金錢面前,是如此不堪一擊。最後還是那少年怒嚷:“你們不要再吵了,你們想我大哥連眼睛都閉不上嗎?”那兩個女人才覺出自己的失態,又爭先恐後地哭起來,我只覺得一陣惡心,趕緊走了出去。
  回了議事廳,剛好雲天常從鐵山郡回來了,我趕緊請他坐下,詢問他與府衙商議的情況,沒想到雲天常一臉惱怒之色,又氣又恨地道:“少夫人,我沒辦妥您交待的事,被王守之那狗官刁難了。”
  “怎麼?他賺我們送的銀子不夠?”我挑了挑眉,真是個貪官,我讓雲天常給他送了足足兩萬兩銀子,“還是怪我們綁了趙管事?他應該很明白,這件事一定要交幾個人出去,就算趙管事是他的小舅子,如果事情鬧大了,他也保不住,他不會蠢到這個地步吧?”
  “不是,本來事情已經差不多商量好了,不過……”雲天常臉色有些難看,我看著他,“常叔,你直說就是。”
  “是,本來事情已經差不多談妥,礦難我們盡快處理,讓官府盡量不要插手進來,但是突然來了人在王大人耳邊耳語了幾句,王大人聽了,臉色就不太好了,說……”雲天常看了我一眼,我追問,“他說什麼?”
  “他問我,聽說你們少夫人來了,可有此事?”雲天常道。
  我莫名其妙地道:“我來了怎麼了?”
  雲天常一臉懊惱:“也怪我疏忽了,本想著平時與府衙的關系是很不錯的,少夫人讓我去打點就徑直去了,這事兒要放在平時也沒什麼,不過現在……”
  我還是不明白:“常叔,你別吞吞吐吐的,有話直說。”
  “少夫人不太明白官場上的事,若是平時,我們與府衙接觸,那沒什麼,因為雲家的當家沒在這個地頭,可是現在既然少夫人都來了,知府大人心裡肯定會不舒服,您這位當家主母都來了他的地頭,卻派個執事去與他商量,算什麼意思?所以……”雲天常咬了咬牙,氣道:“是我疏忽了,請少夫人責罰。”
  我恍然大悟。說來說去,就是當官的要擺官威,這位王大人覺得我沒有尊重他。我沒混過官場,是不太懂官場的規矩,但也知道有些當官的很看重這方面的事情,記得以前聽說過某次會議上,工作人員把局長和副局長的座簽牌位置放反了,結果會議結束之後,局長和副局長的關系就變得微妙起來,局長在處理副局長的事情上,事事都要卡一卡,從來沒有干脆過,以前聽了只覺得可笑,現在想來,只是我們這些人不了解官場的規矩罷了。
  我點點頭,這件事不能怪雲天常,看來要我親自出面解決了:“那王大人後來怎麼說?”
  “就是因為這個,王大人興許覺得沒有面子,就打起了官腔,說要公事公辦。”雲天常蹙眉道,“如果官府事事按規矩、按制度來辦的話,我們礦方就要命了……”
  “看來趙管事在這礦上的親信不少啊。”居然立即有人下山去給府伊大人通風報信,暗中作鬼了。我掃了他一眼,淡淡一笑,“常叔,煩你再去一次鐵山郡,跟府衙大人賠個禮,說我初到礦上,事務煩雜,一時脫不開身,所以疏忽了,我明日一定親自去拜訪他!”
  雲天常點頭出去了。我沉吟起來,看來這趙管事在隆興鐵礦也培植了一些勢力,現下看他失了勢,肯定怕受牽連,所以趕緊與府衙通風報信,給我施加壓力。我冷笑,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些什麼人在搞鬼!
  讓雲德把宋秋叫進來,我直接問他:“你知道咱們礦上,哪些是趙管事的人?”
  宋秋想了想,說了幾個工頭的名字,又道:“我知道的就這麼多,還有沒有就不清楚了。”
  “讓人監視他們,看看他們有沒有相互接觸,有沒有跟其他人有接觸,一旦發現情況,立即向我匯報。”我淡淡地道。等他出去,我總結了這次的教訓,在這件事的處理上,我大的決定沒有錯,發生礦難,在安撫好民眾後,應第一時間與官府商量處理事宜。但我犯了兩個錯誤,一就是沒有控制住趙管事培植的勢力,二是忽略了官場的規矩。我咬了咬唇,明天拜會府伊大人,看來還要再塞一筆銀子,多花了一筆錢買來的教訓,我記住了!
  宋秋按我的吩咐安排下去,趙管事的人一直沒有什麼異動。我倦極了,倚在軟榻上打了個盹兒,這幾天一直沒有拉直身子睡個好覺,因為每隔半小時就要聽宋秋的救援進展匯報,我累了只是倚在議事廳的軟榻上瞇一會兒。半夜裡,雲德匆匆忙忙地跑進來:“少夫人,不好了!”
  我立即驚醒過來:“什麼事?”
  “那些礦工家屬不知道怎麼鬧起來了,說你勾結官府,現在把趙管事關起來只是做個樣子,根本不會處置他,現在他們群情激憤,已經和前去勸說的人打起來了……”雲德一口氣道。
  “什麼?”我驀地站起來,“誰散布的假消息?是不是趙管事的親信?”
  “不能確定是不是,他的人被我們盯著,但萬一還有些我們不清楚的心腹……”雲德不敢肯定地道,我抬腿就往門外走,“趕緊去給大家解釋!”
  “少夫人,來不及了,他們受人煽動,根本不會聽的。”雲德緊跟其後道。雲離、雲震趕緊護到我身側。
  “怎麼也要試一試。”我趕緊往礦工親屬的休息廳跑,還未跑近,已經見那裡亂成一團,礦工親屬和調解的人扭成一團,場面混亂不堪,我趕緊大聲道:“大家靜一靜,聽我給大家解釋……”
  有人丟了木棍過來,雲離一拳將它擊開,人群中有人大聲道:“大家別聽她的,他們這些有錢人哪個不是官商勾結,現在說得舌燦蓮花,背後裡不知道搞了些什麼鬼……”
  舌燦蓮花?還挺有文化的,我的目光在人群中搜索,想找出那個煽動者,但場面太混亂了,根本找不到是誰。礦工親屬聽他這麼一說,立即向我沖過來,嚷嚷道:“不要聽她的,把她抓起來……”
  人流向我湧來,雲離、雲震踢飛幾個沖上前來的礦工親屬,我大急:“不要傷人!”如果現在傷了他們,後果就更難控制了!
  “少夫人,我們的職責是保護你的周全!”雲離又打倒兩個沖上來的人,厲聲道。礦上的護衛見狀也趕了過來,雲德見場面難以控制,趕緊道:“少夫人,我們先避一避,等他們情緒穩定下來再做打算。”
  我看著密密麻麻湧過來的人群,看來現在說什麼都沒用了,轉身往馬廄跑:“快上馬,我們先離開這裡!”
  眾人護著我騎上小白,往礦山外沖出去,雲德帶著礦場的護衛沖在前面開路,雲離和雲震在後面,不斷用馬鞭為我揮去瘋狂的人群沖我們丟來的石頭。我們很快沖出礦山,人群漸漸被我們甩在身後,直至身後完全沒有了那些人的蹤影,我們的馬速才漸漸慢下來。
  “少夫人,我們現在應該怎麼辦?”雲德停下馬,轉頭問我。我勒住馬,想了想,沉聲道:“現在這情況是回不去的,我們先下山趕去鐵山郡,找到常叔再商議。”
  “是!”雲德點點頭,准備揚鞭策馬,身形剛動,突然聽到一陣急促的破空聲,雲離反應奇快地轉馬攔到我身前,來不及拔劍就往空中一揮,一支短短的冷箭赫然扎在泥地上。我還沒反應過來,又是“嗖嗖”兩聲破空聲,雲德前面有兩個鐵礦護衛悶哼一聲,頓時從馬上栽下地去,身子抽搐了兩下,立即沒有聲息。只聽到“鐺鐺”兩聲,雲離和雲震已經拔出劍來,飛身護到我馬前,厲聲道:“少夫人,閃開,有埋伏!”
  這一切狀況不過是轉瞬之間發生,我大吃一驚,和雲德趕緊下馬,破空而出的冷箭不斷地從四面八方射出來,雲離和雲震護住我,長劍甩出密不透風的劍花,將那些冷箭一一擊落,但那些鐵礦護衛就沒有我這麼走運了,不多時又有兩個鐵礦護衛倒下馬,雲德見他們倒下馬便絕了氣,驚道:“箭上有巨毒!”
  “不錯,而且是見血封喉的巨毒!”黑暗中突然響起一個男人陰冷的聲音,我吃驚地抬頭望去,見前方不知何時突然出現一個黑衣蒙面人。雲離和雲震直直地盯著他,眼中露出警戒之色。四周的草叢中傳來“悉悉疏疏”的響聲,我左右一望,微微一怔,沉沉的夜色中,前後左右又走出四個持刀的黑衣蒙面人,虎視眈眈地盯著我們。
  “上!”先前的黑衣人下了命令,那四個黑衣人身形一動,向著我沖過來,雲德大聲道:“保護少夫人!”眾人上前廝殺,雲離、雲震還好,那些鐵礦護衛根本不是四個黑衣人的對手,他們出手快、狠、准,招招都是奪命的招數,像是受過專門訓練的殺手,轉瞬之間,鐵礦護衛一一倒在血泊之中。雲離見狀厲聲道:“德管家,快帶少夫人上馬,我們將他們攔住!”
