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薇《愛情從頭來》【愛復合之一】

出版日期: 2011年3月24日

兩年間,可以發生很多事,讓一個意氣風發的男人變得無心無情,
能用婚姻交換事業利益,因為老婆對他來說不過就是室友而已;
但結婚以後,事情似乎比他以為的複雜多了──老婆看來乖順,
卻有辦法在不知不覺間滲透他的工作、生活,
溜進他的心裡,天天看著愛笑的她,害他也難繼續相敬如賓,
以前只愛工作不愛回家吃晚飯,現在下班卻想趕回家抱老婆,
她悄悄柔軟了剛硬的他,幸福的將來逐漸萌芽,
可他冷酷的心裡有個糾纏已久的結,
她不知自己能不能解開,或者,他願不願意讓她解開,
讓彼此除了身的纏綿,心也能親密依偎,一起牽手到白頭⋯⋯

楔子

  田予貞看著面前的男人。他或許是她所見過最好看的男人,卻也是她見過最冷漠的男人,原來小說裡頭形容的「俊美如神祇、冷酷勝冰山」竟然是真的。

  他高大俊挺,如墨般漆黑的瞳孔冰冷得讓人無法呼吸,空氣中充滿陰沈的氣氛,在他面前,再自信的人都會感到壓力而無法順暢呼吸。

  只是,她記得兩年前第一次見到他時,他那勝過太陽的耀眼笑容有多麼引人注目,他美麗的未婚妻偎在他懷裡,事業成功、美人在懷,他像是擁有一切的王,舉手投足都是焦點,哪怕只是一個不經心的視線,也會讓女孩臉紅心跳。她很明白,因為自己曾經就是其中之一。

  再聽到他的消息時,他的事業已踏上國際舞台,聲勢如日中天,但未婚妻卻離開了。聽說他們解除婚約,原因沒人清楚,但失去了愛情,他也失去笑容,他在所有商業雜誌上的照片永遠都是嚴峻無表情,彷彿他的世界只有凜冽的嚴冬。在商場上,他更是所有人懼怕的對象,他依然是王,是稱霸建築業的王。

  「我希望你能娶我。」

  男人挑眉,臉上的冷漠不因田予貞的要求而有變化。

  「這是我父親的要求。」她說。

  「這是『田家建設』同意策略聯盟的唯一條件?」他的嗓音低沈而危險。

  「是。」她很平靜,哪怕現在討論的是女人最重要的終身大事。

  「田家建設」雖然是不起眼的建設公司,但田家擁有的土地卻讓許多大型開發公司為之心動,包括他——「京遠開發」。父親同意結盟,但附帶的條件卻讓身為獨生女的她錯愕不已。

  她質疑過,但父親卻以自己的健康狀況駁回她的抗議。

  父親的想法很簡單,他老了,女兒又因為事業而蹉跎婚事,觀念傳統的他認為女人還是要嫁人有歸宿,而「京遠」的任執行長條件不錯,因為能當他女婿的男人,必須在事業上有一番成就。

  所以當任桓謙來跟父親談合作案時,父親同意「京遠開發」的提議,唯一條件就是聯姻。

  田予貞深呼吸,雙手在膝上緊緊交握。父親不會知道,他無理的要求帶給女兒多少困窘。

  男人凝視著她。田予貞,二十八歲,性格平凡,容貌也平凡,在保守的家庭教育下,連脾氣也平凡,不懂得生氣,也不會大笑。她本身是建築師,是「田家建設」的副總和唯一的建築師。她推出的建案都是小型住宅案,但叫好又叫座,應該說,只要是由她規劃的建案,通常不用太多宣傳便能銷售一空。

  他對她有些認識,因為兩人合作過公共工程,曾有過半年的接觸。

  「妳的想法呢?」他問。

  她斂下眼簾。「我沒有想法。」

  在外人眼裡,或許她只是一個聽從父親指示的女兒罷了,但她曾想過如果今天爸爸指定的對象是別人的話,她是不是更有拒絕的勇氣?為什麼要是他……

  「妳對『愛情』沒有憧憬?」他問。愛情兩個字從他嘴裡說出來,帶著不掩飾的鄙夷。

  「沒有。」她平靜地說。

  任桓謙俊冷的黑眸審視眼前的女人,掃過她平淡的及肩黑髮、蒼白的臉孔、纖弱的肩膀,以及她硬撐的堅強。

  他嘲弄地扯了扯嘴角。愛情和婚姻,對他而言早就不必期待。

  「我同意和妳結婚。」

  田予貞看著眼前陰鷙冰冷的男人,不安在清澈的眼眸裡逐漸湧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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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婚禮——但不是田予貞想像的那種簡單婚禮。

