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煒晴《孽臣》[盛唐圖卷五]

出版日期:2009/12/31


他是馳騁沙場的修羅,猶如一抹烈日讓敵人震懾
用生命守護遠方的黎明,照亮帝國的和平和盛世
身為他的妻子,她決定守護這個男人的背後,守候他的夜晚
縱然無法成為他的太陽,也要不擇手段守護摯愛的他
甘冒欺君之名女扮男裝入朝為官,為他剷除所有阻礙……
只是她忘了,一旦踏入充滿爾虞我詐的黑暗裡
又怎能不被貪慕名利所迷,不被追逐權勢所惑
在這個利慾薰心的世界裡,沒有人能永遠保持純真不變
但為了守護最重要的人,雙手染上血腥亦無所謂──
她背離正道,用犧牲來成就這個男人的豐功偉業
無論是犧牲自己的靈魂,抑或是犧牲他人的生命
甚至連他的救命恩人,她都可以毫不猶豫的背叛
只是當她權謀算盡後,眼看他就要功成名就時
一切努力卻換來他一句:我以為只有妳是永遠不會變
然後再次拋下她,讓她獨自在黑暗世界裡沉淪…

楔子

  流鼻血了。

  粗魯地抹去人中的血跡,眼神不像個七歲孩童該有的純真,全是滿滿的憤世嫉俗。

  洪今年騎在年紀比自己大的孩子身上,眼角餘光環顧四周倒地或呻吟,或驚恐瞪著他的其他孩子,低語:「你是最後一個了。」隨即揚起拳頭,在被壓著的孩子面露畏懼驚慌時,重重落下——

  清脆的碎裂聲,洪今年一拳揍斷那孩子的牙齒,也揍出對方的咒駡。

  「哇啊——你這個沒人要的小孩竟敢真的打我!」口鼻間都是血水,男孩看起來慘不忍睹,說話也有點漏風。

  洪今年眼睛一眯,再補一拳。

  「沒爹沒娘的死孩子!快放開我!」

  又一拳。

  「沒人要的孩子……」

  狠狠地一拳。

  「唔……沒……」

  洪今年一拳又一拳直往他臉上卯,同樣滿身滿臉的傷,卻把身下的男孩打得哭爹喊娘,模樣淒慘無比。

  這副景象嚇壞了旁邊已經被洪今年教訓過的孩子們。

  他們一群全都比洪今年大上三到四歲不等,是附近武館的門生,卻被這個沒有半點拳腳功夫可言的洪今年打得落花流水,或者說正因為他沒有武術底子,才難以猜測他的拳路。

  但,這都不足以構成他們慘敗的原因。

  真正可怕的是——洪今年發起狠來實在是……嚇到他們了。

  尤其他仍繼續不要命——不要被打的人的命,拚命揮拳揍人,簡直令人懷疑他還是不是個七歲的孩子。

  「不、不要再打了……」有個男孩喃喃叫著。

  洪今年自然不把勸阻放在心上,揮拳的動作連停頓片刻都沒有。

  「會被打死的……」另外一個附和的聲音跳了出來。

  洪今年像沒有聽見。

  被打得鼻青臉腫,才剛領教過洪今年拳頭有多重的男孩們交換視線,最後在無言中達成共識——在被騎著的男孩被他打死之前,必須阻止才行!

  「再這樣下去,阿明會被你打死的!」拚命抱住洪今年右手的男孩說。

  「求求你,放過阿明吧!」拖住洪今年左手的男孩哀求。

  「算我們錯了,以後絕對不會再笑你了,求你放過阿明吧!」塊頭最大的男孩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洪今年從阿明身上拖走。

  還在氣頭上的洪今年輕易甩開三個比自己年紀大的男孩,接著各賞了他們一拳,然後居高臨下俯視被他打得滿地找牙的男孩們,眼底跳動著狠戾的光芒,低聲問:「所以,是我贏了?」

  「是、是,是你贏了!」拖著阿明,一名較為矮小看起來和洪今年差不多高的男孩直點頭,頻頻喊著。

  「讓我們走吧,拜託讓我們走吧……」瘦高的男孩躲在最後頭,顫巍巍地喃道。

  「求求你,阿明需要看大夫,不然他會……」把阿明扛在肩上的大塊頭求情。

  「不過掉幾顆牙而已。」洪今年冷哼了聲,抹了抹人中的血跡,心高氣傲的睥睨著他們。

  男孩們戒慎恐懼地注意他的動作,不斷往後退。

  洪今年微微眯起眼,再狠狠一瞪,男孩們瞬間逃得老遠。

  「哼。」只是注視著沒有追上去,等到他們的身影消失後,洪今年轉身正要離去時,發現身後不知何時站了個和那些人差不多年紀的男孩。

  一個動也不動一下,僅是看著自己的男孩。

  他到底站在這裏多久了?全都看到了嗎?

  「看什麼看?」即便知道他並非那群男孩之一,洪今年仍舊惡聲惡氣地問。

  「你流血了。」有著一雙鐵灰色眼眸的男孩指著洪今年的鼻血說,不冷不熱的語氣聽不出是否為挖苦。

  「要你管!打贏就好!」仿佛失敗的糗樣被人點出來,洪今年雙目一瞠,惱羞成怒的咄道。

  男孩沒答腔,默默地瞅著他。

  洪今年則死瞪著他,想要把他嚇走。

  男孩維持不動如山的姿態,仿佛對他的瞪視一點感覺也沒有,更沒被嚇著,隔了好一會兒,才勾起一邊嘴角哼問:「贏了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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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武周•天授三年

  他名叫今年,取這個名字的意思是——希望他能活過今年。

  生在貧困的窮人家裏,又有十隻指頭也不夠數的兄弟姊妹,有一餐沒一餐是尋常,偶爾能舔掉碗邊遺落的米粒都能讓人心懷感激好久,別人掉在地上嫌髒的食物會歡天喜地撿起來吃,還會跟兄弟姊妹炫耀自己在外頭騙吃騙喝了什麼好料的生活……這樣的日子或許聽在他人口中是笑話,但對他而言卻是最真實的。

  從今,迄今,於今,今來,今雨,今花,今草,今木,今生,今世,今年,今日,今朝,今夜,今夕……他和那些名字帶有「今」字的手足們,越到後頭越被賦予時間的限制。

  簡單一點解釋,也可說是食糧危機吧!

