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貝兒 《三爺開恩哪》 【貝勒爺吉祥之二】

哈勒瑪兇惡的名聲京裡傳得沸沸揚揚,還謠傳他壞得打死了自己的福晉……
哼!他可不在意旁人的說嘴,但卻深怕寶齡聽了不知會怎麼看他。
她這丫頭,每回看見他就嚇得發抖,很怕他會吃了她的模樣,
偏偏只要一得機會,他就想唬唬她,逗弄她,這下她嚇得逃得更快了。
但說也奇怪,她既然這麼怕,幹啥還幫他說好話,還信他是個真好人,
這話由她說來甜又窩心,教他心頭怪舒坦的,益發在意起她來了……
寶齡覺得哈勒瑪就像頭會吃人的猛虎,她一見就怕,
遇見他不是躲就是逃,躲逃不掉,就得受他的驚嚇。
他說不吃她是嫌她肉少,他說很想咬她一口,他說……
他對她說了很多唬人的話,後來才知道他只是唬著她玩。
後來,她才知道,生性粗獷的他對自己其實很貼心,
說話大聲下,他對她其實很呵護寵愛,她愛上這樣的他。
好不容易,他請皇上指婚,娶了她進門,她如願以償,
沒想到洞房花燭夜,他卻留她孤單過夜,他是怎麼了……

第一章

  “三爺請!”

    提督九門巡捕五營步軍統領府裡的奴才,不敢怠慢地在前頭引路,最近這位貴客常來找他們家大人,兩人互相切磋刀法,相談甚歡。眾人對三爺的來歷所知不多,只知道他是個從事人華買賣的生意人。不過,這三爺體格高大壯碩,走起路來威風凜凜、氣勢逼人,刀法還使得虎虎生風,不說還真以為他是軍營裡的年輕將軍。

  哈勒瑪手握單刀,跟著奴才來到後院,剛過二十四歲生辰的他,有著粗獷陽剛的臉部輪廓,再配上兩條又粗又黑的濃眉,以及炯亮有神的黑色瞳眸,當他瞪起眼來,那威嚴凝肅的目光足以讓陣前的敵人兩腿發軟,而眼睛下方則是一管筆挺的鼻和寬闊大嘴,不笑時給人一股壓迫感,教人不敢親近。

  “請三爺稍候,我家大人馬上就來。”

  哈勒瑪“嗯”了一聲,兩手背在身後,不介意等待,鄂容泰可是好不容易才遇上的對手
,只要技癢且鄂容泰又不必到衙門當差時,哈勒瑪就會登門找他痛痛快地比劃一場。

  就在這當口,哈勒瑪聽見身後傳來細碎的腳步聲,一道嬌小身影漾著笑臉奔進後院。

  “阿瑪,我幫你繡好荷包……”當寶齡發現在後院裡的不是她要找的人,頓時嚇得僵在原地。怎麼辦才好?明知見到客人要好生招呼,不可以失禮,可是……現在想跑也太遲了……

  “你是……鄂容泰的女兒?”哈勒瑪揚了揚眉,瞥著眼前這個看起來不過十四、五歲的小丫頭,個頭長得嬌小圓潤,紮了兩條粗粗的髮辮。

  “……”在他的粗聲詢問下,寶齡仰起滿是驚惶的烏眸,本該粉粉嫩嫩的臉蛋,瞬間刷白了,活像只受驚的免子,正面對哈勒瑪這頭吃人的猛虎。

  “我在問你話!”哈勒瑪不耐煩地又問了一次。

  聽到哈勒瑪這麼一喝,寶齡整個人驚跳起來,之前曾經遠遠地見過他幾次,知道這位
“三爺”是阿瑪的朋友,可是這麼近距離的瞧了之後,更加覺得這個男人瞪人的樣子好可怕
,而且比她想像中的還要魁梧,仿佛只要動動手指頭就可以捏死她,讓她想起幼年時一段不好的記憶。

  “你叫什麼?”