  她以為結婚的目的是企業策略聯盟,所以一切從簡。但或許是田家的土地帶來的利益真的太迷人了,田予貞沒想到任桓謙會接受父親的要求,真的舉行一個盛大華麗且滿足父親愛面子的「揮金」婚禮。

  早上在教堂舉行儀式,教堂內華麗的布景即便她不想回憶,但晚上的婚宴也夠看了——

  包下了六星級飯店整間宴會廳,餐點是最頂級的食材,布置的鮮花使用的是質量最好的進口花材,鮮艷紅地毯,法國水晶酒杯,她身上的禮服是由歐洲設計師手工縫製的精品,連她臉上的妝和髮型也是由國內業界知名大師出手。總而言之,任桓謙完完全全滿足父親的要求,而身為主角的她只能像芭比娃娃般任人擺布,換裝、梳頭、補妝、微笑。

  「同學,新娘要笑好嗎?」

  她在休息室,設計師剛替她做好送客的造型,也是今晚的最後一套禮服,呼,終於。

  田予貞輕揉僵了的嘴角。「我有笑,還笑了一整天了。」

  大學好友、也是她的伴娘潘怡靜很不給面子地翻了個白眼。「哇咧,妳是說妳那個機器人笑法是在笑喔?不是我在說,皮笑肉不笑真的很醜。」

  田予貞無辜地低著頭。「反正我本來就是醜小鴨……」

  怡靜訕訕地瞇起眼,要不是予貞今天是新娘,她真想狠K好友一拳!「嘖,少來,跟我裝無辜沒用啦!什麼醜小鴨啊,妳很明白自己今天美翻了好嗎?!說,哪個不長眼的敢說妳醜,妳趕快告訴我,我這個伴娘揍死他!」

  「妳。」

  「什麼?」

  「妳說我醜。」

  「喂!」

  不過,幸好有怡靜的陪伴,否則今天會更難熬吧……

  她嫁給自己仰慕的男人,應該覺得幸福,但她發現自己不快樂,更沒有幸福的感覺,反倒有種無形的壓力,壓得她透不過氣。

  兩年前,建築師之夜的晚宴上,她初遇任桓謙的那一夜,或許是因為他的自信、神采奕奕,也或許是什麼不知道的激素作祟,她就這麼莫名其妙地對一個陌生人有了好感,然後瘋狂打聽任何有關他的事。而後,因為合作公共工程,他們共事了半年,朝夕相處之下,對他的好感有增無減,每每見著他,她都壓抑不住自己的臉紅心跳。

  但,也只是好感而已。她把這份藏在心底的悸動當成崇拜偶像的心情,絕對沒有多餘的幻想,直到一個月前,父親提議……

  「我同意和妳結婚。」

  田予貞深呼吸,低頭看著左手無名指上那隻璀璨的鑽石戒指。她想起早上的儀式,他為她戴上婚戒的那一刻,冷淡的表情就像個陌生人,即使是拍婚戒廣告的演員都比他們這對真正的新人來得甜蜜……

  她的疑問還是存在,如果今天結婚對象是別人,她是不是能更堅定地拒絕父親?或者就算必須遵從父親的意思結婚,她是不是能維持自己平靜的心情?