  希望能活過今生,希望能活過今世,希望能活過今年,希望能活過今日,希望能活過今朝和今夜以及今夕……排行十一的他看著下面出生的三個弟弟和一個妹妹,也會想著,明明養不起卻還要生的這對雙親已經不是腦筋出岔,是完全斷掉了。

  他的兩個弟弟被期許活過一天而已,另一個弟弟和妹妹則只有一夜,那對沒用的父母卻還是沒有警覺,當飯桌擠不下,必須兩個孩子擠一張椅子時,他們才會驚覺人又變多了,然後沒幾天,他就會少一兩個兄姊。

  還小不懂事的時候,他也曾問過哥哥姊姊到哪去了,年紀稍長的手足會告誡他不能問這些——如果他還想吃飯的話。於是他瞭解到,那個曾被他稱做大哥的兄長並非這個家裏頭最先出生的孩子。

  所以他不怪自己被賣掉,跟那些和爹上山去砍柴卻莫名其妙一去不返的兄長姊姊比,如今他能獨自吃一碗飯,實在很幸運。

  沒錯,跟著那個買下他的年輕男人走,他能自己一人吃一碗飯,還能吃到嚮往的雞蛋,和許許多多沒吃過的東西。

  於是離開那個家,他一點都沒有後悔過。

  只有一點,是他現在最痛恨的事——被人笑是沒人要的孩子。

  「給我個名字。」

  洪今年縮在屋子的角落,目光直視前方的地上,喃喃開口。

  整間屋子就兩個人,想也知道他是在跟誰說話。

  「名字?你不是有的嗎?就是洪……今天?今晚?」大白天就在喝酒的馮守良打著酒嗝,想不出他的名字。

  不能怪他,實在是那一堆今什麼的,很難一一記住。

  「今年。」他定定地說。

  「喔,是啦,是啦,洪今年嘛。」馮守良拍拍額頭,笑自己「老」糊塗了。「這樣你還要什麼名字?」

  洪今年的視線直盯著一個定點,沒去看馮守良,但的確是和他說話。

  「我要一個跟你同姓的名字。」他堅定的要求。

  都是因為他名字的姓和這個男人不同,才會被人笑說是沒人要,被人撿回來的孩子。

  「我是問你原因,小子。」馮守良倒了杯酒,邊喝邊說。

  「我討厭那些沒長眼的傢夥老對著我喊沒人要的孩子。」洪今年稚齡的臉上閃過一抹抑鬱。

  和這個男人來到這個他完全陌生的村子,已經個把月了,他越來越不喜歡到外面走動。這村子不大,有關他的來歷很快便被傳了開來,這男人也不遮掩,別人問,他便直說他是被買來當養子的。

  在馮守良漠視「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這點對他自尊的保護條件下,他開始被村裏的孩子叫作父母不要的孩子。

  即使是事實,又有誰高興聽見被如此嘲笑?

  「蠢小子,只要你跟我在一起,永遠都會被人這麼叫的。」馮守良笑道,完全不在意被人家這麼說。

  就是改了名字又怎樣?所有人都知道洪今年不是他的親生孩子。

  「給我一個名字。」他堅持。

  他不是不知道改了名字也不會改變他不是馮守良親生子的這一點,但,他既然是來當馮守良的養子,擁有一個和他同姓的名字,必定名正言順許多,面對那些嘲笑辱駡他的人,他不會再無立場反駁。

  「嗯……也不是不行。」喝得雙頰通紅,馮守良沉吟了一會兒,答道。

  洪今年一凜,終於調過視線去看他。

  「我要你到城裏去貼公告,告訴所有人。」他繼續要求。

  「也可以。」馮守良聳聳肩答應。

  洪今年停頓半晌,對太容易到手的結果感到困惑,但老成地沒有表現出來,反問:「說吧,你的條件是什麼?」

  雖然不曉得這位看上去不老的男人,為何會在一群兄弟姊妹裏挑中自己,但他知道絕對不是出於「這個孩子很可愛」,或者「這孩子很討人喜愛」的原因,因為他從頭到尾都沒對馮守良笑過。

  他也不是真想討他歡心,或贏得他的喜愛,而是來填飽自己肚子的,如果他對自己有任何的期許,最好早點說,在他能做到的範圍內都會盡力替他達成。

  條件?這小鬼似乎弄錯自己被買來的意義了。

  馮守良用眼角餘光觀察洪今年的神情,大概猜得出他的想法,再加上最近他身上有增加趨勢的大小傷痕,要導出結論並不難。

  不過……也好,都已經過了一段時間了,是該好好考驗一下這個孩子是否真如那雙銳利的眼一樣——有勇氣。

  馮守良踩著不像喝醉酒的人會有的穩健步伐,來到洪今年的面前,伸手挑起他的下顎,露出溫和無害的微笑。

  「這樣好了,你只要擊敗那些嘲笑你的孩子,我就給你一個名字。」

  ***

  洪今年花了一個月的時間鍛煉自己的力氣,和麵對個子比自己高的孩子該如何才能擊敗他們的方法。

  於是今天,他終於成功了。

  打贏那群嘲笑他的孩子後,他正準備要去「領賞」的時候,碰上了眼前這個怪傢夥。

  是他沒見過的孩子。

  一頭漆黑的發高高束在腦後,一身同樣黑色的服裝,一雙鐵灰色的冷靜眸子,一副瞧不起人的笑容。

  為何有人能生得如此模樣?

