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韋《真假娘子》【替身鳳凰之二】

出版日期: 2010年2月4 日

不管喝了幾碗孟婆湯、走過幾次奈何橋,
初璧仍不因輪迴轉世多次而停止愛忘塵──
前生,仙界的他們因錯愛對方而被玉皇大帝貶至凡間,
百年來得受生生世世愛不得之苦,始終無法共效于飛;
這世,他是英勇的大將軍,而她是溫柔艷絕的丞相千金,
本是門當戶對、佳偶天成,偏他婚配對像另有其人,
眼看這一世的相逢又要像之前那般錯過,
他們忘卻前世,徒留心中牽掛不斷,
終於,所有變故發生在洞房花燭夜──
當她莫名成了「她」,一切總算歸位,卻也更加混亂……

楔子

  無窮盡的闇黑深幽中,魑魅魍魎東飄西蕩,鬼氣森森。

  陰冷的風揚起陣陣淒涼哭啼聲,忽明忽滅的鬼火,顯現出一張張不甘、埋怨、不捨、痛苦或純然空洞的表情。

  一座橋,隔絕前世今生。

  一碗湯,斷去前塵舊夢。

  「喝了這碗孟婆湯,好好投胎去吧!」已不知守在奈何橋前多少年的孟婆,不厭其煩地舀著一碗碗孟婆湯,讓愛恨嗔癡纏繞心頭的魂魄飲下。

  奈何橋前排著一長列魂魄,等著喝下孟婆湯,重新開啟新的人生。

  冗長的隊伍中,有一對男女始終十指交纏相扣,目光灼灼,深情相望,他們倆隨著隊伍步步前行,邁向遺忘之路。

  每向前一步,心就疼上千分、萬分;每向前一步,積壓在眼眶中的淚水就再也壓抑不住,潸潸紛落。

  「初璧,可知你的每一滴淚都揪痛我的心,答應我,在我們下輩子相遇之前,都不要再傷心落淚。」身穿白衫,飄然出塵的忘塵溫柔地以拇指為佳人拭淚,心痛如絞的低啞道。

  「我答應你,此後不會終日以淚洗面,在我們再度找到彼此之前,我會開心度日,不讓你為我擔憂。」同樣身著白衫,清麗絕倫的初璧依戀地將臉頰偎向他的掌心,噙著淚,努力記住這教她心醉又心碎的一刻。

  陰風吹揚起柔細的烏絲,密密織就一張情網在兩人身周旋舞,癡癡纏纏,綿綿不斷。

  忘塵與初璧沉溺在彼此愛戀的眸光中,捨不得移開半分,深怕過了這座橋,喝下那碗湯,滿腔情愛將成過往雲煙。

  在這一刻,他們要好好記住彼此,記住他們是如何犯下眾仙口中不能理解的錯誤,也要努力牽著對方的手。

  很快的,兩人淚水堆棧在心頭,步步肝腸寸斷,連袂來到孟婆前。

  「唉!你們兩個何苦這樣執迷不悔?在天庭當神仙不是很愜意嗎?旁人還求之不可得呢!」孟婆抬眼一看,見來人是忘塵與初璧便一聲長歎。

  忘塵本是生長在天庭的一株菩提樹,因在太白星君身邊潛心修行,千年後修煉成人形,有了人形的忘塵天資聰穎、悟性甚高,天庭上眾仙人都認為憑他的資質,再修煉個幾百年定能位列仙班。

  在眾仙看好的情況下,孰料他竟會與倚偎在他身畔、由彩石修煉成人形的初璧暗生情愫,兩人瞞著眾仙人,私下愛慕。

  可紙終究是包不住火,兩人不該存有的私情被仙人們發現,為了不讓他們倆千百年的修行毀於一旦,仙人們苦口婆心勸他們放下男女私情,重回正軌,但兩人不聽勸,甚至是乞求仙人們成全。

  於是為了讓他們倆頓悟,玉皇大帝便將兩人貶至凡間,投胎轉世,且每一世都會與彼此錯身而遇,不是羅敷有夫,便是使君有婦,讓兩人始終無法共效于飛,直到他們有所省悟,不再像凡夫俗子執著於這段不該有的情緣,才會讓兩人重回天庭。

  怎奈兩人投胎數次,一次又一次苦嘗愛不到、見不著的情愛苦楚,非但沒有消磨掉對彼此的依戀,反而更加堅定信念,深信終有一天,能夠守得雲開見月明。

  他們的固執與堅持,惹得天上眾仙連連歎息。

  「對我而言,成不成仙早就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能不能和初璧在一起。」忘塵深情款款地望著初璧。

  初璧雪白的小臉因這一番話綻放出璀璨光芒,心緒顫動,與忘塵交纏的五指更加扣緊。

  「我實在無法理解這樣的執念,僅知你們是彼此修行路上的魔障,唯有將對方從心裡真正放下,才有辦法繼續修行。」孟婆搖頭歎氣,睿智的眼眸望見初璧眉心的一點嫣紅時,又是一聲長歎。