  怡靜看出好友的沮喪,輕拍予貞裸露的肩膀。「別想太多,或許妳的愛可以打動他,妳這麼好,他會喜歡妳的。況且,以前的人不也是很流行這套?新娘在結婚前也沒見過新郎,妳看多少阿公阿嬤很會經營婚姻,比那些愛個半死才結婚、卻動不動就離婚的年輕夫妻強太多了!」

  田予貞笑著。「妳在安慰我嗎?」

  怡靜聳肩。「這是實話,我的好友脾氣好、家世好、長相清秀,還有模特兒般的好身材,又是個厲害的建築師,那個任桓謙除了要感謝祖先庇佑之外,就是要深深愛上妳,每天高喊妳是他最愛的女人,否則就是沒長眼或瞎了啦!」

  好友逗趣的語氣讓田予貞大笑。「我很感動,不過如果妳再耍寶,讓我笑到噴淚,睫毛膏暈開變熊貓眼,再驚動那些囉哩叭嗦的造型師,我一定會恨妳,不過還是謝謝妳的讚美。」

  「喔~~」怡靜作勢拭淚,扯著好友的手。「無論如何,我的好姊妹,田田啊,妳一定要幸福啊!如果任桓謙膽敢對妳不好,妳要告訴我!」

  「好啦好啦~~」

  兩人嬉鬧間,休息室外傳來敲門聲,隨後一位漂亮的年輕女子探頭進來。「大嫂,衣服換好了嗎?」

  她是任桓瑄,她的小姑,芳齡二十,是任家的掌上明珠,個性活潑開朗,和陰沉的大哥完全不同。

  田予貞揚開笑。「好了。」

  任桓瑄開心地進入休息室,看到大嫂身上的香檳色露肩禮服時,激動地嚷嚷大叫:「天啊,大嫂!妳好漂亮好性感喔!妳想讓我大哥在新婚夜變成野獸嗎?!天啊天啊,我大哥怎麼這麼『性』福啦!」

  新婚夜?紅暈染上了新娘子的臉頰。

  任桓瑄拉著大嫂轉圈圈,臉上的表情生動可愛。從上個月第一次見面時,她就真心喜歡這個大嫂了,可以說是一見鍾情,她喜歡大嫂溫柔婉約的氣質,喜歡大嫂眼裡溫暖的笑意。「大嫂,我好喜歡妳喔!」

  田予貞心頭暖烘烘的,紅著臉。「小瑄,妳醉了嗎?」

  任桓瑄環著她的腰,滿足地偎在她的懷裡。「噯,那也是醉倒在大嫂的魅力裡呀!」

  一旁的怡靜很滿意。如果那個替好友戴上婚戒的男人,嘴巴也能像他妹妹一樣甜的話,好友的婚姻就圓滿幸福了。

  「對了,大嫂,大哥說要送客了,要我來接妳!」

  聞言,怡靜忍不住輕聲嘟囔。「呿,沒聽過小姑接新娘的。」

  田予貞低下頭,原來的好心情不見了,但她忽略怡靜的抗議,扯著笑,牽著任桓瑄的手。「小瑄,我們出去吧!」

  任桓瑄不是沒聽到怡靜的抗議,不是沒看到田予貞的失落,但對於怪裡怪氣的大哥,她也莫可奈何。

  只是,好不容易大哥願意接受另一段感情,甚至同意結婚,就算是因為利益而結合,但他們全家人都相信,個性溫柔的大嫂一定能夠擄獲大哥的心!