  “跑得了嗎?”黑衣人首領一揮手,那幾個黑衣人身形鬼魅地一晃,銀亮的刀光一閃,湧起一層層的刀浪,霎時間寒光迫人,將我們籠罩在一片冰冷徹骨的刀陣之中。
  ——2006、12、22
  覺得遇刺應該先放冷箭比較真實,所以把這章末改了改。呵呵。昨天有朋友質疑花花是不是懂得太多,還有朋友說到不應該為了表現花花的聰明而把別人描寫成笨蛋,這個我覺得要說明一下。前一個問題我比較同意胖梅大大的意見“現在的咱們中國的電視新聞,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報道一次礦難,有點頭腦的人都會明白,礦難處理就那點事:清查人數,安撫礦工家屬,准備賠償,懲罰相關責任人……並不一定非要親自處理過才能知道。女主所謂的萬能,不過是在現代社會總結前人智慧,比古人見多識廣而已。”但她也只能拿一個大致的方向,具體事務還是要別人去做的。後一個問題,事實上,我寫礦難那一章,並不是說雲天常和趙管事是笨蛋,他們的處理方式其實在他們看來並無特別大的不妥,我想表現的不是他們很笨,而是他們輕賤礦工的人命,覺得死幾個人沒什麼大不了,可能是我寫得不好,所以大家沒有感受到,很抱歉。
  在網上查了一下古代官府處理礦難的情況,嘉慶年間有個礦難事故,壓在礦洞裡的157名礦工無一生還。當時礦主和當局就並不在意礦工的死活,而是只顧完成朝廷的征稅任務。下面兩段是資料:
  那麼,礦主及當局是如何進行事故搶救呢?當局又采取了哪些措施呢?可惜的是,奏折中雖有為官員開脫之詞,但采取的具體措施卻十分不力。一是搶救很不及時,直到河池州知州陸敏愧得知此事後,才“雇覓多人,並力開挖,希冀引救,因塌陷之處,土石松浮,隨挖隨陷,竟至人力難施”。而那些礦主們是如何救遇險礦工的,則奏折中一句也沒有。可憐的礦工“俱系本省及鄰近各省覓食貧民”,他們本想在礦區掙點活命錢,卻把命也搭在了礦山。當然,官府對死難者家屬,也進行了所謂的撫恤,“將各屍骸設法尋挖,陸續捐棺殮埋”,“按名捐給”,並表示了“深堪憫惻”的同情態度。死難礦工的家屬都是老實巴交的窮民,對官府及有官府支持的礦主也是無可奈何,敢怒不敢言,無人敢於鬧事,礦區十分穩定,正如廣西巡撫慶保在奏折中所講的那樣,“親屬在廠者”,“俱極安靜”。這其中,礦主與官府如何對死者親屬進行威逼利誘,當是不言自明的事情。假如礦主在開采中能夠預先采取安全措施,假如礦區有應急救援組織與設備,假如事故發生之時能夠搶救及時,我們相信,在金屬礦的塌坍事故中,絕不會一下子就使157名礦工無辜慘死。
  更為令人不解的是,從廣西巡撫到慶遠府、河池州,這一層一層的官吏們,此時的工作重點似乎不是懲辦事故責任者,認真吸取這次特大事故教訓,以杜絕各類事故發生。他們向嘉慶皇帝報告的一個側重點則是,在此處錫礦無法繼續辦下去因而礦稅不能如數上繳的情況下,如何保證朝廷的礦稅不致短缺。因此,在他們層層向上報送的報告中,都反復講明,之所以派人到礦區進行調查,一個重要任務就是使“銀錫課額不致短絀”,“以期無誤課額”。由此看來,這些人更加關心的是完成朝廷的征稅任務,以向朝廷交差,而如何保證礦工生命安全則是不太重要的。
  再次向挑刺的朋友表示感謝,我會認真修改底稿,盡量讓讀者不產生歧義。謝謝大家。

  第118章 鬼面

  冷寒的刀光如嚴冬飛雪般撲面而來,帶著銳利的嘯音,我只覺得眼前驟然一白,刀花如雪片般降落,森冷的寒意立即令我的皮膚起了一起雞皮疙瘩。說時遲,那時快,雲離和雲震一前一後護住我,銀劍閃出無數晶亮的光影,阻擋那密羅的刀網,剎時間只聽到無數刀劍互擊的金鳴之聲,寒意驟然退去三分,只聽到雲震厲聲道:“少夫人,快跑!”
  光影大織,此番卻是雲離雲震的劍影震開節節逼近的刀光。雲德趁機推我上馬,揚鞭抽在小白屁股上,小白吃痛地長鳴,拔腿飛奔。黑衣人見狀,不與雲離雲震纏斗,向我逼近,雲德上前阻擋,沒幾下便被黑衣人砍倒在地。我大驚,雲離和雲震一邊與黑衣人纏斗,一邊飛躍上馬,緊跟於我身後,身後傳來“嗖嗖”數聲,雲離和雲震的馬被冷箭刺中,向前一撲,馬頭往小白屁股上撞了一下,轟然倒地,口吐白沫。小白受驚,猛地豎起前蹄長嘶,我一下被它從馬背上掀翻,滾到地上,渾身頓時像散了架似的,無法動彈。小白“噠噠”地邁開蹄,飛速地跑進叢林,轉瞬就沒了影子。
  “少夫人!”雲震撲過來扶起我,雲離反身與追上前來的黑衣人惡斗起來,一邊對雲震大聲道:“快帶少夫人走,我攔住他們!”
  “少夫人,能動嗎?”雲震沉聲道,我趕緊點頭,盡管全身痛得仿佛被四分五裂了。雲震毫不遲疑地拉著我往樹林裡跑,身後是不斷交擊的刀劍轟鳴,又是兩聲破空聲傳來,雲震回身揮劍劈開,沒想到第二支冷箭後緊跟著第三支冷箭,以令人毫無防備的速度疾射而來,驀地扎在雲震的左臂上。還來不及等我驚呼出聲,只見銀光一閃,雲震悶哼一聲,已將一條左臂卸下來,頓時血雨飛濺,噴了我滿頭滿臉。我呆呆地望著雲震的手臂掉到草叢上,不敢置信地道:“你砍掉了自己的手?”
  “少夫人,快跑!”雲震滿頭冷汗,伸手往身上幾處穴位上急點數下,用握劍的右手往我背心一推,我登時回過神,拼了命地往樹林裡奔跑。是了,這是一群殺人不眨眼的殺手,他們的冷箭上浸了見血封喉的劇毒,如果雲震不馬上砍掉手,只怕這時已經喪命了。
  身後不再傳來雲離與黑衣人的廝殺聲,黑暗中只聽到我和雲震粗重的喘息聲,我回過頭見雲震臉色蒼白,失血令他全身脫力,步履踉蹌,再也壓抑不住心中的恐懼,眼淚滑下來:“你怎麼樣?”
  “快跑!”雲震不答,只是一邊催促我奔跑,一邊警惕地注意著四周的風吹草動,左臂上不斷湧出鮮血淅淅瀝瀝地淌了一路,他的眼中燃著熊熊怒火,神情駭人之極,如同一頭吃人的野獸。我很想說我根本跑不動了,可是腳卻不聽使喚地執行著奔跑的命令,因為我知道我們不能停下來,若停下來,我們就再也沒有存活的希望了。
  突然,雲震驟然停住,快速往我身前一擋。我一頭撞在他的背上,見他全身僵硬地注視著前方,手中的劍攔在胸前,握得指節發白。我抬眼望向前方,見不遠處有個黑色的人影,那裝束與之前那批黑衣蒙面人一模一樣,但手裡卻拿著兩支形似峨嵋刺的兵器,而非之前那些黑衣人的刀。雲德握緊長劍,沉聲道:“少夫人,快往右邊跑,我先攔住他。”說著,把我往右方一推,身形立動,向著黑衣人奔去。
  我不敢回頭,只得徑直往前沖,身後傳來打斗聲,我不敢回望,只是望著一團黑霧迷障的叢林不斷前奔,我不記得我跌倒了多少次,又爬起來多少次。我不知道雲德是不是死了,雲離和雲震能不能拖住那些黑衣人,我腦子裡什麼念頭都沒有,只是一片空白地,機械地重復著奔跑的動作。胸口又漲又痛,夜風撲打在涕淚交錯的臉上,一陣陣刺痛,我透不過氣,眼前出現景物的重影,好多次我都以為自己馬上就要窒息而死了,可下一秒身體各處傳來的麻木的疼痛感,又提醒著我還沒有死,我不能放棄希望!
  我不知道我到底跑到了什麼地方,這山林似乎根本就沒有路,我跌跌撞撞地摸黑前行,高一腳低一腳地在崎嶇不平的林間摸爬,偶爾有不知道什麼動物從我腳邊飛竄過去,駭得我魂飛魄散,卻不敢叫出聲,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繼續蹣跚著往前走。黑暗中傳來不知道什麼鳥淒厲的叫聲,越發讓我覺得陰森恐怖,裙子不時被不知道從哪裡伸出來的樹枝荊棘拌住、勾破,那清脆的絲帛撕裂聲在黑暗中異常地清晰和詭異,我心驚肉跳地刨開擋在前面的繁茂的荊棘,手被帶刺的荊棘刺破了,鑽心的疼,臉也被帶著倒刺的茅草割破了數道口子,一陣陣火辣辣的疼痛。前面似乎有流水的聲音,我加緊往前走,扒開一叢又一叢的茅草和荊棘,眼前豁然開朗,在銀亮的月光下,我看到左前方有一座巨大的瀑布,瀑布下方匯成一泓潭水,層疊溢成一條溪流。左邊是瀑布山崖沒路了,溪流對面和下方不知道是通往哪裡,我從草叢裡鑽出來,不知道該往哪個方面前行。
  但我並沒有機會再考慮了,我剛走出叢林,就看到溪流邊的陰影裡,一個黑衣人緩緩步出來,見到我,身子頓住,站在明亮的月光下,他手裡的峨嵋刺在月光下閃著鬼魅的銀光。我全身一震,瞪著他道:“你把雲震怎麼樣了?”