  哈勒瑪雙臂環胸睥睨著眼前抖個不停的嬌小人兒,心裡頭有些不太痛快,又沒對她做什麼,怎麼嚇成這副德行?難道自己長得真有這麼嚇人?

  寶齡雙肩不自覺地拱起,全身僵硬。人家在問話,她知道該要回答,可是她發不出聲音真的好可怕……

  “我說小丫頭……”哈勒瑪才跨前一步,想跟她說別怕,想不到她先是發出一聲尖叫,然後跑得比什麼還快,途中還跌了一跤,顧不得膝蓋的疼痛,馬上爬起來,跑得見不著人影。

  哈勒瑪愣在那兒,好半天說不出話來。

  他的長相真有這麼嚇人嗎?

  剛才若是多點笑容,會不會比較好?

  哈勒瑪忍不住反省著,他知道自己不笑的模樣是挺凶的,連三歲小娃兒看了都會嚇哭,不過長相是天生的,他不想要也不行,但見人家嚇成這樣,心裡還是滿受傷的。

  “讓三爺久等了!”一名中年男子快步上前,抱拳說道。

  哈勒瑪旋即咧高嘴角,興致高昂地提高嗓門說道:“鄂容泰咱們還沒比出一個高下,今兒個再來過!”

  喚作鄂容泰的中年男子,正是現任提督九門巡捕五營步軍統領,見到哈勒瑪也開始摩拳擦掌,朝身邊的奴才說:“那是當然,去取我的刀!”

  待雙方手上都有了兵器,立刻撥刀出鞘。

  “來吧!”哈勒瑪大喝一聲,舉刀攻向對方,動作勇猛栗悍,宛如猛虎出柙。

  鄂容泰在心中大叫聲好,也技癢地出招一較長短。

  兩人皆是使用單刀,一手持刀、一手配台,忽而纏頭、忽而裹胸,忽而劈、砍、刺、撩、抹、攔、截,挑,打得痛快淋漓。

  哈勒瑪一聲低喝,出其不意地將刀架在鄂容泰的脖子上,占了上風。“你輸了!”

  “這回是三爺略勝一籌。”鄂容泰喘著氣,爽快地認輸。

  他咧了咧大嘴,要將刀入鞘之前又加了一句。“不過還打得不是很過癮,不如再比一回。”

  “三爺年輕力壯,我老了,可得休息一會兒。”鄂容泰用袖子抹去臉上的汗水,一旁的奴才奉上茶水,然後退下去。

  哈勒瑪隨興地往石階上一坐,就將整碗茶水一飲而盡。

  “像這樣痛痛快快地打上一場,這茶水感覺格外好喝。”他平常沒什麼嗜好,就愛找人比試刀法,能有對手是件多開心的事。

  “若是三爺想找人比劃,另外三位貝勒爺的拳腳工夫必定是比我好,還怕找不到對手
?”確定周遭沒有旁人,鄂容泰這才道出這位“三爺”的真實身分。

  “要是他們願意就好了,伊爾猛罕自從當上領侍衛內在之後,整天都待在宮裡,至於另外兩個人就甭提了,他們從以前就寧可多動腦子,也不想流汗,真是白白浪費一身好武藝,想找他們比劃,只怕得先費一番唇舌。”

  哈勒瑪忍不住要抱怨,然後咕嚕咕嚕地又喝了一大碗的茶水,才滿足地歎口氣。“就算找府裡的侍衛,他們也不敢真的跟我打,害我都快悶死了。”

  “這也難怪他們了,三爺不只是多羅貝勒,又是皇上跟前的人,要是有個什麼閃失,腦袋可就不保。”鄂容泰可以理解他們的顧慮,在皇上尚未親政之前,他們四人的重要性超過一切。

  聽著,哈勒瑪嘖了一聲,“所以這會兒在外人眼中,我只是‘三爺’一個做人華買賣的生意人,不是什麼貝勒爺,你瞧這樣有多快活,不用見了我就下跪,也不必我一瞪眼,所有人就猛磕頭直喊開恩,活像我很喜歡砍人腦袋似的,看了真的挺煩的。”光是想到府裡的奴僕每回見到自己回去,就跟老鼠見到貓差不多,真是覺得好氣又好笑。

