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夜深人靜,萬籟俱寂,正是好眠的時候,銀月山莊的書房卻依然亮如白晝,仔細一看,裏面放滿了鴿蛋般大小的夜明珠,此刻正散發出光芒,照亮書房裏的擺設。
而端坐在書桌後面,專心處理山莊內重要事務與檔的男人,正是銀月山莊的三公子,人稱富貴公子的程子易。
程子易會被稱作富貴公子,不是沒有道理的,因為他出手大方,講究排場,舉凡吃的,用的,穿的,都要最好的,最貴的,只要能襯托出他的身分地位即可。
他一點都不在乎人家怎麼評論他,因為能擁有如此奢華的享受,不只是因為他投胎在富貴家庭,還因為他從小就有比其他兄弟更精明算計的商人頭腦,小小年紀便跟在父親身邊學習致富之道,也順道把那套極致享受的奢華之道也盡數學會了。
程家有七個兄弟,程老爺對每個人都是很疼愛有加,因為他們在各自的專長上都有一番作為,讓他十分有面子,可是私底下卻對程子易多了一份私心和疼愛。
原因無他,只因程子易從小除了愛跟在老大身邊打轉外,最愛纏著程老爺,要他帶他出去見見世面,也和他一樣喜歡各種奢侈的享受,人生就該這樣嘛,既然那麼會賺錢,也該慰勞自己的辛苦,好好的享受一下辛苦打拼的成果。
這間金碧輝煌,富麗堂皇的書房是程子易專屬享用的,雖然程家其他兄弟都各自擁有一間,但是他和他們不一樣,不是有得使用就好,還特別講究舒適度和豪華度,甚至連口味都是不凡的。
每當夜晚,書房的照明設備不是蠟燭,而是價值連城的夜明珠,據程子易的說法,他這富貴公子可不是給人叫假的,銀子多也不是擺在庫房裏好看的,而是用在該用的地方。
最近他的工作量大增,不得已,只好天天挑燈……呃……挑夜明珠夜戰了。
這時,門外傳來輕叩聲,接著門被推開,他的貼身護衛陸明面無表情的走進來。
“三公子,三夫人來看你了。”
程子易抬起英俊的臉龐,露出訝異的神情,內心十分疑惑,為何馨姨會在這麼晚的時間來這裏找他?平常這個時候她早已就寢了。
看了陸明一眼,他也知道他不可能給自己答案,於是吩咐道:“請她進來。”
“是。”陸明退出書房。
程子易繼續埋首公文,非要把這份檔看完不可,這可是攸關上百萬兩的生意,說什麼都不能耽擱。
柳欣馨吩咐兩個貼身丫環在外頭候著,然後拎著裙擺走進書房。
“子易。”
程子易依舊低著頭,應了一聲,直到看完桌上的檔,才心滿意足的抬起頭,看到站在案桌前的馨姨一臉不認同的瞅著他。
他露出溫和的笑容,站了起來,來到她的面前,討好的說:“馨姨,這麼晚了,你怎麼還會來到我這裏呢?”
他牽著她,在一旁鋪著上等錦料的椅子上坐下,然後在她身邊坐下。
“臭小子!你以為這樣笑一笑,我就會被你迷昏頭啦?我又不是外面那些不長明的姑娘家,會被你這掩人耳目的溫和笑容騙得團團轉。”她沒好氣的擰了下他的臉頰,看到他再也露不出笑容,這才滿意的鬆開手,對上他哀怨的神情。
“馨姨,你怎麼這麼說我?我又是哪裡得罪你了,讓你非在這三更半夜,犧牲寶貴的睡眠時間,來這裏和我抬杠?”
“夠了!程子易,你又不是程子昀那個風流公子哥兒,少露出這副噁心的表情!你這是端著你那濫又穩重的表情,比較適合富貴公子的稱號。”
程子易深邃的眼眸流露出笑意,恢復平時沉穩的表情,卻不忘繼續耍嘴皮,“那。。。。。可否請問一下高貴又迷人的馨姨,你這麼晚來找我這富貴公子,是有什麼重大的事情?”
