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亮《憨丫頭》

  雖然每個人都不瞭解,為何他身為大少爺,卻獨寵這個憨傻丫頭,
  而他從來都不肯替任何人解惑,就是很堅定、很專一的照顧著她——
  不管是哪一種美食,總是讓她優先品嘗;
  若是有人膽敢欺負她,他必定為她撐腰、替她出氣;
  偶爾還會紆尊降貴,她一口、他一口的相互分食著對方的口水,
  所以當他為了逃避「親人」的逼婚行為,拿她當作擋箭牌,
  當著眾人之面表白,說她是他喜歡的人,
  即使引起許多人的不滿與嫉妒,甚至害她因此而受到不平等對待,
  他都覺得:這樣是應該的!
  直到……那該是由他來承受的「罪孽」真的發生在她身上,
  看著她即使為他「犧牲」,卻絲毫沒有半點後悔或是怪罪於他的意思,
  甚至還心心念念著他一人,這才讓他終於肯打開心防,
  雖然不會把他的壞心眼告訴她,但他立誓:今生會好好的將她捧在手掌心疼寵……

楔子

  「春桃,快把那些菜切一切,別以為我不知道妳在偷懶……」

  「小紅,雞湯熬好了!快送去給老夫人……」

  「明翠,動作俐落點,慢吞吞的成什麼樣……」

  忙碌的灶房內,福泰的大娘指揮著丫鬟們幹活的吆喝聲不斷響起;灶房外,偌大的空地上,一身粗衣的小女娃卻恍若未聞裡頭的喧鬧,逕自蹲在灶爐前努力地鼓起腮幫子吹氣升火,縱然質樸憨傻的圓臉沾滿了煤灰,她還是專心一致的做著大娘交代給她的活兒。

  呼──

  使足吃奶力氣地朝灶爐內重重吹了一口氣,倏然揚起的煤灰鋪天蓋地朝她撲去,嗆得她咳聲連連,原本就已灰溜溜的圓臉,此刻更是如小花貓般淒慘,所幸藉這一口氣,火苗子瞬間熊熊燃起,看著成功升起的爐火,滿是煤灰的圓臉露出了憨傻的笑容。

  就在此時,一名錦衣少年自不遠處的小徑路過,但隨即像似想起了什麼,他驀然頓足,正欲轉身往回走時,眼角餘光瞄見了那蹲在爐火前的小小身影,當下揚聲叫喚──

  「喂,那顆小煤球!」

  咦?是在叫她嗎?

  小女娃困惑地抬起沾滿煤灰的圓臉朝聲音來源尋去,就見錦衣少年笑咪咪的招著手,她不由得愣了愣,懷疑地扭頭看了看兩旁……

  「就是在叫妳,還找什麼呢?」瞧她呆頭呆腦的,錦衣少年好笑地邁步來到她面前。「我把『湯圓』給忘在祖母那兒了,妳去幫我抱回我住的院落去。」

  少年神色自若地吩咐著,一副理所當然只要是這座府邸的人就該清楚他的身分,並遵從他的命令,誰知小女娃卻只是懵懂地看了他一眼,隨即當他不存在般地又將注意力轉回燒得正旺的爐火上,小手忙碌地又添了幾根柴火進去。

  「我在同妳說話,沒聽見嗎?」被如此無視,錦衣少年睨著眼前的小小身影,唇邊笑痕微微僵了一下,臉上表情說不清是何情緒。

  竟對他不理不睬的,這顆煤球該不會是個聾子吧?

  只見小女娃恍若未聞他的問話般,雙眼逕自直勾勾的盯著爐火,正當以為她不會回答之際,卻聽嬌嫩童嗓憨然響起──

  「不知道湯圓和祖母是誰,大娘叫我燒水呢!」所以她得趕快把水燒開,不可以離開的。

  這是什麼回答?