  他聽到我問話,抬眼看著我,身子似乎頓了頓,卻沒有出聲。我恨聲道:“你殺了他?”
  他只是沉默地看著我,不知道在想什麼。我又氣又怕又恨,怒道:“你為什麼要殺我?是趙管事讓你們來殺我的?”
  我戒備地盯著他,他默默地看著我,還是不說話,握著峨嵋刺的手緊了緊。我知道我跑不了,冷笑道:“橫豎都是一死,你既要拿我的命,何不讓我做個明白鬼?”
  “等你下去問閻羅王就知道了!”黑暗的叢林中又騰閃出一個人影,我抬眼一看,見一個黑衣人慢慢走過來,說話的正是他,那個之前在山路上伏擊我們的那些黑衣人的領頭。我見他的樣子,知道雲離肯定凶多吉少,但肯定也讓他們折損了四個人,心中又悲又怒:“你們把雲離殺了?”
  “你的問題真多余。”黑衣人掃了執著峨嵋刺的黑衣人一眼,輕哼道,“陰鬼,為什麼還不殺了她?”
  那叫陰鬼的黑衣人看了他一眼,寒聲道:“我做事用不著你來管。”
  竟是個女聲,這叫陰鬼的刺客,原來是女人。我渾身一震,不是因為她是女人讓我感到震驚,而是她的聲音,有點耳熟,我上前兩步,盯著那個叫陰鬼的蒙面黑衣人的眼睛,又驚又疑:“你……”
  黑衣人被陰鬼拿話一頂,雙手握了起來,冷哼道:“不用我管?你別忘了,我才是這次行動的負責人。”
  “這次行動並沒有安排刺殺,是你自己私自決定的。”陰鬼冷冷地道,眼中寒芒一閃。
  “那又怎麼樣,門主讓我全權負責,現在你得聽我的。”空手黑衣人寒聲道,“你以為你還是以前那個得寵的紅人麼?別忘了現在是誰作主!”
  我退了一步,陰鬼的聲音越聽越像是她,我應該沒有料錯,我瞪著那個陰鬼,寒聲道:“你,你是月……”
  “閉嘴!”她冷冷地打斷我,眼中驀然暴射出寒光,嚇得我立即把話吞了回去。那黑衣人“咦”了一聲,寒聲道:“她好像認識你?”
  陰鬼不說話,那黑衣人眼中閃過一絲嗜血的寒光,冷笑道:“不管你是不是認得她,你都要死!”說著,往腰間一拉,抽出一條鐵鞭,在空中一揮,那鐵鞭“嘩”地膨開,鞭身膨起一根根鋒利的鉤刺,狀如荊棘。我大驚失色,轉頭就跑,只聽到一陣銳利的囂音追上來,我心中又急又怕,踩到一塊石頭,腳一滑,頓時撲倒在地,那荊棘鐵鞭帶著陰風險險地從我的頭頂上掃過,抽中我身旁的一棵樹,那棵樹轟然倒地。我趕緊爬起來,腳踝驀然一陣劇痛,頓時又跌倒在地上,該死的,腳扭了。回頭看向兩人,見黑衣人又揚起了手中的荊棘鐵鞭,嘴裡發出夜梟般的笑聲,而陰鬼站在原地冷冷地看著我,荊棘鐵鞭帶著凶戾的囂音,如同一條靈活蜿蜒的毒蛇,夾著陰風直直地向我吞噬過來,陰風蕩開了零亂散拂在我臉上的頭發,我閉上了眼睛。
  逃不過了,這次真的要死了。死亡來得這麼快,讓我甚至來不及去回想來到這個世界的種種事,那些忘不了的人,這樣也好,至少死得不會那麼痛苦。耳朵裡聽到金屬的轟鳴,像是骨頭被絆碎的聲音,這殺手殺人的手法倒干淨俐落,都把我的頭絞下來了,我都還沒有感覺到疼痛,腦子裡竟然還有意識,原來到等死的一刻,才發現其實死亡的時間變得很慢長,如同影碟機在慢格前進。
  又聽到一聲沉悶的轟然聲,是我的頭掉到地上了吧?我不敢睜眼去看那恐怖的場景,就這麼去吧。耳邊突然響起陰鬼又驚又疑的質問:“你是誰?”
  我是誰?你不是已經認出我了嗎?這會兒倒來裝傻!我沒好氣地睜眼,想做個恐怖的死前慘狀給她看,再說兩句化成厲鬼也不放過她的狠話,沒想到一睜開眼,看到眼前的情況,自己反倒傻住了!
  那荊棘鐵鞭剛剛還如一條黑色的毒蛇,此際卻被絆成了數截毫無生氣地散落在地上,揮鞭的黑衣人撲倒在地,腦袋滾落在我腳邊,無頭的屍身伏地原地,我一腳踹開那顆血淋淋的頭顱,駭得差點尖叫出聲。咬緊牙,撐著身子抬眼看去,只見一個穿著黑色帶帽斗篷的人持劍站在陰鬼面前,他沒有蒙面,臉上卻戴著一張猙獰的銀色面具,在月色下泛著恐怖的銀光。
  原來陰鬼不是在跟我說話,是在跟他說話!他不理陰鬼的問話,徑直向我走來,全身散發著恐怖的氣勢。走到我身前,他蹲下身,我被他臉上的面具嚇得縮了縮:“你是誰?”他的面具真的很恐怖,眼睛處不似一般的面具掏空,而是做成了突出的窗口,像中世紀的騎士頭盔,讓人無法看到他的眼睛。輕微的後縮動作牽扯到身體的傷痛,我抽了口氣,蹙緊了眉。
  他沒有回話,注意到我的表情,眼神落到我的腳踝,那裡已經腫成饅頭狀了。鬼面人突然伸手抱起我,我微微一掙,全身頓時痛得發怵,他覺察出我的抗拒,動作變得輕柔。我怔了怔,看樣子他對我沒有惡意。我轉頭看了滿臉驚疑的陰鬼一眼,望著鬼面人輕聲道:“是你救了我。”
  他低頭看了看我,仍是不出聲,只抱著我轉身就走,也不理站在那邊的陰鬼。“你到底是誰?”身後傳來陰鬼凌厲的質疑,伴著“呼呼”的怪聲,我從鬼面人的手臂旁探頭看去,見陰鬼手中的峨嵋刺像兩個風火輪似的向著我們飛過來,我驚呼出聲,那鬼面人抱著我,身形鬼魅地一晃,就從兩只“呼呼”亂轉的峨嵋刺中間反穿過去,向著陰鬼沖去,峨嵋刺又“呼呼”地轉回來,鬼面人單手摟著我,手中的劍似乎只是隨手一揮,便把那兩支峨嵋刺掃落在地,長劍隨即搭在陰鬼的脖子上,這一切動作干淨俐落,只是轉瞬之間便已完成,快得讓陰鬼甚至還不及反擊。
  陰鬼的眼裡沒有恐懼,也沒了驚疑,眼神漸漸平靜下來,定定地望著鬼面人,閉上眼睛,倒有了一個殺手臨死前的風范和氣度。鬼面人看了她半晌,收回劍,抱著我轉身就走,陰鬼沒再出聲,也沒再動手阻攔,只是如同石化一般站在那裡,看來她已經清楚自己不是鬼面人的對手,不會再以卵擊石了。
  看來這個人是個大俠呢,不會輕易取別人的性命,我似乎安全了……劫後余生的慶幸讓我全身松馳下來,才發現身體各處的種種痛感都回來了,我咬著唇,倚在鬼面人的懷裡,意識漸漸有些模糊。這個人的懷抱很溫暖呢,又安全,又舒服……這是我昏睡過去之前,腦子裡閃過的最後一個念頭。
  ——2006、12、23

  第119章 暗鬼

  睜開眼睛聽到有人大呼小叫:“少夫人醒了!”
  想撐起身,卻發現全身每處的肌肉都酸痛得快散架似的。“少夫人想起來嗎?”我聽到有人在旁邊問,轉過頭,見到寧兒,怔了怔:“你怎麼在這裡?”
  寧兒把我扶起來坐著,墊了個枕頭在我身後,我轉眼又看到馨兒端了碗東西過來:“怎麼你們都在這裡?這是什麼地方?”
  “少夫人,這是雲家在鐵山郡的別院。”寧兒從馨兒手裡端過那碗湯,“這是廚房燉的燕窩,少夫人睡了一天一夜,先吃點東西吧。”
  她舀了勺燕窩送到我唇邊,我別過臉,疑惑地道:“你們不是在船上服侍雲崢的麼?難道雲崢來了?”