  那點嫣紅,據說是忘塵不小心滴落在她身上的血,因此更加深了兩人的牽絆,不論眾仙怎麼勸阻都無法讓他們跳脫情障。

  初璧清雅一笑,孟婆無法理解沒關係,說她和忘塵是彼此的心魔也行,不管旁人怎麼說,她和忘塵從不認為對方是自己修行道路上的阻礙,反而認為能愛上對方是千百年來所遇過最美好的事。

  與她心有同感的忘塵同樣望著她,輕揚唇角,在他們倆還不識情愛滋味時,他已在她身上留下屬於他的印記,或許冥冥之中,早就注定兩人會有這番糾葛,是以天上眾仙再法力無邊也無法抹去他們強烈的羈絆。

  「罷了,該喝的終究還是得喝。」孟婆瞧見他們倆含情脈脈相互凝望,又見兩人後方排的人龍愈來愈長,心想不能再耗下去了,便懷帶著對兩人的惋惜舀起兩碗孟婆湯——

  初璧整個人驚慌抖顫,不捨這一刻結束得如此迅速。

  忘塵心痛欲裂,移不開他的眼,放不開她的手。

  對兩人而言,這是一碗毒藥,一碗會讓他們忘卻彼此,卻又下意識地在茫茫人海中尋找對方的毒藥,他們不願喝,卻不得不苦澀嚥下這摧人心魂的湯。

  以顫抖的手接過孟婆遞上的湯,忘塵心中漾滿了淒苦滋味,百轉千折,企盼時間能夠停在這一刻。

  他們倆在天庭花園相互依偎千百年,從有意識開始,他便展開雙臂撫照她,而她則散發出瑩瑩光輝照耀著他。

  自始至終他們僅有彼此,眼裡也只容得下對方的身影,日日夜夜,長相左右,私以為修行之路與深愛著對方並不相互牴觸,但世事總是不盡如人意,就算是天上一株微不足道的菩提樹與一顆小彩石也一樣,在禁止有男女私情的天庭動了真情,就該面對責罰。

  今日,他們倆要再嘗那苦果,但依舊無怨無悔。

  「初璧,這一回我們無論如何都要找到對方,再愛上對方。」忘塵凝望著心之所繫的人兒,低沉著嗓音堅定說道,沒了記憶的他們總是相遇太晚,他衷心冀求這次能再早一點遇見她,再一次愛上她,好阻斷不斷橫亙在他們之間的重重阻礙。

  「好,這一回無論如何我都會努力飛馳到你身邊,不管有多少阻礙擋著我,就算我的身軀無法找著你,我的魂魄也會尋到你。」初璧對他許下承諾,將誓言牢牢烙印在心版上。

  一旁聽他們互許承諾的孟婆強忍下滿腔勸阻的話語,深深地歎了口氣——眾仙就是不希望他倆再執著於無意義的男女之情,才讓他們每一世都錯過,而沒有神力的他們如何抵抗得了早已安排好的宿命?

  忘塵與初璧懷抱堅定的信念,喉頭卻不由自主泛著酸楚,一層薄霧浮掠上眼簾,心若刀割,帶著滿腔情愛輕輕啜飲下手中這碗遺忘之毒。

  「前塵舊夢,猶如過往雲煙,忘吧!去吧!」孟婆以古老蒼茫的嗓音在兩人身畔低聲吟唱。

  冷風淒淒,鬼哭慘慘,不願捨棄情愛,成就成仙之路,踏上凡塵的兩人將再次輪迴,徹底品嚐那愛不得、見不到的椎心蝕骨之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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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痛!痛痛痛……

  她的頭,她的四肢百骸,無一處不痛,整個人像是被狠狠打了一頓,痛得連要睜開雙眼都異常吃力。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她為何會痛成這樣?

  「小姐,小姐,你快醒醒啊!」丫鬟小芙緊張地看著倒臥在床上緊閉著雙眸的小姐,一雙手拚命搖著,擔心地紅了眼眶。

  沉浮在痛海中的宇文玥隱隱約約聽聞到丫鬟的哭喊聲,努力回想著自己早先發生的事。

  是了,傍晚時她很開心地帶著丫鬟珠兒在花園裡蕩鞦韆,愈蕩愈高、愈蕩愈高,高到幾乎可以摸到天上的白雲,她心情飛揚笑開懷,想要蕩得更高,看自己能否碰觸到天上軟呼呼的白雲。

  在下方的珠兒深恐她會摔下,心急地要她別再蕩了,但她認為珠兒太大驚小怪,遂不予理會,還保證自己是蕩鞦韆的高手,絕不可能會吃癟摔下。

  她仰望著天際的白雲,拚命地蕩啊蕩的,就在以為要摸到白雲的那一刻,她的身子像展翅高飛的鳥兒朝天際飛翔,尚來不及感覺到舒暢快意,旋即意識到綁縛鞦韆的繩索斷了,整個人被狠狠地拋擲出去。