  鄂容泰先是莞爾一笑,接著面露謹慎之色,壓低了聲量說:“日月會這半年來在京城裡的活動越來越頻繁,可惜一直找不到他們落腳的地方,足見他們是有計劃的。”

  兩人之所以來往密切,是因為兩個月前的某天夜裡鄂容泰在回府的路上發現幾個可疑的人,於是暗中尾隨,正巧遇到哈勒瑪也在跟蹤他們。

  那時他們聯手將人擒住,逼問出對方原來是日月會的亂黨,還是近來京華門發生幾起縱火事件的元兇。

  “這些亂黨只是妄想利用縱火引起慌亂,好乘機潛入宮中行刺皇上,我這個三爺可不是成天無所事事,一天到晚在市井裡閑晃。”哈勒瑪心想要不是這次正好從熱河回來,也不會遇上這件事,因此便以“三爺”的身份深入民間,想要打探出一些蛛絲馬跡。

  幸好他這些年來奉皇上之命到處跑,鮮少待在京城裡,所以除了少數親近的人,外人自然不認得他,加上他也不愛穿那身象徵尊貴的朝服,太過拘束不說,動不動就得擺出貝勒爺的架勢,真是累贅。

  因此他不管是進宮或出宮,必定先換過袍褂,更不喜歡讓奴僕或侍衛在一旁跟前跟後的,國此不像伊爾猛罕和毓謹,那些亂黨認得出他們的臉孔,只要現身,馬上就被識破。

  不過他人雖不常在京城裡,但關於他的傳聞可是越演越烈,這會兒已經把他形容得活像是個會吃人的惡鬼,還可以用他的名字來嚇唬不聽話的孩子,不過他也懶得去澄清,心想這樣也好,那些只曉得逢迎巴結的人聽了這些傳聞,自然不敢上門了。

  哈勒瑪想到這兒便起身,朝他抱拳。“往後還要大人多幫忙。”

  “三爺可別這麼說,這是卑職該做的,為了皇上,必定全力以赴。”說完,兩人相視一笑,在這段日子裡,兩人已經成了惺惺相惜的忘年之交。

  不期然地,哈勒瑪的眼角瞄見在左前方不遠的回廊下,有人躲在樑柱後頭探頭探腦,發現他在注意,又趕緊把頭縮了回去。他認出是剛才那個小丫頭,嘴角不自禁地上揚,覺得特別有趣……唉!自己什麼時候開始以嚇人為樂了?

  府裡的婢女正好在這時候過來和鄂容泰說了兩句話,他頷了下首,說聲待會兒就過去。

  “怎麼,你有別的事?”哈勒瑪正把方才脫下的長袍、馬褂穿回身上。“那我就先走了。”

  聞言,鄂容泰連忙出聲挽留。“不是,是我那福晉這幾年身子不是很好,又喝膩了湯藥,所以只要在府裡,就非盯著她喝下去不可,我去去就來,待會兒再和三爺一起喝兩杯。”

  “那我就不跟你客氣了。”他也不是會客套的人。

  當主人的前腳一走,暗勒瑪便邁步走向寶齡。

  哈勒瑪挑了下眉梢,深幽的眸底隱隱帶著笑意。“如果我保證不會咬你,你敢不敢出來?”

  “真、真的嗎?”寶齡躲在樑柱後頭,抖著聲問。

  他笑咳一聲。“當然是真的了,我喜歡咬比較有肉的小丫頭,像你這樣子的咬起來不過癮。”他話一說完,馬上聽到一個小小的抽氣聲,教他差點大笑。

  這小丫頭的膽子,真是比螞蟻還小。

  “你剛才不是跑掉了,幹麼又回來?”哈勒瑪雙手環胸,看著她露出一隻眼睛偷瞧自己。

  “因為我想拜,拜託三爺……不要跟我阿瑪說……”寶齡話說得結結巴巴。

  “說什麼?”