  「你到底在看什麼?討打嗎?」洪今年忍不住咄罵。

  「你打得還不夠嗎?」男孩意有所指地看向那群男孩離去的方向。

  「再多我都不怕!」雖然比男孩矮小,但洪今年沒有害怕,打直腰杆,迎向一點鬥爭意味也沒有的男孩。

  男孩突然抓了抓頭,臉上浮現無趣的神情。

  「喔,是嗎?那你還真有興致,該不會是吃飽了沒事幹吧?現在的孩子真好命,是不是都茶來伸手飯來張口?懂不懂父母辛勤工作養大你,是為了等你將來養他們啊?」

  「你自己也是個孩子吧,況且你根本就扯遠了!」洪今年沒好氣的回道。

  「啊,是嗎?」男孩目中無人的挖了挖鼻孔,一改方才嘲諷的神情,卻更惹人火大。

  洪今年的兩眉立刻倒豎。

  不是找碴的人他向來不予理會,不過倒是很樂意拿眼前這個說沒幾句話,卻句句令人不爽的男孩來練拳頭。

  握起拳頭,他眼神一凜,趁著男孩打著呵欠時,快速奔到他面前,用盡全部的力氣朝他的臉打下去。

  洪今年可以預測,這一拳將會擊上他的左臉,他會重重的倒地,也許掉個幾顆牙齒或者噴噴鼻血,但用不著擔心,不會死人——自信的笑容在眼前失去男孩的身影後,登時僵在洪今年的嘴角,形成一抹尷尬的表情。

  「喂,出拳這麼重,你想殺了我不成?」不知何時來到洪今年身後的男孩狀似隨意地一手搭在他肩上,鐵灰色的眼由上往下睨著他。

  動不了!

  洪今年想掙脫他的鉗制,可連扭動身軀都辦不到,男孩的力氣大得他差點失聲痛呼。

  「放開我!」

  「倘若你答應不再動手動腳的話。」男孩稍微松了手勁,但察覺他有掙紮的念頭,又加大力氣,威脅道:「抱歉,我今天沒有打架的意思,你再亂動,我會直接要你倒地不起。」

  「用嘴巴說誰都會!」洪今年啐了他一口。

  「我這人向來說到做到。」男孩的語氣沒有改變,卻令人無法懷疑。

  「這句話還給你,順便附送一句,我一定會揍到你!」洪今年沒發現自己此刻和稍早前那群被他揍得跪地求饒的孩子一樣,完全是喪家犬亂吠。

  「我敢賭一碗辣味乾面,你不可能打到我。」男孩說完,似乎覺得不夠滿意,又補了一句:「連拳風都掃不到。」

  「拳風是什麼?啊,不管啦!我絕對能揍到你的臉!」洪今年不自覺放棄掙脫,維持同樣出拳揮空的姿勢,和他吵了起來。

  「我拿十碗加了滿滿辣醬的乾面跟你賭,絕對不可能。」男孩又說,同時又揚起那討厭到不行的諷刺笑容。

  「絕對可能!還有為什麼是辣味乾面?為什麼是十碗?你到底有多喜歡吃辣味乾面?」洪今年連珠炮似地嚷著。

  「淋上滿滿辣醬的辣味乾面很好吃,連吃十碗也不成問題。」男孩滿不在乎的解釋。

  「誰——」正在氣頭上的洪今年意外掙脫他的鉗制,同時朝他掃出一腿,「管你啊!」

  男孩在他動作的瞬間,已經看出他的路數,並採取反制的行動,在半空中抓住他踢出的腿,使得好不容易得以轉身的洪今年,這下又以一種奇怪的姿勢單腳站立,整個人因重心不穩而歪歪倒倒,雙手徒勞無功地在空中飛快揮動,藉以平衡自己。

  「啊、啊……唔、咿!」

  男孩聽見他發出的奇怪叫聲,再看看他愚蠢的舉動,唇角勾起不懷好意的笑,接著故意抬高他的腿。

  「唔哇——」霎時間,洪今年上半身往後倒,都快可以看到背後那棵樹了,「你這個混蛋!想害死我不成?」

  男孩維持笑容,又把他的腿抬得更高些,洪今年感覺自己頭項快要碰觸到地面了。

  「不行了、不行了!都看到那棵樹了,再這樣下去我會摔死的……會頭先著地的!」洪今年驚慌失措大喊,深怕他突然放開自己。

  「嗯,那樣正好,你會倒地不起,我會平安無事,從結果來看,我們都很滿意。」男孩越想越滿意,不斷點頭。

  「滿意的是你吧!一旦把我整死,會高興的只有你!而且你一定會立刻跑去吃辣味乾面,還一次叫十一碗當作慶祝自己贏了吧!」腦袋慌成一片的洪今年已經搞不清楚自己在說什麼。

  「輸贏我是沒那麼在意,十一碗辣味乾面倒是個不錯的提議。」男孩一邊掐著下顎思索,繼續把他的腿往上抬。

  「騙人!你一定在意!一定想打贏我對吧?看我太厲害了只能用這種方法贏我對吧?身為男子漢就該堂堂正正面對敵人,現在放開我,我還不會到處去宣揚你卑鄙小人的行徑,要是讓我摔下去,明天你就該死了!」

  卑鄙小人?

  就他剛才觀察他打人的招數來看,他們之中能用上「卑鄙」二字的應該會是他才對。

  男孩掏掏耳朵,明顯不把他的話當一回事。

  「聽你這麼說,我就更不能讓你活到明天了,是吧。」

  男孩臉上的笑意驟增,洪今年努力轉過脖子,從被他抓住的腳和他的手之間看見他臉上的表情,實在懷疑他稍早的冷淡是裝出來的,這副惡劣的性子才是真正的他。

  「啊,當然我會接受道歉的。」迎上他的目光,男孩又笑著說。

  他……是要他道歉?

  想他洪今年什麼沒有,就是骨氣多到隨時都能傷害人的地步!若他想要他求饒,那是等到老天下紅雨都不可能的,癡人說夢話去吧!

  「不可能!」他大聲駁斥。

  「嗯……也好,我一直想試試人的雙腿究竟能張到多開。」男孩稍稍把他的腿往後推。

  洪今年立刻疼得破口大駡:「混帳王八!腿會斷掉的!我會從屁股裂成兩半啊!」

  這傢夥一定有虐待人的傾向!絕對是!

  「放心,大家都是那樣。」男孩好意安慰。

  「可惡!臭王八羔子!你叫什麼名字?」他一定會狠狠記住他的名字,來日方長,找他算帳!