  緊接著聽見珠兒在下方發出淒厲的尖叫聲,然後一陣劇疼傳來,她便失去了意識,直到現在才在疼痛中清醒,她迷茫地想著,經過這回這麼一摔,爹娘和哥哥肯定不許她再在花園蕩鞦韆了。

  不過有一點她非得要向珠兒澄清才行,那就是她蕩鞦韆的技術絕佳,並非胡吹,全是那不夠緊實的繩索害她摔得亂七八糟。

  「在這大喜日子裡,小姐你怎麼會忽然昏了過去?我的好小姐,你可千萬別出事,我馬上就去喚人來。」小芙眼見自己始終無法喚醒床上穿戴著鳳冠霞帔的柴嫻雅,害怕的馬上要出喜房喚人前來幫忙。

  「爹……娘……哥哥……」意識迷濛間,宇文玥低啞著聲呼喚家人。

  「咦?小姐,你醒來了嗎?」本要去喚人的小芙聽見她糊成一團的囈語,欣喜地奔回她身畔急呼道。

  「珠兒……我的頭……好疼……」宇文玥不敢說太大聲,以免震得頭更疼,她蹙擰眉心,努力使盡氣力睜開眼來。

  「誰是珠兒?」小芙愣了下,不懂柴嫻雅在叫誰,據她所知,小姐可不認識叫珠兒的人,莫非是小姐餓到發昏,把想吃豬肉說成珠兒吧?

  「你……你是誰?」宇文玥一直以為陪伴在她身邊的人是珠兒,想不到她費力睜開眼,瞧見的卻是名陌生的丫鬟,她轉動疼痛不堪的頭顱看向四周,這一看,教她詫異地瞪大了雙眼。

  映入眼簾的儘是華麗的艷紅,桌案上有著成對的大紅蠟燭燃燒著橘黃火焰,雕樑上懸掛著紅色紗帳,緊閉的窗扉上甚至貼著大紅的囍字,宇文玥再定眼瞧得真切些,房裡的傢俬器皿皆非她所熟悉的,除去那些惹眼的紅外,這間房帶有一股陽剛之氣。

  「我是小芙呀。」小芙詫異地看著柴嫻雅,心想小姐怎麼可能會突然忘記她。

  「小芙?這不是我的房間……我在哪兒?」宇文玥的腦袋一片迷糊,不懂家人為何會突然幫她換了房,而且還弄得充滿喜氣?不會是她摔得厲害,爹娘為使她傷勢盡速痊癒,才佈置得像要沖喜一樣吧?

  「先前當然不是,可以後就是了啊!小姐,你肯定是又犯了心疾,不小心昏了過去,一時犯了糊塗,忘了自己今日嫁給沐將軍,和沐將軍拜過堂後,自然是人在將軍府。」柴嫻雅自小就有心疾這毛病,偶爾會犯病,嚴重一點還會昏過去,而小芙總是在她身邊照顧她。

  小芙柔聲順理著她身上的霞帔,拿起落在一旁的紅蓋頭準備要為她蓋上。

  「你在說什麼?誰犯了糊塗?誰又要嫁給沐將軍?沐將軍又是哪個沐將軍?」愈聽愈糊塗的宇文玥抓住小芙的手追問,眉心揪得老緊,怎麼她不小心摔了一跤,醒來就聽不懂旁人在說什麼了。

  「小姐,我瞧你真是犯糊塗了,心心唸唸想要嫁給沐宸昊將軍的人不正是你嗎?如今得償宿願怎全都忘了?」

  「誰說我心心唸唸想要嫁給沐宸昊將軍來著?你這般胡說八道,當心被我爹聽見生氣,你就要挨罵受罰了。」宇文玥瞪了小芙一眼,要小芙謹言慎行。

  「老爺早就視沐將軍為乘龍快婿,又熟知小姐的心意,怎麼可能會生氣。」小芙當她在說笑。

  「我爹怎麼可能會視沐宸昊為乘龍快婿?!你真是愈說愈離譜了。」宇文玥無法置信地看著不懂察言觀色的小芙。

  她爹宇文意乃當朝左丞相,權傾朝野,在朝中僅有右丞相柴竣立得以與之抗衡,她爹和柴竣立兩人在朝堂上維持表面平和,實則暗地裡不斷相互較勁,尤其是她爹擁護現今太子——四皇子,日後將登基為王;柴竣立則擁護甚受皇上寵愛且受封為寶良王的七王爺,妄想讓寶良王取而代之,讓皇上廢除現今太子。