“你還敢說?!平日白天你忙著四處談生意,巡視各地商行,有時甚至連家都沒回,讓我想和你談事情都找不到人,要不是今兒個聽總管說你會回來,而且還是待在書房時裏,你要我到哪裡去找人啊?”柳欣馨怨怪的說。
程子易深歎一口氣,語重心長的說:“馨姨,你也知道,銀月山莊底下的事業體十分龐大,幾乎所有能做的買賣,會賺錢的生意,都被我們網羅了。”
“是我很清楚,你和我說這些做什麼?”她忍不住嗔瞪他一眼。這孩子真是的,就屬他和老爺最像了,為了賺錢,啥事都不顧,連身體也這般折騰,真是不愛惜自己。
可是說他們不愛惜自己,所用的,所吃的一切卻都有著帝王般的享受,半點也不會虧待自己,若不是和皇室的關係良好,還真怕龍頭不悅,治他這個富貴公子一個竟和皇上享受同等尊貴殊榮的罪呢!
“因為大哥帶著大嫂四處遊山玩水,所有的工作都落到我的頭上,為了不讓事業因大哥無法當家做主而造成損失,我當然責無旁貸的要負起一切事情啊!”
何況他之前的工作就忙得要死,大哥很懂得權力下放的道理,他一向都是大哥身邊最得力的左右手,當然也有自己的職權要負,可是這前有大哥在,許多事情也有大事作決定,現在大哥帶著大嫂四處遊山玩水,把事情全都交托給他,他當然要負起所有的責任。
“我知道你大哥辛苦撐起這個家這麼多年,從來沒有好好的休息,現在娶了你大嫂,就讓他們出去散散心,這點我沒有意見,不過我對你有意見。”
“馨姨,我自認把工作都做得很好,你對我還有什麼意見?我以為自己是所有兄弟裏最不需要你操心的人。”
“好,那我也不多說廢話,直接說明來意。你雖然是所有兄弟裏最不需要我擔心的人,因為你一向把自己打理得很好,做任何事情也都有你的規劃,一板一眼的照著計畫行事,但你到底有沒有規劃你的成親日期?”
“馨姨,雖然我早就知道你有一天會為了這件事跑來問我,可是我沒想到你會為了我的婚事犧牲睡眠時間。”程子易忍不住揚起眉頭,露出了然的笑容,對她如此迫不及待的想要替他辦親事感到費解。
對於他調侃自己的反應,柳欣馨一點都不以為意,反倒不滿的給了他一個白眼。“哼,你這小子還好意思說?是誰告訴我,只要上頭兩個哥哥的婚事都有著落了,就要任由我做主?”
“我是這麼說過沒錯,只是……馨姨,你有例行的對像嗎?”
一聽到他沒有反對的意思,她連忙興致勃勃的開口,“我……”
他出聲打斷她的興趣,“等等!別跟我說你要比照大哥的方式來替我選妻子,我要的方式比較特別。”
“啊?”柳欣馨愣住,忍不住微張嘴巴,顯得有點蠢。
程子易看見一向精明的馨姨露出這樣的表情,不禁竊笑,卻依然假裝正經嚴肅,說出自己的想法,“要我答應馨姨的安排替我選妻,也不是不可以,只是,馨姨,你有把握能找到我想要的妻子人選嗎?”
柳欣馨回過神來,連忙坐直身子,挺高下巴,拍著胸脯,自信的說:“子易,你竟敢質疑我的辦事能力?認識我的人都知道,任何人,任何事,只要我馨姨答應要做到的,絕對是信用保證,讓人無話可說。”
“很好,那我選擇妻子的條件,說難,其實一點都不難。你也知道,大哥,二哥娶的妻子,對山莊內的女主人一職都不太有興趣,我早想好了,為了減輕馨姨肩上的負擔,也為了幫助我在事業上全力衝刺,我的妻子必須會精打細算,懂得持家,看帳目,還要和我一同出席交際應酬的場合,而在閨房裏,我的要求也不多,只要她能在床上滿足我,不要像只死魚,這樣我就娶了。”
柳欣馨的嘴巴大張,一雙眼瞪得老大。
突然,她失去往常鎮靜的形象,化身為母夜叉,低聲吼道:“你還敢說一點都不難?!你擺明瞭是故意刁難我,你要我去哪裡找一個出得了廳堂,入得了廚房,又得在床上是個蕩婦的姑娘?”
程子易嘖嘖稀奇,微瞪大眼,一臉的認真的說:“我沒有,我是真的想要擁有這樣條件的姑娘。馨姨,你看我說出的每一個條件,我是不是也一樣能做到?那為什麼我的妻子不能?”