  「辣味仙人。」男孩說出一聽就是在敷衍人的名字。

  「如果你是辣味仙人,我就是蔗漿神人!該死的!你快把我放下來,我可不想接下來幾天都跛屁股走路!」感覺對方放鬆了些,洪今年又立刻用生龍活虎的語氣祭出惡言惡語。

  「本來我是想說,你識相別亂找麻煩,我也不會太搭理你,但是現在我改變主意了,因為馴服野獸是我尚未完成的宿願之一。」況且他也挺想看看「跛屁股」是什麼姿勢。

  「你確定是宿願?我看根本是興趣吧!惡劣的興趣!」在半空中揮舞的雙手實在很酸,洪今年意外地發現垂下手臂後,竟然可以碰到地面,眼神立刻閃過一抹光芒。

  如果他能用兩隻手撐著自己片刻就好,應該能夠把腳抽出來,幸運的話也許可以踹他一腳。

  洪今年在心底思量那副景象,除了興奮外,還有著躍躍欲試。

  畢竟能踹倒他,再瀟灑的用兩隻腳站在地上鄙視他,肯定大快人心!

  「我不在意你想試著踢我,不過我認為該提醒你一下,只要我在你動作的同時鬆手,你會立刻失去平衡跌個狗吃屎。」

  他怎麼會知道自己要幹嘛?

  洪今年難掩錯愕,撐在地上的雙手不知該收回,還是不顧他猜中,趕在他能反應之前繼續原訂計畫。

  遲疑了眨眼的時間,洪今年立刻決定依照計畫進行——用比他更快的速度!

  怕他真的放手,洪今年沒有費力先抽出被制住的腿,反而是借力使力,直接抬起自由的那條腿,準確迅速地對著他的頭部踢過去。

  依照踢擊的力道,方向的準確和沒有猶豫的速度,這一腳鐵定能造成很大的傷害,讓他倒地不起失去意識絕不是問題。

  偏偏,洪今年誤算了兩件事:其一,他從沒有嘗試過這樣的動作,不知道自己做不做得來;其二,他徹底忽略男孩的速度和打架技巧在他之上。

  男孩在他有動作之前便有防備,手輕輕往前一推,再放開,洪今年馬上摔個倒栽蔥,痛得他說不出話來。

  所謂踢到鐵板,正是這麼一回事。

  「你這王八蛋……」抱頭在原地打滾,洪今年沒有哀哀痛叫,而是先吐出咒駡。

  男孩顯然覺得好玩,在他面前蹲了下來,笑容滿面地指著他的臉說:「你自己可能沒發現,在你要有動作的時候,眼睛都會眯起來,所以不難看穿你的動作。」

  「你胡說!」洪今年手抱著頭,怒目瞪向他,認定他是在耀武揚威。

  又不是光明正大打贏他的,拽個屁!

  男孩聳聳肩,表示不信就算了。

  「你到底是來幹嘛的?路過還是找碴?」見他沒有要走的意思,洪今年從地上爬起來,不小心扭動脖子,馬上痛得哀爹喊娘。

  男孩跟著站起來,雙手抱胸,神態自若地說:「是這樣的,你最近打傷了許多村裏的孩子,其中有不少是我們武館的人,所以我來看看。」

  「是他們太弱了。」洪今年用鼻子不屑哼氣。

  「我不認為打贏就是強。」男孩不知從哪兒摸出一塊胡麻餅,咬了一口。

  洪今年看過胡麻餅,但是還沒有機會吃過,忍不住多看了幾眼,佯裝不怎麼在意地問:「那是胡麻餅?為什麼紅紅的?」

  說來,才七歲的他,目前在意的事情只有名字和填飽肚子而已。

  「加了辣醬。」一堆的辣醬。

  洪今年一聽,登時皺了一張臉。

  要加多少辣醬才能讓胡麻餅變成紅色的?依他看,應該是直接加了辣椒在裏頭吧!

  男孩發現他直盯著自己手中的胡麻餅,便問:「你想吃?」

  不是有句話說「今天的敵人就是明天的朋友」?要他先示好也不是難事啦!

  「笑話!吃了那種胡麻餅不拉肚子才怪!」洪今年是很想吃吃看胡麻餅有多好吃,聽說那是從西域傳過來的,連皇帝都好此味,但是他對男孩手上的辣味胡麻餅敬謝不敏。

  真不曉得他有多愛吃辣。

  男孩又咬了一口,洪今年的目光始終追著胡麻餅不放,最後男孩三兩下解決掉胡麻餅,然後從懷裏掏出另一塊同樣辣紅得可怕的胡麻餅,來到他面前,塞進他手中。

  「那些受傷的孩子短時間內無法練功,我師父非常傷腦筋。」男孩頓了頓,又說:「這塊餅給你,當作是賄賂好了,如果你聽得懂,以後別再找其他人麻煩了。」

  說完,男孩還一臉「他都懂」的神情拍拍洪今年的肩,似乎打定主意要培養不知從何而來的「患難真情」了。

  「是他們先找我麻煩的!」洪今年用力打掉他的胡麻餅,怒聲吼道,聲音聽來刺耳銳利。

  男孩看著掉在地上的胡麻餅,下一瞬來到他的身後,利用身高的優勢一手勒住他的脖子,一手反剪他的雙手在後,架住他,陰沉著嗓音道:「浪費可以吃的食物會遭天譴,你想嘗嘗天譴是什麼滋味嗎?」

  「誰浪費食物了!是你自己沒有接好!」洪今年根本沒看清楚發生的事,又被他制伏,只好大聲嚷嚷。

  被鐵灰色包圍的漆黑瞳仁瞬縮,男孩低語:「強辯?我最討厭別人強辯,那等於是懷疑我的判斷和明辨是非的能力,也是小看天譴的威力。」

  「天譴的代表是你嗎?這是私刑!我看你根本就被辣醬嗆得看不清楚了!快放開我!手會斷掉的!」洪今年喳喳呼呼的,懷疑自己的手會被扭下來。

  「你知道一個辣味胡麻餅要額外加兩文錢嗎?你知道這還是我拜託老闆特別為我做的嗎?你知道老闆一天只幫我做兩個嗎?你知道辣味胡麻餅是老闆邊哭邊做出來的嗎?因為太辣的關係,老闆一天只願意做兩個。」男孩越說頭越低,聲音也越低沉。

  「我不知道的是你究竟有多喜歡吃辣味胡麻餅!」辣味胡麻餅、辣味胡麻餅,他乾脆把掉在地上的撿起來吃不就好了,還廢話那麼多!