  驍勇善戰的沐宸昊不僅是擁護寶良王成為太子的黨羽之一,更深得柴竣立喜愛,聽說柴竣立還特意將掌上明珠許配給沐宸昊為妻。

  她爹與寶良王的黨羽勢同水火,豈會腦袋不清楚視沐宸昊為乘龍快婿,更甭提沐宸昊與柴竣立之女早有婚約,她爹斷然不可能會委屈她。

  「啊?」小芙不解她為何突然變臉。

  「我不想再跟你說了,我的頭好重,你去喚珠兒過來。」宇文玥擺擺手,要小芙退下。

  「珠兒是誰?」小芙滿腹疑問,突然發現清醒後的小姐神情與往日不同。

  「你究竟進府多久?怎麼會不曉得珠兒是我的貼身丫鬟?還有是誰把珠兒換下,改派你來服侍我?」宇文玥只手扶上沉重的頭顱,猛然摸到繁複的寶石珠飾,心下大驚,眼角突然瞥見自己身上穿著擁有精緻刺繡的喜服,印證了小芙方纔所說的話,令她的心忐忑不安地快速跳動。

  「小芙打小就進府貼身服侍小姐,小姐身畔根本就沒有叫珠兒的人啊!」小芙一臉委屈地看著她,泫然欲泣。

  「在我身邊服侍的人根本就不是你,你到底是從哪兒冒出來的?妄想要欺騙我?」宇文玥心慌意亂,不願再聽小芙胡說八道,也許這裡真是沐府,但她不曉得自己是怎麼到沐府來的,也毫無與沐宸昊拜堂成親的記憶,無論如何她得先離開再說。

  宇文玥繞過小芙踉蹌下床,急忙往外奔去。

  「小姐,將軍就快要進房了,你要上哪兒去?」小芙見她往外跑,立即拉住她。

  「我不是你的小姐,你快點放開我。」宇文玥美目一瞪,要她快點放人。

  「你明明就是嫻雅小姐,怎麼會說不是我的小姐呢?我絕對不能放開你。」小芙不懂柴嫻雅為何會突然像得了失心瘋似地往外跑,但她沒忘小姐有多喜歡沐宸昊,說什麼都不能讓小姐做出後悔莫及的事來。

  「誰是嫻雅小姐?」小芙的話使急欲往外衝的宇文玥一愣,腦際陷入更大的混亂。

  「就是你啊小姐!嗚……小姐一定是因為剛才昏倒,腦子跟著亂了,小芙這就去請人派大夫過來好不?」小芙擔憂地看著她。

  「我不叫嫻雅……」亂了!她何時改名叫嫻雅?她明明複姓宇文,單名玥啊!

  被小芙死命拉著的她一時間跑不掉,臉上儘是茫然,突然間望見一旁的銅鏡,想到興許她和小芙口中那位嫻雅小姐長得很相似,以至於小芙弄錯了人,嗯,一定是這樣的。

  宇文玥拖著小芙改變方向衝到銅鏡前,睜大眼,等著看清楚自己被強硬穿戴上鳳冠霞帔成了什麼模樣時,銅鏡上所映照出的那張清雅秀麗的容顏當場教她驚愕地瞠目結舌。「她是誰?

  「那不是我!不是我!」不一樣!完全不一樣!鏡中那名女子陌生得教她打從心裡發寒,她用力捏著雙頰,告訴自己這是場可笑又荒唐的惡夢,只要醒過來就沒事了。

  「哎呀!小姐你在做什麼?你可千萬別傷了自己,鏡中的人的的確確是你啊!」小芙見她傷害自己,連忙拉下她的雙手。

  「你胡說!那個人不是我!不是我!」她的臉被自己捏得好痛,這明明是場可怕的惡夢,怎麼還不醒?為何會如此真實?

  宇文玥心慌意亂地想要掙脫小芙的箝制,偏生掙脫不開,使她更加慌亂,頭上的鳳冠寶飾因她激動的情緒而顫動,急欲流下又不甘淌下的珠淚則在眼眶中不住打轉。

  「小姐,你冷靜點,冷靜點。」這樣大吵大鬧的小姐,小芙還是頭一回見著,完全被她嚇壞了,拚命安撫著。

  「鏡裡的人根本就不是我,你要我怎麼冷靜?你說,你是不是使了什麼戲法把我變了模樣?」鏡裡的人一看就是端莊賢淑的千金大小姐,與活潑好動的她截然不同,怎麼可能會是她?再者鏡中那人眉心也沒有像她一樣擁有一點紅痣,要如何說服自己相信她就是鏡中人,鏡中人就是她呢?