  三人走出新娘休息室,田予貞沒想到父親竟然在休息室門口等她。

  「爸?」

  田父臉上有著大大的笑意,也有醉意的紅潮。「唉呀,田田,真是的,換個衣服怎麼這麼久?要是讓我賢婿等得不耐煩,看妳怎麼負責!」

  老爸的開心溢於言表。她是獨生女,幫女兒找個門當戶對又能對自己事業有幫助的女婿,對老爸而言是最重要的事,而「京遠開發」的執行長絕對是最佳人選。

  今天,老爸因為夢想達成而開心。田予貞自嘲,是啊,再怎麼說,一場婚禮還是需要有個因為婚禮而開心的人。

  田父看著女兒臉上的失落。「唉呀,乖女兒,發什麼呆呢?走走走,老爸陪妳找妳老公去!」

  田父說著,牽著女兒的手就往宴會廳走,一路上免不了要停下腳步回應賓客的祝賀,而田予貞只要扮演「羞澀微笑」的新娘就好。

  高大帥氣的新郎就在前方,但不知為何,一名美麗的女子正哭著和他說話,而他的神情除了冰冷譏誚,沒有別的。

  「糟糕!」任桓瑄臉色大變。

  「誰啊?」怡靜悄聲問。

  「叛徒。」

  「啊?」怡靜完全聽不懂。

  田予貞一眼就認出女子是誰。她是任桓謙的前未婚妻,蔣曉潔。

  「謙,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

  蔣曉潔如泣如訴的語調,彷彿受了多少的委屈,柔軟無辜的嗓音就是想引起別人的同情。

  任桓謙沒有答話,挺拔的身軀散發明顯的緊繃,他犀利的黑眸審視眼前的女人,冰冷的神情讓人為之膽顫,周圍的氣溫瞬間降到最低點。

  「我怎麼對妳?」他連嗓音都像結了冰似的。

  蔣曉潔愣著,眨眨眼,如珍珠般圓潤的淚滑下姣美的臉龐。「你不要我了……」

  聞言,全場嘩然。參加今天這場喜宴的賓客都活躍於商場,兩年前任、蔣兩家的喜事被評為現實版王子公主之幸福童話,只是最後雙方竟以分手收場。今天,蔣曉潔突然出現在前未婚夫的喜宴上,傾訴自己的委屈,這比婚宴本身還要吸引眾人的目光。

  任桓謙冷淡地扯著嘴角。「蔣小姐言重了。」

  蔣曉潔,「蔣氏集團」掌上明珠,家世富可敵國,外表嬌艷亮麗,身材媲美名模,她的美麗讓其它女人自慚形穢,她是造物者最完美的作品,宛如今天這場喜宴裡最受人注目的女主角……

  他們對話裡的暗潮洶湧讓田予貞眸心一黯。她深呼吸。「我看我還是先回休息室好了。」

  任桓瑄舉雙手贊成。「好,大嫂,我們先回休息室!」她輓著田予貞的手臂轉身走人。她一點也不希望大哥和蔣曉潔的事影響大嫂的心情,甚至在她和大哥經營感情之前,就先有了疙瘩。

  「對,先回休息室好了,我們可以再補補妝!」都什麼時候了,新郎還和別的女人不清不楚,怡靜開始擔心好友是不是所託非人。

  眼看著她們轉身要走,半醉的田父抗議直嚷:「為什麼還要回休息室?唉呀,乖女兒,妳已經夠美了,不用再補妝了啦!」

  田父的大嗓門引起所有人的注意,目光立刻掃射過來。新娘要登場了,所有人睜大了眼觀賞好戲。

  田予貞一愣,不習慣也不喜歡這種引人注目的方式。眼前的畫面詭異極了,一方是臉色森冷的新郎加上柔美動人的前未婚妻,搭配姿色比未婚妻遜色許多的新娘,只見圍觀的人群愈來愈緊密,半醉的田父還搞不清楚態勢,揮揮胖手直嚷著:「賢婿啊,你看看,田田說還要去補妝啦!你說還需要補妝嗎?已經美若天仙了還補什麼妝?」

  田父完全沒注意到纏在任桓謙面前的大美人,他邊說,邊搖晃著胖胖的身軀,拉著女兒的手直接將女兒送到任桓謙懷裡,乾脆俐落。「賢婿啊,我的寶貝女兒就交給你了,你可得好好對待她啊,田田是個很好的女人,個性好、不任性,重點是心腸軟,反正,我看好你們的婚姻就對了啦!」

  任桓謙並未響應田父的熱情。嚴格來說,就算他的新婚妻子在懷裡,他的視線依然放在前未婚妻身上。

  田予貞不會不明白他的態度,她深吸口氣,悄悄挪開身體。

  田父呵呵笑。「賢婿啊,待會兒送客結束後,我讓司機送我回家就可以了,田田不用擔心我怎麼回家,這孩子總愛煩惱一些小事,爸很清醒,不會耽擱了你們的新婚夜啊!」

  新婚夜?現在大家好奇的可不是新郎新娘的新婚夜,而是這宛如八點檔連續劇一樣灑狗血的劇情,接下來要怎麼發展?