  砰!

  男孩用手刀狠狠地從他的天靈蓋敲下去。

  「噢!」還疼著的地方被這麼一敲,洪今年又倒地打滾去了。

  男孩站在原地,鐵灰色的瞳孔冷冷的瞪著他,面容覆上一層陰影,皮笑肉不笑地睨著他。

  「既然你不懂,就讓我來告訴你吧。」

  洪今年終於察覺他的臉色不對勁,想求饒時已經來不及了。

  ***

  馮守良坐在案前寫東西,聽見大門開啟和沙沙的腳步聲,隨即揚首。

  「回來啦。」

  偌大的廳房只有一盞夜燈,直到洪今年經過馮守良面前,他才發現接連幾天都帶傷回家的小鬼頭,今天傷得特別重。

  「你太晚回來了,飯菜都涼了,要是不吃,今晚就餓肚子吧。」馮守良目光直視著他,一邊說。

  洪今年沒答腔,走過馮守良面前也沒停下來,就這麼走回自己的老位置坐下,一動也不動地瞪著地上。

  馮守良感到好笑。

  許是初來乍到的不安感作崇,這小子來到這個家的第一天不是睡在他準備的床上,而是那個毫不起眼的角落,似乎那麼做可以讓他安心,他也就由著他去了;爾後,只要心情不好或是遇上討厭的事,他便會躲到那個角落去。

  近來看他每天都自信滿滿出門的模樣,還以為這孩子的「征討大業」進展順利,結果今天回來又是一副死人臉。

  唉……雖然他是知道原因,但可沒有安慰他的打算。

  馮守良低下頭繼續自己的工作,不忘道:「聽說你今天被村裏武館的小鬼教訓得很慘。」安慰人他是不上手,刺激的話,他倒是挺在行的。

  洪今年渾身一震,用雙臂緊緊抱住自己,悶不吭聲。

  不用問也知道一定是有人看到了,回來告訴馮守良。

  「誰不挑,偏偏挑了雍師父門下最被看好的門生之一,你當然會輸。」既然他不說,馮守良就繼續說。

  「你認識那個該下十八層地獄又天殺的王八蛋?」洪今年的語氣非常冷靜,用詞卻不然。

  他竟敢用「那樣這樣」說出來都可怕……不,是可惡的方法惡整他?

  「雍震日,武館雍師父的得意門生。如果我記得沒錯的話,在他上頭還有個師兄,兩個人都是讓雍師父讚不絕口的好徒弟。」馮守良用筆桿搔了搔頭袋。

  為什麼一個毫無關係的人,他可以記得住名字,而他這個養子的名字,他卻怎麼也記不住?

  「他看起來年紀和我差不多,怎麼可能有多厲害?」洪今年的口氣滿是鄙夷,絕口不提今天輸慘的事。

  「他大你個三四歲吧,不過雍師父近來只收些年紀小的孩子,雍震日在裏頭也算年紀大的了,再說習武本來就是年紀越小越能早日發揮潛能。」

  「我看他也只是年紀比其他孩子大,才會被說得好像很厲害,等到我長到他那個年紀,一定比他還厲害。」他仍然雙手抱著自己,不是驕傲,而是篤定地說。

  「那麼等你到他那個年紀,他不也繼續成長了嗎?」馮守良反問。

  洪今年被問倒了。

  瞧養子一臉被打擊到的神情,馮守良猜想他現在的感覺定不好受,約莫是在想自己不可能贏過對方,而感到洩氣吧。

  馮守良露出玩味的笑容。

  「看來你今天真的被他給徹底擊垮了。」

  洪今年瞪了他一眼。

  「是他突然發癲,說了一堆有關辣味胡麻餅的事讓我很反胃而已,誰說我輸了?」

  「我想不用別人說也看得出來,你身上的傷比起前幾天還要多且重。」馮守良點出他最不想被人知道的事。

  雙手更加抱緊自己,徒勞無功地掩藏大大小小的傷,驕傲的自尊不允許他喊痛求援,才會一回來就往能安心的角落跑。

  「那是我一時大意才會讓他得逞。」他還在嘴硬。

  馮守良將筆尖就墨,吸飽墨汁後在紙上洋洋灑灑地寫下幾個字。

  「你的名字我已經取好了。」

  洪今年立刻抬頭,氣憤頹喪的心情瞬間被拋到腦後,他像只被要求等待不許動的狗兒,好不容易終於要解禁,直盯著主人的動作隨時準備大快朵頤。

  「就在這張紙上。」馮守良手上拿著折疊起來的紙晃呀晃,洪今年的視線也隨著紙張晃呀晃。

  「我不識字。」即使非常想知道,他也沒有忘記最重要的一點。

  「那正好,我也不怕你趁我睡著的時候偷去看。」馮守良輕輕地笑著,當著他的面把紙收進衣袖中,「你幾歲了?」

  「過了元日就是八歲。」他不說實際年紀,反而急著替自己添一歲。

  馮守良雙手環起,帶點說教意味的語氣說:「小子,元日離現在還有大半年,無論你多想快點長大,時間是不會因為你而變快或變慢的。」

  洪今年眼角一挑,「我從不希望時間變慢。」

  那只會讓困苦的日子延續拉長。

  「呵呵,這種話只有小孩子會這麼說,你還不成熟呢。」馮守良的話聽不出語氣,倒是在他想反駁時,搶先一步開口:「我看這樣吧,等你贏了雍震日以後,我就把名字給你。」

  「我說了不識字。」洪今年皺起眉,同時加重語氣。

  「嗯……這件事等你拿到名字之後再來討論吧。」說完,馮守良重新埋首回案中。

  ***

  站在武館前,洪今年手上甩著錢袋,唇角揚著得意的笑。

  他雖然被馮守良收養,不表示他有勇氣和馮守良要錢,而據他瞭解,任何牽扯上「拜師學藝」的事都需要花銀兩的,所以……他從陌生人那兒「借」了一點。

  「有了這個,就不信我進不去。」邊上下拋接著錢袋,洪今年大搖大擺的走進武館大門。

  武館嚴格的作息訓練是從天翻魚肚白開始。

  挑水劈柴是不用懷疑的,用過早膳後到後山去繞山跑步,依照年紀不同,越大的人跑越多圈,回到武館後每人只有一杯水的休息時間,之後才開始真正的武藝訓練。

  眼下這個時辰,所有弟子都在武館裏練功並彼此切磋武藝。

  洪今年並不是因為知道這點,才挑這個時辰來,而是他一早在街上晃了半天,下手的物件都是些窮光蛋,好不容易讓他等到一個看起來荷包滿滿的傢夥,得手後趕來已經是這個時間了。