  「我怎麼會戲法?小姐,你真的變得好奇怪,我這就派人去請大夫過來,你別怕,一切都會沒事的。」小芙愈看她愈覺得她的言行不對勁,直覺不能再這樣拖下去了。

  宇文玥不理會小芙,焦慮地只想馬上離開這裡,混亂的腦袋同時告訴自己,小芙說的沒錯,她要冷靜,唯有冷靜才有辦法解決事情,絕不能軟弱哭泣,真要哭也等事情毫無轉圜餘地再來痛哭流涕也不遲。

  「小姐,我去去就回,你一個人不會有事吧?」小芙實在不放心放她一個人在房裡,可是眼下房裡就單單她一人陪伴小姐,不得不暫且離開,去喚人請大夫過來。

  情緒慢慢平穩下來的宇文玥靈機一動,佯裝溫順地道:「我沒事,你去吧。」小芙離開正好給了她離開的機會,她要好好把握。

  「好,小姐,你等我,我很快就會回來。」小芙小心翼翼將她扶到床畔坐好,不甚放心地跑去外頭求助。

  小芙前腳剛踏出新房,宇文玥後腳便跟著離開。

  關於沐宸昊這個人的事,她從父親口中略知一二,明白出身將門,父母早逝,由老沐將軍一手帶大的他與同輩的武將相較下,表現最為出類拔萃,皇上因老沐將軍的威名,也因沐宸昊出色的表現進而重用,曾多次指派他帶兵擊退進犯邊關的外邦,他全都不負使命狠挫外邦將士,甚得皇上信任,也為自己贏得驍勇善戰的小沐將軍美名。

  依父親對沐宸昊的描述,在她心底,沐宸昊就是個聲若洪鐘、渾身肌肉糾結,只懂打仗的莽夫,委實教她無法想像自己竟會毫無所知地和他拜了堂成了親,她從未想過自己會嫁給一名武夫,這其中一定是哪裡出了錯。

  「等我回到家,一切就都會沒事了。」宇文玥極不自在地拉扯著自己的臉皮,希冀扯著扯著就會將這張不屬於她的臉皮給扯下,還她原本面貌。

  「好痛!這分明就不是我的臉,為何還會這麼痛?」她揉著臉咕噥抱怨。「不過後門在哪兒?」她一身艷紅嫁衣太過醒目,絕不可能大大方方從正門離開,勢必得另覓他法。

  月光下,穿梭在幽暗花徑小路上依稀可以聽聞到前頭傳來賓客酒酣耳熱慶賀的聲浪,宇文玥暗自希冀去派人請大夫的小芙不要太快回到新房,好讓她有充裕的時間離開。

  就在她像只無頭蒼蠅到處亂竄找不到出路時,聽見後方傳來騷動聲。

  「小芙的動作是不是太快了?」宇文玥撥開垂落在眼前的樹枝,加快腳步,猜想她逃離新房一事已被發現,便亂無章法地在庭院中奔跑,緊張的直回頭,看是否有人找到這裡來。

  她跑得又喘又急,加上頭痛欲裂,整個人累得幾乎要放棄離開,只想坐在地上好好休息。

  砰的一聲,只顧看著後頭有無追兵,完全沒注意前方狀況的宇文玥一頭撞上一堵堅實的牆,她驚呼了聲,整個人往後跌,閉上眼,不忍目睹自己大走霉運的慘樣。

  一條結實的臂膀倏地探出,輕鬆攬住她纖細的腰肢,拯救她免於跌得四腳朝天的命運。

  宇文玥驚訝的倒抽了口氣,沒想到會有人出手相助,睜開眼看,這才發現原來自己撞上的並不是一堵牆,而是一個男人的胸膛,難怪不怎麼痛。

  月光下,驚魂未定的她迎上對方過分黑亮有神的眼瞳,那雙眼好看到教她短暫失了神,忘了自己正要逃離沐將軍府。

  「嫻雅,你還好嗎?」沐宸昊的嗓音清朗,猶如微風穿梭過綠竹的聲響,使人打從心裡感到舒暢。

  他在前廳接到王總管來報,說嫻雅的陪嫁丫鬟小芙請人通報,說嫻雅生了病要請大夫,王總管派人去請一直為嫻雅診治的許大夫後,小芙又匆匆來報,說嫻雅不知怎麼的突然消失於新房。

  於是他指派僕役不引人注目地在府中四下尋找嫻雅的下落,自己隨後不甚放心,趁賓客們不注意時出來尋人,也不曉得是心有靈犀還是什麼,他直覺往後花園走,遠遠地就看見她像遭人追殺似的,沒頭沒腦直往前衝。

  如此驚慌失措的嫻雅他未曾見過,真以為有刺客潛入,意欲對她不利,可他瞧了老半天,卻不見有人追殺她,讓他想不透她為何要奔跑得像在逃命般。

  「你是誰?」宇文玥愣愣地看著眼前這名長相斯文俊逸,令她不由自主產生好感的男子。

  「我是沐宸昊,今日才與你拜堂成親的,難道你全都忘了?」她怪異的模樣教沐宸昊訝意地挑了挑眉。

  「你是沐宸昊?那你怎麼沒有大鬍子?而且長得一點都不魁梧,看起來根本就像僕射……」宇文玥作夢都想不到眼前的人竟然會是沐宸昊,他和她所想像的模樣簡直是天壤之別。

  眼前的沐宸昊長相斯文俊秀,完全沒有武人狂霸的氣息,她可以想像他像個僕射端坐在案桌前協助上司處理公私務的模樣,偏就無法想像他騎在馬背上勇敢殺敵的英姿,他是不是在騙她?