  錦衣少年微愣,就在此時,原本在灶房內指揮眾人的大娘赫然驚見小主子身影,當下慌忙地沖出灶房外,一古腦地就把那滿身煤灰的瘦小身影給拽在身後,利用福態的身軀遮擋在少年與小女娃之間。

  「少爺,您怎麼來了?有什麼需要,讓下人來吩咐一聲就是,灶房這兒悶熱、油膩得緊,滾燙的油湯也多,若不小心讓您的身子有什麼損害,那可就不好了。」恭謹陪笑,心中緊張得很。

  發覺灶房大娘若有意、似無意的想遮掩那顆小煤球的身影,錦衣少年不動聲色地微笑。「我剛好路過,想起把『湯圓』給忘在祖母那兒,便讓那小女娃兒幫我去抱回來,誰知她卻說不知道祖母和『湯圓』是誰,自顧自的添柴顧火,把我給撇在一旁……」

  嗓音頓了頓,他狀若無意地繼續又道:「我瞧她面生得緊,以前好像沒見過哪!」

  聞言,灶房大娘心中直打鼓,深恐小主子怪罪,當下板起臉,回身推了一下小女娃的腦袋瓜,疾言厲色的罵了幾句「連主兒都不認識,造反啦」之類的話兒後,這才又戒慎不安地陪著笑臉──

  「少爺,這娃兒命苦,她爹死得早,她娘本是府內的洗衣婦,靠著微薄的薪餉,母女倆相依為命倒也勉強過活,誰知一個月前,她娘染上重病,臨終前把她託付給我,我瞧她一個小娃兒孤苦伶仃怪可憐的,便將她安置在府裡幹些小雜活,求一口飯吃也就夠了。」

  小心翼翼地覷著小主子看不出波動變化的神色,一顆心七上八下地連忙又道:「這娃兒性情駑鈍,腦筋直,不懂變通,並不是個聰明的孩子,加上又死心眼,只要認定了誰,便只聽那人的話。

  她娘臨終前曾囑咐她要乖乖聽我的話,這傻娃兒就真的只聽我的,若是因此有得罪了少爺的地方,就請您寬宏大量,別與她一般見識才是。」侷促不安地求著情,灶房大娘心中好忐忑……

  唉!這可怎麼是好?未經准許就將人安置在府裡,若少爺硬要追究,把事兒鬧大,別說那傻娃兒會被趕出去,恐怕自個兒的差事也要不保了。

  想到這兒,她憂慮萬分,忍不住偷覷著小主子臉色;卻見他眼簾微垂,說不上是喜是怒地沉吟著……

  死心眼的傻娃兒?也許……

  不知想到了什麼,就見錦衣少年眸光一閃,俊秀臉龐再次漾起了笑,親切問道:「這娃兒叫什麼名字?」

  「喜福,她叫喜福。」忙不迭回答,灶房大娘補充道:「她娘希望她一生歡喜又有福氣,所以幫她取這名兒。」

  「喜福是嗎……」呵……也許,她確實需要些福氣。

  錦衣少年嘴角隱隱揚起一抹幾乎難以察覺的冷諷,但隨即轉為平日一貫的隨和笑意,越過灶房大娘,逕自牽起憨傻女娃灰灰髒髒的小手,親切萬分地柔聲問道:「喜福,以後就跟著我好不好?」

  跟、跟著少爺?

  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灶房大娘驚愕地瞠大了眼,隨即興奮得險些跳了起來,二話不說,圓潤有肉的手立即將喜福那顆憨傻的小腦袋給飛快壓了下去,不住地鞠躬道謝──

  「多謝少爺,少爺心慈又明理,喜福能跟著您是她這輩子最大的福氣……喜福,還不快謝謝少爺?」太好了、太好了!這真是因禍得福。

  喜福這娃兒憨傻得緊,從來就不是個機伶的孩子,跟著她在灶房的話,未來頂多也只是個幹粗活兒的下人,沒什麼出息的,但若跟著少爺就不同了。

  少爺是這府裡的小主子,跟著他當他的貼身丫鬟,只要服侍好他的生活起居就夠了,待遇可不知比在灶房幹粗活的丫鬟好上多少,更別說幾年後,或許還有機會被少爺收為侍妾,享受富貴呢!