“因為你是男人,在這個以男人為天,以夫為尊的時代裏,你要女人怎麼和男人相提並論?”柳欣馨滿臉的挫敗和憤怒。
“馨姨,你就是最佳的例子,只要能打到一個像你這樣的女子,我就娶了。”程子易自在輕鬆的反擊。
這臭小子堵得她連一句話都說不出口,她是個特例,她自己知道,可要找個和她一樣的姑娘,簡直比登天還難,試問,這世上會有兩個柳欣馨嗎?
何況他說的那什麼在床上得是個蕩婦的條件,根本就是裝肖為,要她怎麼開口問人家黃花閨女,在床上的表現如何?她可不想被人當成變態!
“臭小子,你又不是你爹,怎麼會知道我在床上怎麼個表現法?你別告訴我,那死老頭連我們的閨房之事都和你說了。”一向冷靜的她變得有些心虛。
“放心,爹才不會將這種事告訴我,是我自己猜想的,馨姨能讓爹這麼鍾愛你,死心塌地的不再出去尋花問柳,肯定是各方面都十分的了得,真是讓我好生佩服和景仰啊!”
雖然不滿的瞪著他,可是他這頂高帽子卻讓她暗爽,一時之間也無法反駁他說的話,只能任由他溫和的笑睨著她。
她緊握拳頭,告訴自己,千萬不能被他打敗,然後暗暗咬牙,氣勢十足的站了起來,當機立斷的宣示道:“好,衝著你這句話,馨姨拚了,絕對在一個月內幫你找到你想要的妻子人選,到時你可別再找什麼藉口推託。”
“沒問題,若是馨姨能找到的話,我絕無二話!”他就知道,馨姨不會那麼容易被他的條件難倒,等著看她要找什麼奇女子來給他當老婆。
程子易帶著陸明與六名小廝,來到大哥與好友出資合夥開的悅客來酒樓談生意。
他每次出門,身邊都會跟著一小群人,隨時隨地保護他的安全,並照顧他的需要,舉凡倒酒,布菜,擦手,擦汗等細節,全都由小廝們輪流照料,而且和他相處久了,只要他一個眼神,他們就會機靈的替他辦好一切事情,根本不需要程子易動到一根手指頭。
他坐在二樓靠窗的桌位,邊享受美酒與小菜,邊等待著與他談生意的貴客到來。
這個位置可以清楚的看見熱鬧的街道,當然也可以看到一頂由四個人合扛的轎子停在酒樓的正前方。
當一名丫頭掀開珠廉時,一雙腳跨了出來,程子易雙眼微眯,看到一個玉面金冠,一身白衣的少年走了出來,他發現那雙腳小巧得不像個少年所有,反倒像個娘兒們。
如此怪異的現象讓他微蹙眉頭,當他清楚的看見那人清秀白皙的臉龐泛著嫣紅時,驚愣住了,接著再看向那人的眼……
“老天!他該不會是今天要和我談生意的白玄英吧?”
真像個娘兒們!而且他還有一雙和老四一樣的桃花眼。
“是的,三公子,他就是今天要和你談生意的白公子。”一名小廝正經的回答。
程子易專注的看著底上的少年,發現他不僅唇紅齒白,神情眉宇之間還透著一股柔媚的氣息,再加上他那雙腳……
他的眼眸閃過了然的精光,然後冷冷一笑。
“好,白玄英,本少爺倒要看看,你是膽子太大了,敢這樣戲弄我,還是太過愚蠢,才會以為我是如此好欺瞞,哈哈哈……”
主子幹嘛突然笑得這麼讓人頭皮發麻?站在靠近程子易身邊的兩名小廝互看一眼,面露不解。莫非和底下的白衣少年有關?於是兩人極有默契的連忙往下看,卻怎樣都看不出有啥怪異的地方。
接下來的一幕卻讓他們驚愕,隨即同時笑出聲。
只見白衣少年的動作優雅出色得令人側目,卻出乎眾人意料之外的趴跌在地上。
“呵……看來這個白玄英的平衡感有問題,連走路都能跌倒,真是厲害!”程子易調侃的說,原本心底對白衣少年的怒火轉為笑意。
“三公子,白公子好像不只是平衡感有問題,可能連方向感都挺差的,大門明明就在眼前,他竟然也能走到小門邊,厲害!”某位小廝的語氣隱含著笑意,卻也充滿佩服之意。“要不是白公子身邊的人將他拉向大門,還扶著他走過門檻,恐怕他又要五體投地了。”