  “少爺昨兒晚上就來了。”馨兒笑道,“見到少夫人滿身是血的樣子,發了好大的脾氣,我們服侍少爺這麼多年,還從來沒見過他發這麼大的火呢,後來知道少夫人沒有大礙,臉色仍是陰沉得嚇人……”
  “是常叔把我遇刺的消息通知雲崢的?”我又氣又急,“他怎麼能這樣做?他明知道雲崢身子不好,還拿這些事去嚇他,雲崢例診之後怎麼能這樣奔波?常叔怎麼這麼糊塗?雲崢去哪裡了?”
  “崢少爺和常執事早上就出門了,說是先去府衙再去礦上,現在還沒有回來呢……”寧兒道。我一聽,趕緊掀開被子:“他去礦上了?他怎麼能去?山路那麼顛簸,那些礦工親屬也不知道會不會再鬧事,他要是在礦上出了事怎麼辦?我要去找他……”
  剛站起身,腳踝傳來一陣劇痛,我一個踉蹌,差點兒栽倒,寧兒和馨兒趕緊扶住我:“少夫人,您別擔心,崢少爺不會有事的……”
  我又氣又急:“你們知道什麼,平日裡當然是沒事,可現在有人在中間使壞,萬一他……”我不敢往下想,雲崢那弱不禁風的身子,要是也遇到昨晚那些刺客可怎麼辦?我掙扎著想往外走,寧兒和馨兒趕緊拉住我:“少夫人,你腳傷了,不能就這麼出去,崢少爺有鐵衛護著,不會出事兒的……”
  鐵衛,一聽這個,我頓時想到慘死的雲離雲震,還有不知生死的雲德,心頭更是大慌,鐵衛也未必能護雲崢周全,我掙扎著想甩開寧兒和馨兒:“放開我,我要去找雲崢,我要去找他……”
  “少夫人……”寧兒和馨兒為難緊緊拉住我,我全身都痛,根本使不上力,心頭又急,眼淚忍不住滾下來,正拉扯間,聽到一聲:“葉兒!”
  我抬起頭,看到雲崢急急忙忙地走進來,又驚又喜:“雲崢,雲崢……”
  他快步沖過來,扶住我:“葉兒,快躺到床上去。”
  “雲崢,你沒事吧?”我抱住他,心裡一陣後怕,“你沒事就好了。”
  “我沒事,傻瓜,這話應該是我對你說的。”他抱我到床上,想直起身,我緊緊地勾住他的脖子,他輕聲笑了笑,也不動了,只吩咐寧兒和馨兒出去。聽到兩個丫鬟帶上了門,才柔聲道:“傻丫頭,我在這裡,別怕……”
  我嬌氣地哭起來,心裡只覺得委屈,雲崢輕輕拍著我肩膀:“沒事了,沒事了……”我越發矯情,哭得更大聲,雲崢輕歎一聲,躺到我身側,緊緊地抱住我,輕哄道:“乖,沒事了,我在這裡,我在這裡……”
  是的,他在這裡,他是我的夫,他會一直在我身邊。我在他懷裡漸漸止住抽泣,抬起眼看他,他溫柔地擦去我臉上的淚花,臉上滿是憐惜。“你的衣服濕了……”我的臉微微一燙。他寵溺地笑了:“有什麼打緊,這衣服能為葉兒擦眼淚,是它的榮幸。”
  “你幾時變得這麼油嘴滑舌的?”我蜷進他懷裡,嗔道。
  “這樣變的……”他的唇落到我的唇上,我閉上眼睛,感受他溫柔的吻,感受他對我的嬌寵、珍視,和被愛的幸福。
  肚子突然發出的不爭氣的“咕咕”聲破壞了這一刻旖旎的氣氛,雲崢輕笑起來,我不好意思地把臉埋進他懷裡:“不准笑。”
  “先吃點東西。”他松開我,下床拿過桌上那碗燕窩,扶我坐起來,我欲接過他手裡的碗,他輕輕一讓:“我喂你!”
  “我又不是小孩子。”話是這麼說,我卻張大了嘴。雲崢又笑了,舀了一勺燕窩送到我嘴裡,我吃進肚去,嘖了嘖嘴道:“有老公服侍的感覺真是好啊。”
  “傻瓜!”雲崢失笑地又送了一勺過來,我只是傻笑。他喂完燕窩,撩開我的褲管兒,見腳背腫得跟饅頭似的,眉頭蹙起來:“痛不痛?”
  “痛……”我噘著嘴撒嬌,“全身都痛,這裡,這裡,這裡,都痛死了……”
  “傻丫頭……”他笑起來,起身讓寧兒端了一盆熱水進來,卷起袖子擰了熱毛巾,敷到我的腳背上。驟然的燙熱令我往後一縮:“痛……”他捏住我的腳,不讓我動:“痛也忍一忍,熱敷好得快。”
  我們都不再說話,房間裡靜下來,我看著他認真地幫我敷腳,表情異常專注。心裡湧起一絲絲甜蜜的感覺,雲崢,從來沒有幫人做過這些事吧?他一遍又一遍地幫我熱敷,然後細心地塗上藥油,用紗布包好腳,才道:“本來藥油要揉進去效果才好的,但是會很痛,你最怕痛,就慢慢養好了。”
  我怔怔地看著他:“雲崢,我是不是很笨?”
  他抬眼看我,微微一笑:“胡說,你是我見過最聰明的女子。”
  “可是,我什麼事都辦不好,每次都要別人幫我擦屁股。”我懊惱地道,想起雲離雲震,心中頓時無比難過:“雲離和雲震為了救我都……還有雲德,不知道……”
  “傻瓜,十八鐵衛是雲家的死士,他們的職責就是保衛主人的安全。”雲崢擱下藥油,輕輕擁住我,“他們只得在履行自己的職責。德管事只是傷重,並沒有身亡。”
  “可是他們……”雖然我知道雲崢說得沒有錯,雲家養十八鐵衛就是為主子擋刀的,可是,要別人犧牲生命換來我的周全,我心裡仍是十分難過和不安。我咬了咬唇,想起遇刺那些凶險的畫面,忍不住打了個寒顫,要不是被鬼面人救了,只怕……我猛地抬起臉:“對了,我記得我是被一個鬼面人救了,然後就暈過去了,我是怎麼回到這裡的?”
  “鬼面人?”雲崢揚了揚眉,“昨晚家僕聽到敲門聲,開門就見你渾身是血躺在地上,根本就沒見著其他人。”
  “咦?奇怪……”我思忖起來,“那一定是他把我送回來的,他怎麼知道我是雲家的人呢?”
  “想不通的事情先放一邊,不要老去想他。”雲崢敲了敲我的額,上床將我擁進懷裡。我抬眼觀察他的面色,輕笑:“老公,我想其他的男人,你吃醋了麼?”
  他失笑地擁緊我:“你想我吃醋麼?”
  “嗯,偶爾吃一下也無妨嘛,這證明你心裡在乎我,一點不在乎我才不會吃醋。”我笑著將頭埋進他懷裡,“你太縱容我了,什麼都由著我,這樣下去我會被寵壞的。”
  “我只要你和我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是快樂且沒有遺憾的,就夠了。”雲崢柔聲道。我歎了口氣,悶聲道:“所以你去府衙和礦山幫我處理那些爛攤子,甚至不顧惜自己的身子。我明兒要說說常叔,怎麼能出一點點事兒就把你叫來……”我知道雲崢肯定已經把我沒弄好的爛攤子接管下來了,只覺得自己極沒用。
  “傻丫頭,不是常叔叫我來的,你出事兒那會兒,他還沒得到消息呢。”雲崢撫著我的長皮,輕笑道,“是昨兒船行至鐵山郡,我掛著你的情況,身子也精神些了,所以上岸來看看。船是晚上到的,我先來了別院,本想次日一早再上山的,沒想到到了別院沒多久就聽說你全身是血躺在門外,可把我嚇壞了……”
  “對不起……”我能想像雲崢當時的情形,如果是我看到雲崢這樣出現在我面前,我一定會發瘋的。雲崢把我擁緊了些,歎了口氣:“我知道出事了,急忙派了四個鐵衛去礦上,他們在山道上看到了鐵礦護衛的屍首,裡面還有雲離和重傷昏迷的雲德,後在又順著血跡在叢林裡找到了雲震,但行刺的刺客卻被人削去了臉皮,辯不出身份……”
  我打了個寒顫,那些殺手行事真是狠辣,我寒聲道:“是無極門做的。”
  “什麼?”雲崢詫異地道,“你怎麼知道?”
  “我……”我瞇起眼睛,“我認出一個人,是我以前見過的,我知道她是無極門的人,他們是沖著我來的!”
  雲崢的手頓了頓,輕聲道:“葉兒,這事不是那麼簡單的。”
  “嗯?”我疑惑地看著他,他笑了笑,“這些事兒一時半刻也說不完,你別想那麼多,先好好休息,其它事,等你有精神了再說好不好?”
  “不要,我睡了那麼久,精神著呢,你不說完,我也會胡思亂想,哪裡睡得好。”我蹙眉道,“現在礦上的情況怎麼樣了,那些受人挑撥的礦工親屬安定下來了?”
  “嗯,目前是安定下來了。礦難基本上處理完了,後面這些礦工也都進行了賠付。但昨晚的騷亂,有人冒充礦上的人與礦工家屬發生了沖突,引發了一些傷亡。官府正式插手,隆興鐵礦已經暫時查封了。”雲崢三言兩語將結果告訴我。我疑惑道:“是不是趙管事的人在裡面搞鬼?”