  可穿戴在他身上的紅蟒袍已明確告訴她,他說的是事實,他的確是沐宸昊,因為這偌大的將軍府裡斷然不會再有其它人做新郎倌的裝扮。

  「嫻雅,你真的生病了,否則怎麼會忘了我從不留鬍子。」昔日他便常在柴府走動,與嫻雅見過數面,也相處交談過,她突來的疑問,讓沐宸昊確信叫大夫過來一趟是對的,不然好好一個人,怎麼會將剛拜過堂的夫婿給忘得一乾二淨呢?

  「嫻雅?」沐宸昊和小芙一樣,都叫她嫻雅,這名字挺耳熟的,嫻雅?與沐宸昊拜堂成親?

  是了!她想起來了!柴嫻雅!

  他們口中的嫻雅正是右丞相的掌上明珠柴嫻雅,本來就和沐宸昊有婚約,她雖不曾見過柴嫻雅,但柴嫻雅在京裡很有名,是個才貌雙全的官家千金,現在想想,她在銅鏡上所看見的容顏不正好符合人人口中清雅秀麗、秀外慧中的柴嫻雅嗎?只是柴嫻雅的臉皮怎麼會成了她的?

  宇文玥愈想腦袋愈是混亂,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是好。

  「我想你一定是太累了,才會忘了自己是誰,別擔心,王總管已派人去請許大夫,待會兒許大夫就會過來為你診治。」沐宸昊特意提及專門為她診治的許大夫,見她仍是一臉茫然,心下更是擔心,不容她拒絕地牽著她的手往新房走去。

  宇文玥愣愣地被他牽著手往回走,她專注凝視他的側臉,腳步虛浮,整個人感覺像是在夢中,而非現實。

  沐宸昊頭一次牽她的手,一顆心倏地狂猛顫動,血液因為這輕輕觸碰而沸騰,鼻間可以清楚嗅聞到她發上清馨的花香味,整個人因她的存在變得極為敏銳,甚至有想緊緊將她擁入懷中的衝動,種種激切情感來得迅速猛烈,他從來都不知道柴嫻雅會對他造成如此大的影響,為何直到今夜才全部湧現?他著實難以理解。

  「我一定是在作夢,不然這麼奇怪的事怎麼可能會發生……」她喃喃自語,低頭望著交握的雙手,感受到一股暖潮將她安全地包裹住,心頭宛若停駐了一隻蝶,振翼拍翅,敲動她原本沉靜的心扉,使她產生莫名的依戀,不願放開他的手。

  「你我成親算是奇怪的事嗎?」沐宸昊未顯現出心頭因她所產生的悸動,亦壓下不解的詫異,以平和的口吻好奇追問。

  他們兩人會訂下婚約是依從柴竣立之意,她心裡怎麼想他不清楚,現下不輕易表達內心想法的她忽然說出真心話,他倒是想聽聽看她對這樁婚姻有何想法。

  「是很奇怪,現實是我們兩個根本就不可能會成親。」溫柔未動怒的嗓音,讓她老實將心裡的話吐露出,心,持續鼓動,夾雜了一股莫名的酸楚與喜悅。

  「為什麼?」

  「因為我爹非常討厭你。」她用力甩開籠罩心頭異樣的情愫,命令自己不要受他影響,正色說道。

  她爹如果知道她嫁給沐宸昊一定會暴跳如雷,就算僅是發生在夢中,他老人家也一定會大動肝火。

  「岳父大人非常討厭我,這件事我倒是頭一回聽說。」她的話讓他更加確定她已犯了糊塗,朝野眾臣皆說柴竣立對他讚譽有加,才會擇他為婿,是以對於她所說的每個字,他全都不予以當真。

  「你居然會不曉得我爹討厭你,一定是太不懂得察言觀色了!我爹常說你少年得志,卻自視甚高,不懂得為官之道,甚至大膽的不把他放在眼裡,可惡至極。」她爹本來有意拉攏沐宸昊成為太子黨的一員,孰料沐宸昊反而支持寶良王,這件事始終讓她爹耿耿於懷,因此視他為眼中釘。

  「嗯,日後我會記得對岳父大人更加謙恭有禮。」沐宸昊隨口回應她,給了她一記和煦的笑容。

  他打從心裡敬重柴竣立,相信柴竣立也能感受到他的真誠,才會將掌上明珠許配給他,他堅信柴竣立絕非表裡不一的偽君子。

  沐宸昊這突來的笑容宛如一道陽光注入宇文玥的生命,緩緩流進她的四肢百骸,令她通體舒暢,一顆心柔情蕩漾,再也無法命自己忽略因他而生的感覺,她甚至產生了股信念,深信就算天塌下來,也有沐宸昊為她頂著。

