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她們家很窮──從小到大,姊姊總是不停告訴她這一句話。
因為爹爹是個什麼都不會、只會之乎者也的文弱書生,手不能提、肩不能抓,更不用說賺錢養家了。
至於娘呢,生下她後就難產而死了,所以她可以說是大她五歲的姊姊帶大的,長姊如母,所以姊姊說的話她都得聽。
而且姊姊扛下一家生計,很努力地賺錢養活她和沒用的書生爹爹,所以袁日兒對姊姊是很崇拜的。
因此,姊姊說的話就是聖旨。
聖旨之一是──看到危險要閃,不要亂撿東西回家。動物可以撿回來吃,至於人,因為家裏窮,沒錢救不相識的人,遇到時就當作什麼都沒看到吧!
袁日兒很乖,姊姊的話她都記得,也很努力地遵行。
因此,當她上山采野菜時,中途遇到有人在打鬥,她立即機警地躲起來,連呼吸也不敢放大,捂住耳朵,讓自己什麼都聽不到。
雖然她明明怕得發抖,也嚇得快哭了,可她這是忍著害怕,乖乖地躲好,甚至在心裏不停默念──拜託!千萬不要發現她,她可不想也遭殃,她還想回家看到姊姊和爹爹。
嗚……她怎麼這麼衰,只是上山找看看有沒有野菜,怎會遇上這種事?嗚嗚……她不想死啦!
咬著唇瓣,袁日兒害怕得直發抖,耳朵捂得緊緊的,恐懼又緊張地縮在草叢裏。
不知過了多久,她覺得四周好象平靜下來,才慢慢放下捂住耳朵的雙手。
四周靜悄悄的,沒有聲音……結束了嗎?
緊張地吞了吞口水,袁日兒慢慢起身,雙腳不停抖著,差點腿軟到站不起來。她緊緊抱著懷裏的提籃,慢慢探出頭……
「啊……嗚!」她伸手捂住嘴巴,止住欲出口的尖叫聲,睜著大眼看著前方的屍體。
刺鼻的血腥味讓她好想吐,驚懼的淚珠兒快掉下來了。
深吸口氣,她慢慢走向屍體。應、應該死了吧?
站在屍體前的她才這麼想著,一隻血淋淋的手倏地抓住她的腳。
「哇──」她再也忍不住地放聲大叫,「走開──不要碰我啊──」
她哭喊著用力踢腳,想將那只手甩開。
「小、小姑娘……」斷斷續續的微弱聲音發出。「妳、妳別怕……我……」
聽到有聲音,袁日兒倏地噤聲,瞪著那具屍體。
「你、你還活著?」她松了口氣。幸好不是屍變。
「小、小姑娘……」虛弱的聲音給了她答案,男人慢慢抬起血污的臉,混濁的眼睛看著她。
「大、大叔,你還好吧?」吞吞口水,袁日兒蹲下身,看到大叔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那不停流出的血、有所求的表情,讓她心裏有不好的預感。
果然……
「小姑娘……能不能麻煩妳……一件事……」男人困難地喘息,提出要求。
「不能!」袁日兒想也不想地就迅速拒絕,想也知道會被追殺的人一定有大麻煩,她才不想把麻煩帶回家。
姊姊跟她說過,臨死之前的人的要求,死也不能答應,因為那絕對是麻煩。
「我要走了,大叔你自己保重。」袁日兒什麼要求也不想聽,迅速轉身,男人卻開口了。
「藏、藏寶圖……」
身後傳來虛弱無力的話語,袁日兒愣了下,心也大大跳了下。
藏寶圖?!那……那不就是銀子嗎?
聽到有銀子,她就遲疑了。自小被姊姊教養,她知道銀子很重要,非常非常重要,重要到她一聽到「銀子」兩字眼睛就會發亮。
「求、求妳……」男人困難地將脖子上的玉佩拔下,強勢地塞進袁日兒手裏。
「玉佩……交……鳴莊……」話還來不及說完整,男人哽了口氣,閉上眼,再也沒有呼吸。
「喂!喂!大叔……」袁日兒愣住了,看著沒有氣的大叔,再看向手上的玉佩。
那玉佩小小的,不怎麼起眼,顏色很淡,一看就不覺得是什麼稀奇的寶物。
不是說藏寶圖嗎?大叔給她這個一點都不值錢的玉佩幹嘛?
不對!袁日兒瞪大眼,「完了!」
她拿了玉佩了,拿了死人的東西,還聽到那不清不楚的遺言……
不管「鳴莊」是什麼東西,反正一定是麻煩事,若被姊姊知道,她一定會死得很慘!
怎麼辦?她要把玉佩丟掉,當作什麼都沒發生嗎?
可是藏寶圖……銀子耶!
雖然不知跟這個玉佩有什麼關係,可若是跟銀子有關的話,那丟掉不是很可惜嗎?
袁日兒咬著唇,正在猶豫不決時,卻聽見前方傳來人聲。
她一驚,怕又是那群殺害大叔的人回來,要是被他們看到,那她的小命一定不保!
緊張讓她無暇思考,下意識地將玉佩放進懷裏,抱著竹籃子趕緊逃離。
不一會兒,一名黑衣探子來到屍體前,恭敬地對一名身著玄黑衣衫的男子說道:「少主,找到劉總管了!」
男子看著屍體,俊眉微擰。
「少主,屍體旁邊有這個。」探子將手上的白色絲絹遞給他。
男子接過絲絹,看到右下角繡了朵茉莉,拇指輕撫過那朵茉莉,沉吟了下。
身旁的屬下不敢打擾,安靜地站著。
好一會兒,男子才開口。「將劉總管帶回莊裏好生安葬。」
至於這手絹……
他轉頭看著山下的城鎮,手指繼續撫著上頭的茉莉花繡,隱約地有股淡淡茉莉香從絲絹飄出。
「派人到下麵的城鎮暗地搜查,看是不是有人上這座山來。」他想玉佩應該沒被奪走,劉總管應該是交代給別人了。
若他沒猜錯,那人該是手絹的主人。
斂下深沉的黑眸,男人微微笑了。
遠處,急急逃離的袁日兒不覺地打了個冷顫,停下腳步,轉頭看了身後一眼。不知為何,她心裏隱約有了不好的預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