  田父開心說著,周遭的低氣壓完全沒影響到他,只是父親的大嗓門讓女兒更加難堪。田予貞直挺挺地站著,不允許自己待在「丈夫」懷裡。現在情勢已經夠精彩了,她不用當一個偎在老公懷裡傾訴不滿的妻子。

  「爸,你醉了,我先送你回座位——」

  「田田,我沒醉~~我沒醉~~」

  「田伯伯,你真的醉了,田田要送客,我送你回座位——」怡靜也急著要送走田父。

  「呿,怡靜啊,田伯伯是海量,哪這麼容易醉啊~~咦,賢婿啊,你應該摟著新娘子才對啊~~」他又把女兒直接往任桓謙懷裡送。

  「爸?!」田予貞重心不穩,直往他身上栽。任桓謙直覺地環住她的腰,頓時讓她全身僵硬,驚嚇得跳開。她抿緊顫抖的唇,連新娘妝都遮掩不了她蒼白的臉色。

  任桓謙看著極力保持距離的她,這是今晚他第一次如此仔細看著自己的新娘。她比一般女孩高,但因為骨架纖瘦,讓她看起來嬌小。她裸露的肩膀微微顫抖著,他見到她眼底的無助,但她需要同情嗎?

  「田經理,喔,我應該稱呼妳田副總才對,我們好久不見了。」

  這時,被冷落在一旁的蔣曉潔開口了,田予貞只能正面迎戰這個像在興師問罪的女人。「蔣小姐,好久不見。」她謹慎招呼,扯著僵硬的笑容。

  和任桓謙共事的那半年,她們常在各個商場聚會碰面,因為是任桓謙的工作夥伴,她們自然也認識。

  蔣曉潔優雅地拭去頰上的淚水。「我沒想到妳和謙在交往。」

  這質問的語氣讓大家倒抽了口氣。怡靜眉頭緊皺。要不是任桓瑄拉著,她早就衝上前幫好友討公道了!

  對於她的敵意,田予貞無法解釋什麼,但一旁的田父卻突然清醒過來。半醉的他並未認出眼前的女人是蔣氏集團的千金小姐,只當她是不知打哪兒來搞破壞的狐狸精。

  他又將女兒推到任桓謙懷裡,直接擋在兩人面前。「呿,妳是哪兒來的狐狸精?今天是他們的結婚典禮,妳在這裡嚷嚷個什麼勁兒?妳管他們有沒有戀愛,他們可是幸福美滿的小倆口!」

  蔣曉潔精緻無瑕的臉龐揪了下。「田董事長,我是蔣曉潔,你不會不知道我和任執行長的關係吧?」

  「關係?」田父嗤之以鼻。「呿,有關係或沒關係都是之前的事,我不用記得,重點是他們結婚了。蔣小姐,妳口中的任執行長是我女婿好嗎?妳可得記住這關係啊!」

  田父的話徹底壓制先前蔣曉潔興師問罪的氣焰,一旁的任桓瑄和怡靜兩個人開心跳著,簡直把田父當神一樣崇拜!

  蔣曉潔握緊拳頭,楚楚可憐的淚蓄滿眼眶。「田董事長,我和桓謙的關係——」

  「嘖!」田父懶得理她,揮手下逐客令。「別說那麼多,我們沒有邀請妳,蔣大小姐還是快點離開吧!小倆口要送客了!」

  蔣曉潔臉色大變,她水汪汪的美眸求助地望著任桓謙。「謙,難道這是你的報復嗎?你怎麼可以讓他們這麼侮辱我?」

  「侮辱?!」田父火大地開始拉袖子。「女孩子說話要有憑有據,我都是陳述事實,妳哪隻耳朵聽見我在侮辱妳啊?」

  「爸,別這樣,」田予貞急著安撫。「蔣小姐,請別介意——」

  然後,她感覺到肩膀上一陣冰冷,她轉過頭,看到擱在自己肩上的大掌。他掌心的溫度和他的表情一樣。

  他摟著她的肩,明確地和蔣大小姐撇清關係。

  「蔣小姐,慢走,我和我妻子要送客了。」

  當年他們為何解除婚約,沒有人知道詳情,消息像是被刻意隱藏,不透露一點風聲,但她感受得到這個男人的恨和怨。當他摟著她的肩,臉上的笑容作勢得太明顯,彷彿只是想看見蔣曉潔的震驚。

  桓瑄說蔣曉潔是叛徒,那麼即使不知道他們分手的原因,也能猜中七、八成……她就在他懷裡,他緊繃的身體讓她恍然明白——他成功地報復蔣曉潔捨棄彼此的婚約。蔣曉潔顯然是在乎他的,否則不會趕來喜宴現場,但他清楚表示自己已婚的身分,他的妻子是別人,不是曾經背叛自己的她……

  那她呢,她田予貞該如何整理自己的心情?