  可是令她不解的是,在她感到舒服、愉悅的同時,竟想要流淚,她用力眨了眨眼,抑制已蒙上眸底的淚意,這淚是鎖住了,可雙眸彷彿有自我意識似的,牢牢地盯著他。

  「怎麼了?」她那大膽專注的凝視,使沐宸昊懷疑自己是否有哪裡不對勁,畢竟她從不曾如此坦率地盯著他看。

  澄亮靈燦的眼瞳,嬌憨的言語,今夜的柴嫻雅帶給他一種很特別的感受,和往常的她大相逕庭,卻比從前的她更牽動他,滿足感充盈胸懷,此時他才恍然大悟,原來從前常常會有股莫名的空虛籠罩在心頭,全是因為他的生命不夠完整。

  「我們以前是不是見過面?」宇文玥突然覺得他看起來好熟悉,她一定在哪兒見過他,只是一時間想不起來。

  「我們以前當然見過面,而且不僅一次。」沐宸昊笑若春風,溫柔地提醒她,不過經她這麼一提,他赫然發現她流轉的眼波有種不同以往的熟悉感,一股更深層的思念急湧而上,這是從未有過的感覺……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為何她所說的話會對他有如此大的影響力?

  「是嗎?」沐宸昊肯定的語氣,令她混沌的腦袋迷惘依舊。

  她的思緒飄啊飄,心湖蕩啊蕩,不斷地朝他靠攏,再靠攏。

  沐宸昊牽引著她穿過幽暗中扶疏的花木,她瞬也不瞬直盯著他瞧,連眨眼都捨不得,好似一閉上眼簾,他就會自此消失不見,然後她的心、她的生命便因此有了欠缺。

  她真的變得好奇怪,心緒竟會被他牽動,他可是爹討厭的人啊!她若對他有好感,或是動了心,豈不是和爹作對嗎?

  「謝天謝地!小姐你總算平安回來了。」焦急的小芙站在新房外,看見沐宸昊成功帶回柴嫻雅,心下大喜迎上前去。

  「小芙,許大夫來了嗎?」沐宸昊問道。

  「回將軍的話,許大夫和王總管正在房內候著。」小芙緊跟在他身後,恭敬回話。

  沐宸昊輕應了聲,隨即跨大步帶著柴嫻雅進到熒熒燭光的新房。

  在新房內等候的王總管與許大夫聽聞到他們回來的聲響,立即起身迎接。

  「許大夫,我的夫人不知為何不僅不認得我,連帶的也忘了許多事,勞煩你為她診治一下。」沐宸昊讓她坐在床畔,自己則像神祇般站在一旁守護她。

  「將軍夫人先前突然昏倒一事,老夫已由小芙姑娘口中得知,老夫這就為夫人把脈瞧瞧。」上了年紀的許大夫朝柴嫻雅露出和藹的笑容,執起她的手,認真聽她的脈象。

  宇文玥置身事外,由許大夫替她號脈,雙眸無法克制地望向守護在身旁溫文儒雅中帶著一股凜然正氣的沐宸昊,心頭漲滿了喜悅,不由自主地對他漾起美麗的微笑。像

  她的笑容換來一直關注她情況的沐宸昊和煦一笑,她的纖弱、她的嬌柔在在激起他強烈的保護欲,想要敞開雙臂將她緊緊守護在胸口,不讓她遭受一絲狂風暴雨的侵襲。

  他們兩人就像是一對情投意合的愛侶,眼裡僅有彼此,再也容不下其它人。

  「夫人的脈象聽起來並無問題,不知夫人可有哪裡不舒服?」許大夫皺眉問道,依他的診斷,柴嫻雅脈象正常平和,著實想不透她怎麼會突然昏倒,又怎麼會遺忘許多事。

  「有,我的頭好疼。」許大夫的詢問拉回宇文玥的注意力,她馬上向許大夫抱怨。

  「將軍夫人是頭疼不是心口疼?」許大夫一怔,沒料到她會說頭疼。

  「我的心口很好啊!只是打從我醒來就覺得頭痛欲裂,不過現下好多了。」

  「莫非夫人不小心撞傷了頭?」許大夫追問。

  「小芙,夫人可有撞到頭?」沐宸昊覷了眼一直在新房內陪伴她的小芙。

  「沒有,當時小……啊,是夫人端坐在床畔,等待將軍回房,結果突然往後昏厥,夫人的頭正好落在鴛鴦錦被上,並沒有撞到。」小芙馬上敘述當時的情景。

  「既然沒有撞傷,又怎麼會痛得那麼厲害?」沐宸昊滿臉擔憂。

  「是啊,怎麼會這樣?莫非夫人因為成親的關係,過於緊張導致昏倒頭疼?不如老夫先開三帖安神的藥讓夫人服用,興許夫人好好睡上一覺,明兒個醒來頭就不疼,也會記起所有事了。」許大夫左看右查,實在是診斷不出柴嫻雅哪兒出了問題。