“陸明,白玄英十分積極主動,並多次透過第三者與我聯繫,想要與銀月山莊合作,雖然她開出的價格十分合我的意,不過現在看到她,我突然很有興趣想要知道在皇城西邊郊外的白家所有的身家底細,你馬上去查,晚上我就要知道。”
“是,屬下馬上去辦。”陸明轉身就要離開。
“等等!”程子易突然又叫住他,“記住!到百花村去查有關白家的事時,千萬要問清楚,白玄明究竟有幾名子女,是男是女,我全都要知道。”
“是。”陸明臉上的神情求變,眼眸迅速閃過一抹光亮,像是自己抓到主子這番耐人尋味的話語的重點。
白如雪真的很緊張,這不是她第一次女扮男裝出來外面趴趴走,卻是第一次用這樣的身分來談生意,尤其怎樣都沒想到自己竟然可以和皇城第一大山莊做生意。
銀月山莊不只有錢有勢,還有權,最令人津津樂道的就是那七名優秀、引人注目的公子,他們有出色的外表和才能,絕不是無所事事又敗家的富家子弟。
皇城內外的各個城鎮,只要是有人出沒的地方,開口一打聽,幾乎人人都知道皇城七公子是何許人也,甚至連他們的家世背景都如數家珍。
由此可見,他們的名號不只響亮,他們的事蹟也幾乎成為一項傳奇。
所以只要是為人父母者,家裏有錢,都希望兒子和皇城七公子做生意,保證賺錢。家裏沒錢的人,則讓兒子進山莊當小廝、奴僕,只要肯努力工作,待遇和福利極佳,他們絕不虧待,甚至有事也有山莊可以靠,誰都別想要欺負。
若家裏有女兒,那就更棒了,只要想盡辦法把女兒送進山莊當奴婢、丫環,不但享有不錯的福利和待遇,還能常常和皇城七公子相處,若是被他們看上了,豈不是飛上枝頭做鳳凰!
雖然不久之前還沸沸揚揚的傳說大公子娶親的對象是由媒婆所介紹的名門千金,可是就算成為小妾,作作這種美夢,應該也不算過分。
對白如雪而言,卻一點吸引力都沒有,她最想要的就是維持家裏的生計,最愛的則是將一大片花花草草種得迎風搖曳,並研發出更多的品種。
只可惜,現實是殘酷的。
她歎了一口氣,撥開小春攙扶著自己的手,看向坐在她面前的程家三公子程子易。
這一看,她忍不住瞪大眼。
這男人真的如傳聞所說長得很出色,魅力更是驚人,一派輕鬆自在的坐在那裏,好像天下沒有什麼事難得倒他,那寬闊的胸膛給人一種可靠的感受,讓近幾個月來為了自家的生存而忙得焦頭爛額,身心俱疲的白如雪,好想馬上不顧一切的靠上去。
一思及此,她隨即用力的搖搖頭,暗罵自己是在作春秋大夢。人家怎麼可能會讓她靠?而她又憑藉著什麼?
不過當她看到他那溫和如春風的笑臉,以及渾身散發的富貴氣息時,再也移不開視線。這男人不只長得俊,全身的行頭更是金包銀,從衣裳到佩戴的對象,全都價值不菲哪!
“難怪會被叫做富貴公子,一看就知道是個昂貴的貨色,而這上等的貨色還是由裏到外都散發出珠光寶氣。”她渾然不覺自己把心底的話說出口,是程子易的輕笑聲將她拉回現實的。
“呵呵呵……你說這話頗有嫉妒之嫌,更有諷刺的意味,何況我可是個人,怎麼被你這麼一形容,反倒像個貨物,而且連珠光寶氣這種話都說出口了,這教我該感到高興還是該哭呢?”
“啊?”她的嘴巴張得老大,一副癡呆的模樣,仿佛被他的話震愣住了。
她對自己竟然又犯了把內心的話說出口的毛病,忍不住懊惱,卻一點也不感到羞慚。
恢復自若的表情,她邊回答他的話,邊想要坐在椅子上。
“程公子,你不應該哭,至少你這個號稱富貴公子的大人物可不是讓人叫假……啊!”