  踩著囂張的步伐大刺剌走進練武場,洪今年岔開雙腿站著,傲氣十足的雙眸掃過練武場,意外的看見幾張「熟面孔」。

  ——被他打得鼻青臉腫的熟面孔。

  看來那個什麼雍震日說的是真的了,這武館難不成專出找他碴的傢夥?

  練武場因為洪今年的出現,稍稍起了騷動,正在對試中的人紛紛停下來,心不在焉地朝這個來勢洶洶的傢夥瞥去。

  洪今年扯出惡意的笑容,對上那些和自己有過節的孩子,最後注意到整個練武場裏沒有半個大人,也沒見到馮守良口中的「雍師父」。

  「我們這裏不是隨便的人都能走進來的。」一個看來年紀算大的男孩走到洪今年面前,不算客氣地說。

  「我這不就好好站在這裏嗎?」收回目光,洪今年擺出老成的表情。

  「那麼就請你好好走出去,大門在哪個方向,你應該很清楚。」男孩是武館入門順序排行第三的宮浚廷,看起來纖細白皙,一點也不像習武之人;他最多勉強能稱得上是少年,要看起來有習武之人的氣息大概還要一段時間。

  那個王八雍震日,明明看起來沒幾兩重,也沒有練家子的氣息,手腳卻那麼俐落,該不會這個傢夥也是吧?

  一想到雍震日,洪今年升起警戒,多看了宮浚廷幾眼。

  「我有帶錢。」隨手扔出從別人身上摸來的錢袋,洪今年的語氣很是驕傲。

  「帶錢又如何?」宮浚廷反問。

  洪今年霎時感覺到一股下不了臺的困窘和錯愕。

  他把錢扔出去了,不就代表可以進來了?雖然沒有要拜師學藝的意思,但他打算在這裏觀察武館是如何傳授訓練人的,只要他多花心思,一定能從中學到不少,才能快些打敗雍震日,順利取得新名字。

  「我有錢就能進來。」洪今年硬著聲回道,強迫自己擺出理所當然的模樣。

  「你——」宮浚廷正想教訓他,一個成熟許多的聲音打斷他。

  「你是來拜師學藝的?」

  順著聲音看過去,洪今年猜測這個看起來和馮守良年紀差不了多少,一出現便贏得所有人注目的男人,是否就是「雍師父」?

  「不是,我只是來看的。」他仰起下巴,抬高頭對上看來斯文、渾身沒有半點武人氣質的雍玉鼎。

  雍玉鼎看了眼落在腳邊的錢袋,蹲下身拾起。

  「這是你的錢?」他溫和的詢問。

  「我帶來的不是我的是誰的?」為了生活已經習慣說謊的洪今年臉不紅氣不喘的瞎說。

  「嗯。」雍玉鼎輕應了聲,清澈的眼睛似乎看透他的謊話。

  洪今年有些退卻,又很快提起勇氣。

  「我要留在這裏看。」他的話不是問句,而是要逼雍玉鼎別管他。

  「歲時呢?」雍玉鼎臉上含笑,沒有針對他的話做出回應,反而出聲喚著。

  「師父。」雍震日不知何時來到雍玉鼎身旁,低頭恭敬的回應。

  「人似乎是跟著你來的,就由你來解決。」雍玉鼎將錢袋交給他,轉身督促門生繼續練武。

  「是,師父。」說完,雍震日抬起頭直視他,且露出和修理他……不,是和整他時同樣的笑臉。

  洪今年心底立刻浮起一股大難臨頭的預感。

  ***

  「放開我!你這個王八羔子!」

  雍震日手臂勾住他的脖子,將拒絕就會被勒死的洪今年一路拖出武館。

  掙脫不開的洪今年只能徒勞無功的咒駡著。

  「狗娘養的!該死的王八蛋!沒屁眼的傢夥!」

  雍震日恍若充耳未聞。

  靈光一閃,洪今年突然叫:「你這個只愛吃辣味胡麻餅的怪傢夥!」

  「我不只愛吃辣味胡麻餅,飯、面、蒸餅、煎餅團子、漿水、甜糕都要加辣醬才能吃。」雍震日連短暫頓足都沒有,大步直往前走,倒是不忘為自己澄清。

  「你有病!」洪今年簡直在尖叫了。

  「啊,好吵喔,再繼續亂嚷,我就把你脫光,然後丟進豬圈裏和豬作伴。」雍震日掏掏耳朵,回頭對他露出可惡的笑容,不認為這個挺愛亂叫的小鬼會聽自己的話。

  孰料,洪今年臉色微微一變,竟真的安靜下來。

  「喂,你乖的時候還真是令人起疑心。」雍震日終於停下腳步,捏起他沒多少肉的臉頰,擠眉弄眼地問:「難道你怕豬?雖然豬圈的味道確實難聞,不過看起來天不怕地不怕的你,也會有害怕的東西實在很好玩。」