  覺得一個出身卑微的丫鬟,若是最後能被收為侍妾已是天大的好運,灶房大娘愈想愈是興奮;反倒是喜福茫然不解,一顆小腦袋瓜在圓潤大掌的壓迫下不斷的上下晃動,並在連聲催促下愣愣的道謝──

  「多謝少爺……」

  「喜福,以後妳就跟著少爺,乖乖聽他的話,明白嗎?」迫不及待的,灶房大娘殷切囑咐,就怕她呆頭呆腦的還不瞭解。

  果然,喜福困惑了。「大娘呢?」

  娘要她聽大娘的話,為何大娘現在又要她聽少爺的?

  那到底她要聽誰的呢?

  明白她這沒頭沒腦的問題,灶房大娘摸著她的小腦袋瓜,慈愛的微笑道:「今後妳的主子就是少爺了,少爺與大娘,妳自然是要聽少爺的。」

  要聽少爺的!

  眨眨眼,喜福點了點頭,深深的將這五個字記在心底,並馬上乖乖地扯了扯他的手,抬起質樸的圓臉認真說道:「我聽少爺的。」

  「好,乖!」漾著笑,錦衣少年甚是滿意。

  於是,至此而後,少年身邊多了個死腦筋又不懂變通的貼身憨丫鬟,而這個憨丫鬟認定的人則從娘親到灶房大娘,最後轉成了──少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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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豔陽高照、夏日炎炎,萬里無雲的蔚藍天空下,除了偶有幾隻飛鳥掠過外,地上所有生物全躲到陰影底下納涼,免得被毒辣的陽光給曬成乾。

  就在這悶熱得令人煩躁的午後,聞府內院,一名臉兒圓圓,氣質憨傻的丫鬟正端著食盤,小心翼翼地穿梭在蜿蜒回廊下……

  嗯……要小心,不能打翻了!這是少爺要吃的冰鎮蓮子湯,得快快送去給他,不然甜湯裡頭的冰塊化了,那就不好了……

  「喜福,站住!」

  驀地,一道驕蠻喝斥自後頭揚起,憨傻丫鬟──喜福下意識地頓住,回頭瞧去,就見一對錦衣華服,五官相似的年輕男、女相偕而來,可不就是那動不動就來長住,對下人頤指氣使,比聞府正主兒還難伺候的兩位表親。

  「表少爺、表小姐好。」認出兩人,她眼中雖有疑惑,不懂他們叫住她的用意,但還是馬上乖巧喚人。

  姿容明豔卻有著顯而易見的驕蠻氣息的表小姐──華采蓉迅速上前,上上下下打量著她,最後視線落在那碗甜湯上,不客氣地哼聲質問:「說!這甜湯是要送給誰的?」

  她這話是明知故問,畢竟這座府邸內,上至一家之主的聞老夫人,下至人人喊打的小耗子,任誰都清楚呆愣又不懂變通的喜福是聞家少爺──聞少秋唯一的貼身小丫鬟,跟著他已經有十年之久,雖然人有些憨傻,手腳也不頂俐落,但人家主子就是獨寵她,除了生活起居全由她服侍外,就連所居院落也只許她一人隨意進出,其他下人沒得允准還不許進去呢!

  當然,這種獨得恩寵的「殊榮」難免引來某些欲親近並巴結少主而不可得的其他奴僕的妒恨,甚至有人逮著機會就在聞老夫人與聞夫人耳邊咬耳朵,指責她笨手笨腳根本照顧不好少主人。

  初時,兩位長輩還會放在心上,尤其是聞老夫人更是對孫子提了好幾次要把喜福給換掉,另外調派幾個訓練有素的伶俐丫鬟去服侍他,但他總是嘴上笑咪咪地應和著,可沒幾天又把那些派過去的伶俐丫鬟給撤回來,來回幾次後,精明的聞老夫人也看出孫子未言於口的堅持,於是便隨著他,不再多說什麼了。

  是以這十年來,聞家大少爺身邊就始終只有這麼一個傻愣的貼身丫鬟──一個只聽從他命令的丫鬟。

  「是要送給少爺的。」面對無禮質問,喜福依然一臉老實的答道。

  她這話一出,就見另外一名表親──華文安撇了撇唇,原本可說俊秀好看的臉龐,此刻卻因嫉妒而顯得有些扭曲,吐出的話也帶著顯而易見的譏諷。「這大熱天的,表哥倒是挺懂得享受的嘛!」