  這是因商業利益而結合的婚姻,就算她對他有多麼的在意,又如何?她只是附加價值,她的想法打從一開始就不重要。

  蔣曉潔走了,男主角的戲到此結束,他放下摟著她肩膀的大手,轉身離開。新人沒送客,喜宴就此提早結束。

  她剛將車子停妥,就看到一個高大的男子由前方的黑色BMW走出來。他的出現讓她的心又控制不了地亂跳。

  「撐著點,田經理。」

  說話的是美珊,她的秘書,今天陪她一起來「京遠開發」開會。

  美珊嘆口氣,有點擔心老闆的暗戀。「人家名草有主了,女主角還是蔣氏集團的千金,妳還是讓妳的心頭小鹿安分點,不要老是見了他就紅了臉,誰都看得出來妳暗戀人家,這要是讓別人知道了,小心那些流言傳進老董——也就是妳爸耳裡,到時妳鐵定被念到耳朵長繭。」

  她紅著臉,有些尷尬,也有些秘密被拆穿的不服氣。「誰說我暗戀他……」

  美珊瞪大眼。「吼,妳那叫沒有暗戀他?!」她嚷嚷:「妳說,是誰硬要爭取這次的標案?我們哪時接過政府標案啊?難道不是因為妳想見他、想和他說話,想嘗嘗和他共事的甜蜜滋味,才作這個決策?讓老董誤以為妳開竅了,眼界變寬了,才會拋下小鼻子小眼睛的小建案,極力爭取妳最不愛的公共工程,吼,老闆大人,難道這還不叫暗戀嗎?」

  她有些無語。暗戀,多麼沉重而且見不了光的字眼,或許那次在建築師之夜的晚宴上見到他時,她就震懾於他的個人魅力;或許耳聞他的豐功偉業時,她就欽佩他的工作態度;或許是他那挺拔自信的姿態,或許是他黑眸裡溫暖的笑意,至於暗戀……她深呼吸。

  然後,他走向她。

  她深呼吸,迷眩於他燦爛的笑容。

  「早,田經理。」

  「任執行長,早。」

  「早餐吃了嗎?」

  「嗯。」

  然後,他身後出現了另一個男子,他拍著對方的肩熱情介紹。「田經理,這位是我的合作夥伴兼好友徐家浩。老徐,這位是『田家建設』的田經理,她是唯一讓我欽佩的女建築師,重點是,老徐,這位田經理是不是可愛得像漫畫裡的女主角?予貞,如果妳不嫌棄,我想幫妳和我的好友牽紅線——」

  

  幫妳和我的好友牽紅線——

  田予貞倏地睜開眼,夢境結束,她迷濛地望著落地窗外漆黑的夜色,一時間還不明白自己身在何處。她呼吸急促,過去的回憶和現實似乎重疊了,夢境像走馬燈一樣,一幕接著一幕……

  她坐起身,顫抖的手攏著長髮,環視著陌生的房間、陌生的大床、陌生的落地窗、陌生的水晶燈,一切都是陌生的。床邊矮桌上的液晶鐘顯示現在的時間,03:15,她眨眨眼,理智漸漸回籠。