  洪今年注意到他又出現那種不懷好意的笑,擔心他真的會將自己剝光後丟進豬圈,無論怎麼想,那景象都太丟人了,再說……總之,這不是堅持自己是「大意」才會被他玩弄的時候。

  但即使心裏這麼想,他嘴上可沒打算承認,於是決定轉移話題。

  「又是雍震日又是歲時的,你到底有幾個名字?」

  雍震日露出輕蔑的笑,戳著他的額頭,「你不知道人都有兩個名字嗎?一個是父母取的,一個是師父取的。」

  洪今年皺了一張臉,「如果沒有師父的人該怎麼辦?」

  「那就是他的損失?。」雍震日聳聳肩,任由他去誤會。

  一個人一個名字就夠了,師父取的那個叫做「字」,歲時正是他的字。

  對名字異常執著的洪今年小小的臉上出現嚴肅思考的神情,真的信了雍震日亂七八糟的解釋。

  「對了,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該不會真的是蔗漿神人吧?」雍震日雙手抱胸,泰然自若地問。

  洪今年的臉拉了下來。

  「我的名字還沒有好。」他不悅地回道。

  「還沒好?我還真沒想過名字也需要像孵小雞那樣,等到雞長大了才能宰來吃。」

  瞪了他一眼,洪今年啐了句,「隨你怎麼說,把錢袋還給我。」

  也許他真的該好好考慮用這錢去找個師父拜師學藝,那麼他很快就會有兩個名字,出去也好告訴別人驕傲一下。

  「這錢袋是誰的?」雍震日作勢要還給他。

  洪今年一時松了戒心,脫口而出:「我怎麼會知道,又不是每個走在路上的人都是認識的人。」

  話聲方落,雍震日隨即抽回手,連錢袋一起抽走。

  「拿去還。」他說。

  其實師父會說交給他處理時,雍震日就知道這錢袋不可能是他的了,會問也只是想確定而已。

  「什麼?」還?他瘋了不成?他連對方長什麼樣子都沒看清楚耶!

  「我說拿去還給那個人,他一定在找自己的錢,如果他跟老闆買了想吃已久的辣味胡麻餅,要付錢時才發現錢袋不見,會有多嘔?」雍震日一想到那景象,臉立刻黑了大半。

  「如果那個人是你,我可以想像一定很嘔。」雖然開了眼界,知道他究竟有多愛吃辣,可洪今年笑不出來。

  「快把錢袋還給我啦!」放棄客氣的和他討,洪今年一個撲身,打算用「武力」搶回來;縱然面對雍震日,他的武力從沒奏效過。

  「不行,一想到就可怕,快點拿去還。」雍震日一臉沒得談的堅持。

  「我根本不記得那個人的長相!」洪今年大吼。

  「那就到你偷來的那條路上去等。」雍震日說完,不慌不忙地補了一句:「總會等到的。」

  「我才不幹這種蠢事!如果真的碰上了要怎麼說?抱歉,我需要錢,所以就跟你借了一點,放心,這裏還有剩,所以我在這裏等你回來拿?不被人當成小偷才怪!」

  「你就是小偷沒錯。」雍震日絲毫不留情面。

  「總之我不幹,要還你自己拿去還。」見他如此堅決,洪今年放棄要回錢袋,背過身,賭氣說。

  雍震日鐵灰色的眸子瞅著他的背影片刻,「我會還給他的。」

  洪今年兩眉倒豎,雙手盤在胸前,悻悻然地說:「去啊、去啊!我看你何年何月才能找到!或許在你找到那個倒楣鬼之前,我不但有了第二個名字,連第一個名字都好了!」

  眸光冷了下來,雍震日又出現那種可怕的陰暗表情。

  「幹嘛?想嚇唬我?我才沒那麼好被糊弄,你最好小心點,總有一天我會贏過你——」

  洪今年話還沒說完,雍震日突然有了動作,害怕他會像上次那樣整治他,他馬上擺出準備接招的姿勢,結果,雍震日僅是從他身邊經過而已,一點鬥爭意味也沒有。

  他一愣,隨即大喝:「喂!你幹嘛不說話?」

  「我對無法為自己行為負責的人沒興趣。」

  冷聲說完,雍震日頭也不回的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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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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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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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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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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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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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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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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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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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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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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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就是不斷的挑戰!單煒晴

  作:嗯……那個啦,可能會不小心超過一些字數。

  編:這樣嗎?

  作:我很用力的想了一下,除非把十章節當成十五章寫,或者寫成十五章,否則好像有點字數「稍微」給他超過耶……

  編:那就通融一點三百頁吧!(笑)

  這次我挑戰了書的厚度,不過總結來說,因為太擔心會爆字,於是刪去不少畫面,總算是沒呈上一本厚達三百頁的故事給大家。

  不過,這也是我寫故事到現在以來,第一本破十萬字的。

  如果有——「啊……都到第八章了才進展到這裏,單煒晴那傢夥到底有沒有問題啊?不會寫不完嗎?我看一定寫不完的吧!先翻過去看結局好了……」這樣想法的入,恭喜你!實在太入戲了!

  「盛唐圖」這個系列呢,沒意外的話,在《孽臣》完結,因此在這裏來說些「幕後製作花絮」吧!

  其一,系列名「盛唐圖」的由來——

  取自「清明上河圖」中盛世太平下的榮景一說,在我想了好久好久以後,突然靈光一閃,自己出現。

  由此我認定,繆思女神這位嬌貴的客人你三顧茅廬也請不來,最好的方法就是躺在那邊等她自己來。

  其二,正史與幻想的穿插——

  當初其實只有《惑水》一本,很單純是想寫武則天治世下的後宮性別顛倒的一面,我對那個時候女人紛紛起家,造成宮廷亂象的歷史很感興趣。

  說實話,我到寫「盛唐圖」這個系列才認識上官婉兒,才知道太平公主、永泰公主、韋後這些人。以前的歷史課我的成績不差,因為是背科,向來無法難倒我(但現在連自己說過的話都記不下來),那時候我們上到武則天的部分,我印象非常深刻,應該只有短短的四到五行就結束。這一段如此繽紛燦爛的歷史,連上官婉兒都沒提到,難怪對只會死背,沒興趣深入瞭解的我來說,什麼也不知道。

  這麼說來,一定會有很多人忍不住偷笑我吧!