  “說……說我見到客人……就……就嚇跑了……”她努力想裝得勇敢些,不想讓家人操心,可是膽子一時是練不大的,這一開口就洩底了。

  他板起臉說:“幫你也不是不行,除非……你讓我咬一口。”

  “哇!”這次寶齡真的嚇跑了。哈勒瑪覦著那嬌小身影跑得飛快,還差點撞到牆壁,忍俊不禁地哈哈大笑,難以置信居然有人會相信這種話。

  這時,鄂容泰正巧回來了,納悶地問:“三爺在笑什麼?”

  暗勒瑪搓了搓稜角分明的下巴,還是忍不住想問個清楚。

  “剛才在這兒遇到個小丫頭,長得是挺可愛的,不過這膽子真小。”

  “小丫頭?”鄂容泰恍然大悟。“三爺遇到的多半是我最小的女兒寶齡,這孩子從小就怕生,還請三爺別見怪。”

  “見怪倒是不會,只是她那膽子最好練大些。”哈勒瑪想到就不禁發笑。

  聞言,鄂容泰也表示贊同地點頭。“三爺說得是,不過這也是有原因的,在寶齡六歲那年,和她姊姊跑出府玩,不小心落單,目為長得討人喜愛,差點被壞人帶走,險些找不回來。”

  “有這種事?”他皺起眉頭。

  “沒錯,等咱們終於找到寶齡時,她已經嚇得連哭都哭不出來。好些年後才聽寶齡自己說,那個壞人一直嚇唬她,說要是她不聽話,就要把她丟去喂老虎,對一個六歲的孩子來說,那是件很可怕的事,自此之後寶齡就變得異常膽小,也很怕身材高大的男人,她今年都十五了,除了我和她那兩個兄長之外,其它男人根本無法靠近她,就連府裡的奴才都得遠遠地跟她說話,咱們也沒辦法教她別害怕。”

  說到這兒,鄂容泰歎了口氣。“除了心疼,也不曉得該怎麼幫她,她額娘更擔心她以後沒辦法嫁人。”

  哈勒瑪這才明白個中原因,很後悔剛才那麼嚇她,因為他不就跟那個拐騙她的壞人一樣可惡了。“那個帶走她的壞人可有抓到?”

  “是有抓到,原來那人是專門拐騙孩童的人口販子,也將他處死了,不過傷害已經造成。”

  鄂容泰先把這個煩惱擱到一旁。“咱們進廳裡去吧。”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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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來一個多月,哈勒瑪的雙腳不由自主地就會往鄂容泰的府裡跑,除了找鄂容泰比劃刀法,要不就捉弄一下那個遠遠瞧見他就跑得像後頭有鬼在追的嬌小身影,其實也不是存心要這麼惡劣,但他就是有股衝動,想要逗弄她一下,幫她練練膽子,或者他的內心深處是希望她不要怕他,教她相信他不會傷害她,不過每回他還來不及開口,小丫頭就已經跑得不見人影了。

  “見過三爺!”這天,鄂容泰跟哈勒瑪又約好了今天要繼續上次的比劃,想要扳回。

  “你們家大人不在府裡?”哈勒瑪問道。

  “是的,三爺。不過大人在出門前有交代過,要是三爺來了,得好生伺候,他很快就回來,請三爺先到廳裡奉荼。”奴才比了個請的手勢。

  哈勒瑪在前院站定。

  “不用了,我就在這兒等。”

  “那三爺有什麼需要,儘管吩咐一聲。”

  待奴才走了,哈勒瑪心裡想著,這幾天該找個時間回自個兒的府裡去,從熱河回來也快四個月了,幾乎都住在客棧裡,美其名是在追查亂黨的下落,實際上是自由自在慣了,難以逢應貝勒府裡那些禮節規矩,所以只要皇上又下旨讓他離京辦事,他就恨不得有雙翅膀可以馬上飛得遠遠的。不過,他這回出門太久了,只怕有人會讓他的耳根子不得清靜。