椅子被她的臀部推倒,眼看她就要狼狽的跌坐地上。
程子易眼明手快,跳起來,扶住她。
她在驚嚇過後趕緊向他道謝,然後抬眼望著他,發現自己在他的面前就像個小矮人。
這男人還真高,挺拔修長的結實身子緊緊的靠著她,渾身散發出男性清爽的好聞味道,讓她下意識的深吸一口氣。
他並沒有因為有錢有勢而滿身銅臭味,反倒因為他雄厚的家世背景,蘊育出渾然天成的尊貴氣勢,一點都不讓人覺得市儈。
這麼近距離的看著他,竟讓白如雪的心跳不自覺的加快,迷失在他那雙深邃的眸子裏。
尤其他的體溫透過衣料傳到她的身上,讓她輕易的感受到他陽剛的味道。
這男人真是迷人得讓她感到心驚,一向不為男人傾注一絲注意力的她,竟在他的懷裏與眼神下,深深的感受到女性的自覺。
她嚇得想要跳離他的身邊,卻不小心踩到一個凸起的物體,尖叫一聲。
他緊皺眉頭,露出痛苦的神色,咬牙低吼:“不要動!”
她下意識的頓住,任由他緊摟著她的織腰,接著他在她的輕呼聲中,將她抱離地面,安穩的放在椅子上。
“你給我乖乖的坐在這裏,我沒叫你起來,你別給我起來惹事!”他一向溫和沉穩的表情瞬間變得嚴厲。
白如雪震懾住了,乖乖的坐著,動都不敢動一下。
程子易滿意的點點頭,這才將被她踩了一腳的事釋懷,然後坐下,在小廝的伺候下,用天然泉水洗了洗手,拿高級的布巾擦乾手,接著用上等的燕窩漱口。
白如雪的眼睛愈瞪愈大,簡直不敢置信,雖然傳言富貴公子過著帝王般的生活,可是親眼看見他奢侈的生活習慣,還是讓她受到了驚嚇。
一雙靈活的眼睛好奇的四處瞄著,這才發現光是伺候他的人就有六個,這還不包括站在一旁,隨時警戒的保護他的安全的護衛,有錢人家出門的陣仗可真大啊!
她忍不住吐了吐舌頭,充滿了讚歎。
突然,他出聲打斷了她的思緒。
“你常這樣莽莽撞撞的嗎?如果是,那我還真後悔今天抽空出來和你談生意。”
言下之意,他就是不相信她的能力,這讓白如雪激動的站了起來。
“我才沒有像你說的那樣,今天是意外,何況你若和我做生意,不但不會後悔,還會覺得很值得。”
她加強語氣的對他強調著,其實這樣的意外常常發生,只是她不願意承認,將之歸罪於今天太緊張的關係,畢竟這可是她第一回談生意哪!
至於平時那些個跌跌撞撞和迷路的行徑,只能怪它們和她犯沖,她可都是有好好的走路,細心的記下路徑。
程子易微偏著頭,一副氣定神閑的模樣,對她激動的反應感到好笑。
“就算是,你也不必那麼激動,坐下。”
白如雪有點不好意思的摸鼻子,又坐了下來,接著看到他眼眸含笑,覺得他好像在取笑她,又不服氣的彈跳起來。
“不對,我又不是小孩子,幹嘛叫我怎樣,我都要照辦啊?何況我剛才又沒怎樣,你為什麼要說我惹事?”她後知後覺的說。
程子易無奈的搖了搖頭。照他以往談生意的習性,像她這樣毛毛躁躁的個性,他早就轉身走人了,更別說她女扮男裝的欺瞞行為,讓他排斥至極。
他的指頭隱約還可以感受到剛才柔軟的觸感,甚至她身上傳來淡淡的馨香味道,都透露出她是個姑娘家,在近距離與她接觸下,他甚至還輕易的嗅聞到她身上有不同的花香味道。
這就可以解釋她剛才走下轎子時,那雙小腳是怎麼回事了,一個男人決計不會有那麼小的腳,看來她是故意隱瞞身分要和他談生意。
“因為剛才你踩到我的腳了,可是顯然你沒有這個自覺。”他提醒她,還感覺到腳背隱隱作痛。
這丫頭實在很鮮,是他不曾碰過的類型,胸口那抹悸動找不到理由可以解釋,他就因為自己竟然可以忍受另一個人和自己有這麼親昵的接觸而感到訝異,若有所思的看著她,開始覺得自己的人生或許就要因她而起變化……
他忍不住蹙起眉頭,一向對自己的人生很有計劃,其實並不喜歡變化,除非這變化是他能控制又往好的方面發展,但他實在看不出,眼前這女扮男裝的莽撞姑娘能為他變化的人生帶來什麼好的發展?