  雲崢淡淡一笑,眼神有些冰冷:“他還沒那麼大的本事。”
  “那是誰?”我咬了咬唇,“雲家與各地官府的關系不是一向很好麼?如果不是因為趙管事的關系,府伊大人的態度怎麼變得這麼奇怪?”
  雲崢低頭看我,唇邊噙起淺淺的笑容:“官府的態度,代表的就是朝廷的態度,如果上面要他將這件事公事公辦,他也不敢賣雲家的人情。”
  “朝廷?你是說,這件事是皇上指使的?”我瞪大眼,是了,即使雲家再能翻雲覆雨,只要一日沒有公然把面子上那層紙撕破,就一日還是天曌國的臣子,表面上的平衡還是要維系的,否則就是公然與朝廷作對了,所以雲崢才會放低小侯爺的身份去見府伊大人,畢竟雲崢還沒有正式承襲永樂侯的爵位,算不得官場中人。
  雲崢淡淡一笑,沒有作聲。我的心裡一寒,宇,如果這件事是你授意的,那麼殺手也是你派的?你當真,狠心至此,連半分情誼也不顧了麼?
  ——2006、12、25
作者: koko    時間: 2010-11-27 01:18

  第120章 閨情

  “如果這件事是皇上授意的,只怕有些事情已經超出了他的控制。”我冷靜下來,覺得有幾點可疑,以我對宇公子的了解,他絕不會安排刺殺這種蠢事,“也許還有第三方插手。”
  “為什麼?”雲崢挑了挑眉,微笑道。
  “皇上雖然忌憚雲家,但現在並不具備貿然下手的時機。以他的心機,他會一步步分解雲家的勢力,而不會做刺殺這種蠢事,貿然將矛盾激化到表面上。”我思忖道,“他現在沒有與雲家正面沖突的必勝把握,絕不可能會走這一步棋。”
  “聰明。”雲崢贊許地揉了揉我的頭,“還有呢?”
  “無極門被朝廷剿滅後消失了一段時間,如果這次刺殺我的殺手真的是無極門人的人,應該有兩個可能,一是朝廷將其收為己用,那就很好解釋這次的事了,之前我聽其中一個殺手說過一句話,‘這次行動並沒有安排刺殺’,說明刺殺是那幾個人私自決定的。”我的思路清晰起來,一邊理線索一邊接著往下講,“但是,受過良好訓練的殺手,通常只會按命令行事,如果上面沒有下達刺殺的命令,他們不會這樣擅自行動。那麼就有第二種可能,無極門沒有被朝廷收服,只是為了躲避朝廷的圍捕隱藏了起來,而且極有可能因為某種原因起了內訌,也許是為了爭奪門主之位,也許被其他什麼厲害的人物控制住了,這個人也許就是此次事件的授意者。”
  之所以會這相猜測,是從陰鬼和那黑衣人之間的簡單對話裡猜測出來的。兩個人的語氣,明顯不對盤,竟然在行動的時候犯下大忌,跟行刺的對象說了那麼多廢話。如果陰鬼真的是月娘,以她和楚殤的關系,如果門主易位,她肯定不會服氣,說不定甩手走人都不無可能,但她不但繼續留在了無極門,而且還隱忍著那個黑衣人,顯見對新門主是諸多忌憚的。而無極門在新首領的管治下顯然分了派系,也許還斗爭激烈,黑衣人應該是那種一心求功者,否則也不會妄自組織刺殺行動。
  雲崢微笑著聽我分析,點了點頭:“分析得透徹,也許的確有第三方的存在,如果是這樣,這件事就復雜得多了,我們還要查到第三方到底是誰。不過皇上對這件事的態度,有沒有第三方都是一樣的,如果這件事是他授意,只能說他已經按耐不住,開始向雲家出手,如果他真這樣沉不住氣,我反倒不懼。如果是第三方做的,皇上樂觀其成,照樣達到他的目的,這才可怕。”
  “鷸蚌相爭,漁翁得利?”我明白過來,吸了口氣,這倒有可能是宇會做的事。
  “嗯,不過,皇上對雲家的忌憚,我們心中有數,可早作提防,倒是這第三方,動機不明,明槍易躲,暗箭難防,看來雲家的確是樹大招風了。”雲崢的眼神有些冷,“所以這次的礦難,不是意外,是人為的。”
  “什麼?”我訝異地抬起頭,“人為?”
  “嗯,我讓人進礦井內查過了,發現很多疑點,礦井內的受力木樁,有多處人為損毀的痕跡。”雲崢輕歎道,“看來這次是有人鐵了心要我們交出鐵礦的開采權了。”
  我點點頭,若這場礦難是人為,那授意這件事的人實在是太狠毒了,我倚在雲崢懷裡,輕聲道:“那你准備怎麼做?”
  “你的意思呢?”雲崢不答反問。
  “如果他們要的只是鐵礦的開采權,就交出去吧。”我沉吟道,“朝廷想收回,必然會拿此次礦難大做文章,與其處於被動挨打的地位,不如我們擺個高姿態,上京後主動把開采權還回去,以防心懷叵測之人借機發難。”抬頭看向雲崢,我心中有些忐忑,放棄鐵礦的開采權畢竟是一件大事,牽扯到很多人的利益,也要安撫很多長期在此間獲利的人,不知道雲崢會不會同意。
  “嗯,雲家的勢力太惹眼了,讓皇上收回一部分權利,讓他對雲家稍微放松一點也好。”雲崢淡淡地道,仿佛放棄鐵礦的開采權只是芝麻綠豆大的小事,他的眼神隨即一閃,“若讓朝廷收回開采權,必然會有第三方爭奪這條財路,到時候看看哪些人想爭這鐵礦的開采權,就可以分析出誰最有可能是此次礦難的策劃者,雲家也好早作打算。”
  我的眼睛一亮,對,用利益引出想得到利益的人,到底是我老公聰明一些,懂得放長線釣大魚。雲家雖然富可敵國,可是樹大招風,也必然是一塊被惡狼虎視眈眈的肥肉。我蹙眉道:“雲崢,我一直不明白,為什麼雲家可以同時執掌漕運和礦山經營權?”
  “嗯?”他知道我的話還沒有說完,只發出簡單的聲音示意在他聽。我繼續說出我的疑惑:“把一國的命脈交到外人手上,這個國家的皇帝不是瘋了就是傻了,沒有一個正常的皇帝會放著這麼大的隱患睡得安穩的。”
  “雲家能執掌漕運和礦山,關系到一些皇室的秘辛。”雲崢笑了笑,我一聽,來了精神,攀住他八卦地道:“什麼秘辛?可以講來聽嗎?”皇室秘聞啊,絕對爆料。
  “好奇心太重會害死人的。”雲崢見我八卦兮兮的樣子,好笑地刮了刮我的鼻子,三言兩語把一個原本應該很長的故事講完了。
  雲家的玄祖很有經商的才能,在前朝就已小富,後來通過投機倒把拿到了現今的銀礦和銅礦的開采權,成為一方巨賈。時逢亂世,梟雄四起,玄祖結識了後來天曌國的開國太祖皇帝,兩人一見如故,惺惺相惜,結為異姓兄弟,玄祖傾盡家財,全力資助太祖皇帝奪得天下,太祖皇帝得了天下,封玄祖為永樂侯,嫡子代代世襲,前朝的銀礦和銅礦,封賞給了先祖做私產。
  雲家封侯,滿門皆榮,玄祖的女兒還封為太子妃,到了曾祖一代,已是皇後。國舅爺便得了個織造的肥差。再到了祖父雲崇山一代,因助先帝奪嫡,得掌漕運。再到了當今天子君北羽這代,也是扶君北羽上位,皇上允諾給了雲家全國鐵礦的開采權。
  “這麼簡單就完了?”我聽完雲崢三言兩語的把這些歷史說完,每朝每代只得簡單一句話,秘辛是半個字沒有,可平淡的敘述下隱藏了怎樣的驚心動魄和丑惡?雲崢不想說,我也不再問,只玩笑道:“原來我家老公和皇上還有點親戚關系,也算小半個皇親國戚吧?”
  雲崢笑起來,捏了捏我的鼻子:“八桿子打不著的親戚了,傻妞。”
  我笑了笑,歎道:“雲崢,雲家掌著這麼多權勢,表面榮光,可這些東西更像是一朵有毒的花,遲早會給雲家帶來橫禍,為什麼還要抓住它們不放?”
  雲崢沉默半晌,輕歎一聲,語氣有些無奈:“葉兒,雲家經過這麼多年的經營,利益關系盤根錯節,不是說想放,就能放的。有些時候,放棄,就味著滅頂之災。”
  我明白,這些權勢是毒果,卻也是保命牌,當真雲家有朝一日什麼都沒有了,那個下場恐怕……“難道人對金錢的欲望真的沒有止境嗎?還是……”我咬了咬唇,心裡隱隱不安,“還是,真的像皇上忌憚的那樣,雲家對這天下也有野心?”
  他定定望著我,沒有動怒,唇角反倒噙起淺淺的笑容:“如果雲家有這樣的野心,你會怎麼做?”