  不期然地,哈勒瑪瞥見紮著兩條辮子的小丫頭,才見著他轉身又想跑了,嘿嘿,今天可讓他逮個正著。

  “站住!”聽見這一聲叱喝,寶齡真的很聽話的不敢亂動,心想要是早知道他會來,她絕對躲在房裡不敢出門了。

  咭勒瑪好整以暇地看著她僵直的背影,慢慢地踱到地身前,由高往下睥睨她低垂的腦袋。

  “為什麼老是見了我就跑?”

  寶齡縮了縮脖子,怯懦地說:“不……沒……沒有……”

  “我沒有吃人的習慣,上次是故意嚇你的。”

  哈勒瑪雙臂環胸,更加突顯賁張的肌肉,和鼓起的健壯胸膛。

  “我……我知道。”她瞠圓了眼,怯怯地往後退了一步,把距離拉遠一點,可是他真的好高大、好嚇人,光退一步根本不夠啊!

  “既然知道,為什麼還要跑?”他也跟著往前一步,又拉近了距離。

  “對……對不起……”不要再靠過來了!寶齡在心裡朝他叫著,她也不想害怕,可是偏偏克制不住想跑的念頭。

  “作啥跟我對不起?”哈勒瑪盯著她的發頂。

  “雖然我長成這副兇惡模樣,不過跟那個想帶走你的壞人可完全不一樣。”

  “我……我知……道……”知道歸知道,但她就是會怕怕。

  哈勒瑪眯了下眼,突然“哇”地大叫一聲,她果然也和他所料的又跳起來,轉頭就跑。

  “哈哈……”

  他不應該又嚇她的,不過就是忍不住想捉弄她。完了!這下子那小丫頭真的會把他當壞人看,以後想跟她說話可就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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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過了半個月——

  那位三爺又來了!

  一聽婢女這麼說,寶齡就不敢踏出院落。現在只要阿瑪在府裡,就會找三爺來把酒言歡,或是比劃刀法,她總是盡可能地避開,真的不想這麼膽小啊,連她都討厭起自己來了。

  “寶齡。你在這兒正好,我穿這件怎麼樣?”

  一名年約十七的姑娘從對門的房裡出來,在寶齡面前轉了個圈。

  “好不好看?你想伊克坦會不會喜歡?”

  “姊姊穿這身衣裳真的很漂亮。”寶齡由衷地讚美。

  “那就好。”恩古倫對自己的美貌和健美的身材很有信心,保證把未婚夫婿迷得團團轉。

  “你這會兒要是沒事,咱們一起去額娘那兒好了。”寶齡怯怯地垂下皓首。

  “聽說三爺來了,我還是先別出去比較好。”很怕又不小心遇上了。

  “你呀!個子小就算了,連膽子也這麼小,這可怎麼辦?想想他要真是壞人,阿瑪又怎麼會讓他進門。”地用手指戳了戳妹妹的額頭。

  “你再這樣下去,以後要怎麼嫁人?可不能見到夫婿就發抖,那會讓男人覺得沒面子,可是會被冷落的。”

  “我……我不想嫁的……”寶齡話含在口中。

  “你說什麼?”恩古倫把耳朵湊近她。

  “沒、沒說什麼。”寶齡知道說出來准會被姊姊念的。

  恩古倫很快的又把心思轉開了。“那我去跟額娘說一聲就出門去了,你就繼續待在這兒好了,真拿你沒辦法。”

  見姊姊離開了,寶齡坐在石階上,把玩著垂在肩上的辮子,自從差點被擄走的那件事發生只後,她只要出門必定有阿瑪或哥哥們的陪伴,否則絕不敢踏出大門一步,其實心裡真的很渴望能一個人到外頭走走,現在的她可不會再傻傻地跟陌生人走了。

  坐了足足一個時辰,寶齡想說那位三爺也應該回去了,於是趁勇氣還沒消失,決定來試試看,至少要先能跨出大門一步。於是,她使力地拉開門閂,把心一橫,一鼓作氣地跨出門檻。

  成功了!她真的辦到了!