  對,她結婚了,今天是她的新婚夜,而新郎並不在她身旁。

  任桓謙忽然離開喜宴,彷彿丟下一顆震撼彈,田父怒了,在女兒和親友的安撫下才悻悻地送客,然後回家。而她在任桓謙離開會場後,由小姑陪伴回到任家在內湖的豪華別墅。

  別墅占地寬廣,有任桓謙一貫的俐落風格,建築線條剛毅如刀刻。新房在三樓,任家其它成員的臥室則在二樓,三樓成了新人獨有的空間。

  小姑送她進房時說:「大嫂,我打手機催催我大哥,要他早點回來。」

  田予貞搖頭。「不用了,我累了,會早點睡。」

  「大嫂,對不起,妳不要生氣,我大哥的脾氣……爸爸媽媽也很生氣,一定會好好念念他的……」

  田予貞微笑,要自己瀟灑一點。「沒事,小瑄,我先休息了。」

  她不想看到任何人的安慰和憐憫,所以婉謝了小姑和公婆的關心,只想快快卸去濃妝,換掉身上的禮服,洗個熱水澡,然後睡覺,什麼都不想,只要睡覺。

  田予貞環視著這偌大且陌生的主臥室。她只想睡,確實也累得睡著了,只是沒想到又被夢境驚醒,然後睡意全沒了。

  接下來呢?她該怎麼打發接下來的時間,等待天明?

  主臥室的房門此時忽然開啟,一道黑色的身影走了進來,高大頎長,同時搖搖晃晃,濃重的酒氣頓時彌漫鼻間,田予貞沒多加思索便衝下床,扶住醉酒的任桓謙。

  她單純地以為自己既然結婚了,照顧酒醉的丈夫是應該的事。

  「我扶你。」

  任桓謙低頭,瀏海垂在額前,一改清醒時的俐落而顯得頹廢。他低沈地笑。「對,今晚是我的新婚夜……」

  他俯身嗅著她頸窩的香氣,喑啞地在她耳邊低語:「妳好香。」

  田予貞一愣,熱氣整個衝上臉頰,手忙腳亂。「你、你醉了……」

  他仰頭,狼狽地笑。「是醉了,所以會期待等我回來的人是另一個她……」

  田予貞臉上的紅潮瞬間轉為蒼白。「另一個她」……她僵硬地扶著他躺臥在大床上,她站直身,凝視著為情買醉的他,嬌軀在寒夜裡顫抖。她嘲笑自己的在意。

  「你醉了,我幫你倒杯熱茶——」

  她還沒說完,感覺腰間一緊,灼熱的手掌像烙鐵一樣牢牢抓住她,然後身體不知怎麼地一轉,瞬間,她躺臥在床上,他手掌撐在她頭部兩側。他墨黑的眸子深邃幽闇,她髮絲如瀑,肌膚如玉,他凝視著她,目光卻沒焦點。

  他眼中的人是誰?她揪著心,卻來不及多想,下一秒,便被他猛烈地攫住了唇。

  任桓謙長腿緊貼著她的腿,狠狠地吻她,輕易地撬開她的唇瓣,舌恣意地長驅直入,炙熱激烈地吮著,饑渴狂放地肆虐。

  他們緊緊地貼在一起,他的剛硬熨燙她的柔軟,他的唇舌不斷地探入攫取,她喘不過氣,本能地推抵著他結實的胸,卻像惹惱他似的,得到他更強大的壓制,吻得愈深。她昏昏然,覺得肺中的空氣要被吸光了……

  接著,狂風驟雨忽然停止,她得到新鮮空氣,但他並未離開,唇舌轉而攻擊下一個目標,她感覺到睡衣的衣襟被分開,感覺到他在她肩膀的囓咬,感覺到他灼熱的呼吸,感覺到他濕燙的唇舌沿著柔軟的胸而下,吻著柔嫩白皙的肌膚,留下一道道屬於他的印記。

  她瞇著眼,動情地呻吟。空氣愈來愈熱,她神智混亂,倏地感到大腿一涼,睡衣的下襬被他高高撩起,他灼熱的大掌貼著她敏感柔軟的肌膚,她瞪大眼驚呼,小手抵著他精壯的胸膛。急促的低喘中,他燃著火光的黑眸緊緊盯著她——

  「桓謙……」她柔聲輕喚,不躲避即將來到但很陌生的情潮。

  他沒有回應,酒意洶湧猛烈襲來,他突然俯下,頭偎著她頸窩,閉上雙眼,嗅著她身上的香氣,沉重地呼吸。

  墜入沈睡之前,田予貞清楚聽到他深刻且痛苦的呢喃。

  「曉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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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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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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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媽媽桑  伍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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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作者的書挺好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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