  哼!盛夏季節的冰塊是多麼珍貴的東西,那可是得在大寒冬時,取冰藏於地窖裡,層層密封保存,待天熱時才取之製成冰品消暑,除了王公貴族外,也只有如聞府這般富裕的大戶人家才有辦法,一般人根本吃不起。

  華家雖也算是富有了,但比起聞家還是小巫見大巫,差距可不只一截,而是好幾截,加上近年來家道日漸中落,連奴僕都遣散了不少,平日想吃好、用好的,都只能來聞家占點便宜,更別說享用這種奢侈甜點了。

  雖覺他的語氣有點奇怪,喜福卻不知他嫉妒的心思,滿腦子只想著得快點把冰鎮蓮子湯端去給少爺,當下也不應聲,隨意地朝兩人點頭示意後,正要邁步離去之際,卻硬生生又被一雙藕臂給攔下。

  「表小姐?」圓眼滿含惑色,滿臉不解。

  「既是要送給表哥的,我幫妳送去。」華采蓉驕蠻說道,伸手就要去搶食盤。

  她心儀表哥許多年了,正愁找不到藉口去親近他,如今這不就是個大好機會?

  「不行!」出乎意料的,喜福迅速地閃開了她的強奪,憨傻小臉嚴肅拒絕。

  「妳說什麼?」怎麼也沒想到她竟敢不從,華采蓉登時變臉,厲聲罵道:「不過是個小賤婢,竟敢不聽話?妳不怕我向姨娘告狀,趕妳出去嗎?」

  「喜福沒有不聽話!」緊緊護著食盤不給搶,喜福執拗道:「喜福聽少爺的話,少爺要喜福送甜湯,所以喜福親自送,不能交給別人。」

  她雖不聰明也不機伶,但伺候少爺很久了,明白少爺眾多毛病其中之一就是──只要是少爺獨自在所居的院落用餐,所有的餐點皆只能由她親自端送,絕不可假手於旁人,否則少爺是一口都不會吃的。

  「好個刁奴,竟敢回嘴!看我不給妳個教訓,妳這小賤婢都搞不清楚誰是主子了!」早就看不慣她受寵於表哥,華采蓉正好借機發難,纖手高揚就要賞她一個耳刮子,好顯顯威風之際,卻被一道突如其來的閑涼笑嗓給止住。

  「什麼教訓不教訓的?可別是我那笨丫鬟惹惱了表妹才好。」驀地,引發爭端的主兒、聞府的正牌少爺──聞少秋一派優雅地搖著扇自後方冒了出來,俊逸清雅的臉龐滿含悠閒笑意。

  打狗還得看主人,更何況這「主人」還是自己心儀之人,華采蓉聞聲的瞬間,高揚的纖手立即收了回去,轉怒為笑地飛快迎了上去──

  「表哥,你怎麼來了?」嬌嗔的嗓音又酥又媚,姿態可人,哪還有方才的兇神惡煞樣。

  「來看看我那笨丫鬟哪兒惹惱了表妹,我好教訓教訓她,為表妹出出氣兒。」彷彿未曾見到她四川變臉般的神奇技藝,聞少秋俊逸笑吟吟的,滿身風采迷人至極,不愧被封稱為京城兩大公子之一。