  只要她願意嘗試,一定可以辦得到的。

  寶齡旋即紅了眼眶,這下姊姊就不會再笑她了。

  “你站在外頭做什麼?”

  一個宏亮厚實的男性嗓音陡地在她頭頂響起,教她渾身一僵,因為她認出這個聲音的主人是誰,還以為他已經走了。

  才正要離開的哈勒瑪見到是她,沒來由的,就覺得特別開心愉快,想跟地說上幾句話,明知她會害怕,不過他也會努力和顏悅色些,不想再嚇跑她了,這還是他頭一回對女人這麼有耐性……不過她只能算是個丫頭,不算女人。

  寶齡一邊發抖著,一邊抬起小臉,覦見他站得離自己好近,臉色頓時發白,要不是她兩腿發軟,早就逃走了。

  “我不會對你怎麼樣的。”哈勒瑪輕咳兩聲,挪遠了些距離。

  “我這人對欺負小娃兒沒什麼興趣。”想想他光用一隻手就可以把她拎起來系在褲腰上了。

  雖說這丫頭已經十五,到了可以嫁人的年紀,不過這樣不解世事的丫頭,對二十四歲的他來說還是太小了,需要花很多的心思去調教,而他又太粗魯、太直來直往,他可不喜歡做這麼費功夫的事,所以對她真的只是單純覺得好玩。他在心裡這麼說,不過這番話倒像在說服自己似的。

  見寶齡還抖個不停,哈勒瑪不禁大感挫敗,殊不知他不笑的表情看來竟有些猙獰。

  寶齡驚懼的眸子霎時瞠圓,發現雙腳終於能動了,轉頭就要往大門內沖去,哪知道那扇門早就被不知情的奴才關上,她硬生生地撞了上去。

  砰!

  “唔……好痛……”寶齡搗著額頭,蹲了下來。

  哈勒瑪忍住滾到喉頭的笑聲,矮下高大健壯的身軀,聲音刻意放輕。

  “哪兒撞疼了?讓我看看。”

  “嗚……”她再也忍不住,聳著肩頭,低聲抽泣。這個三爺真的好壞,為什麼老是要嚇她?她已經夠害怕了……

  哈勒瑪先是伸出大掌,但是又怕適得其反,於是又縮回去,粗聲地安慰。

  “你、你先不要哭……很痛是不是?我真的不是故意要嚇你,只是覺得這樣很好玩……呃……不是這樣,我是說……該怎麼說呢?”

  他一向拙於言詞,也不像毓謹那麼擅長應付女人,現下怎麼說都是辭不達意。

  “我這人最怕看到女人的眼淚了,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錯,這樣夠不夠?要怎麼樣你才不哭?”

  寶齡嗚嗚咽咽,聽著他又是道歉又是賠罪,一副低聲下氣的模樣,她不自禁地偷瞄他一眼,只見他粗獷黝黑的臉上滿是慌張和著急,忽然覺得……他應該沒那麼可怕吧?

  何況人家也道歉了,她不能因為他的外表就認定對方是壞人,三爺心裡一定也很難過……

  換作是自己,想必會更傷心。

  想到這兒,寶齡收起淚水。“是我自己膽子太小了,可是就……沒辦法……”她真的好沮喪。

  “我明白。”哈勒瑪見她肯跟自己說話了,可比什麼都還快活。

  “險些被壞人抓走,回不了家,一定會很害怕,不過老是這樣也不行……呃……我不是在強迫你,只是……不希望你這麼怕我。”要他講出這番話可比跟人家比劃刀法還要難,就怕又嚇跑人家。

  她沉默了下,才小聲地求教。“那、那要怎麼做?”要是能改掉這個毛病就好了,不然額娘見了她就歎氣,阿瑪和哥哥姊姊們也覺得頭疼,她不想成為家人的負擔。

  哈勒瑪索性盤腿坐好,表情認真地苦思。

  “總是會想出辦法來的,讓我好好的想一想……你……”才說個“你”字,他話就不知該怎麼接了,因為寶齡那雙噙著水霧的眸子,正眨巴眨巴地望著他,凝神聽他說話,加上那哭得紅紅的鼻頭,微顫的唇瓣,教他好想揉揉她的發,或者是抱抱她……

  啪!哈勒瑪用力拍了下自己的頭,不准自己有這種齷齪的想法。

  “三、三爺為什麼要打自個兒?”