  不過,當是獻給和我同年或使用同樣教材且沒有對歷史有自發性探知的人,一個大概的瞭解,今後別再看到上官婉兒卻不知道她是哪個時代的人了。(笑)

  而兩分正史,一分野史,七分幻想的寫法也真的是煞費心神。

  由於把地點設在去查只能查出「風翔曾為陪都」這樣的資料,寫起來實在很痛苦,途中寫到《無良》時非常開心,一直罵自己如果把地點設在長安就好了,同時翻著劉章璋所作的《唐代長安的居民生計與城市政策》……那時候我真的很恨呐!

  因此鳳翔的「坊」都是我擅自捏造的,長安則是經過考究的。

  其他諸如百業,或者當時的食物什麼的,都用原名稱呈現,例如在《春史》一開頭對女主角行頭的描述,《孽臣》裏幾乎成為名產的胡麻餅,這些都是當時的東西。

  值得一提的,是《無良》裏的雷觀月為了把廉欺世安全的送到「豐邑坊」去,那個坊在當時有「凶肆」聚集,也就是專門辦喪事的店鋪。在繁華的長安,據說辦起喪事和現在沒兩樣,陣仗頗大。

  當時本想在故事裏寫出雷觀月有開凶肆的朋友,特別讓廉欺世到那裏去避風頭,畢竟凶肆這種店沒人會閑著沒事去晃的吧。後來礙於不是特別重要,而且一提下去,依我的個性一定會扯個沒完沒了,遂作罷。

  其三,《孽臣》的原型——

  這麼說有點不標準,應該說是「武館」的原型才對。

  現在寫這篇後記是十月初的事,差不多在前一兩個月,我徹頭徹尾的迷上了「銀魂」,甚至在想等到二0一一年「銀魂」停播之後,我的人生要靠什麼支撐下去的程度……(這種人生說起來有點廉價的感覺)

  說實在的,比起純粹悲劇或純粹喜劇,我個人喜歡悲喜交加,空知那傢夥……不,我是說英秋那小夥子……不,我是說空知老師對此非常擅長。

  舉例來說「PS.我愛你」也算此類,在哭的時候大笑,在大笑的轉彎處驟然淚下,這類的劇情令我折服,也是我努力的目標。

  啊……說了這麼多,差點忘了要說的是武館的原型——「銀魂」裏的真選組。

  因為我很喜歡土方啊!(在《無良》裏也提過)

  所以我一直想把雍震日描寫成土方那樣,結果大概是沖田從中作梗,忍不住也讓雍震日多了虐待人的性格,至於仲孫襲則是想把他塑造成如同桂那樣天然的角色,我個人認為是失敗了啦!(汗笑)最先是看了沖田姊姊那集,於是決定讓武館的人出去打仗,而馮京蓮畢竟不像三葉那樣是個體弱多病的美女,加上最先的大綱是讓馮京蓮成為作孽的禍首,所以沒有什麼林黛玉葬花的唯美場景,反倒演變成了宮廷鬥爭。

  總結是因為我真的太喜歡「銀魂」了,為了向空知那傢夥……我是說銀魂的作者致敬,於是稍稍惡搞了一下「銀魂」的吐槽方式,沒辦法,我很喜歡日式搞笑。

  之前還誇下海口說,這本書一定寄一本給英秋那小子,想當然耳,這只會變成我眾多的玩笑話之一。

  其四,成為殺人兇手的悲與喜——

  仲孫襲的死是在我的計畫中的。

  我跟所有喜歡這種小配角的讀者解釋一下:我絕對不是寫到那裏不知道寫什麼才賜他死的!

  本來在大綱裏,仲孫襲和水禺便是馮京蓮身邊的兩個親隨,而且其中一個一定會死是我的終極目標,一直到《無良》出現水禺的時候,我終於找到讓仲孫襲好死的時候了。

  那邊省略了水禺的心思沒有寫出來,其實水禺在殷尚實說了「我們是為了要斷絕馮大人的後路而已」這樣的話時,已經弄清楚這是個陷阱,並且瞭解馮京蓮出事,甚至猜到仲孫襲也是。

  因為他非常瞭解仲孫襲拚死也要保護馮京蓮的個性,所以「斷絕馮大人後路」這樣的話才弓起他的警覺。

  如果能夠看透這一點的讀者,應該隱約猜到有大事要發生吧!偏偏在《無良》裏,我並沒有寫出仲孫襲這個人,要猜到也難!(爽笑)

  至於死時的場景,我也想過要用「忠心」作為他爬起奮力擋刀的原因,可是在我心裏始終認為這不是最好的原因,「忠心」我想放在別的故事寫,於是重改大綱,硬是把仲孫襲設定成大師兄,讓他同樣是從小就認識馮京蓮,而且喜歡她。

  即使如此,仲孫襲死掉的場景我是不會放過的,一定要寫!

  以免以後有人來問會不會有他的故事……此輩癡心種,向來是各位軟心腸的女人家的致命傷,我不能留下「後患」。

  其五,我愛配角,配角?我——

  我的每一本都在破配角的人數紀錄。

  為何這麼愛配角?老實說,我一直很喜歡觀察者這種角色,但是在我的故事裏還沒出現過,所以配角一直不斷增加……以上的話占五成原因。

  我想問,誰的人生不是由配角構成,不是成為別人配角的?

  寫第一本書的時候,有人告訴過我配角多的問題,那時候我無話可說,但寫了幾年,我有一種新的體悟:會被人嫌配角多是因為他們並非適得其所,也可以說我這個將用兵不對,應該運糧的派他去打仗,當然會顯得突兀,會被人認為他是個可有可無的配角。

  現在,我寫配角,卻更希望他們每個人都有一番氣勢,不是說派頭要很大,而是每個角色都要刻劃出其個性,無論是小人物,還是大人物,即使他出來的頁數不多。舉個例來說,平平都是把「皇帝」這個角色當配角,能寫出其皇者霸氣的作者,絕對是我效法的對象。

  我希望寫出能得奧斯卡配角獎的配角。

  (眾:每本後記都提配角,你也真是夠了!)

  《孽臣》寫出了《無良》時我想寫卻沒有寫到的武打場面,是否溫馨請讀者自行判讀,至少搞笑我做到了吧!是說搞笑才是我的本色啊!

  說到這裏,有一招我在「豔色無邊」裏忘了做,不如在這裏使上吧!

  ——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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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she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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