  見表哥向著自己,華采蓉歡喜得笑顏逐開,並不忘趁勢告狀。「表哥,喜福這個下賤奴才太不知好歹,竟敢回嘴不讓我幫你送甜湯。」

  受到指責,喜福急了,固執地正欲張口解釋,卻聽「啪」地一聲輕響,還未反應過來,額面隨即傳來一陣微疼,原來竟是被自家少爺一扇子給敲中額頭了。

  「竟惹惱了表小姐,真是沒規矩!還不回去等著領罰?」微勾的漂亮桃花眼斜睨,聞少秋優雅薄唇似怒非怒地吐出教訓之詞。

  縱然心中覺得有些委屈,但向來奉少爺之言如圭臬的喜福也不再多吭一聲,乖乖地捧著食盤走了,不一會兒就消失在回廊盡頭。

  眼見她的身影離去,聞少秋眸底似乎隱隱閃過一抹異光,但轉瞬間即斂去,待再次面對華家兄妹兩人,他笑得又如平日那般優雅慵懶。

  「表哥,你就讓那賤婢這麼走了?」許久未開口的華文安終於出聲了,並當真以為自己是聞府主子般大發厥詞。「再怎麼說,也該好好責打一頓,讓她明白誰是主子、誰是奴才,免得日後又搞不清楚狀況。」

  「就是、就是!」連連附和,華采蓉嬌嗔地直跺腳。「人家只不過想幫表哥送甜湯,聊表心意,誰知竟被那下賤奴才給刁難了。」

  「別惱、別惱!端送甜湯這種事讓下人去做便是了,怎麼好煩勞表妹呢?若讓妳因此累著了,那可不好。」瀟灑一笑,聞少秋好言好語安撫。

  不待華家兄妹兩人回應,他狀若不經意地轉了話題。「對了!臻品軒送來許多珠寶首飾讓祖母與娘挑選,大廳裡這會兒正熱鬧,表妹向來眼光絕佳、品味不俗,何不也去瞧瞧?」

  原本就已被哄得心花怒放,末了又聽他提起人人都愛的珠寶首飾,華采蓉眼睛瞬間發亮,心中暗喜不已……

  哎呀!臻品軒可是京城赫赫有名的珠寶商,號下所出的首飾,不論是金釵翠鈿、珠花玉鐲,樣樣雕工精細、款式高雅不凡,價格更是一等一的驚人,能買得起的除了王公貴族外,就只有如聞府這般家財萬貫的大戶人家了。

  如今,臻品軒既派人送珠寶首飾來到聞府,此刻自己若前去一起觀看,依姨娘對她的疼愛,必也會要她挑一個首飾留下佩戴……

  想到這兒,華采蓉興奮得臉都紅了,恨不得馬上朝大廳奔去,但又思及難得能巧遇表哥,此番前去,不就失去一個能親近他的大好機會,登時不由得難以抉擇、猶豫萬分。

  彷彿未見她天人交戰般的遲疑神色,聞少秋轉頭又對華文安微笑道:「對了!我記得臻品軒送來的飾件中,有枚上好溫玉雕成的玉佩,色澤溫潤、觸手滑膩,若佩戴在表弟身上,必能相映生輝、風采萬分。」

  他一番話下來,說得華家兄妹心動難忍,當下互覷一眼,最後華文安輕咳了聲,裝模作樣地開口了──

  「妹妹,既然表哥讚妳眼光絕佳、品味不俗,何不去湊湊熱鬧,也許還能幫姨娘挑選些高雅不俗的首飾呢!」話說得冠冕堂皇,好聽至極,其實心中打的也與自家妹子同樣的主意,盼能占點便宜,說不得那塊上好玉佩就這麼到手了。

  本就已心癢難耐,如今被兄長這麼一鼓吹,華采蓉果然耐不住了,當下決定「捨美色而就江山」──

  「既然如此,那采蓉這就去瞧瞧,也好幫姨娘出些意見。」強壓下難忍的雀躍,她故作矜持的微笑,心中則恨不得馬上能飛奔到大廳去。

  「我陪妹妹一起過去。」連忙接腔,華文安也不想被撇下。

  「有勞表弟、表妹了。」噙著淺笑,聞少秋表情真誠至極。

  聞言,華家兩兄妹欣喜難抑地連連點頭,隨即相偕迅速朝大廳方向而去。

  目送兩人身影飛快離去,不一會兒便消失在遠方的回廊下,聞少秋唇角竟隱隱浮現一抹似有若無的清冷諷笑,但轉瞬間又消失無蹤,好似從來未曾有過。

  只見他噙著平日一貫的慵懶笑意,瀟灑搖扇一路慢慢晃回自己所居的「月鏡院」,才踏進院落內,就見一抹小小身影坐在屋前的石階上,彎著身子逗著一隻長相可愛、渾身雪白的小狗兒玩,憨甜笑聲與狗兒興奮的叫聲隨著惠風徐徐吹拂,蕩漾在蔚藍天空下,真是好一幅悠閒歡愉的小丫鬟戲犬圖。