  “呃,這樣腦子比較清醒……”哈勒瑪尷尬地輕咳一聲。

  他跟她阿瑪可以算是知己、朋友,所以只能把她當作妹妹,或是晚輩看待,不能想到別的地方去,何況這會兒是在幫她,他要正經點才行。

  “不如這樣好了,往後就別再躲著我了,我說話,慢慢地,只要不再怕我,你能自在地跟我說話了。就算我嗓門大一點,你也不會嚇到。久而久之,膽子自然就跟著大了,你悅這個法子好不好?”

  寶齡怯怯地問:“這樣……就行了嗎?”

  “不光是你,很多人第一眼見了我,都會覺得我這人看來兇惡可怕,若是你連我都不怕的話,還會怕誰呢?我說得對不對?”哈勒瑪臉希冀地看著她,真怕她拒絕了,別人怕他就算了,可是看她抖成那樣,他其實是個好人。

  “要不然就把我當作兄長,如果是兄長就不怕了。”

  把他當作哥哥?寶齡握緊拳頭,不讓自己退縮。

  “好。”她想,如果勇敢一點,額娘見了開心,身子也會好得快。

  “你真的答應?”哈勒瑪咧嘴笑了。

  “嗯。”她開始覺得好像沒那麼怕他了。

  哈勒瑪清了清喉嚨,臉孔發熱,幸好他皮膚黝黑,看不太出來。

  “好,那就這麼決定了,我改天再來找你阿瑪,你……你快進去吧。”

  “那、那我先進去了。”寶齡起身敲了敲門。

  來開門的奴才還嚇了一跳,詫異她怎麼會在外頭。

  看著她進去,大門再度關上,哈勒瑪卻有種想要大聲歡呼的衝動。他真不知自己究竟是怎麼?是因為沒有姊妹,所以這會兒多了個妹妹,他才會這麼開心嗎?

  一定是這樣的……

  既然把她當作妹妹看了,往後他當然得好好的照顧、疼愛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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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天後,正好是護國寺每個月舉辦兩天的廟會活動。

  才用過午膳,寶齡就被姊姊恩古倫硬拉出門,心想只要多帶妹妹到外頭走動,久了她就會習慣,以後便可以一個人出來,不用再依賴別人。

  “你手別抓這麼緊,不會有事的。”恩古倫告訴自己,這麼做都是為了寶齡好,她總不能一輩子躲在家裡。

  “可是有好多人。”寶齡小手還是緊抓著不放。

  “因為昨天和今天都有廟會,當然有很多人了,你看那兒有江湖賣藝,還有你最愛吃的冰糖葫蘆,老是待在家裡也不嫌悶,出來看一下熱鬧也好。”希望這些東西能讓妹妹忘記恐懼。“咱們再過去一點看得比較清楚。”

  經姊姊這麼一說,寶齡也被那些正在表演硬氣功和吞火的江湖賣藝給吸引了,上回見到這些是在三年前,還是哥哥們怕地無聊,專程帶她出來玩的。

  一波波的人潮湧了過來,原本緊緊牽在一起的小手因而掙脫,姊妹倆不知不覺得被分開來了。

  寶齡目瞪口呆的看著表演吞火的人,半天合不上嘴。

  “那個人好厲害,居然可以把火吞下去,姊姊——”話未說完,她發現身邊竟然都是些陌生人。

  姊姊不見了?