  “我……”我沒想到他會這麼直白,怔住了。凝望著他朦朧的眼睛,半晌,才輕聲道:“我不管雲家有什麼樣的野心,我想知道你是怎麼想的。如果你要這個天下,我陪你奪。如果你不要,我陪你走。”
  他眼中的朦朧之色蕩開,像一泓被細石投中的深潭,漣漪一圈圈兒散開,清澈動人,他嘴角帶著一絲淡淡的微笑:“葉兒,今生遇到你,是上天對我的厚待。”
  他的手輕輕撫過我臉上被茅草劃破的細微傷口,唇輕輕落下來,輾轉到耳邊,輕聲道:“不用擔心,我這副身子,就是得了天下,怕也沒命消受……”
  我身子顫了顫,惱怒地推開他,瞪著眼道:“胡說什麼呢?”
  “生氣了?”雲崢輕輕笑了笑,我氣得擰了他胸口一下,“你還笑?”
  他抓住我的手,柔聲道:“傻瓜!”
  “我是傻,你以後不准說這樣的話。”我垂下睫,喉嚨一哽。我不能再承受失去了,我會發瘋的,雲崢,我想你陪我一起慢慢走到老。
  “我的傻葉兒……”他長歎一聲,吻住我的唇,我熱切地回應他,不知道是為了忘掉心底那絲隱隱的不安,還是別的什麼,他的吻一如甘泉般清冽,我貪戀地吸吮他口中的甜味,只覺身子熱起來,仿佛泡在溫泉水裡,一寸一寸軟下去。我情動地伸手撫上他的衣襟,解開布扣,他溫柔地按住我的手:“葉兒,你身上有傷……”
  “在腳上,不打緊……”我吻上他的脖子,雲崢昂著頭,閉上眼睛,我的舌落到他頸部的動脈上,順著那條微微輕顫的血管往下滑,蜿蜒地留下一路晶亮濕潤的痕跡,緩緩滑落到他的胸前,舌尖在那粉紅的草霉上打了個圈兒,牙齒輕輕咬下去。他抽了口氣,翻身壓住我,小心地不碰到我的饅頭腳,輕輕解開我的紈衣。
  我溫柔地望著他,他的眼裡閃著異樣的神彩,一把拂落床前的紗帳,雪白的輕紗如雲彩般遮掩了滿床旖旎的春光。他微微沁涼的唇落到我傲挺的酥胸上,我渾身一顫,雲崢抓緊我的手,十指交扣,唇在我的身上游走,像一條游曳在水草中優雅的魚,撩撥潭水的寧靜。我的身子燒起來,瑟瑟發抖,花徑裡痙攣似的抽緊,忍不住像頭垂死的小鹿般發出哀鳴:“雲崢……”
  他應邀進入我,溫柔而有力地,一寸一寸緩慢地填滿我的身體。不同於一貫到底的刺激,那樣有力而緩慢的動作,反倒令身體所有的感官細胞都擴張開來,那種緊貼、融合、滿脹、溫暖的感覺,比平時敏稅數倍,每進入一分都銷魂蝕骨。
  “嗯……”他進入到我身體的最深處,我逸出滿足的嬌吟,他溫柔地含住我的唇,身體緊緊地貼著我,在我體內輕柔地動起來,怕弄痛我帶傷的身體,他沒有劇烈的動作,只有下體慢慢地、重重地研磨,無聲而濕潤,卻沉默而銷魂。他溫熱而沉重的呼吸噴在我的耳邊,我只覺得臉被他噴得很燙,脖子也燙,整個身子都很燙。緊緊地貼著他,沒有激烈的言語,沒有汗水飛濺的撞擊,高潮卻一波接一波地來。“雲崢……”我顫抖地、喜悅地低泣,全身痙攣,腦中一片空白。
  我們做了很久,像兩條糾纏千年無法解開的的籐,無邊的銷魂裡,緊緊相依的感覺如潮水般不斷累積,讓我覺得幸福而安心,仿佛這個世界只得我們兩個。雲崢,雲崢……你是我對愛情最後的夢想,是可以滌靜我身心的湖。心裡的那一片水,可以給我永遠的寧靜,也許我真的應該相信。前路上有什麼,我不去想,雲家以後會怎麼樣,我也不去想,雲崢,只要有你,我什麼都不怕了。
  ——2006、12、26

  第121章 面攤

  京城。
  已近黃昏,侯府的馬車緩緩駛進城門,我撩開窗簾,向外望去,闊別近一年的京城,仍是那麼繁華、喧鬧、繁榮昌盛,誰知道在這繁華下面,曾經掩藏過什麼樣的丑惡?
  果真如我所料,我們抵京,已是深秋。我腳上的扭傷已經養好了,雲德的傷也已經痊愈,當日鐵山郡的礦難處理完後,我和雲崢繼續上船,沿途察看了一些雲家的產業,也順帶了解了漕運一些事務。經過鐵山郡一事之後,我發現不管是雲天常還是後來見到我的雲天海,對我的態度都有一些轉變,少了一些不以為然,多了幾分尊重,對我提出的一些經營上的問題,無不詳盡解答,而我提出的一些建議,他們也欣然接受。
  “在看什麼?”雲崢握住我的手,我回過頭,倚進他懷裡,笑著搖搖頭。雲崢輕聲道,“累麼?”
  “不累。”我靠在他的肩上,握著他的手,“雲崢,我們今兒就要進宮面聖麼……”
  “倒不用那麼急,總要安頓兩天的。”雲崢笑了笑,輕聲道,“葉兒,不用緊張……”
  緊張麼?倒未必。我淡淡一笑,閉上眼睛。
  馬車停下來,我們已經到家了。府裡的管事雲義早早就等在碼頭接我們,下了車,見府門大開,門口站了一排下人。京城永樂侯府反倒沒有滄都的府邸那麼大,可能在天子腳下要藏避其鋒芒吧。雲崢牽著我的手走進去,下人們目不斜視,我笑了笑,永樂侯府的下人,到底是見過世面的。
  “阿花姐姐……”金莎從另一輛馬車上下來,撲到我身前,我笑著牽起她的手。她在滄都雲府住過一段時間,倒也不像初到滄都時對什麼都新奇不已。雲崢牽著我,我牽著她,一起往裡走的時候,突然冒出一個念頭,什麼時候,我和雲崢要是有一個像金莎這樣可愛的孩子,就好了。這樣想著,臉莫名地有些燙了。
  進了府,坐到主廳去,雲崢讓下人們都來見我,我說了幾句客氣話,讓寧兒把准備好的打賞派下去,折騰半天,這見面才算是搞完了。打發下人散了,雲崢笑著對我道:“可要在府裡逛逛?”
  “你怕我迷路麼?”我的臉有些窘,之前在滄都永樂侯府,我就曾迷過路,雲崢知道了,沒有取笑我,卻陪著我在府裡走了幾天,才算是把路記住了。
  他只是笑,我心中一燙,起身走到他面前:“不用了,剛剛到急什麼,以後有的是時間逛。”
  “那我讓馨兒准備熱水沐浴。”雲崢握住我的手,我眨了眨眼,他趕緊道,“我讓馨兒帶雲澤去准備。”
  我“噗哧”一聲笑出來。見站在一邊的雲澤和馨兒臉上也帶上一絲笑意。雲澤是我們在鳳陽府視察產業時,買下的一個賣身葬父的少年,只有十四歲,本名李元,雲崢給他取了雲澤這個名字。我見那孩子生得俊秀,做事細心,性格也沉穩,便讓他給雲崢做個貼身的小廝。之前雲崢是沒有小廝的,他的一切事情,都是丫鬟們打點,說是他身子弱,男孩子粗心大意,粗手粗腳,怕服侍不精心。不過後來我知道連洗澡都是丫鬟打點的時候,便轉起了心思,不過一時也找不到合意的人選,直到遇到雲澤。
  我將唇附到他耳邊,用只有他才能聽見的聲音道:“老公,你不要我幫你洗麼?”
  之前我可是把寧兒馨兒的工作都搶過來了,只要是涉及到洗澡這一類的工作,一律不准她們插手,害得下人們都偷偷笑我是個醋壇子。
  雲崢失笑,臉上難得帶上一絲粉色。我捉狹地一笑,拉起金莎的手:“逗你呢,我要和金莎打水仗,你自便了哈。”
  見雲崢又好氣又好笑地瞪著我,我“哈哈”地牽著金莎跑出去。侯府每個獨院的浴房都建有浴池,比我曾經在倚紅樓後院見過的楚殤的專用浴池更大更氣派,完全可以當個小游泳池用。每次洗澡的時候我都覺得真是浪費水資源啊,可是又不得不承認這真的很享受,葉海花啊你這個虛榮的偽環保者。雲崢是享受不了這樣的浴池的,他每次沐浴都是在木桶裡,泡傅先生給他配的藥浴。每次他洗完澡,身上都有股淡淡的中藥味,好在味道不濃,讓我這聞到中藥就想吐的人也漸漸習慣了那股味道。
  和金莎在浴池裡玩了半天,小家伙玩累了,我讓馨兒幫她收拾好,帶她去房間休息。自己則繼續泡在浴池裡,熱水泡得很舒服,倦意一點點襲來,我閉上眼睛,倚在池邊睡過去。竟做起了夢,夢到自己變成了一條美人魚,在海裡優雅地游,我的全身發著淡淡的瑩光,五彩繽紛的熱帶魚圍著我嬉戲玩耍,突然,一條鯊魚靜無聲息地游過來,張開血盆大口,我“呀”地驚呼出聲,猛地睜開眼睛。一口水灌進嘴裡,我才發現自己的身子已經滑到水裡,淹沒了頭頂。我一驚,趕緊坐直身子,破水而出。
  都不知道淹了多久,要不是被夢驚醒了,淹死了都不知道。我一陣後怕,拍了拍胸口,低頭喘了口氣。
  卻怔了怔,發現胸前閃著一團瑩光,藍藍的,像夢裡的美人魚身上的瑩光一樣淡。手撫上脖子,觸到黑龍玉,發現光芒正是黑龍玉發出來的。我的心一緊,復又狂喜,怎麼會發光?這塊玉戴在身上這麼久,從來沒有出現過異狀,除了那次在牢裡被龍婆的符咒弄出一點奇怪的動靜。難道,難道冥焰有消息了?我捏著玉,在心裡輕聲念著冥焰的名字,冥焰,是不是你,你有消息了嗎?那你……今晚會不會來?