  瞧此一情景,聞少秋唇畔笑意加深地緩緩走近前去,在小丫鬟還未察覺他的到來之前,圓圓胖胖的小狗兒已早一步發現,並且興奮地沖著他狂叫,若非被人緊抱在懷中,恐怕早就飛撲過來了。

  「湯圓,你今天精神不錯哪!」以扇柄敲了一下白毛蓬鬆的狗腦袋,他滿臉淨是笑,看起來心情似乎很好。

  湯圓──他養了十多年的寵物,因毛色雪白,渾身圓滾滾的而被他賜予「湯圓」一名,體型雖小,卻已是老狗一隻,若以人的年歲計算,可說是老公公之齡了,是以老狗會有的諸多毛病,牠一樣不少,平日懶洋洋的老趴在地上動也不動,今兒個倒是反常的精神大好,真是可喜可賀哪!

  「汪汪汪……」

  就算被親愛的主人敲了一腦袋,湯圓卻絲毫不記恨,依舊熱情萬分的叫著;而喜福抬眸瞧見他,先是下意識地露出了憨甜粲笑,隨即想到什麼似的,驀地嘟起嘴,抱著湯圓轉身以背相對──

  「少爺壞,打喜福又打湯圓,我們不要與他玩兒。」委屈地對著懷中的狗兒指責著主子的不是,粉嫩嫩的腮幫子鼓了起來。

  奈何她控訴歸控訴,「同國狗」湯圓卻沒打算同仇抗敵,白毛蓬鬆的腦袋不斷自她肩後探出,模樣興奮地對著親愛的主人吠叫,叛變意圖極為明顯。

  呵……原來竟是記恨來著!

  有些忍俊不住,聞少秋又輕敲了她的後腦勺一記,似真似假的笑駡,「傻丫頭,我那是在幫妳呢,沒想到還是被妳給埋怨了!」

  幫她?少爺明明在表少爺、表小姐面前打她,還罵她沒規矩,要她回來領罰,怎麼是幫她了?

  喜福愣住,憨傻的小臉皺成一團,怎麼也想不明白;而聞少秋則是搖頭失笑,逕自邁步入屋,留她與某隻犬類大眼瞪小眼,獨自苦思去。

  一踏進廳內,就見一碗冰鎮蓮子湯安放在花桌上,甜湯內漂浮著幾塊晶瑩剔透的冰塊,潔白瓷碗表面則沁滿細密水珠,光看便感暑意全消、清涼萬分。

  看著那碗惹起事端的「始作俑者」,聞少秋微微一笑,揚聲輕喊──

  「喜福──」

  「是!」隨著應答聲,喜福急急忙忙的跑了進來。

  至於原本抱在懷中的湯圓則已經放牠自由,此刻正趴在回廊下做牠平日最喜愛的活動──打盹。

  「張嘴。」端起冰鎮蓮子湯,他笑咪咪的舀了一口送至她嘴邊。

  打從跟著他以來,喜福從小到大便時常被他這樣餵食,習慣成自然,如今當然也不覺得這樣有何奇怪,當下果然一個口令、一個動作,馬上張大了嘴,香甜的冰鎮蓮子湯立即進了她的口。