看著她那雙靈巧生動的眼眸,他還是無法抑制內心的騷動,只能輕咳一聲,撫平這抹悸動。
白如雪恍然大悟,“噢!原來剛才我腳下踩的是你的腳啊!對不起,對不起。”
“沒關係。”他擺擺手,一副不在意的樣子,接著直接切入正題,“好,那我問你,你有什麼實力,可以讓我和你做成這筆大生意呢?畢竟搶著想要和本少爺做生意的人,可以圍繞皇城好幾圈了。”
“所以我很感激你願意和我談,有什麼條件,你只管開出來”她一臉的理所當然,施恩似的大方說道。
程子易目瞪口呆,很少人能讓他說不出話,刀子是第一個。
“你……真的有和人談過生意?”看她在他發愣的時候,也不客氣的猛吃著桌上的菜,他在回神後,對她發現質問。
“你真的想知道?”她停下筷子,專注的看著他,在他還沒反應過來時,突然又站了起來,傾靠向他,並要他把耳朵附過來。“看在你答應要和我做生意的份上,我偷偷告訴你,其實這是我第一次和人談生意,之前都是我爹在談的,只可惜他現在生病了,所以我只好出面。”
看她說得一臉無奈,好像覺得很勉強又很為難的樣子,程子易輕易的猜出,她不是做生意的料,因為沒人會這樣談生意。
“看得出來你是第一次,因為只有你才會以為我們才見一次面,就能輕易的談定生意,甚至一開口就要我把條件儘量開出來,雖然你十分迫切的想要與我談生意,但不該一開始就暴露自己的弱點給對方知道。”
“沒辦法,誰教我們這方有求於你!”
“有求於我?”他挑起一邊眉頭,對她剛才口吻大方的原因,總算有了答案,而且他對她的言行感到很不可思議。
“對呀!”她理所當然的點點頭,再次強調。
他臉上的表情倏地沉下,連語氣都變得陰森,“你知道嗎?自從我與人談生意以來,這還是第一次有人和我說有求於我。”
“我知道啊,你一向在商言商,談生意的手段和作風,我一向有所耳聞,也早就打聽好了,所以才會用比一般花農開出來的價格要低的價格和你談,甚至不惜讓你開條件,為的就是希望你能答應我說出來的要求。”
看她一副天真卻又莽撞的模樣,腦子也不笨,否則絕不會說出這樣的話來,於是他壓下心中的怒火,冷靜的說:“你說說看,你想求我什麼?”
“我希望程公子可以保護我的花田免受金照雄的迫害。”
“金照雄?”程子易聽到她說起這個有名的惡霸時,心中已有數,臉上的表情依然平靜,沉穩,對她會招惹到他,也不感到意外,畢竟只要是種花的人,很難不聽到他的惡名。
“你也知道那又色又卑鄙的惡霸熊喔?”她的眼睛瞬間發亮,仿佛碰到同道之人。
“嗯。”他輕應一聲,發現自己很喜歡她貼得如此近,而混合了女性馨香和花香的好聞味道讓他心曠神怡,心神蕩漾。
於是他強壓仰下這股倏地湧起的陌生情潮,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會因為嗅聞到她身上的味道,就起了生理反應,這是不曾有過的。
他直瞅著她嫣紅的唇瓣,發現自己竟然想要貼住她的唇,深深的吻住她,品嘗她的味道,讓她迷濛的倒在他的懷裏,為他而發燙,發熱。
突如其來的強烈欲望,讓他忍不住暗自呻吟一聲,看來她對他的影響力還真驚人,這丫頭不容小視呀!
他一向溫和帶笑的臉龐瞬間繃得緊緊的,端起酒杯,將灑液迅速的倒入嘴裏,努力平復因她而起的欲望。
“那太好了。”她笑靨如花,興奮的拍手,“既然你知道他,那事情就好辦了,我有所求的事,就是希望你能在他前來擾亂的時候,保護我的花田。”
“喔?你憑什麼認為我會答應?畢竟我目前還有可以合作的花農,也不一定非要和你合作不可。”
白如雪先是一愣,旋即像是想到什麼,贊同的點點頭,“話是這樣說沒錯,但你會放出風聲,希望尋求新的合作對象,不就是對舊有的合作對象有意見,加上我所報的價格比一般花農低,才吸引你的注意嗎?”