  光芒漸漸淡下去,黑龍玉又恢復了原狀。我再也無心泡澡,起身擦干身子,披上浴袍,步出浴房。浴房緊連著我和雲崢的臥房,雲崢早已在房裡了,拿著本書倚在軟榻上,看來我睡了有一會兒了。他見我出來,放下書:“怎麼了?臉色這麼怪?”
  “是嗎?”我摸了摸臉,笑了笑,“大概是泡久了。”
  “頭發怎麼不擦干?”雲崢站起來,拿了毛巾,拉我坐到妝台前,幫我揉頭發。我任他擺弄,像只貓兒一樣閉起眼睛。他換了幾張毛巾,才把頭發擦得半干,然後拿起梳台上的梳子幫我梳頭,動作很輕柔,小心翼翼地,先理順發梢,再理中段,最後才從頭頂上理下來,把頭發理順。
  我喜歡這個時候,他溫柔的手指穿過我的黑發,每每讓我想起張學友那首《穿過你的黑發的我的手》,不過那歌詞的後詞的後半段我不喜歡。雲崢和我,會天長地久,我相信,直到我們的頭發都白了,他還是會為我梳頭、綰發、別簪。
  “你在哼什麼?”雲崢放下梳子,在鏡子裡看我。我回了神,才發現自己不由自主地哼起了這首歌,從凳子上轉過身,望著他:“哼歌,我唱給你聽好不好。”
  他笑著蹲下來,我伸手勾住他的脖子,輕聲哼唱了前面幾句:
  穿過我的黑發的你的手,
  穿過我的心情的你的眼,
  如此這般的深情若飄逝轉眼成雲煙,
  搞不懂為什麼滄海會變成桑田。
  牽著我無助的雙手的你的手,
  照亮我灰暗的雙眼的你的眼,
  如果我們生存的冰冷的世界依然難改變,
  至少我還擁有你化解冰雪的容顏……
  雲崢微笑著凝望我,眼神澄澈得像一泓清泉,我唱完這兩段,望著他的眼睛,輕聲喚道:“雲崢……”
  “傻丫頭……”他輕歎一聲,吻住我的唇,“不要怕,不要擔心……”
  我眼中一熱,雲崢,其實什麼明白吧?我怕什麼,擔心什麼,我怕我太幸福,老天爺會妒忌,我怕自己沒有能力抓住幸福,讓它一再離我而去。
  他松開我的唇:“不要胡思亂想,我們去吃東西。”
  這才想起晚膳時間到了。我趕緊走到屏風後換下浴袍,頭發還有些濕潤,我抓著發絲走出來:“雲崢,頭發還沒干。”
  他走過來,幫我理了理頭發:“就散著,我喜歡看你披著頭發的樣子。”
  我笑起來,他牽著我的手出去,走了一段路,發現是往大門外的方向,詫異地道:“雲崢,我不是在家裡用膳麼?”
  “我帶你去一個地方吃。”雲崢牽著我出了大門,門外候著馬車,雲乾雲巽雲坤雲艮護在馬車四周。自從發生鐵山郡的遇刺事件後,十八鐵衛們都更加謹慎小心,跟得寸步不離。
  天已經黑了,馬車在街上行走了一段時間,停了下來。下車之後,發現是一條不算繁華的街道,雲崢吩咐馬車留在原處等,卻牽著我往街旁一條小巷走去,四個鐵衛也跟上來,但保持了一段距離,想來也是雲崢吩咐的。
  “我們去什麼地方?”我好奇地道,什麼酒樓會藏在這樣的陋巷裡?雲崢笑了笑,抬頭示意,我才在前方街角,看到一個熱鬧的面攤兒,老板的生意似乎很好,幾張桌子都坐滿了人。我訝道:“你帶我來吃面麼?”
  “嗯。”雲崢看到我訝異的表情,卻不急著我為解惑,只牽著我走過去。我訝異地打量著這個面攤,看起來是個最最普通不過的面攤兒呀,撐著雨棚子,棚子下擺了一個下面的鍋和一個熬著面湯的大瓦罐,旁邊一條長案上,有揉好的面團和幾樣簡單的調料。側頭擺了五張桌子,有四張都座無虛席。雨棚下立著一個年青男子,尋常百姓的裝束,長得很普通,是那種一丟到人群裡就會立即找不著的長相。他見到雲崢和我走過來,表情沒什麼變化,只是眼中似乎帶上一絲溫和的笑意。
  “你來了。”男子的眼神落在雲崢牽著我的手上,唇著淡淡地一勾。
  “嗯。兩碗陽春面。”雲崢也不多言,牽著我徑直坐到最裡面的那張空桌邊。那男子開始揉起面團,甩、擰、抖,一團面團很快變成龍須一樣的細面條,我出神地望著他的表演,心中疑惑不已。雲崢跟他似乎是認識的,看來也不止一次到這裡來吃面了,可是雲崢怎麼會認識他呢?想一想都覺得怪異,從小錦衣玉食的永樂侯府世子,竟會跑到一個小巷子裡的簡陋面攤兒去吃面。從這一刻開始,我覺得京城也有好玩的東西了。
  ——2006、12、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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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2章 沉諳

  兩碗熱氣騰騰的陽春面送到我們面前,我吸了口氣:“好香!”
  “你若想吃到全天下最好吃的陽春面,一定要來易沉諳的面攤兒。”雲崢望著我迫不及待地拿著筷子准備開動,笑起來。抬眼見面攤老板坐到我們這桌來,面對面看著我。雲崢笑道:“沉諳,這是我的妻子,葉海花。”
  他轉過頭:“葉兒,這是我的朋友,易沉諳。”
  易沉諳?很好聽名字呀。我抬眼望著對面的男子,真的是一張很平凡的臉,不過,當他坐到你面前時,你很自然地就會注意到他,我笑著看他:“你好。”
  “嫂夫人。”他微微點了點頭,禮節都是恰到好處的。這人的氣質很奇怪,明明平凡普通一點兒也不扎眼,氣質卻溫和淡雅的,像是受過良好的教養。
  “雲崢的朋友不多。”我對他極感興趣,他是怎麼和雲崢認識的?彼此間又是一種什麼樣的友情?一定是有很意思的故事。
  “不多。”易沉諳點頭微笑。
  “你煮的面聞起來很香。”我笑著轉向雲崢,“可以吃了嗎?我餓了。”
  雲崢笑著點頭,我拿起筷子挑了一口面到嘴裡,細膩的面條軟軟的,帶著一股紉勁兒,很有嚼頭,特別是面湯,不知道是怎麼燉出來的,比一般的豬骨湯鮮美,回味無窮,一口吃下去就想接著吃第二口。我一邊吃,一邊點頭稱贊:“真的很好吃。”
  雲崢笑著看我,也動手吃面。易沉諳只是靜靜地坐著看我們,待我把一碗面吃下去,連湯都喝得光光的,才轉過頭對雲崢道:“還以為你會孤獨一生,沒想到你竟然娶了妻。”
  呃?我疑惑地看了雲崢一眼,雲崢淺淺一笑,望著我的眼睛,嘴裡卻是在回應他:“如果沒有遇到葉兒,也許是。”
  “雲崢……”我將手從桌上探過去,握住他的手,溫柔而堅定地道,“你不會再孤獨的!”
  雲崢深邃的眸子靜靜地凝望我,流淌著春水般的溫柔甜蜜。我只覺得這夜市的喧囂都隱去了,眼前只得這麼一個人,只靜靜地看著他,就覺得幸福、安逸。
  “老板!”那邊桌有位客人在叫易沉諳,他起身過去,是位剛剛吃完面的姑娘,大概是要結賬。不想那姑娘抬眼看著易沉諳,秀眉一挑:“你煮的面真難吃。”
  咦?我好奇地打量那位姑娘,見她服飾普通,一張臉卻生得漂亮。她說著找茬的話,語氣卻一本正經,像在陳述一個事實。面難吃?她那碗面連湯湯水水都舔干淨了?我與雲崢對望一眼,四周的食客也轉過頭來看熱鬧。易沉諳也不動怒,只笑了笑:“我再下一碗給姑娘,當作補償。”
  說完,也不管那姑娘答不答應,就徑直去下了。那個姑娘也怪,什麼也不說,就這樣穩如泰山地坐著,等著易沉諳把面煮出來放到她桌上。女子端過面就開始吃,臉上沒有特別的表情,這一碗該對胃口了吧?
  易沉諳坐過來,半晌,那姑娘把面吃完了,又叫了:“老板。”易沉諳轉過身,那姑娘面無表情地看著他:“還是難吃。”食客們開始交頭接耳,有人在旁邊嘀咕:“你會不會吃啊?易師傅的陽春面是全京城煮得最好吃的……”
  那姑娘也不說話,只靜靜地望著易沉諳。易沉諳笑了笑:“我再煮一碗。”說著又去灶頭忙乎開了。我搖了搖雲崢的手:“那姑娘認識他麼?”雲崢的唇邊浮出一抹興趣的笑容:“不像。”我好奇地道:“難是來找茬的?”雲崢搖搖頭,笑道:“看下去不就知道了?”