  清香蓮子熬煮入味,入口即化,一股沁涼立即自嘴裡化開,沁入心頭,讓悶熱的暑意頓時全消,也讓她不禁滿足地瞇起了眼。

  「好吃嗎?」笑望著她沉醉的笑臉,聞少秋明知故問。

  「好吃!」猛點著頭,喜福笑得憨甜,純真質樸的性情早將先前的委屈給拋在腦後,忘了個一乾二淨。

  「好吃就多吃些。」笑咪咪的又餵她一口,很有餵養寵物的感覺。

  清香蓮子塞滿嘴,喜福吃得樂開懷,隨即想起什麼似的,急忙叫道:「少爺也吃。」

  雖然冰冰涼涼的蓮子湯真的好好吃,但那是給少爺享用的,她不能太貪嘴,全都吃下肚了。

  聞言,聞少秋滿眸含笑,深深的又瞅了她氣色紅潤的圓臉一眼後,這才慢條斯理的吃了起來,絲毫不在乎與她同碗共食。

  於是就見主僕倆你一口、我一口的互吃口水,親昵異常的分食完蓮子湯,末了,喜福還有些意猶未盡地舔著唇角,讓他瞧了不禁失笑──

  「還沒解饞哪?」打趣調侃,聞少秋心情很好。

  點點頭,隨即又搖搖頭,喜福露出憨直傻笑。「蓮子湯冰冰涼涼好好吃,但是喜福不能太貪心……」

  「哦?」揚起眉梢,他興味笑問:「為什麼?」

  「因為吃太多蓮子湯的話,晚上就吃不下了。」重重點頭,她一臉認真樣。「大娘說晚膳有咕咾肉,喜福愛吃,所以要留著肚子。」

  先前她去灶房端甜湯時遇到了大娘,大娘知道她喜歡吃咕咾肉,還特別先告訴她,好讓她開心。

  「好妳個貪吃鬼!」似笑似斥地輕敲了一下她的額頭,聞少秋明白她口中的大娘就是當初帶她進聞府的那個廚娘。

  撫著微微泛疼的額,喜福憨憨地笑了,收拾好空碗正準備出去時,驀地想起華家兄妹,當下又乖乖地轉身走了回來,吶吶問道:「少爺要罰喜福了嗎?」

  「妳做錯了什麼要我罰妳?」有趣反問。

  「少爺說我惹惱了表小姐,真是沒規矩,要我回來等著領罰呢!」將他先前說過的話復述一遍,喜福覺得有些委屈,但是還是老老實實的等著被罰。

  終於明白「罰從何來」後,聞少秋不禁大笑,似憐似寵地揉著她的頭,毫無責怪意味地笑駡,「笨丫頭,怎麼妳就這麼傻呢?方才我是隨便敷衍他們的,哪是真要罰妳呢?」

  呵……真是個直心眼的傻丫頭,從來就聽不懂別人言語中的曲曲拐拐,可只要是他說的話,全都奉為圭臬,既聽話又忠誠。

  敷衍?

  喜福愣了愣,似乎有些不解,想了老半天後才遲疑詢問:「少爺不罰喜福了嗎?」

  真奇怪!少爺說話怎麼顛顛倒倒的,一下子說要罰,一下子又說不罰,讓人好迷惑啊!

  「當然不罰!」眉眼嘴角淨是笑,聞少秋大加讚賞。「妳做得好極了,我怎麼會罰妳呢?」

  雖不太懂他口中的好極了是指什麼,但被稱讚,她還是開心的呵呵傻笑;倒是身為主子的人瞧了不禁故意詢問──

  「妳笑什麼?」相處多年,依對她的瞭解,其實隱約可以預料到她的答案。

  「不知道啊!」坦率地搖著頭,某憨傻丫鬟笑咪咪的說道:「因為少爺笑,所以喜福也跟著開心的笑。」

  嘻!只要少爺歡喜,她也會很歡喜啊!

  果然!

  早就猜到會是這種回答,聞少秋被逗樂的同時仍不忘提醒,「記得,以後瞧見華家兄妹就避得遠遠的,別讓他們找妳麻煩。」他不是每回都能及時出現解救她這個傻丫頭的。

  為什麼表少爺、表小姐要找她麻煩呢?

  縱然滿心不解,喜福仍然乖巧地點頭,得到他讚賞一笑後,也不禁笑了起來,知道自己不用領罰後,心情大為輕鬆,端著空碗開開心心的退了出去。

  屋內,聞少秋目送她身形蹦蹦跳跳的消失在門外,原本帶笑的俊眸微垂,掩去了眼底那抹一閃而逝的複雜異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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