聽她分析得有條有理,程子易忍不住微眯起眼審視她。說真的,她是第一個讓他感到迷惑的姑娘,她的舉止跌跌撞撞又極沒有方向感,照理來說,算是個莽撞的姑娘。
像這樣的人,幾乎都是笨拙的,腦袋也未必靈光,可是與她如此近距離的接觸,只能說頭腦簡單,四肢發達一點都不適合用來形容她。
他是錯估了她,可她在言談之間卻又明顯的表示出她的純真與眼神的清澈,當然,除了她隱瞞身份的這件事之外。
他高深莫測的打量了她好一會兒,“你會開比較低的價格,不就是希望我們銀月山莊出面保護你嗎?你開出的價格比請護衛還要划算。”
“哎呀!程公子,那是你不知道我的實力所在,我可以比你現在合作的花農還要特殊。”
“喔?”
“對啊!百花村約有百來戶的人家,家家戶戶都是以種植花田為主,可是若要說真正能研究新品種或是有所特色的,那就真的沒幾戶了。”她一臉驕傲得意,下巴還高高的仰了起來。
程子易覺得她那模樣可愛極了,忍不住輕笑的說:“你這模樣好像你就是那個研究新品種的創始人,至於特色嘛,我就不知道了。”
他是有聽聞百花村裏人人都有種植各色花卉的本事,也能對所種植的花卉各類如數家珍,甚至他也知道有特殊天分的人,還能憑藉天分而研發出新的品種,但這終究只是傳聞。
銀月山莊有關花卉部分的生意,從他爹爹的時代就有了,只是當時並不特別的注重,因為賺的錢有限,再加上得配合季節與天候的因素,想要獲得極高的利潤更是難,所以只要有小賺,爹就隨它去。
最近他在清查帳目時,發現成本太過高昂,於是明查暗訪,這才發現合作已久的花農可能有問題,於是故意放出要與別的花農合作的消息。
當然,他也知道金家在這個市場上獨佔鰲頭,沒人能和他們相比,卻對他們能靠花卉賺取暴利感到很意外,也很有興趣想瞭解真相,沒想到放出消息,卻招來這位女扮男裝的有趣丫頭。
“哎呀!程公子,枉費你那麼想要經營花卉市場的生意,怎麼能對百花村的傳聞那麼不瞭解呢?”她搖頭,惋惜的說。
程子易感到好笑。“你們百花村又有什麼傳聞了?”
“當然是研究新品種的神秘人物是誰,以及我們的特色就是除了賣花,還能做成百花露供姑娘家們擦擦抹抹,甚至能做成食物的香料,和你們的布料染色等等。”
她說到這些,他就很有興趣了。
“這我知道,只是這些一向是金家的獨門生意,我的花農供應商說連他都沒辦法。”
“誰說的?那是他故意矇你的啦,因為他無法提出這麼好的附加價值。”
“那你就可以?”