  又是一碗陽春面端到那姑娘面前,這次易沉諳不走了,坐到了她那張桌子的對首,那姑娘面不改色地吃完陽春面,把湯也喝干淨了,抬眼看著易沉諳,半晌,才平靜地吐出一句話:“我沒錢。”
  咦?我瞪大眼。易沉諳反倒笑了笑:“我知道。”
  卻有食客在那裡嚷嚷開了:“原來是想來混面吃的,居然找那麼蹩腳的借口,這年頭真是什麼人都有,一個姑娘家臊不臊,幾文錢的面錢也想賴賬……”
  那姑娘還是平平靜靜地看著易沉諳:“你知道還煮了幾碗?”易沉諳微微一笑,溫和地道:“我請你吃的。”
  那姑娘挑了挑眉,站起來,從容地道:“謝謝。”雖是道謝,語氣卻是倨傲的,仿佛她賴了他的面賬是易沉諳的福氣,別人想她賴她還不肯呢。她走出幾步,頓住身子轉頭看了易沉諳一眼,淡淡地道:“面其實也沒那麼難吃。”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
  哇!好有性格啊!我瞠口結舌地看完這奇怪的一幕,轉過頭看雲崢,想看他是不是也跟我一樣對這個姑娘感興趣,他臉色卻平靜得很,唉,我老公怎麼一點兒都不八卦?
  易沉諳收拾了桌上的碗筷,才坐過來,我好奇地道:“沉諳,這姑娘是什麼人呀?”
  “我不認識。”易沉諳淡淡地道。
  “咦?你是說你不識得這位姑娘?”我打趣道,“那你怎麼請她吃面?”
  “因為她沒錢。”易沉諳天經地義地道。
  呃?這也是答案?我傻住了。“噗哧!”雲崢看著我傻傻的樣子,忍俊不禁,笑道,“葉兒,他就是這樣一個怪人,你還沒有遇到過吧?”
  我點頭,這個易沉諳還真會講冷笑話啊。眼珠轉了轉,調笑道:“看來美女走到哪裡都吃得開,白吃白喝也有人付賬,下次我也去試試。”
  這下子,卻是易沉諳笑起來,看向雲崢:“看來你真是娶了一個寶。”
  雲崢溫柔地笑望我,握緊我的手。我佯嗔道:“怎麼你們在嘲笑我自封美女麼?”雲崢笑了笑,柔聲道:“你在我眼裡是最美的。”
  “貧嘴。”我的臉一燙,唇角卻不由自主地勾了起來。易沉諳望著我倆打情罵俏,眼中有一抹意味不明的神采。我估算著雲崢吃完面隔現在的時間,從繡花挎包裡翻出藥瓶:“差不多半個鍾頭了,來把藥吃了?”
  “半個鍾頭?”易沉諳詫異地揚眉,雲崢笑道:“這是我家葉兒自己定的一套計時法,半個鍾頭就是半個時辰的一半。”
  “沉諳,麻煩你給我一杯水好嗎?”我把藥丸遞給雲崢,易沉諳從灶台的水壺裡倒了一碗水過來,遞給雲崢,見雲崢把藥吞了,才淡淡地道:“你一直都吃著傅先生配的藥麼?”
  “嗯。”雲崢抬眼看他,易沉諳眼神一閃。雲崢轉頭看我:“葉兒,我累了,你讓車夫把車駕過來好麼?”
  “好。”我見夜色漸漸深了,吃面的人也陸續走光,把車駕過來也不會驚擾到別人,趕緊站起來去跟離得不遠的幾個鐵衛吩咐,轉身回去的時候,看到易沉諳好像遞給雲崢什麼東西,雲崢見我回來,站起來,對易沉諳笑了笑:“我回去了。”
  易沉諳點了點頭,雲崢走過來牽著我的手,柔聲道:“我們回家吧。”
  “沉諳剛剛給你什麼?”我好奇地道。
  “沒什麼。”雲崢若無其事地道,牽著我往前走。我回頭看易沉諳,見他已經在收攤了,雲崢牽著我上了馬車,輕輕擁著我,我靠在他肩上,輕聲道:“雲崢,你和易沉諳是怎麼認識的呀?”
  半晌,不見他回應,我詫異地抬頭,見雲崢閉著眼睛靠在車廂壁上,竟已睡著了。這麼快就睡著了,看來是真的累了,我輕輕扶過他的頭,靠到我身上,他的身子無意識地在我身上蹭了個舒服的位置,隨後傳來均勻的呼吸聲。
  這一晚回去梳洗了一下就睡了。雲崢不一會兒就睡沉了,我卻有點睡不著,想著今天晚上認識的易沉諳,還有那個吃霸王面的少女,覺得他們都是一些奇怪的人。雲崢走時易沉諳到底塞給他什麼東西?我見雲崢已經換了睡衣,想著那東西他也收起來了,他不想給我看的東西,我找也沒用。隨後又想起下午那件怪事,我捏著黑龍玉,倒在床上,念叨自己快睡過去,黑龍玉發光了,冥焰,是不是冥王已經結束了對你的懲罰?今晚,你會來嗎?
  我仍然關心著冥焰的情況,盡管我知道他的事是我這個凡人無能為力的。這麼久以來,我一直把冥焰當成一個美好的夢想,沒被現實社會污染過的,純粹的、干淨的夢想,是他帶給我精神上的力量,生活還是美好的,苦難是可以戰勝的,冥焰,如今我已經找到了伴我相守一生的人,而你卻還在為我受苦,冥焰,你的情我怎麼才能還得清呵?
  迷迷糊糊睡過去,次日醒來,仍是一夜無夢。冥焰並沒有因為黑龍玉發光而出現在我的夢中,難道昨天只是我看錯了?我坐起身,身邊無人,雲崢已經起床了。捏著黑龍玉怔怔出神,想著昨天下午黑龍玉發光的一幕,難道要泡過水才可以麼?我翻身下床,叫了寧兒去浴房准備水,等她弄好了,我支開她,脫了衣服下到浴池裡。
  把脖子以下浸到水裡,我留心著黑龍玉的情況,可是它仍是一點反應也沒有。過了好半晌,還是沒有異狀,我努力回想著昨天下午那一幕,我在浴池裡睡著了,滑進水裡,做了個怪夢,從水裡鑽出來,玉發光了……難道要把頭也浸到水裡去嗎?我懶得費事猜,深吸了一口氣,捏著鼻子潛進水裡,睜大眼,注視著黑龍玉。憋了好一會兒氣,我感覺自己就快憋不住氣的時候,突然,黑龍玉上漸漸氤氳起一團淡藍色的瑩光,我大喜過望,忍住想要出水吸氣的欲望,注視著黑龍玉的反映,只見它只是淺淺地發出一團瑩光,便再沒有其它的動靜,我屏神靜氣半天,還是不見它有什麼反應,忍不住有些失望,拿起黑龍玉左瞧右瞧,見它只是持續發著瑩光。我失望地歎了口氣,看來是看不出什麼東西來了,正准備破水而出的時候,我卻怔住了。
  我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松開了捏著鼻子的手,兩只手拿著黑龍玉在擺弄,我的鼻子正常地呼吸著,卻沒有水貫進鼻子裡,我剛剛還在水裡歎了氣,也沒有水灌進嘴裡。為什麼我在水裡也能像在岸上一樣正常呼吸?難道是這塊玉?為了試驗,我繼續潛水,小心翼翼的張開嘴,真的沒有水灌進來,仿佛身體外面履了一層薄薄的膜,把水隔在外面,好神奇啊!
  難道這塊玉有幫助呼吸的作用嗎?我鑽出水面,看著那塊玉的光芒黯淡下去,是你在水裡才會發光?還是我只要透不過氣你就會發光?我捏緊鼻子,憋住氣,一會兒,便見那塊原本已經光芒黯淡的黑龍玉,面上的瑩光竟真的漸漸又亮起來,我松開鼻子,那光又淡下去,再捏住鼻子,光芒又漸亮。試了幾次,我終於相信,這塊玉是真的有幫助呼吸的作用,當它發出光芒的時候,我即使捏著鼻子半天,也感覺不到憋氣的難受勁兒。
  果然是仙家的寶貝啊,竟然還有這樣的妙用。可是,為什麼在草原上我和安遠兮被投入湖中,卻沒見它發揮什麼功用呢?隨即想到在滄都大牢裡見過的那個龍婆,還有那奇異的一幕,難道,正是因為龍婆那個奇怪的血禮,才讓黑龍玉有了這種神奇的功能?想來想去,想不出個所以然,我從浴池裡爬出來,罷了,反正我腦袋想破了也不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黑龍玉有了這項異能,對我是有益無害的,也懶得費神猜了。
  穿好衣服,收拾好頭發,寧兒跑進來:“少夫人,宮裡來人了,少爺讓您去大廳呢。”我怔了怔,趕緊出去,原來是宮裡的公公來傳皇上的口諭,讓我們後天進宮面聖。
  ——2006、12、30
作者: koko    時間: 2010-11-27 0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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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koko    時間: 2010-11-27 0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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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gooa3232    時間: 2012-7-24 07: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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