  寶齡被人潮擠到路旁,她只好站在賣硬面脖諺的店門口,東張西望著,等待姊姊能快點找到自己。

  而她著急地頻頻張望、驚慌失色的模樣,正好讓歹人有了可乘之機。

  “小姑娘,是不是迷路了?”一名五十歲左右的婦人好心地上前詢問:“還是跟家裡的人走散了?你住哪兒?要不要大嬸帶你回去?”

  寶齡搖了搖頭。“謝謝,我在這兒等就好。”

  “大嬸是怕你一個人在這兒會被壞人拐走了,才想幫你,你不要怕。”那婦人更加和善了,伸手就要握住寶齡的手。“跟我走,我帶你回家。”

  “可是……”寶齡還是有些猶豫,怕萬一姊姊找來了會看不到她。

  “別怕,跟我走沒關係。”婦人不給她考慮的時間,就要拉她離開。

  “你想帶她去哪裡?”一個渾厚低沉的嗓音冷冷地質問。“少在這兒裝親切了,誰知道你安什麼心眼?快放了她!”

  “呃……我真的是……一片好意……”那婦人原本想跟對方說少管閒事,可是一瞧見哈勒瑪的長相,再被那雙怒氣騰騰的眼瞳一瞪,她嚇得說話都結巴了,很快地鑽進人群之中,逃之夭夭。

  哈勒瑪哼了哼。“什麼好意?鬼才相信!”光用膝蓋想就知道是幹什麼的。

  “三、三爺。”寶齡沒想到會碰到他。

  哈勒瑪眉頭一皺,有些氣惱。

  “你怎麼一個人跑出來了?知不知道剛才有多危險,差點就可能被賣去那種供男人玩樂的地方?你居然還傻傻的要跟人家走,要不是讓我瞧見,只怕你這次真的回不了家。”

  她瑟縮了下,呐呐地說:“我……我是想……那個大嬸……又不是男的……應該不是壞人……”

  聽完,他更生氣了。“壞人有分男的還是女的嗎?你到底有沒有腦袋,一個人站在這兒,看起來就一副很好騙的樣子,難怪會被壞人盯上。”

  “我……我……”寶齡頭越垂越低,聲音越來越小。

  “以後沒有家人陪伴,就不准出門,聽到沒有?”他只要想到她可能真的會被拐走,不知道會淪落到哪條花街柳巷,就整個火氣上升。

  寶齡扁了扁小嘴。“是姊姊……帶我出來的。”

  “那她人呢?居然丟下你一個人跑了,當什麼姊姊?”怒氣正熾的他見著寶齡的肩頭觸微地抖動,就像被澆了盆冷水,怒火立刻熄了一大半“我不是在罵你……”不過說得一點都不理直氣壯。

  “我下次不出府……就是了。”她囁嚅地說。

  他用手抹了把性格剛正的臉龐。“你要出府也行,我可以陪你……呃……我的意思是說那些壞人只要見了我,包管嚇得拔腿就跑,更別說想要拐騙你了,所以絕對很安全。”

  “嘻。”寶齡聽他這麼自嘲,忍不住破涕為笑。

  “我送你回去。”哈勒瑪看她笑了,這才籲了口氣,不然還擔心會把她罵跑。

  “三爺不生我的氣了?”她怯怯地問。

  “我沒有生氣,只是擔心。”這小丫頭太好拐騙了。

  “我以後不會再傻傻的跟陌生人走了。”寶齡還是頭一次看清這個男人的長相,之前她都不敢直視,現在,她甚至可以分辨得出他眼底的關切。

  “最好是這樣。”哈勒瑪哼道。

  “我想再逛逛……可以嗎?”

  聽她說得這麼可憐兮兮的,滿眼躍動著期待的光芒,就是不行也得行。

  “當然可以,走吧。”他這會兒真的願意為她做任何事。

  “嗯。”她很明白這位三爺剛剛像是在罵人,其實是在替她擔憂。

  漸漸地,瞭解到他是面噁心善,過去自己老是怕他、躲他,真是太不應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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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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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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