“對,我可以。”
他們程家旗下有布莊生意,雖然做得極好,可是布的染料卻是一大問題,雖然他們可以利用花朵萃取出染料,但若要有新意,得仰賴技術人員將之調成不同的顏色。
儘管他們對各種花色十分有研究,也有專業和獨到的眼光,卻怎樣也及不上金家所合作的對象,能替他們研發出更獨特清新的顏色和花卉。
這樣一比起來,他們的成本硬是比金家還要貴上許多,別說想要賣比他們便宜的東西,就連利潤都比他們來得少了,這正是他傷腦筋的地方,若她能替他解決問題,就再好不過了。
天生敏銳的商人本事,讓程子易似乎嗅聞到賺錢的味道,眼睛發亮,還有一絲的興奮夾雜在其中,但一向沉穩的性子卻讓他依然神情自若的盯著她。“好,關於金照雄的事,我們銀月山莊可以出面處理,只要我們的合作成了定局,我可以保證你的花田絕對沒人敢再去破壞,甚至我可以派人去保護你和你家人的人身安全。”
“這麼說來,程公子是要和我合作羅?太好了,什麼時候簽約?我可是對皇城七公子的名聲十分有信心,相信只要把話放出去,金照雄就算有個在宮裏當貴妃的姐姐,諒他也不敢得罪你們。”她一開心,就把所有的想法都說出口,完全沒有一點精明的樣子。
程子易對她聰明但顯然不精明的腦袋感到一絲錯愕。
這女人從一開始就是個矛盾的組合,讓他看得興味盎然,卻也產生了對她不該有的悸動。
他一向對自己的人生很有規劃,就連娶妻這件事,也很有自己的想法,對馨姨提出來的條件,若真有這樣的女子,他可是不會排斥去看個究竟,並娶為妻子。
眼前這個突然出現在他生命裏的意外,會讓他如此的興趣濃厚,就教他有些措手不及了,可是一向沉穩冷靜的他也不是無法馬上緊急危機處理。
只是……看著她笑得燦爛的嬌美容顏,以及漂亮的雙眼裏閃著對他毫無保留的信任,不知為何,他不想處理人生中最大的危機,極有可能會危害到他的計畫。
因為他興起想要與她繼續交集的念頭,強烈得令他心驚,卻又想任其發展,於是對她笑得意味深長,並讚賞的說:“你很聰明,懂得利用情勢。”
“哎呀!沒有啦,我也是剛好被逼得沒有辦法,如果你真的拒絕保護我的花田,我也只能認了。”白如雪說得謙虛,臉上的表情可驕傲得意的呢。爹常說她雖然聰明有餘,可真要和男人周旋,將之付諸實行,還是不行的。今天這男人如此的讚美她,讓她開心得要上天了。
從小到大,別人對她的評語,她都可以一笑置之,可這男人對她的看法,卻要命的讓她在意得很,現下聽到他這麼說她,她真的很高興。
這代表什麼?
腦海突然浮現這個問題,她一怔,發現繼續探索下去,會讓她臉紅紅,心兒怦怦亂跳,決定先暫應付這男人再說,於是將問題推到內心深處。
“很好,我們是各取所需,等我擬好了合作的條約內容後,我們再來簽約,不過在此之前,我有一個要求。”她顛覆了他認為女人是麻煩的觀點,以及和女人談生意是自找罪受的想法。
“什麼要求?只要是我能做到的,一定答應你。”她爽快的說,一向不設防的心,在與他接觸後,完全傾倒,對他全然的信任。
“我要到你的花田裏去看看,在簽定合約前,先看看我想要的貨物是否真實存在,以及種類和品質如何,這是最基本的要求,你什麼時候方便讓我過去看?”
“只要你有空,隨時可以看。”白如雪的心底充滿了興奮的泡泡,她對自己可以和程子易談成生意感到很有自信,看著這男人的模樣,她敢肯定,絕對沒問題的。
“好,既然你那麼爽快,那我明天過去看。還有,我也希望能看看你所說的附加價值,可別讓我發現你只是會耍嘴皮,根本沒有實力。至於什麼時辰,我無法給你一個肯定的答案。”
“那我就隨時恭候你的大駕,程公子,不耽誤你的時間了,先告辭了。”她笑得十分開心,有自信,拉著小春的手就要離去,還忘形的說:“小春,你看,我就說一定還有時間的吧!這些日子爹生病,簡直把我悶壞了,我們剛好可以乘這個機會四處逛逛,快走,快走。”
她急著拉小春離開,一個不注意,又差點被椅子絆倒,幸好小春早已練就隨時救援的角色,連忙扶住她。
程子易反射性的想要去扶她的動作停了下來,眼眸略過一抹笑意。
這丫頭的平衡感差勁也就算了,竟然還像個孩子一樣那麼迫不及待的想趕快出去玩,那模樣真是可愛!看著小春戰戰兢兢的扶著她,還一路嚷著要她小心的警告語氣,他直覺得跟在她身邊的人好辛苦。
而看著她下樓梯的時候有好幾次差點要栽下去的危險模樣,他也被她嚇得差點心臟病發,突然覺得自己真可憐。
喝!他整個人驚愣住了,不敢相信自己竟會有這樣的想法,可是接著又想,若是讓她成為他妻子的人選的話,她應該也算有符合一、兩項條件吧?
他隨即浮現怪異的神情,腦海迅速閃過一個畫面,接著好好笑的搖搖頭,站了起來。
“走吧!今天還有很多事要忙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