  「大夫說得是,我喝下安神藥後,明日醒來一切就會恢復正常了。」許大夫的話讓宇文玥直點頭,她早就覺得現下所發生的事全是場夢,所以解決之道就是讓她再好好睡上一覺,等明兒個醒來,就會發現她的臉皮是自己真正的臉皮,她根本就沒有嫁給沐宸昊,人還是很快樂愜意地待在左丞相府邸。

  只是想到明兒個醒來,身旁不再有沐宸昊,就讓她心頭湧現失落,唉,既然是夢,就表示他這個人壓根兒就不存在,她再怎麼不願,終究得接受事實啊!

  「那就勞煩許大夫了。」沐宸昊心想,倘若她服下安神藥醒來後,情況還是沒有好轉,他將向寶良王開口請求,請他派出宮中御醫到府裡走一趟。

  「沐將軍客氣了。」許大夫微微一笑,開著藥方。

  待許大夫開好藥方後,沐宸昊便讓王總管送許大夫離開。

  「嫻雅,你自小患有心疾,身子骨向來不甚健壯,得好好休養,不要再犯病了。」總管與許大夫離去後,沐宸昊親密地輕撫她柔細的髮絲,眸底寫滿憐惜,眼前的她嬌弱得教他放心不下。

  一旁的小芙見狀,心下暗暗為柴嫻雅欣喜,以往沐宸昊對待小姐態度冷淡、恭謹有禮,似凡事波瀾不興,許是現下已成了親,加上小姐又犯糊塗,情急關心的沐宸昊便展現出萬丈柔情,看來小姐今天昏倒跟失蹤,倒也不是件壞事。

  小芙掩唇輕笑,退到新房外,讓他們倆能多說些親密體己話。

  宇文玥深深迷醉在沐宸昊的關懷憐惜中,情不自禁地點頭答應,忘了告訴他,她的身子骨素來健壯,也沒有心疾這個毛病,根本無須病懨懨躺在床上,不過這既然是場夢,就由著他們說去,她全點頭稱好就是了。

  「你先躺下來休息一會兒,待會兒藥煎好了,我再叫醒你。」沐宸昊動作輕柔地除下她發上的鳳冠,再讓她躺在床上,拉過鴛鴦錦被為她蓋好。

  「我覺得,你……好像和我爹說的不一樣。」宇文玥躺在床上有感而發,她眼前的沐宸昊沒有武官的囂然暴戾,有的是不斷吸引她的迷人氣息,教她想要多瞭解他,與他更為親近。

  「是嗎?」沐宸昊淡淡一笑。

  「今夜……」望著他,宇文玥驀地羞紅了臉,想起更重要的問題,依大家所說,他們倆已拜堂成親,眼下就剩圓房了,她完全不記得拜堂成親的過程,也是在今日才剛和他認識,雖說是場夢,但她仍不敢與他圓房。

  「你病了,該好好休息,我不會做出讓你更加疲累的事。」沐宸昊被她害羞嬌俏的模樣逗出笑意。

  沐宸昊口中會令她更加疲累的事,帶給她無限遐想,欲語還休,唇角輕捻出一朵嬌怯的笑花。

  柴嫻雅的天真、直率、單純,一顰一笑皆緊緊牽動沐宸昊的心緒,他喜歡她快樂微笑的模樣,喜歡到光看她微笑,他就感到喜悅、滿足。

  兩人眸光流轉,熾燙的心滾動,心頭似有許多話語想要跟對方說,偏生不知要說什麼,兩人心有靈犀笑了出來,任綿綿不盡的笑意將兩人密實地圍繞、包裹住。

  「將軍,末將有要事稟報。」副將劉武忽然焦急地站在新房外,打斷了新婚夫婦甜美的氛圍。

  「你休息一下,我去去就回。」沐宸昊輕聲叮囑,知曉定是發生了極為重大的事,否則劉武不會輕易前來打擾。

  「你去吧,我不會有事的。」宇文玥要他儘管放心。

  「好。」沐宸昊不捨地輕撫了下她的粉頰才轉身離開,並喚在外頭候著的小芙進房照顧她。

  沐宸昊甫轉身離去,宇文玥立即滿懷惆悵,她硬生生將到了喉頭的呼喚嚥下,輕輕歎了口氣合上眼,怎料淚水竟在此時無聲悄然落下,流得她莫名,流得她心酸。

  她不曉得自己究竟是怎麼了,不動聲色背過身去,不讓小芙發現那早已不受控制、放肆奔流的珠淚,暗暗想著,她何時這樣多愁善感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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